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不是有他电话么？”

“打过了，空号。你……和他们没联系了吗？”赵时亭看她神色淡淡，没有要突然发难的意思，又继续说道：“我去原来你们住的地方看了下，地方空了，搬走了？”

“应该是吧。”她微低着头。

“笠舟，你不方便告诉我？”

她突然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你在国外好些年，和国内的人断了联系和交情，很正常。既然已经断了，你再来问我又怎么样呢？”

“抱歉，是我的疏忽。”赵时亭说得十足诚心，“我到国外后，一切都乱，足足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真正适应下来。那时候……没顾得上。”

“我知道。”

又是短暂的沉默。

“笠舟，如果我说，这么些年，我……”

他一句话没能说完，被一个蹦进会议室的身影打断了。来人语气娇憨，打开门就冲他高兴地嚷嚷：“时亭哥，我通过你的助理测试啦，现在我就正式是你的下属啦！时亭哥，我是不是……”娇憨的声音在目光触及笠舟时，戛然而止。

赵时亭眼看她原本柔和带点伤感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直觉感觉到如果这一次，再看她头也不回地走，那大概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他不顾一切起身，对顾颖其的话置之不理，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抓住了笠舟的手腕。

“听我说完，笠舟。这些年，我在国外，一直都想回来后好好地告诉你，我……”

“你放着你的小可爱助理不管，在这里抓着我的手，合适吗？”她冷冰冰打断他，望着他的目光里仿似有一条鸿沟，“还是你忘了，我有男友，他叫陈铮岩。”

赵时亭如同被铁锤猛击，下意识地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良久，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笠舟转过身，想起六年前他离开的那一幕，闭了闭眼睛，复而睁开已是死水般的平静，“赵时亭，六年前我就看到你的选择了。也许，你该跟你的小可爱好好厮守，那说不准……看在你对她用情够深的份上，我可能会因为旧情意，稍微放过她一点点。”

他总听不得她这样，不由得旧脾气上来，纠正她：“笠舟，我和你的事，跟她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她转身笑了，“那你觉得，如果没有她，我和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赵时亭蓦地怔住，一时无言。

笠舟没有再多说，冰冷中甚至带着一丝怨毒的目光钉向始终在一旁的顾颖其。她瑟缩的样子让她一阵阵的厌恶，甚至是生理上的恶心感，从胃里以排山倒海之势摧残着她。而赵时亭默然站着，始终没有回头。

是啊，他看不到。

笠舟勾着唇角，又盯着顾颖其看了会，在她惧怕的目光里，她转身打开门，又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时亭没有去追，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追回她。这种怎么都是错的感觉让他觉得太累了，即便有一天笠舟可以回来他身边，他就真的能提起这份感情吗？忘掉这些年他们之间的伤痕？可能吗？如果没有顾颖其，他和笠舟会怎样？如他所想那样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从青梅竹马走到暮雪白头，真的会吗？

他现在没有答案了。

再回头注意到顾颖其，她已经双眼蓄泪，一个人委屈又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脸上是做错事的表情。赵时亭固然恼她不敲门就进来的随意，但她毕竟无辜不知事，也只得叹了口气，“颖其，抱歉，又让你委屈了。”

“时亭哥，我没事的。”顾颖其低低地哭泣，“我是不是……又坏了你的事了？我，我真的没想那样的。我没想那样的……”

赵时亭没什么心情安慰她，扯出一个苦笑，疲累地回她：“你先回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时亭哥，你相信我，我没想那样的……”

“好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他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烦，“你先回去，可以吗？”

她看着他的神情，讷讷地点头，“好，时亭哥，你不要生我的气……”

赵时亭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坐在老板椅上，打了个转，背对门口。好一会，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他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从英庭离开，笠舟有些心烦。

她把车钥匙给了周怡，沉着脸一言不发坐到了后座。等在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今天还有多少事情？”

“最近事情不多，很多事项都动了，上了正轨。有几个别的项目余留的法务案子，都是小的，看经理你是否需要自己处理？”

“拿到法务办吧。”

“好的。其他……没有什么了，经理你累了吗？要不要开车送你回家休息？”

笠舟思忖一会，看了眼手表，好一会才吩咐：“去陈氏大厦。”

周怡见她情绪不佳，识相地没有说话，把她送到后就把车钥匙给她，自己打车回了公司。在她进入韩氏集团的职业生涯里，这是她第一次碰到她的上司居然因为生病以外的原因翘班了……难道真跟那个赵总设计师有点猫腻？

笠舟不是第一次来陈氏大厦，但却是第一次以他女友的身份来这里。前台询问认得她，见她进门就礼貌地打招呼：“韩小姐，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她有些尴尬，“没有。”

对方显然愣了，“呃，那需要现在帮您预约吗？我问下总裁秘书室，看看陈总今天是否有时间。”

“嗯好，麻烦你了。就帮我问问看陈总今天时间安排就好。”

“好的。”

前台小姐往秘书室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那头不知道回了什么，挂下电话后，她笑容满面地对笠舟说：“抱歉韩小姐，请您稍待一会。”

“噢，好。”笠舟什么也不问，走到一边的休息坐凳上坐下了。

前台小姐眼看这韩小姐脾气甚好的样子，心里估摸着她大约是有事相求吧，否则像她们这种豪门里的大小姐，哪能有这样好的态度？趾高气昂开口就说要找陈总的女人可是一抓一大把，多了去。

但很快，她的猜测就被推翻了。

陈铮岩从专梯下楼，一眼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笠舟。她看起来有一点无聊，手指在手机屏幕快速滑动，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走过去，一把抽走手机，她颇显怒气地皱眉抬起头来，目光看到他的瞬间，怒气一下子全消。

他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笑着摸她的头，“小尾巴狼知道找主人了？”

笠舟把他手从头上打了下去，“我路过来看看。”

“噢，从英庭回韩氏能路过这里？走的哪条路，赶明儿我也去走走看。”

毫不留情地被拆穿。

她突然赌气：“我回去了。”

“好，你是路过。”他从善如流地低头，“吃午饭了么？”

“没有。”

“那走吧。”他拉着她从座位上起来，“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没有，就近找地方吃点就可以了。”

他一边点头一边笑，“我有特别想吃的。”

“什么？”

“你。”

笠舟语滞，又扬起手打了他一下，却也因为这些细碎的对话，把她心里的烦躁情绪都挤了出去。两人走到外面，不等阳光烈烈地洒下来，他宽大的手掌就挡在她额头上，烈光因此而得到了一个缓冲，她扬起嘴角。

他们身后惊异的前台询问，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韩小姐是陈总的女朋友？！

两人在就近的商场选了一家川菜馆，她话很少地吃菜，他也是。沉默了有一会，陈铮岩放下筷子，了然道：“说说吧。”

笠舟夹菜的动作滞住，悬在空中停了一会，她把一块鸡肉夹到碗里，看似是不经意的语气与表情，微微颤抖的筷子却背叛了她。

她问：“如果……我不讲道理，让你难堪，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陈铮岩颇有兴致地盯着她看，把她的小动作都收在眼里，却语气淡淡：“哦这个事情啊。”她拨动的筷子停了，“要看具体情况。”

她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但到底是什么都没再说。

陈铮岩倒越发开心。

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但认识她的这么多些天里，她是第一次问这种问题。换作往常，她哪里有这样的小情绪和小思虑，就算他不站在她那边，就算她不讲道理，又怎样？看来，这小白眼狼养着养着也还是会熟的，尽管这会有点半生不熟的意思。

“下午留在我这里？”他转了话题，“我有个会，你在休息室里等我？”

笠舟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大约五点附近，午秋姐总该是会过来，还有四个小时时间，她也懒得来回折腾，就应了：“好。”

吃完饭，他带她回办公室。

一向不透露自己私事的陈总带着他的女朋友到公司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来，但由于笠舟只是和陈铮岩昙花一现般地路过了某几个办公室，因此目击者也不多，加上一整个下午陈总都在会议室开会，而总裁办公室静悄悄的，始终没有多余的动静。流言起得快，散得也快。

更何况，总裁一个三十出头的黄金单身汉，谈个女朋友怎么了？不谈才有问题吧！

笠舟对这些浑然不觉。她观察了一圈陈铮岩的办公室，大而宽敞，井井有条，置物架和书柜放的全是文件与各种和工作有关的书籍，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整个办公室的气质颇有几分老干部的意味。隔间里的休息室也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挂衣架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洗手间。

她忘了在哪里看到过一个说法，在生活上，越舍得极简的人，心就越狠。

想起中午餐桌上那句“要看具体情况”，她有几分理解。这么想着，脑海中又突然浮现出那个对着她唱“情难自控”的男人，谁说只有女人多变，男人不也是？

漫无边际地胡想了一阵，她睡着了。

陈铮岩开完会和几个部门领导回到办公室，没料到笠舟睡在了沙发上。他下意识回头跟几个部门主管嘘了一声，“抱歉，耽误两分钟。”说完就走到沙发边，把她横抱起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他，伸手去搂他的脖子，“开完会了？几点了？”

“还有点早，你再睡会。等姜午秋来了我叫你。”他温声细语的样子着实让门口几个部门主管惊了一着。

把她放到了休息室的床上，陈铮岩俯身*了*她。笠舟觉得痒，嘻嘻笑着躲他，清凌凌的笑声像极了顽皮的孩子。他有几分不舍地离开她的气息，转身关上门，稍一整理，又恢复了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

除了何曜，其余几个人都有点不约而同的奇异感。

陈总这种雷厉风行还有几分油盐不进的人宠女朋友是这个气质？！

真是厉害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把会议上的收尾问题简单做了处理，一晃又是大半小时过去，正要结束的当口，秘书室来人说有一位姜小姐找陈总。陈铮岩点了点头，散了小会议，让何曜先下楼开车把人接到车里。

他走进休息室，笠舟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翻着一本他放在休息室里的书。

“结束了？”

他笑着点头，走过去坐到床边，把刚刚没做完的事情继续——深*她，直到气息紊乱得有些控制不住才放开。抵着她的额头，他轻叹了声，“她到了。”

笠舟脸色发红，缓了口气，“那我们下去吧。”

他还不肯放开，抓着她在她耳侧幽幽地道：“今晚去我那。”

笠舟瞪他一眼，面红还未散去，人下了床，“干嘛老没正经，现在有正事。”说着，她到洗手间整理了一番，出来后看他领带歪了，就想要帮他系一下。一动手才发现自己并不会这项技术，不知怎的一抽，那领带跟索命绳似的把他掐紧了。

陈铮岩一面咳嗽一面笑，自己动手把领带系正了，“你啊，你说你可爱成这样让我怎么办？”

“我以为它很简单……”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教你。”

两人从大厦出来，何曜已经开了车等在门口。笠舟刚一上车就被一个小孩撞了一脸，“漂亮姨姨！”

作者有话要说： 漂亮姨姨！认亲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