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一章 固山隐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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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的一番话,使冯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烟土中竟夹带着甲裳,这不能不让人起疑。
想到这儿,冯慎让衙役候在原地,自己匆匆回了花厅。
在来花厅上,冯慎将事说于唐子浚知道。唐子浚一听,也不由得吃惊。
沉吟良久,唐子浚道:“看来……那帮歹人所图不浅啊。只是不知那些甲裳、绢帕内,藏着什么玄机……”
“是啊,”冯慎皱眉道,“我这便去衙门里瞧个究竟!”
唐子浚立起,赶忙道:“我与你同去!”
“不劳唐兄了,”冯慎摆摆手,道,“唐兄奔波了一夜,应好好歇息才是。待从衙门回来,我自会将详情诉与唐兄。”
唐子浚并非公门中人,也不愿过多涉及公门中事。于是他点了点头,便不再坚持。
冯慎唤来冯全,着他收拾两间干净厢房,炊金爨玉、扫榻留宾。此外,冯慎还悄声嘱咐,让冯全好生守着香瓜,莫与唐子淇再起了什么事端。
吩咐完这些,冯慎跟唐子浚赔了句“简慢勿怪”,便与外头那衙役急遽地出了冯宅。
路上,二人也无心搭话,只是埋头快赶。没出一会儿,便来至顺天府内。
府衙大院内,几具尸身一字排开。数名衙役在府尹的指挥下,已将尸身腹内的烟土清出了大半。
见冯慎过来,府尹赶忙上前迎着。
行过礼后,冯慎便问道:“大人,听说那烟土之内,还另藏它物?”
“确是如此,”府尹点了点头,面露难色,“不过……那些铠裳胄佩,倒是不知做何用处。”
二人正说着,查点的衙役喊了起来:“这里又找出一块!”
冯慎神色一凛,几步到了近前。果然,那衙役手上的油纸包内,卷裹着一块白底镶红边的棉甲片!
“再找!”府尹急催道,“每一包都仔细查验!”
“是!”众衙役答应一声,继续翻弄起来。
可当点验完全部烟土后,那种甲片,却再也没发现。
见再无别物,府尹便命众衙役收拾现场,自己取了那些甲片,与冯慎来在后堂。
进堂后,二人便闭门掩窗,将所得甲片一一铺在案上。
放眼看去,案上棉甲共有八片。四片颜色为黄、白、红、蓝,其余四块,兼有红、白镶边。八片甲佩,大小尽同,皆以铜钉卯饰。用五彩绵线,绣了些无角怪龙的纹样。
冯慎看罢,隐隐感觉事态不小:“大人,这些……都像是八旗贵胄的甲裳!”
“确是八旗无疑,”府尹眉眼之间,暗含着一抹忧色,“只不过……那上绣的图样,却十分的古怪!”
“哦?”冯慎稍稍一怔,“卑职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府尹抬手一指:“贤侄仔细瞧瞧,看这无角龙纹足下,生着几根爪趾?”
“一、二、三……”冯慎心中一颤,“竟有五爪!”
府尹颔首,默然不语。
冯慎心知,“五爪为龙、四爪为蟒”。普天之下,仅天子一人可衣九龙绣缎。就连皇子在未登基前,除逢大典祭祀,也轻易不敢服龙。至于臣子王公,只能以蟒纹绣饰。若遇圣恩,颁赐下五爪龙缎,亦应剔去一爪,化龙为蟒。然无论龙或是蟒,头额必生两角,又岂会如那些甲片所绣,顶上空空?(注①)
想到这儿,冯慎又道:“大人,先不说四爪、五爪,单单这头顶无角,便有些类蛟非龙了……也未曾听说八旗军中,有以蛟绣饰的。”
“本府也是百思不解啊……”府尹叹口气,又道,“且不管绣样了,以贤侄之见,这八块胄佩,原属铠甲何处?”
冯慎忙取了一块,放在眼前打量:“这甲片上窄下宽,呈个斜矩形状。卑职窃以为,这是块护腹的‘前挡’!”
府尹点点头,以示同意。
这大清国的甲胄,外面多裹以棉缎。满人入关前,身处极寒北地。若是寻常铜铠,往往耐不住冻。所以,他们以厚棉为表,内嵌环甲铁叶。既可御寒,又能防身。
棉铠由围裳与甲衣两部构成。围裳分左右,中间系有虎头蔽膝;甲衣之上,另有护肩、护腋与护心镜。腰间左侧有“左挡”,右侧空留,为佩刀挂箭之用。而当中前襟下,便是那块护腹前挡。
眼下虽知这是些前挡,可冯慎与府尹,还是毫无头绪。直瞪着那些怪异的绣样,一筹莫展。
突然,冯慎想起一件事:“大人,听说有片前挡被扯裂了,还掉出条绢帕来?”
“是有这事,”府尹道,“最初不知烟内藏甲,衙役们拆封时,粗手笨脚的割扯破了。绢帕又塞入原处,镶蓝旗那片便是!”
冯慎闻言,赶忙看去。镶蓝那前挡上,果真划出道口子。冯慎将手指探入一夹,一条白色绢帕便抽了出来。
“这绢帕上没瞧出什么门道,”府尹苦笑道,“我已细看多时了。”
冯慎不死心,只将那绢帕摸看不止。可瞅了半天,却真如府尹所言。任凭冯慎透光仰察、揉捏甩握,那帕上依旧素白如纸,瞧不出什么异样。见无发现,冯慎只好做罢。他取起那镶蓝前挡,打算将绢帕先塞回去。
挑起前挡破口的一刹那,冯慎眼中一亮:“大人!这里衬上……好像还绣着字!”
“哦?”府尹快步上前,“在哪里?”
冯慎赶紧里衬外翻,将里面所绣,亮了出来。
待定睛看时,二人却都傻了眼。里衬上所绣文字,他俩皆一字不识!
半晌,冯慎道:“大人……这是满文……”
“不错,”府尹思索一下,才道,“贤侄,你取笔墨,先把这满文另誊于纸上。”
冯慎明白府尹用意,也不多话,依言抄写。
等冯慎誊好,府尹这才开门传命。不多时,一个衙役匆匆赶来。
这衙役在旗,祖上从龙入关,曾是王府的随旗包衣。因此,识得满洲文字。
见了府尹,那衙役便打个千儿,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来看看,”府尹将誊好的字递给那衙役,“上面写的什么?”
“是。”那衙役答应一声,接了过来。
那衙役才扫了一眼,突然拧眉皱额,又将那字重阅了数遍。
见他神色不对,冯慎与府尹相对一视,催问道:“是什么意思?”
那衙役听闻,这才指着纸面,一字一顿地念道:“巴牙喇纛额真!”
“巴牙喇纛额真?”府尹失声惊道,“你没有瞧错?”
衙役又看了看那行字,笃定道:“错不了……确是这几个字。”
“嗯,”府尹定了定神,将纸条收回,冲那衙役叮嘱道,“字条之事,不可泄于他人知晓!”
“是,”衙役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会守口如瓶!”
府尹点点头,道:“下去当差吧。”
待衙役走后,府尹却神色凝重,不住地踱来踱去,若有所思。
冯慎见状,忍不住出言问道:“大人,那‘巴牙喇’……究竟是何意?竟引得您如此顾虑。”
听得此言,府尹这才止住了脚:“贤侄有所不知啊……我虽不识得满字,但那‘巴牙喇纛’的名号,却曾听过!”
冯慎拱手道:“请大人详解。”
府尹长息一声,道:“说这‘巴牙喇纛’前,得讲一下大清旧制。因满人擅骑射,故每部族寨出征、狩猎时,皆冠以‘箭’名。满语之中,箭为‘牛录’,久而久之,便代为队称。太祖龙兴后,攻克辽东,建元天命。扩军健三百,编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而这固山,译成汉话,则唤作‘旗’!”
冯慎道:“关于这点……卑职倒是有所耳闻。”
府尹继续道:“牛录、甲喇、固山的首领,都叫作‘额真’。各旗旗主,都会从所辖固山中,挑选精锐忠贞之士,充编成‘巴牙喇纛营’,作为贴身卫队。而每队的卫队长,就是那‘巴牙喇纛额真’!”
“大人,”冯慎又道,“这‘巴牙喇纛营’,既然是贴身卫队,便不是驻防八旗。延续至今,名号应该早已改过,却不知属于京旗禁军中哪一营……”
府尹道:“贤侄所言不错。自顺治爷继位后,朝廷便屡颁满汉相融之政。那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固山额真,也都改唤为‘佐领’‘参领’和‘都统’。而那‘巴牙喇纛’,应是现今的护军营!”
提起护军营,冯慎自然知晓。京旗禁军中,分为骁骑、前锋、健锐、步军、神机、相扑、虎枪等几个大营。而护军营,便是其中之一。护军营中将士,皆由八旗选调。专司警跸宿卫、诸门启闭与锁钥传筹。上三旗,守皇宫内禁;下五旗,镇王公府第。真可谓是“禁中之禁”。
想到这儿,冯慎道:“既是护军营的前挡,不如咱着人去护军营问问,看是不是他们所失。”
“恐怕不是,”府尹摇头道,“护军营主,现唤作‘护军统领’,断不会绣记成‘巴牙喇纛额真’。并且,那八片前挡古旧不堪、纹样奇异,决不似近代之物!”
冯慎怔道:“大人怀疑那八片前挡……是关外流传至今的旧甲?”
府尹点点头,道:“正是。并且这八片前挡,定然关系着皇室的一个重大秘密。”
“这事非同小可,”冯慎急道,“大人应该速速拟表陈奏,上达天听!”
府尹摆摆手,说道:“贤侄错了……折子自然要上,但不是现在!”
冯慎不解道:“却是为何?”
府尹叹息一声,缓缓道出隐情。
要说断案排查,冯慎自是驾轻就熟。可论起这入仕为宦之道,却远远不及府尹。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无论是宫闱秘闻,还是军国机要,轻易不能沾染。若一个不留神,牵扯上皇室纷争,极可能惹来杀身大祸。
入关前,那巴牙喇纛营,除拱卫皇室外,还担负着另一种要任。名义上,他们是守护八旗旗主的亲兵,可实际上,却只听命于皇帝一人。为防各旗旗主拥兵自重,皇帝特赋重权。若遇旗主反逆,额真可以先决后奏。由于巴牙喇纛极为忠诚,天子也会将各种密令,暗地里交付给他们去执行。因此,这巴牙喇纛营,亦有“固山隐卫”之称。既是隐卫,所行之事大多诡秘难测。历经数代后,天理邪教又不知从何处找来这八片前挡。这二者一联系,就让人不得不谨慎行事。一旦处理不当,必然难逃干系。府尹之前种种,正是此般用意。
“大人所言极是,”冯慎面带愧色,“卑职冒失,欠思量了。”
“这怪你不得,”府尹唏嘘道,“眼下时局不定,正逢多事之秋。说句大不敬的话,可谓是内忧外患啊……所以在这当口,想查究这等谋逆大案,须得慎之又慎!”
“的确,”冯慎道,“那天理教甘冒奇险,也要运送这八片前挡。想必这其间,定有紧要用意。据歹人所讲,天理教只是为人效命,幕后另有黑手操纵。若要彻底铲除,须得寻到那靠山,将其连根拔起!”
“对!这样方能永绝后患。”府尹话锋一转,作难道,“可天理恶徒业已逃匿,如同泥牛入海,再想抓捕,怕也不易……”
冯慎道:“大人不必忧心。依卑职之见,天理教必不肯善罢甘休。只要前挡在咱们手上,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谋夺!当务之急,应当速速弄清那前挡的玄机所在!”
府尹听罢,深以为然。
于是,冯慎又走至桌前,将那八片前挡重新打量。由于之前从镶蓝那片中寻到一块绢帕,所以冯慎怀疑其他前挡中也有类似之物。
征得府尹准允后,冯慎取了一把裁纸刀,将正蓝旗那片前挡上剖出道小口。小口一现,冯慎便伸指去夹。果然,又从里面抽出一条素面绢帕。
见推断不虚,二人便如法炮制。没一会儿,便从前挡中取出数条绢帕。
绢帕有八,与前挡数目正应。可八条绢帕上皆空空如也,丝毫透不出半点信息。
“真是奇哉怪也,”府尹摇头叹道,“按说这些绢帕便是症结所在,可上面既无绣记,又无着墨……端的是教人费解……”
冯慎想了会儿,又道:“卑职听说有种秘法,能将写好的字迹隐去。待要看时,只需火烘或是水浸,那字便会显出……会不会这些绢帕上,就是用的那个法子?”
“极为可能!”府尹精神一振,喜道,“不妨试上一试!”
冯慎依言,忙取来炭火,把绢帕就热烘烤。烤了半天,冯慎额上都渗出热汗了,可那绢帕还是素白如初。
见不奏效,二人只得用水去试。一杯清水淋浇上去后,绢帕倒是濡湿打透了。然湿漉漉的帕子上仍无一迹!
烤不成,浸也不成,冯慎与府尹彻底没了主意。可唯一能笃定的就是:这八块绢帕绝不是什么“无字天书”,其间暗藏的秘密,必定惊世骇俗,只是短时间内还找不到参解的法门罢了。
再思无益。帕内玄机,只得留到日后参详。二人商议几句,又计划起下一步的打算。
“解铃还须系铃人,”府尹道,“前挡是从天理教手中截获,想必他们能知道些底幕。若能擒得那干恶徒,不愁套不出个只言片语。”
冯慎道:“对。他们如此看重这些前挡,势必会返来夺取。大人,我们不如来个守株待兔,暗下里加紧盯守。歹人一露头,便给他们个一网打尽!”
府尹苦笑一声,道:“只怕他们不敢来啊……这顺天府衙,京畿重地。那些歹徒刚受了挫,又岂会再涉险地?”
冯慎笑道:“这干要物,若存在壁垒森严、重垣迭锁的顺天府,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要搁置于别处,他们便会跃跃欲试了。”
“搁置于别处?”府尹不解道,“贤侄之意是?”
冯慎淡然一笑,冲府尹如此这般的低语起来。
听罢,府尹这才明白了冯慎的意图,连连摇头,左右不允:“这样一来,岂不让贤侄身犯险境?不可如此,万不可如此!”
冯慎固请道:“卑职受大人知遇之恩、食官家俸禄。于情于理,都是责无旁贷。并且,卑职与查仵作尚有一段恩怨未了……出于私心,也请大人成全!”
见冯慎神恳意切,府尹也知拗他不过,斟酌再三,便答应了。
“也罢,”府尹长叹道,“只是此举万分凶险,贤侄务必小心。这样吧……再拨调几个武艺好的公人,暗中扮成常人模样,日夜护守你家宅内外。”
冯慎深揖道:“谢大人厚意。”
府尹摆摆手:“理当如此……只不过,该如何把风声透到歹徒耳里?”
冯慎道:“卑职已有主意。这点……当着落在家仆冯全身上!”日近西山,冯慎肋下夹带着一个包裹,趁无人发觉,这才从府衙后门,悄悄潜出……
打冯慎回宅后,一连数日,皆未去顺天府当值。又过了两天,冯家大门慢慢打开,钻出了神色慌张的冯全。
一到街上,冯全就撞上了几个熟脸。
“哟!这不是冯全吗?”一个街坊冲冯全问道,“你家少爷可大安了?”
“唉……”冯全摇头叹道,“还那样……不吃不喝的……都瘦得没人样了……”
另一街坊又道:“你也别上火。准是衙门里事多,把身子给累着了……你家少爷年轻力壮的,多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借您吉言吧!”冯全苦涩地笑笑,“得,我还得去抓两服药,就先不陪各位了……”
说完,冯全便抬脚走远,余下个急匆匆的背影。
等冯全走远后,几个街坊便议论开来:
“咦?冯家这是出啥事了?”
“你没听说啊?这片儿早都传遍了!”
“我走亲家才回来,还真不知道……孙掌柜,您给说说……”
“咳……是这么回事……前几天冯家少爷办了个案子……好像是有人贩大烟……”
“这事我知道。听说那案子不小,顺天府里还折进去好几名官差!”
“估计根儿就在这上面。打这事以后,冯大少爷就窝在家里没露头。倒是冯全,却四处窜医馆、寻药铺。逢人便说:他家少爷中了邪,得了魔怔,把自个儿锁在屋里,终日对着几块破布头发痴……大夫没少请,汤药也没少煎,就连游医的偏方子也试上了,可还是没见好……”
“破布头?破布头有什么好瞧的?八成那凶案经多了,沾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说是呢!自打冯少爷进了衙门,那血淋淋的案子就一件接着一件……前阵子还抬了具尸回来,现在还在宅子里停着呢!”
“冯少爷总归是太嫩了……不懂得避讳这些。照这样下去,这冯家……怕是真就破落了……”
几个人还在七嘴八舌,可那些话,却都顺着风,刮进了转角墙根。
墙根下,正窝着一个矮胖的人,将众人言语一句不落地听在耳朵里。
那人头戴一顶破旧的压檐帽,身上的老棉袄也是油渍斑斑。观其扮相,倒像个躲懒的贫苦力巴儿。偶尔有人朝墙根瞧几眼,他便懒洋洋的抻抻腰,在身上掏掏,捏出个虱子随手掐爆。
闲人见他邋遢,躲还来不及,又怎会去理睬?
那力巴儿又听了一阵,这才擞了擞衣裳,慢吞吞的去了。
离开了冯宅,那力巴儿专择着人少的道走。三绕两绕的,便出了城。
等远远的瞧不见城门口了,那力巴儿将脸上油灰一抹,露出了唐猛的面目。
“格老子的!”唐猛狠搔几下脖子,赶紧将棉袄扒下,“这破衣裳,虱子还真他娘的多!”
扔了棉袄后,唐猛又转至僻静处,将预先藏好的马匹牵出,跨上鞍背,向南疾驰。
唐猛越驰越偏,一连奔了几时辰。等天快擦黑了,这才赶到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岗下。那高岗奇峰罗列、怪石嶙峋,仅有一道鼪鼬小径通往山端。
对这陡峭的险岭,唐猛倒是谙熟得很,下马弃鞍后,摸黑就往山上爬。登至半山腰,山势陡然平缓。沿着蜿蜒的山路,唐猛又斜行一阵,来在山梁垭口间。
垭口上,矗着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那庙依山而筑,不知哪朝哪代所建。殿里头尘封蛛结,断梁上髹漆斑驳。两扇庙门被虫噬蚁蛀,早已吱呀欲倒。龛台上供奉的泥像,也是色褪胎残,活脱一块大土疙瘩。
立在破庙前,唐猛“呼溜”一声,打了个怪声怪调的指哨。紧接着,庙里面噔噔噔,窜出个盯梢探坎的小喽啰。
原来这山神庙,正是天理教的一处暗哨。
见是唐猛,那喽啰赶紧招呼:“四当家的,您老回来了?”
唐猛“嗯”了一声,径直进了庙。
那喽啰又朝外瞧了瞧,确保再无旁人,这才从龛台后拉出条木杘,费劲地摇绞起来。
随着木杘转动,泥像开始“喀嚓喀嚓”的扭旋。不大点儿工夫,后面便露出个一人高的窄洞。唐猛也不作声,猫腰便钻进洞去。
初入洞时,两壁略嫌狭窄。可再行几步,便豁然开阔。原来,这破庙凿通山腹,里面别有洞天。穴道尽头,是个偌大的石厅。石厅北向面,横着块宽兀斑斓的岩屏。岩屏之后,有暗道曲蜒辐散,隐隐可见帘帐卧榻,显然另接着寝处。
厅上,本围着几个耍钱闹酒的喽啰,见唐猛进来,也都撤手离案。
唐猛见状,不免脸有愠色:“格老子的!你们倒耍得安逸!都他娘把招子放亮点,留神有鹰爪孙趟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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