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千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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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痛…你抱抱我……
疾风卷着将夜, 将他抛入神脉洞穴。
他根本没看清是谁袭击他,耳边只剩下小表弟慌张的声音,想要拽着他的手, 却只扯下了一片衣袖。
他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鸟鸣声唤醒, 他视线一片模糊,刚要挪动身体, 就被腰上的刺痛感冲击地难以忍受, 浑身痉挛。
大口喘着气, 疼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怀中摸出白鸟,索性白鸟并未受伤,依旧呆愣愣的,没有什么反应。
鸟类啼鸣再次响起,如泣如诉, 如怨如慕。
很显然,并不是他捧在掌心的白鸟发出的鸣叫。
将夜将白鸟重新揣回衣襟中, 忍着疼痛缓了好一会儿, 模糊的视线才渐渐清晰,他捂着腰腹撑着地面坐起身。
被自己掌心一滩湿泞的血渍愕了一瞬,腰上汩汩淌出的血让他感到浑身发寒,伤口和衣服沾黏在一起, 微微一扯动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是真的很怕疼,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白晶凝成的嶙峋岩壁上还挂着模糊的血色,想来应该是他被抛进这个岩洞中的时候, 腰腹撞在那翘起的锋利岩石上, 才受了伤。
除了那一抹血腥的红, 整个岩洞都是雪白的。
岩壁,地面和周围散落的石块都像是纯洁无垢的钟乳石一般。
微幽地散发着灵气。
将夜知道,这些不是普通的石头,却惊讶于整个岩洞竟是由灵石堆砌而成!
这些纯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石头,竟还都是上品灵石!
他仿佛掉进了一个珠玉铺地的金矿中,可他开心不起来,腰上的伤口让他不断失血,浑身的温热都在源源不断溃散。
鲜血滴入玉石般的地面,就瞬间被吸收,染成瑰丽的宝石红,又因渗得太深,不过片刻,又恢复了纯白。
灵石一遇血,就不知餍足,跟活了一样,吮吸着将夜的血。
他不敢在地上躺下去,撑着岩壁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
强忍着疼痛,咬牙扯下一截衣摆,紧紧地扎住伤口,防止失血过多。
鸟禽悲鸣还在继续,他循声望去,只见岩洞的一面墙不是浓郁的乳白色,而是半透明如琉璃一般,一只彩翼鸟被活生生嵌在其中,不得动弹,像极了一副装饰画。
他刚要凑近去看个明白,就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来自于这个岩洞之外,某一个甬道的转角处。
蓦地转头去看,就被什么飞来的东西险些砸中,他偏身闪开,牵扯到腰腹的伤口,忍不住皱眉。
被抛入洞中的竟然是一个人!
不……
准确来说,是一个死人!
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被兴奋地似活过来一般的灵石疯狂吮吸血液。
短短几吸之间,那人就迅速干瘪下去,血液被吞噬地一滴不剩,只余下一副皮囊包裹着骨骼,在灰败的皮肤皱褶上根本辨不清样貌,只能从他身上的弟子服看出这是个仙门修士。
将夜忍不住浑身觫然,咽了咽喉咙,大气都不敢出。
铺陈在修士身下的血极快地渗入地面,乳白的灵石瞬间变成瑰丽的红宝石,等到饕满餍足,那灵石又恢复成乳白色,更加透亮圣洁。
这个地方不能待下去!
将夜满脑子只想逃!
他回眸望了一眼冰封在岩壁内,犹如绝美装饰画的彩翼鸟,还是打算先离开。
一个人连自己都未必能救得了,那他的善心就显得极其累赘。
他忽地又想到了师尊。
自己这么弱,调查个案子却连自己是怎么涉险的都不知道,遑论保护师尊。
没有能力的人,只余满腔的一厢情愿,显得可笑又狼狈。
他绕过那具不成样子的尸体,往甬道踱去,却又迎面砸来了一个人,这次他有经验,急忙闪开。
那被抛进来的人却并没有顺着轨迹落进洞穴中,而是眼疾手快地扯住将夜的肩膀,稳住自己的身体。
心有余悸地攀着将夜喘气。
这竟不是一具尸体。
虽然也浑身都是伤,但还不致命,只是脸色苍白,浑身紧绷。
将夜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觑了一眼地面上被吸干了血的尸体,又看了看将夜,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好险!妈的,钟离泽那狗娘养的,想害死老子,没门!”
他在说什么,将夜没明白,但顺着这人的视线看去,就见地面上躺着的尸体正在迅速被分解,吸干了血不算,骨骼和皮囊都化成了一滩血水,被地面的灵石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修士愤愤咬牙说:“在我被吸进来之前,已经有十来个人被甩进来了。”
将夜一惊,忽然听明白了这话。
原来这里除了刚刚那具被啃干净的尸体,已经有十几个人都默默消失了?
修士看着将夜,嗤笑道:“你命挺硬,竟没一块儿死在这儿。”“那,那能出去吗?”
他命硬不硬他不知道,但好运气总不可能一直眷顾他。
这个地方实在太恐怖了,将夜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面对的又是未知的风险,他是真的害怕。
“有啊。”那修士对着将夜笑笑。
将夜却觉得这笑容很怪异,他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修士一把按在岩壁上。
腰腹的血沾上岩壁,岩壁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不需要修士按着他,他也被吸在乳白的岩壁上,挣扎不开。
修士冷笑道:“兄弟,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外面的人都死光了,没有新鲜的血液献祭,这里的怪物是不会松口的,我也想出去,只能……得罪了。”
说着,那修士又拔开一把利刃,朝着将夜的肩膀狠狠戳了一刀,将他牢牢钉在岩壁上。
“啊——”
将夜疼到浑身颤抖,视线都模糊了。
腰腹的伤口一下子皲裂开,染透了衣裳,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光洁纯白的地面上,迅速被吸收干净,肩膀上的伤口更糟糕,没有渗出血,因为背后的岩壁一滴都不想浪费,在源源不断吮吸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为了活下去,无故对他释放恶意的修士蹒跚着一步步往外走。
那修士说的没错。
好似有什么生命活体在乳白的灵石下游走,似闻到血腥的恶兽,涌向将夜,在将夜这顿大餐前,那修士可能连清汤寡饭都算不上。
因此,他一步步蹒跚着往外走,却没有被灵石攻击。
大量失血让将夜头脑昏沉,他皱着眉咬破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深吸一口气。
握着匕首。
蓦地拔了出来!
凝堵其中的血液四溅迸出,在他苍白的侧脸上甩出斑斑点点的血迹,大部分的落在地上,瞬间被灵石吸个干净。
他挣扎着,掌心朝后,屈膝蹬墙,却无论耗费多大力气,都没办法让自己脱离岩壁。
岩壁像是一摊巨大的蛛网,而他就是沾上去的猎物。
不得脱身,不得动弹。
随着失血感越来越浓重,他的意识也在混沌之间遨游,甚至觉得腰上和肩头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鲜血流失到一定的程度,身体甚至会麻木自己的感官,让他觉得……还有点舒服,很困,很想睡。
他觉得……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庆幸的是,生命最后一刻,没那么疼。
不幸的是,他可能会死得很难看,被吸成皱巴巴的干尸,还会化成一滩血水,至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但也并非全是坏处。
他觉得,至少这具身躯彻底毁了,那一心只想染指师尊的原主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将夜费劲地抬起近乎麻木的手臂,从怀中掏出白鸟,对它说:“你走吧,飞出去,趁着我还没被吸干。”
他想着,又有些伤心,脑子里都是师尊的音容。
喉咙有些哽咽,委屈又难过道:“你到底是不是神鸟啊?你要是聪明一点,可不可以替我传句话给师尊,说我昨晚是真的昏了头,才做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我敬爱师尊如我爹,怎么……怎么可能想对他图谋不轨呢?”
“对不起,师尊……”
或许是弥留之际最后的忏悔和眷恋,他也不在乎什么猛一的自我修养和男子汉气概了,泪水簌簌流淌,止不住似得。
反正也没人看见。
都快死了,还不能让他哭一会儿吗?
他忽然很伤心道:“是我痴心妄想,竟以为能保护师尊,我这么弱……怎么可能护得住他?”
泪水都模糊了视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白鸟。
他意识越来越沉,命将消亡,于是带着最后的希望,将心底话诉说给白鸟。
“你如果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就好了。”
他紧紧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再多清醒一会儿:“你告诉师尊,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人都想伤害他,尤其是我……我这具身躯。”
白鸟看起来没有反应,但琉璃珠中闪过微弱的光,好似真的在听他倾诉一般。
将夜:“可是我也不想的,都是被套路了……你告诉师尊,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人,让他回神隐峰吧……”
“不!不行!”
“神隐峰在云缈,云缈也……也很危险。”
将夜终于被耗干净了最后一抹力气,他手臂垂下,白鸟腾飞。
“走吧,快飞走……让师尊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感知。
可说来也奇怪,他耳边忽然传来笃笃的脚步声,可他什么都看不见。
“我似乎知道你。”
脚步声靠近了,对他说。
但这个声音很陌生,将夜确定不认识。
他想问他是谁。但发现自己似乎只能控制想法,却无法让自己说话。
那声音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直接道:“不必在意我是谁,我只想问你,你想变强大吗?强大到足以守护你的师尊。”
将夜一惊!
这人竟能读懂他心中所想吗?
那声音忽然笑笑,如清泠温玉,似山涧流泉般好听,像是个少年的声音。
“你想的,对不对?”
嗯。
将夜在心中回答。
“那如果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来换,你愿不愿意?”
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将夜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都在绞尽脑汁规避原文套路,他连世俗的欲望都没了,甚至都没时间谈恋爱,交朋友,也没有自己的资产建树什么的,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那声音否他:“你有的。”
紧接着,一片浓黑中渐渐浮现了一道光束,那光又凝聚成了一个人形,那人形又缓缓塑造出五官。
将夜:!!
那分明是师尊的脸!
“这不就是你最重要的,最珍贵的东西吗?拿他跟我换吧……你本有渡劫期修为,却被秘术压制在金丹期,甚至会跌落筑基期,你甘心吗?”
“只要你点头,我就助你,到时候你甚至不用死,以渡劫期的修为,你很快就能破除这里的禁锢。”
“你可以活下去……”
“只是……把你师尊兑给我,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将夜眉头直皱,拼命摇头。
他不可能答应的,纵使诱惑再深,他也丝毫不心动。
那声音等了很久,都没听见将夜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松动,他根本不需要将夜开口,只要将夜稍微动一下念头,他就能直接交换。
可是……等了很久,将夜都没有反应。
甚至像是放弃了思考,任由自己沉沦在黑渊之中。
那声音叹息一声,忽地笑了。
紧接着,原本放弃了求生的将夜,忽感浑身剧痛,像是一寸寸骨骼和血肉都被碾碎了,在身体内不断揉散,又重组。
他忍不住,竟从喉咙中发出痛哼。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身躯中,痛觉在恢复,感知也在恢复。
“痛……好痛……呃——”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死了,还要承受这种疼痛。
他真的很怕疼,上辈子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还被医疗器械插满全身折磨的那种痛就已经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想赶快结束了。
可如今的这种痛,让他觉得,以前所承受的所有疼痛,都及不上千分之一!
皮肤像是被千把利刃划割,血肉像是被巨轮碾过,骨骼似乎被无数把小锤子一点点敲碎。
可他死不掉。
还保留着痛觉,感受这一寸寸恐怖至极的体验。
好热……
浑身像是被抛置于烈焰中,不断煅烧,他渴望触及一片冰凉去缓释。
意识不清中伸出手,去寻,去觅。
还真就……被他找到了。
他不管那是什么,双臂张开,狠狠拥住就不愿撒手。
是柔软的,是微凉的,是能舒缓疼痛的,是身体的安慰剂,也是魂灵中渴望的拥抱。
而那微凉触感的身躯,也反拥住他。
给他更多舒凉。
似乎所有的疼痛都被缓解了,将夜像是在溺水深谭中抱住了救命稻草,死也不撒手,恨不得将拥着的凉玉揉碎了,嵌进身体里。
可他还没缓多久,拥着他后背的那双手就要撒开。
他怎么可能允许!
将夜一慌张,就倏然朝自己拥着的身躯扑去,将人狠狠压在身下,用他那依旧模糊不清,难以视物的双眸狠狠瞪着人。
一双湿漉漉委屈极了的杏眼,又矛盾地揉出了狠戾的血腥,凶恶着从喑哑的不成样子的嗓子里发出声音。
“不许走!”
“你别走……我好热,我……我好痛,你抱抱我……”
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人脸上。
“呃……”那人默了一瞬,还是抬手环住少年的腰。
少年满意了,却还是好委屈,哼哼唧唧地就往他怀里钻,甚至觉得隔着层层衣襟,靠拥抱来缓解身上的滚烫已经不够了。(审核请看清楚,这里只是拥抱!!)
他紧紧箍住他的腰,防止他跑了。
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那张滚烫到快烧沸的侧脸贴上去。
终于……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声喟叹,与被迫给他降温的那人的叹息交叠在一起。
少年潜意识中,还在哼哼唧唧地念叨着:“疼……”(审核请看清楚,疼是因为伤口疼,没有别的,再删,主角只能原地痊愈了)
想去推人的手顿住,换成轻轻抚摸少年后背的动作,无奈道:“好了,不疼了,忍一忍……”
“再忍一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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