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忙了小半月，笠舟才在一次会议上见到赵时亭，何曜回*市办事，所以今天由她来陪陈铮岩出席会议。三方会议，人都还是认识的人，只是笠舟的身份变了，而原先笠舟的位置坐了韩亦轩。

婚后来G市时，笠舟曾想过是否该和他说一声，但想来想去也没有必要特意去说一声，好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了。想着哪时候遇到说一声好了，却一直没遇上。她不以为是赵时亭躲着他，看他和顾颖其和谐共处的情态，只道是各自都放下了。

后来陈铮岩也与她说过，他们一起吃过饭，结婚的事已经说了，她想，那就够了。

如今她坐在会议桌旁，隔着距离去看他，恍然有看到十多年前的少年之感。那时他是除了远涯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欺负得最狠的人。她总是不分原因地捉弄他，就喜欢看他面红耳赤地吼她，每一次他吼她，她都看得出——他没有真的生气。

也因此，在他真的生气时，她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因为顾颖其，他第一次真的和她生气了。而这个中原因，她却无法告诉他。那时她多希望，他可以不问原因就这样站在她身边就好，总有一天，什么都会知道的。

她没有等来那一天，他们就各奔天涯了。

突然，手上多了点力道。

笠舟看去，陈铮岩正在桌底下捏她的手，面上还神色如常地听韩亦轩报告。

“有事？”他压低声音。

“没。”

“想什么走神这么厉害？陈总问你要文件还得自己找。”

笠舟瞪他，也知道自己失职，“好啦，下次不会了。”

他勾起嘴角，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就放开了。笠舟莫名眷恋他方才留在自己手背的温度，想起那时他把车停在路边，抱着她任由她哭的场景，也想起他一句话不问就站在她身侧的场景……

她在白纸上写了几句话，递给了陈铮岩。

他接过一看，“开完会我要吃话梅小排骨，你陪我！”

那个充满孩子气的感叹号让他觉得很是窝心，心头暖暖满满的。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了个“好”，气势恢宏的样子颇有皇恩浩荡的感觉。

她轻轻笑，把纸接过来放到文件的最底端。

赵时亭敛下眸光，七年前的晚自习，那个女孩也会像如今这样，在纸条上写句子递给他，约一杯*茶或是一包炸鸡就可以开心好几天。

他是真的永远失去她了，也许还连带那个多年前记忆中的女孩，也一并失去。

一场会议，除了韩亦轩，大概没有几个认真的人，好在是例行会议，重要内容不多。一结束，其他人就起身匆匆走了，在韩亦轩和几个项目经理说话的当口，笠舟与陈铮岩正要走出去，“诶，姐，等下一起吃饭？”

“不了。”陈铮岩先回答，“我和你姐要吃二人午餐，没你的事。”

“诶我说陈总，有你这样的吗？她是我姐，有跟我吃饭的权利！”

“权利是可以放弃的。”陈铮岩眼皮也不抬一下，“但是作为我老婆陪我吃饭的义务是必须要履行的。”说完，拉着笠舟果断走人。

走出去一些路，只能听到韩亦轩大呼小叫的，“别让我知道你们在哪吃饭，我给你安电灯泡去！”

其他人只道是韩家姐弟俩关系好，也不甚在意。

走在前边的赵时亭把对话都收入了耳中，“老婆的义务”这几个字入了耳朵像尖细的针扎在最柔软的肉上。他转过身，露出个得体和善的笑容：“陈总，小舟。”

笠舟一愣，也笑了笑，“赵总。”

他对这个称呼浑然不觉，“一直都忙，没遇上你，还没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笠舟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顾颖其，这句“你也幸福”梗在喉头口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目光淡淡扫过顾颖其，心头一阵阴霾。

“去吃饭吧。”陈铮岩拉着她走了。

顾颖其等着赵时亭回神，直到那两人远远地离开视线，他才迈动脚步。她快走了两步，挽住他胳膊，“时亭，中午一起吃牛排吧？”

赵时亭低头望见她柔白的手指，怔了一瞬，没有推开，“走吧。”

顾颖其心头十分雀跃，这么多年，他大概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张笠舟是可以和解的。

笠舟跟着陈铮岩到了一家中餐厅坐下，他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老神在在地微笑望她。

“你看什么？”

“看老婆。”

“嗤。”她抿了抿唇，神色有几分认真，“铮岩，我……应该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应该？”

“现在我们是夫妻，你有知情权。”

他依然微笑着，“噢，既然这样，我放弃这个权利，你可以不告诉我。”

她抬眸望他，有点不明白他的态度，只能隐约感到他好似不开心？

“那我想说呢？”

“我不听。”

果然是不开心了。

“你怎么了？”她皱眉，“你们男人也有大姨妈？怎么心情说不好就不好了。”

陈铮岩半真半假地笑，“张笠舟，你需要有一点为□□的自觉。但这个自觉不是应该，而是……”他把音调拖了老长，也没说完。

“而是什么？”

“我想不到太好的表达，说不出来。”

笠舟笑，“你还有这样的时候，那你打个比方？”

“哦，打比方就容易了。比如我吧，我是你丈夫，我得交公粮吧？但这跟我应该不应该没关系，而是，我看你躺在床上我就想给你。明白吗？”

她当然明白！但是说两句话就开荤，这是什么烂习惯？！

她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眼，脸色微红，“我不跟你讲了！”

他笑她：“我就喜欢你这小媳妇的样子，都一起睡了这么久，基本上的姿势都试过了，还能脸红起来。舟舟，你是不是天生就是来招我的呢？”

听他越说越离谱，笠舟忍不住起身去捂他嘴，“喂！陈铮岩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房间里的事情怎么能这样子拿出来说？你……你有病！”

陈铮岩很开心，乐得哈哈大笑，“那你说说看，开会的时候想什么，我可以考虑终止这样的话题。”

闻言，笠舟脸色垮下来，“我老实说了，你会不会生气？”

“噢，那看来是在想赵时亭了。”

想来他也是能猜到，笠舟不打算撒谎，她轻叹一声，“我以前以为，我以后会嫁给他。”

陈铮岩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反而坐到她身边来拥着她肩膀，用一种见惯了世事的口*说道：“每个人在人生里遇到的人都有他的出场顺序，来早了，这个人的戏份就不一样了。这和他做了什么没有关系，出场顺序没选好，怎么都没用。”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不就是觉得是因为你不说他不知道才导致的这样么？但你自己扪心问问，就算你说了，他知道了，你们就真的会在一起吗？”

见笠舟陷入思索，他慢慢等了一会，又说：“答案很显然。”

笠舟却突然盯视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不答，只夹了一块话梅小排放到她嘴边，“你啊，*心*不够，好好地吃饭喂饱自己，然后晚上回去喂饱我，岁月静好的，不挺好么？”

她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坚实的肌肉，反倒把她自己硌到了。

“真讨厌。”

他看她散了情绪，由着她闹。想起之前她夹在书里的纸张，有些念头早就在心里滋生了。等何曜从*市回来，有些事情就能开始动手了。

吃完饭，陈铮岩去忙了，下午有一个合同要签，他带了别的助理，让笠舟回酒店休息。

笠舟等小也放学和他通了视频，他一放学就到了医院，在隔离玻璃外和笠舟视频。他身后就能看到张远涯的病床，姜午秋正坐在旁边，陪着张远涯说话。

一面与小也说着话，一面能看到哥哥和嫂子，笠舟觉得这几年缺失的幸福突然就都回来了。小也与她聊天的话题无非是学校里的小胖子和小妹子，没有太多新意，她却全神贯注地听着，还问他是不是有小女友了。

小也很喜欢这个姑姑，她不仅给他买礼物，更愿意陪他说话陪他玩。比起之前一直都好忙的妈妈，好像姑姑更可爱。

没聊几句，小也就被抱了起来，画面一阵动荡，不一会传来爷爷的声音，“太爷爷，我和姑姑在视频聊天。”

“诶，好好好，来，亲太爷爷一下。”

“mua！”

笠舟对屏幕里出现的人脸露出大大的笑容，“爷爷。”

“嗯，出差辛苦吗？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一些日子，铮岩他还有几个项目要过合同。”

“工作很忙啊？再忙也别熬夜，按时吃饭，知道吗？”

“嗯。”笠舟点点头，这些话她听了好几年，但从爷爷嘴里说出来依然让她倍觉温暖。

一旁的小也也跟着说：“姑姑，你不要熬夜，还要按时吃饭，知道吗？”

笠舟哈哈笑，“好好好，我知道了，姑姑一定听你的话。”

挂了视频电话，笠舟笑容不减，一直到陈铮岩回来，她还很开心。接过他的西服，甚至在洗手间替他放好了洗脸的水和毛巾。陈铮岩把她压在洗手台上，刮了刮她的鼻子，“无事献殷勤，想什么坏主意呢？”

“我在你心里形象这么差劲吗？”她讶然。

“起码不是个端茶递水接西服还给放毛巾的小媳妇。”

她搂住他脖子，轻轻在他耳边说道：“那是什么样的小媳妇？”

陈铮岩一阵心跳，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唔，那你要不要展示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媳妇呢？”

笠舟在他耳际呼出一口气，也不说话，伸手在他皮带扣上使劲一拉。

陈铮岩感觉有一股血气就这么直冲脑袋去了。

这样的她！

当笠舟顺其自然跨坐在他身上的时候，陈铮岩非常明确地意识到，他这辈子栽在眼前这女人身上是没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