
第六章 又一些持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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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水岑醒来的时候大约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虽然昨晚没有喝酒,但他的头还是有着宿醉般的胀痛。他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两片止痛药,半小时后才感觉自己真正地醒来。
乞丐死了,对,就是那个乞丐,他记得一清二楚,而且是被人掐死的。在这样一座大城市里,死掉一个乞丐自然不值得大惊小怪,即使他是非正常死亡,也不会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
那么占星师是否也算到了这一点呢,如果乞丐是被人杀死的话?
占星师……亦水岑忽然一拳砸在沙发上,这个人不可能没有问题。
他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买回一大堆报纸,一页一页仔细察看,想看看昨天发生在小楠桥附近的案件警方是如何定论的。
但,即使是《莱辛城新报》也没报道这起案子,看来那个叫杨能的农夫至今还没被发现。这也难怪,李林说他没有家人在身边,村里的人谁会为他担心?
这让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之前死去的几个人,黄昆、工匠罗翔、农夫杨能、乞丐,他们似乎有个共同点——孤身一人生活,没有家人在身边。这算不算某个特征?
他拿起电话:“南宫,帮我个忙。”
“你不能再乱来了。”南宫在电话里小声地说。
“前几天被杀的两个人,黄昆和罗翔,他们有家人前来认领尸体吗?”
“我并不负责这两起案子。”
“我知道,你帮我打听一下。”
“总不能现在去问吧。我和办案的警员共进晚餐时再问。”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
“亦水岑,如果你仅仅是要知道这些简单的事,为什么不到网上去查?网络上的东西有时比你大脑里的还多。”
“因特网?案子的情况能在上面查到?”
“现在很多没正式发布的消息网上都能查到,有时我真怀疑记者知道的比探长还多。”
“多谢指教。”
亦水岑打开电脑。平时他很少利用网络,除了偶尔发发邮件,或是玩玩游戏,他从未想过这玩意儿会主导现代人的生活。他在搜索栏输入黄昆的名字和地址,再加上“谋杀”二字,一敲回车键,跳出的消息竟然有上千条。如南宫所说,网上的消息很详尽。虽然报纸上也会报道这些消息,可报纸不会对前面的案件跟进,网络上则大不一样。
果然,至今为止没人来认领黄昆和罗翔的尸体。黄昆本来就没有家人,他父母的资料不详,而他在本地没有结婚记录。至于罗翔,情况也大同小异,联系不到他的任何亲人。有人说他是从外地迁到莱辛城的,曾有妻子和儿子,但早已不知去向。
网上有很多评论把黄昆和罗翔的案件联系起来,断言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当然也有人提出异议。某些论坛里,有一大堆侦探推理迷在大肆讨论,他们用丰富的想象力讨论了若干种可能,但大都没有说服力。
亦水岑离开电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想着那个死在树林中的杨能。如果一直没人靠近那片树林,如果要等人发现,除非尸体发出臭味。亦水岑最烦的就是这种事。以前当警察的时候,一遇到腐尸他心情就很糟,尸体是一个人曾经拥有生命的庄严证明,他不希望那些微生物来亵渎这种证明。
或许应该打电话报警,这是作为市民的义务。但如果要打匿名电话报警,也只能用靠近小楠桥的郊区电话打,这样看上去才合理。
亦水岑忽然想到,故人每次打电话来,都是用西区不同的磁卡电话,如果故人不是住在那附近,就要开车到那片区域,既然如此,能否从中找出些规律呢?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亦水岑的思绪。
他打开门,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站在门外。
又是一个持牌人,他想。
“你是亦水岑先生吗?”
“是的。”
“我能进去谈吗?”
“哦,请进。”
这人显得斯文而礼貌,可能是个文化工作者或政府职员,亦水岑想。
“亦先生,”男子说,“我想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庄信,我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为什么应该听说过?”亦水岑奇怪地说,“请别介意,我比较孤陋寡闻。”
“没关系,”男子心事重重地搓着双手,“我……我是个搞写作的人。”
“哦,你是个作家?”
“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我们从不自称作家,这样太暧昧了。”
“我明白。”
作家接着说,“其实我之前就来找过你。”
“但我不在家?”
“不,是我犹豫后又离开了。后来我打听到你是位侦探,所以我还是决定来找你。”
“让我猜猜,你是从一张纸条上得到我的地址的吧?”
“啊,是的。”庄信抬起头来略带讶异地望着他。
“你继续说吧。”“我收到一张扑克牌,古怪的扑克牌。说实话我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天下怪事多了,即使那张纸条上写了一些诸如‘谋杀’的字眼,我也不觉得有多严重,说不定是有朋友想要刺激我的思维,让我借此写出一部小说呢。”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专程上门来找我呢?”
“有两个原因。首先,城里正在传言连环杀手,这就让我担心起那张扑克牌。我牌面上的数字是9,天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愿跟连环杀人案无关。”
“你担心的是,被杀掉的两个人也是收到扑克牌的人,是这样吗?”
庄信皱起眉头:“这我不知道,新闻上并没说这两个死者有什么扑克牌。当然,如果他们将牌放在家里的某处,警察是不会注意到的。除非杀手在杀人后,把扑克牌放在他们尸体上。”
“嗯,听起来那才更像连环杀人案。每杀一个人留下一张扑克牌,很经典的情节,不是吗?”
庄信点点头,“无论如何,我担心被杀的两个人同我一样,是收到了牌的人。”
“于是你就不能泰然处之了。”亦水岑露出理解的表情,“你说有两个原因,第二个是什么?”
“很简单,我查到你曾是个警察,现在据说是侦探。既然纸条上的文字让我来找一位侦探,我想可能有特殊的道理,于是我就来了。”
“嗯。”亦水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想把某些事情告诉这个作家,又觉得叙述起来太麻烦,到目前为止,他只把律师当做了战略伙伴。“总共有十三张扑克牌,因为不止你一个人来找我。”亦水岑说,“不过,我同样毫无头绪,别指望我能解答什么疑题。顺便说一句,我不是侦探。”
“哦。”作家点着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了缓解沉默造成的尴尬,亦水岑起身去冰箱拿饮料,“你喝什么?”
作家说,“我喜欢茶,它能让我平静。”
亦水岑心想,我喜欢酒,而酒带给我的是什么呢?也许我只是愿意喝酒,而不是真正喜欢酒。
作家喝了几口茶,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客人般的礼貌。他开始找话题来聊:“也许你看过我的书。”
“我不记得了。你写书用的是真名吗?”
“是的。庄信。”
“我不记得有看过,你都写些什么?”
“胡乱写一点。我不是那种热门作家,但也不是苦行僧似的作家。我既不追求市场效益,也不追求精神和文学内涵。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
“可你的书还是能卖出去,要不然你怎么能成作家呢?”亦水岑笑着说。
“是啊。我的书不如通俗小说那样精彩,却也不像正统文学那般枯燥,介于两者之间,但还是有人会去买来看。”
“你很幸运。”
“或许吧。”
他们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亦水岑记不起都聊了些什么,但他觉得跟这作家聊天也不错。庄信离开后,亦水岑披上外衣出去。他先是到野人酒吧去喝了一杯,臭豆腐说他依然在帮他打探可疑分子,亦水岑让他继续留意。然后他走出酒吧,步行半个小时来到昨晚发现乞丐尸体的河边。
警察并没有继续把这里作为犯罪现场封存,虽然乞丐是由外力致死,可警察不会太费力去处理,比这重要的案子多得是,况且这类调查根本无从着手,亦水岑想,估计那乞丐的尸体已经被送交民政部门处理了。
这个乞丐可怜吗?亦水岑忽然想,至少,在死的前一天,他享受了一罐啤酒和一块甜糕。
亦水岑走下台阶来到桥下。河岸的淤泥上隐约可见挣扎造成的痕迹。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五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被泥水弄污的皮包——在这样桥下的河边,有这些丢弃物很正常,但他看到了皮包不远处的淤泥里,露出一张十元钞票的一角。这东西不会吸引正常人的注意,但却正是乞丐感兴趣的。亦水岑开始在脑海中构想当时的情况:乞丐被那皮包里的钞票所吸引,兴冲冲地来到桥下,而杀手正躲在桥下的另一根石柱后面,当乞丐沉迷于皮包时,杀手猛地冲出来,将乞丐向前拉动,然后掐住他,乞丐的脚在地上乱蹬——那些混乱的痕迹应该就是这样形成的。
和杀农夫的是同一个人,没错,这个家伙有着惊人的力量,冷酷而镇静。
亦水岑回到马路上。桥下没有更多的线索了。现在应该去做点正经事。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著名的占星馆。
车开到了那条绿树成荫的街。亦水岑深吸一口气,疾步走进了占星馆。
占星师打量着他:“我认得你,你昨天上午来过。”
“正确。”
“我记得你对占星术抱有怀疑,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
“不,我想迫不及待的人是你。”“怎么说?”
“你急于想知道自己的预言是否准确吧。我告诉你,你的预言很准,时间、地点都不差,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哦,你是说我预言的凶杀案?”
“正是。三号公路,小楠桥附近,正午过后。”
“你是说凶案真的发生了?”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看到任何报道。”
“你还需要看报道?你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我只是预言,并不是能看到真实发生的事。等等,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认为我和凶案有关吧?”
“你认为呢?”
“我郑重地告诉你,不要乱说话,即使是警察也得有证据……”
“告诉我真相。”亦水岑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什么真相?”
“那人为什么会被杀?是什么人杀了他?”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你当然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占星师变得激动起来。
“你必须告诉我,”亦水岑依然面无表情,“包括之前被杀的工匠,你前后预言了两起案件,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是怎么干的?”
“你疯了!”占星师喘着粗气,“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好啊。”
占星师盯着亦水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并不知道什么。”
“那么,除了小楠桥的事,昨天还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提醒你,地点是在某条河边,你算出来了吗?”
“没有。我说过我只是偶然知道几件事,不是全部……”
“你说什么?你说你‘知道’,这么说你是事先知道,而不是算出来的了?!”
“我就是算出来的!”他大叫,“我他妈的就是算出来的!!我说‘知道’这个词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再挑字眼了!”
“那为什么不能全部算出来?”
“我还没达到那样的境界!再说也没人能算出所有的事!”占星师显得气急败坏。
亦水岑深吸两口烟,慢慢地吐出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占星师愣愣地看着他。
“我不相信你会算出来,我根本不相信。”
“那就请你出去……”
“如果是针对某个单一的人,你算出他在什么时候会有凶险,我还可以勉强相信,因为这可以解释为命运的神秘。但是你无端就能预言出某件凶杀案在某个区域发生,打死我也不会信。”
“我没有逼你相信……”
“你一定在骗人,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和凶杀案有什么关系,说!”
占星师突然像失控了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身子几乎上了桌子,他伸出双手抓住亦水岑的双肩:“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和凶案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只是算了出来!怎么样?我就是能算出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你要说那么一堆屁话?!”
占星师不停地摇晃亦水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亦水岑看他并不打算冷静下来,抓住他的手腕一扳。占星师大叫一声缩回手去。
“你叫什么名字?”
“亦水岑!住在南星大道126号!怎么,想去查我?还是想报复我?说不定你可以再预言一起凶案。”
占星师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你说你叫亦水岑,住在南星大道126号?”
“是的,怎么了?”
占星师陷入了思考。他并不说话,这样大概过去了半分钟,他俯身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面上。
是那张扑克牌。
亦水岑一把抓起那张牌,数字是5。“你……你也是持牌人?”
“你知道这张牌?”
“别管我,说你自己的事。你收到牌和你预言的凶案有什么联系?”
“没什么联系。”占星师平静地说,“这张牌的事情我没搞明白,有张纸条说让我去找你。我根本没当回事。谁会当回事?大概有人想要跟我学占卜,所以搞得这样古怪吧。”
“你没说真话。”
“以我的角度看,可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纸条上说让我去找你,还说了什么谋杀的演绎,而你随后亲自上门,不断跟我讨论发生的凶案,这不是很奇怪吗?”
“好吧,我暂且告辞。不过,我会再来找你的。”
亦水岑独自走在街上,感觉四周的行人和车辆都不存在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几个收到扑克牌的人。这个局设得太奇怪了。占星师也在持牌人之列,这对形势有什么影响?他感觉自己应该会受到点启发,可这启发迟迟不出现。
他在街边长椅上坐下来。现在他真的有点焦虑了。
持牌人还没有全部出现。但他们应该都会在近段时间找到他,要不然就会因为某种特殊情况,导致他去找到对方。总之,这些人将在他的生活中一一浮现出来。
亦水岑站起来准备离去,走出几米后,他猛地一个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不可能是占星师。在进占星馆之前,亦水岑已经感觉到有人跟踪了。当时有辆车一直尾随着他的出租车,但他并没有在意,直到进占星馆那一刻,才感觉到有人躲在附近。等他从占星馆出来后,那个人一直尾随。他从凳子上起身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那家伙也开始了行动,但他转身后,对方却飞快地隐藏了起来。有人在盯他的梢。亦水岑继续往前走。那人没有再跟上。这家伙很聪明,他知道亦水岑发现了他。这人是谁?亦水岑思考着,可能是故人,也可能是故人雇用的人,可能只有老天才知道是什么人。
两三天来,华默吃饭都没有丝毫胃口。
他没有将磁带的事告诉局里,而那两起案子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人们都在讨论着什么连环杀手、戴面具的人,如此种种,仿佛唯有如此,生活才感觉刺激似的。但,对华默来说,这种刺激让他抓狂。他一定要把这个凶手捉拿归案。他这样想着,立刻又觉得自己很愚蠢。他凭什么能抓住凶手?那个浑蛋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两起案子现在都归刑事调查局办理。华默在上班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向同事询问案情的进展,同事告诉他没有任何进展。
“对了,华默。”一位办案的同事问他,“黄昆被杀的时候你不是在现场吗?”
“是啊,我刚好路过那附近。我已经写了一份报告给李探员了。”
“不,我是说你能不能回忆一下当时的异常情况?”
“我想没有。我知道的都写在报告里了。”
这个探员叹了口气:“我都看了,没什么作用。对了,你跑到那地方去干什么?”
“哦……我……”华默有些紧张,“我去看个朋友。”
“你有朋友住在那附近?”
“是啊,那当然,难道不能住在那附近吗?”华默灵光一闪,半低着头,“其实那是个女孩,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这位同事笑了,仿佛明白了华默为什么支支吾吾。他在华默肩头一拍:“悠着点。”
华默想,要是让人知道他也曾出现在工匠被杀的现场会怎样?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面具杀手吸引过去了。
刑事调查局把工作重点锁定在寻找面具人上面。可这种杀人案侦破起来困难重重。因为这不是有明显预谋的谋杀。就像钱德勒所说:愈是简单的杀人案,愈是难以解答。那些精心策划的谋杀总会不小心露出蛛丝马迹,而那种临时起意或很直接的杀人却难以找出突破点。这就好比一台机器,越是结构精密的机器越容易发生故障;反之,结构简单的机器可以使用很久。
当然,华默知道这不是那种临时起意的凶杀,而是有预谋的。但杀人手法极为简单,冲到被害人家里面,二话不说,直接将人刺死,然后逃得无影无踪。唯一精密之处,是凶手在杀人前把地址和受害人告诉了华默。可这明显不是用来掩饰犯罪,而是用来暴露犯罪。这究竟是为什么?华默知道,即使是探长,也会想不通这个问题。
唯一可供调查的线索是那辆车——面具人在杀了黄昆之后,目击者说他驾车逃跑。可是当时是晚上,没人看清那辆车,更不知道车牌号。警察无法对车辆进行盘查。
至于对死者黄昆和罗翔生平的调查,迄今为止没有发现两人有任何共通之处,他们彼此不认识,没有业务上的来往,居住的地点也不相同,完全属于不同的生活圈子。如果硬要找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单身独居。
至于杀人动机方面,想杀黄昆的人似乎很多,但并不知道罗翔的仇人会是谁。
这就是华默从同事那里了解到的。
如果这个浑蛋凶手敢再玩一次这种把戏,华默暗暗想,我会杀了他。
亦水岑回家时顺便带了晚餐。他刚把熟食放进微波炉,电话就响了。
“你好,亦水岑。我是故人。”
亦水岑瞥了一眼电话号码,依然是个陌生号码,应该又是西区的某个磁卡电话。
“亦水岑,你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这不是你的表演吗?”
“我一开始就告诉你,这是你的舞台。”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知道的。”
“你说你和我以前办过的案子有关,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件案子?”
故人叹息一声,“亦水岑,你不明白,如果我能告诉你,我早就告诉你了。这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我知道你也许很恨我,但……”
“我不恨你,我很崇拜你,我一早就对你说过。”
“如果你崇拜我,我让你收回扑克牌,你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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