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仁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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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都进来是不可能的,官家的寝宫又不是菜市场……

经过一番紧急磋商,最后由文彦博、赵宗实、曹佾、唐介、冯京、司马光六人为代表,进去探视赵祯。

这其中,文彦博和赵宗实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曹佾是曹皇后的弟弟,没有娘家人到场,皇后如何安心?冯京是翰林学士,待会有何召旨需他拟写;司马光是修起居注的,要负责做实事记录,而唐介作为大宋的良心,减负监督之责。

如此组合也算是面面兼顾,足以让人信服了。

在宦官的引导下,六人进入福宁殿,然后被带到官家的内寝。

虽然他们都来过福宁殿,但进官家睡觉的地方,还是头一次。在此之前,他们大都曾幻想过,天下共主、至尊皇帝的龙床,该是何等的金碧辉煌,肯定闪瞎一双双狗眼。

然而他们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这难道就是天下共主的房间?

只见宫室之中,绝少金玉,幄帘之内,仅铺着颜色暗淡的素色被褥,看上去己经很久没有替换了……在民风奢侈的大宋朝,这也就是一般小吏的水平。若非官家静静躺在那里,众位大人绝对以为自己进错房间了。

那一刻,他们竟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地,满心的机谋算计,变成了震惊、震撼、震动……

他们分明看到官家微笑站在眼前,像往常那样平淡的说道:“寡人居宫中,自奉止如此尔。此亦生民之膏血,可轻费哉?”

大宋官家赵祯,几十年来如一日,从来都是这样的自虐……

当年,他还年轻时,有一天早晨醒来,对身边的内侍苦笑道:‘昨天夜里寡人失眠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真想来一碗烧羊肉阿……’

内侍一听,忍不住要笑了,‘这还不简单?大官说一声就有,怎么不说呢?’

赵祯闻言叹了声气,摸摸自己扁扁的肚皮道,‘听说禁中一旦有什么索取,外面的就会当成每日制度,我害怕如今一时兴起,以后他们就每夜都要杀羊,这样又浪费钱,又多杀生,所以我只好忍了。’

又是当年,他在御花园中散步。走着走着,他频频回头望,结果身后的侍从们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啥表示也没有。

等赵祯回到宫中,才急乎乎的对嫔妃道:‘渴死我了,快给我倒水喝!’

嫔妃笑着端上水,见官家一阵牛饮,忍不住问道:“大官怎么不在外面要点水喝,居然渴到这个地步了?’

赵祯苦笑道:‘我看了他们几次,他们都没有端水来,如果这时再向他们索取的话,就会有人被管事的怪罪了,所以我又只好忍了。’

再有一次,他在吃饭时,见有一道从海边运来的贝。他不禁好奇道:‘这东西得多少钱啊?’

内侍回答说:‘每枚一千钱,一献有二十八枚。’

赵祯一听便搁下筷子,很不高兴道:‘我常常让你们要戒奢侈靡华之风,如今我动动筷子就没了整整二十八千钱,我实在吃不下去。’最终也没有碰一下那些贝,尽管他从小就爱吃海鲜……

其实这一千钱里,起码有九百钱进了下面人的腰包,宫里采购向来如此。但皇帝不吃,以后就没有由头发财了,内侍们事后不禁抱怨说,大户人家尚且不算吃穿用度,何况皇宫?咱们这位大官,实在是太抠门了。

然而赵祯亲政三十年,天下凡有水旱蝗灾处,必定蠲免钱粮,累积下来,免征百姓几十亿贯。若朝廷无力赈济,他还常常开内帑抚恤子民,一次就是几十万贯……

都说文景、开皇、贞观乃至咸平之治,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赵祯没有能力去削减三冗,给继承者留下挥霍不尽的钱粮,但他宁肯苦了自己,也从不加重百姓的负担。他治下的亿万子民更可以骄傲的说,我们才是数千年来,生活的最幸福的中国人!

他就这样克制自己走完一辈子,这一生没有光辉业绩,没有豪气干云,没有痛快淋漓,他只留下了一个富裕繁华的大宋朝,并让他的子民们,成为了这些财富的主人!

在中华几千年来的几百个冷酷无情、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皇帝同行中,他是一个异数。尽管最处险恶诡诈的环境四十年,也没法改变他善良宽厚的性格……

他那双眼睛一直到老都至清至纯,始终充满了和善的注视着他的子民……

直到此刻,大臣们才意识到,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皇帝,且永远不会再有这样一位仁君,关爱、信任、包容、乃至放纵着他们……

我终于失去了你,才意识你是最珍贵……

文彦博、曹佾、唐介、冯京、司马光以头触地、嚎啕大哭,如丧考妣。赵宗实也只好跟着大哭起来,起先还是假装的,但很快便哭得比谁都厉害,不过他是为自己的命运而哭,因为他愈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可遏制的滑向无边的深渊!

※※※

大臣们嚎啕过了,在宫人们的服侍下,除了吉服,换上青衣角带。那王老太监也换穿一身孝服,对几位正在抹泪的大臣道:“皇后悲伤过度病倒了,现正在隔间御书房歇着,请国舅爷先过去觐见。”

曹国舅看看众人,见他们都没有异议,便点点头,跟他转到隔间御书房。便见姐姐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正两眼发直的望着藻井。

“娘娘。”曹国舅心中暗叹,躬身行礼道。

好一会儿,曹皇后才回过神来,看看弟弟道:“过来坐。”

曹佾便在床榻边的锦墩上坐下,姐弟俩相对无言,片刻,曹皇后一把抓住弟弟的手,竟惶然道:“今将奈何?”现在该怎么办?

曹佾勉强微笑道:“这话该我问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先是沉默,但意识到这时候只有跟弟弟和盘托出,他才能帮自己出主意,便低声道:“官家在我那里吃了汤,回来就旧病复发,太医抢救了一夜,今早晨还是宾天了……”

“啊……”曹佾设想了千般可能,却没想到是自己姐姐害死皇帝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后自然看出他的心思,忙分辩道:“这世上谁会谋害官家,我也不会的!”

“那难道是意外?”曹佾问到。

“……”曹皇后摇摇头,紧咬着嘴唇道:“怕是这汤没问题,只有官家喝了才有问题。”说着便将高滔滔如何向自己,反复吹嘘这汤的妙处,说皇帝喝了必可病情好转、延年益寿,自己才着了迷似的凑齐了千年王八和千年灵芝,熬了这锅千年灵芝长寿汤!结果官家吃了便……

“是了。”曹佾闻言叹气道:“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娘娘被他们利用了。”说着便将宫外,昨夜今晨发生的事情,讲给姐姐听。

“什么?”曹皇后闻言大惊失色道:“韩相公冒传圣旨,已经失陷在白虎堂了?”

“嗯。”曹佾点点头,小声道:“这消息还没人知道,是陈仲方看在云熙的份上,才在方才知会我的。”

“狄青好大的胆子……”曹皇后身为将门虎女,纵使站在对立面上,也不得不赞叹一声。狄元帅实在是给天下武人,狠狠出了口恶气。

“狄青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曹佾压低声音道:“只怕他事先得了官家密诏,才敢明目张胆的清洗殿前司!”

“你是说官家。”曹皇后悚然道:“早有安排?”

“官家身体早就不好,他想让晋王接位的心思已是众所周知。但潞王一党经营两代,眼看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又岂能甘心?今年开春以来,接连发生了好几桩恶性事件,你说他能不有所准备么?”曹佾压低声音道:“娘娘,官家虽然仁厚,但四十多年的皇帝,岂能没有些对付宵小的手段?”

“……”曹皇后沉默了,过一会儿了才幽幽道:“想不到我弟弟,竟然成了晋王的说客。”

“我不是说客,我是为了姐姐,也为了曹家!”曹佾心说这不废话么,你知道我儿子和陈恪好成什么样了?那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我放着脚下这条阳关道不走,跟你一起过独木桥?还是架在万丈悬崖上那种。

他一脸诚恳道:“娘娘明鉴,官家宫车晏驾,晋王继承大统,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你身为母后,正应当匡扶社稷,按照官家的遗愿,扶助晋王登极!你则为圣母太后,仙福永享,切不可再做他想!”

“……”曹皇后又沉默了良久,再次一叹道:“老身只怕晋王登极后,会问罪于我。”

“这干娘娘何事?”曹佾摇头道:“官家是有老病根的,谁知道啥时候复发?娘娘爱心拳拳,为官家素手调羹,何错之有?”

“这种事,全看他追不追究。”曹皇后低声道:“要是揭过不提,自然无事,可非要抓住不放,老身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怎么可能抓住不放,你是他的母后啊!寻常百姓还讲个‘母子相隐’呢,何况是表率万民的天家。”曹佾摇头安慰道:“娘娘只要把接下来的事情做漂亮,他感念还来不及呢!”

“老身还是不放心……”曹皇后想了想道:“若是让晋王立个誓,又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真叫人好生踯躅。”

“呵呵……”曹佾笑起来道:“娘娘真是骑驴找驴,你即将垂帘听政,官家都要看你的脸色,而不是你看他的。”

曹皇后闻言,竟然神情一松,“老身糊涂了!”是啊,我即将垂帘听政,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大宋朝一百年来,最厉害的从来不是皇帝,而是皇帝老妈……当然得能活到皇帝登极那种。因为宋朝的皇帝登极后,有一段实习期,这段时期太后是要垂帘听政的!

垂帘听政的太后们,凌驾于天子之上,陟罚臧否、号令全国!因为天子御玺在她们手中!

皇帝手里没有玉玺,就下不了旨意,只能乖乖做母亲的好儿子……更要命的是,这段实习期往往以太后的寿命为限,比如大行皇帝之于曹皇后的婆婆刘太后。

之前的刘娥实在太强悍了,称孤道寡不说,至死都没有放权,还差一点就穿着龙袍进了棺材。曹皇后虽然没有她婆婆那样的野望,但为了自身的安全,她不介意等咽气时,再将印玺交给赵曙。

想到这,曹皇后心下大定,对兄长道,“你去把文相公请进来吧。”

※※※

殿外的一众臣子,正在官家床前哭丧,但气氛已经不如从前纯正,至少都放了三分心神在隔壁。他们都焦灼的等待着那姐弟俩谈话结束。接下来再叫谁进去,可能皇位就属于哪方了!

是的,没有遗诏的情况下,皇位属谁全凭太后的意思。尽管宫外大局已定,可如果那老太婆就是想立赵宗实的话,晋王一党也只能干点大逆不道的事儿了——软禁太后,强行登极!

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包括赵曙一党。明明是路人皆知的储君人选,却非得通过这种恶心的法子上位,让王爷如何接受?

倒不只是名声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将来皇位的正统性、合法性。想想太宗皇帝一生,都在跟‘烛影斧声’的传闻苦斗,就知道毫无争议的登极,是多么重要了!

这正是文彦博此番入宫的责任,如果办不到,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哪还有脸面再见赵曙?

那厢间,赵宗实也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曹皇后能选择自己……

等待虽然煎熬,好在没持续多长时间,曹佾便出来了,看看几位表情各异的大臣,轻声道,“文相公,娘娘有请。”

文彦博神情一松,赵宗实如遭雷击……

文相公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腿脚酸麻,赶紧进到隔壁。

请安后,曹皇后请他就坐,当然锦墩被搬得离着远了些。

简单几句节哀之后,曹皇后便道:“官家走得匆忙,没有留下遗诏,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可如何是好?”

“官家虽未留下遗诏,但天下人都知道,他已经为大宋选定储君,便是晋王曙。”文彦博沉声道:“这是毫无争议的!”

“……”曹皇后沉默片刻,点头道:“那就依官家所言。”

“太后圣明!”文彦博马上奉承起来,但心下并不放松。赵曙顺利继位只能算小胜,以文相公今日之欲求,自然不会满足,他要的是大胜,是完胜!

所以文相公很快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但‘官家未留遗诏之言’,大大不妥,还请娘娘收回!”

“有何不妥?”曹皇后皱眉道。

“因为立谁不立谁,我们说了都不算,哪怕娘娘也不行。”文彦博沉声道。

“那谁算?”曹皇后紧张问道。

“遗诏。”文彦博一字一句道。

“遗诏……”曹皇后有些糊涂了:“可是明明没有遗诏。”

“遗诏不一定非要写在纸上,也可能是官家口述。”文彦博淡淡道:“太后再转述给臣下,由翰林学士写出来再加盖玉玺便是。”

曹皇后明白了,心说也对,只有以先帝未行之命,无论是晋王登极,还是自己垂帘听政,才具备合法性。便点头道:“多亏相公提醒,官家清醒时,确实有几句话嘱咐老身。”

“娘娘请仔细回想,微臣这就去传翰林学士进来。”文彦博说着,起身出去外面,对冯京道:“冯内翰,你来。”

冯京赶紧爬起来,两人往隔壁走的时候,文彦博隐蔽的抓住他的手,重重一捏。

冯京心下一凛,知道这是暗示自己,要配合他行事。

两人进去御书房,冯京向皇后行礼后,便到书案后站好。

“娘娘,事关机密,请屏退左右。”文彦博看一眼那老宦官道。

“老王,你到门口守着。”曹皇后心说规矩还真不小,不过也觉着正常,事关国运的遗诏么,自然要尽量少的人在场。

老宦官小声道:“谁来给内翰磨墨?”

“老夫即可。”文彦博淡淡道,老宦官只好先出去。

御书房中笔墨纸砚都是常备的,冯京拿一本空白诏书展开,文彦博亲自为他为磨墨,不一会儿,便准备停当。“娘娘,可以开始了。”

那厢间,曹皇后早就打好腹稿,闻言缓缓道:“遗诏,与晋王赵曙。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有司题请而行。你要依太后并众相公辅佐,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

冯京提笔写就,又抄写一份,一份要交外廷宣读,另一份则留宫中存档。

文彦博拿起先写的一份,吹干墨迹,交给曹皇后过目。待看过无误后,又转回拿起另一份,再给皇后看过,两份都无误后。曹皇后从枕下摸出一个黄金盘龙盒子,打开里面,拿出了那枚皇帝御玺,交给了文彦博。

文相公小心翼翼的接过御玺,走到案边,郑重其事的给其中一份用了印,然后便将那御玺……收到了怀里。

“相公这是何意?”曹皇后惊呆了。

“御玺应由天子随身保存。”文彦博淡淡道:“如今既然晋王为天子,微臣自会将其转交,无需娘娘费心。”

“你!”曹皇后就是傻子,也知道这老货是想趁机给赵曙取得御玺了!没有御玺自己听哪门子政?谁听我的呀?刹那间,曹氏勃然大怒,身上的将门因子暴发,豁然坐起身,怒喝道:“给我交出来!”

“娘娘要御玺作甚?”文彦博淡淡道。

“老身垂帘听政,替新皇保管玉玺,这是祖宗规矩!”曹皇后怒道。

“这哪是什么祖宗规矩?妇人不得干政才是!”文彦博冷冷道:“皇后想学刘太后,但官家登基时才十二岁,刘太后垂帘还有情可原,但如今晋王快要三十岁,且南征北战、历练多年,哪里还需要一辈子未出宫墙的太后来指手划脚?!”

“你……”曹皇后气得面皮发紫,看到老宦官已经进来,怒道:“还不拿下他,把玉玺抢回来!”

老宦官见自家娘娘,一副被侮辱受损害的模样,早就火冒三丈,猛然扑上来。

文彦博没想到这老太监还是个练家子,却避都不避道:“玺在人在,玺亡人亡,太后看着办吧!”

看他那一脸的大义凛然,老宦官便知道文彦博说到做到,硬生生止住去势……大宋宰相被皇后打死在御书房里?开什么玩笑?

再望向曹氏时,却见她已经泪流满面:“相公何苦相逼,老身不做章献,只图安生尔。”

“晋王安生,则娘娘亦安生!”文彦博见威胁奏效,曹皇后终于软下来。也放缓语气道:“娘娘所担心的,不过是有宵小拿先帝驾崩说事。然而皇后不垂帘、不留玺,对晋王殿下可谓仁至义尽,殿下将来为天子,对娘娘只有孝敬维护,谁敢胡说什么?老臣也不会放过他!娘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很明白,将来赵曙为难你,一定因为你碍事儿,你现在乖乖交权,他吃饱了撑的找你麻烦作甚?还落个不孝的名声……

曹氏虽然是女中豪杰,却哪里是文相公的对手?被他连蒙带骗、软硬兼施,弄得再没了一点力气,只在床头泣道:“还请相公多多照拂……”

“微臣敢不尽心竭力。”文彦博深深施礼道,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哭成泪人的曹皇后。

※※※

从御书房出来,冯京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刚才相公是不是太过份了?”冯状元是谦谦君子,自然看不惯这种欺负绝户老寡妇的行径。

文彦博到这时才叹了口气,说出了真话,“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日后再想要回御玺,就千难万难了……”

冯状元恍然,是啊,禁内和外廷是两个世界,今天这种极特殊的情况,臣子们才能见到皇后。一旦过了今天,有什么事情只能通过宫人和公文传递,外臣连御玺的样子都见不到!

“事有从权,是下官迂腐了。”冯状元抱歉道。

“无妨。”文彦博正色道:“宣旨去吧!”

“是!”冯京沉声应道。

两人来到大行皇帝的床前,文彦博肃容对众大臣道:“请诸位听好,本官宣读遗诏。”说着趋前一步,将手中的圣旨打开,清清嗓子沉声道:

“遗诏,与晋王赵曙。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有司题请而行。你要依众相公辅佐,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

这份诏书竟比方才曹皇后口述的版本,少了‘太后’二字。自然,是文相公和冯京动了手脚……冯京在文彦博的授意下,写了两份不同的遗诏,而文相公两次给曹皇后看的,都是同一份!结果骗过了老妇人……这对没节操的文相公来说,实在是雕虫小技,无足挂齿,却将曹皇后垂帘听政的权力也抹杀掉,给赵曙继位后大展宏图,彻底扫清了障碍!

听到旨意,群臣高呼万岁,只有赵宗实木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

“拦下他!”唐介大声道,却被文彦博阻止,摇摇头道:“官家是寿终正寝的……”

“这……”唐介登时一滞,是啊,把赵宗实抓起来自然没问题,可这样一来,官家就成了被儿子谋害,不名誉死去的皇帝。这对一生仁慈的官家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岂能放过这贼子?”但要是就这么放过他,天理不容!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随他去吧……”文彦博手握遗诏,自然一切由他说了算,“官家一生仁慈,想必也会这样想的。”

“太便宜他了!”众人愤愤不平,却又违抗不得。

“诸位,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要去管那孽障,我等有重要一万倍的事情。”文彦博沉声道:“为大行皇帝治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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