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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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面色苍白、一脸无助的哥哥躺在病床上,陆弥的心里很不好受,不仅是为哥哥,也是想到昨晚自己为了钱哭得那么伤肝动肺,实在是羞愧难当。

因为哥哥陆征实在是一个好哥哥,但凡这普天下的人,就没有谁是宠不坏的,一宠便是毛病百生,可是陆征这个人偏偏宠不坏,他对人总是那么好,对陆弥就更加的好。小时候在父母那儿得了好吃的总是偷偷给陆弥留一份,陆弥躲在大床后面吃酥饼,差点没噎得背过气去。那时候两个人一块去上小学,陆征有吃油条喝豆浆的早餐费,陆弥的钱就只够买一个馒头,陆弥为了租武侠书看,只好不吃饭,饿着肚子把钱省下来。陆征见状便和陆弥一块吃馒头,省下钱让陆弥看书,而他自己不爱看书,尤其是武侠书。

长大之后的事就不用说了,陆征总是格外的疼陆弥,就连嫁到陆家来的熊静文都有些看不过眼,所以她跟陆弥的交往从一开始就隔着一层什么,客气归客气,确是生分得很,这一点陆弥心里很清楚。

认识陆征的人都说,他除了不精明发不了财之外,什么都好,从头到脚都是优点。

子冲曾经不以为然道,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人有什么用?现在说谁是好人真不知是夸还是骂,一个男人做什么不成什么,我看好也有限。

为了这句话,陆弥跟子冲吵了一架。

在医院里的陆弥自然没有提钱的事,她除了对陆征说了一些励志的话之后,便是故作轻松地说现在的医学发展也是突飞猛进的,相信哥哥的手术一定会成功,云云。走的时候还抓住哥哥的手使劲握了握,算是传递一种亲情和信心。

回到工作室上班,白拒见到陆弥便说,女演员那个音乐家老公已经给他打了若干电话,诚心诚意的检讨,还是希望他们能为女演员拍照,因为虽有小小的不愉快,但是他和女演员还是很喜欢他们的影相风格的。总之,白拒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为了陆弥供楼,他一定会断然拒绝这件事,不是因为他气量小,而是自然的创作氛围被打破了,彼此都会变得拘谨,拍出来的东西也就可想而知。

陆弥看了白拒一眼道:“那你还是断然拒绝吧。”

白拒不解地翻了个白眼。

于是陆弥告诉他哥哥生病,以及她也不可能再供楼的事。

紧接着,陆弥叹道:“也就是一晚上,生活就改变了它的轨迹。”

白拒想了想,回道:“那就更得给女演员拍照了,她给的钱多,而且以后你还不知道要在你哥身上花多少钱呢。”

“这么严重?”

“你以为你拿出了全部积蓄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妈生病的时候我也这么想,她得的是肺癌,我和我爸花完了家里最后一分钱,还欠了一身的债,我妈算是放过我们过了身,可我和我爸到现在还在还债……当然他已经觉得生活了无生趣了,而我呢,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改变了无忧无虑的人生观。”

陆弥没有说话,但是她多少有些了解了白拒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怪癖的性格,他忧郁、封闭、情绪化。

他也从来不交女朋友,据他自己说,从前也交过一个半个的,但是那些女生跟他熟一点以后一定会说,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你也一定要对我负责。白拒不解,白拒说你应该自己对自己负责,为什么要让我负责?白拒说他有负责恐惧症,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怕的就是“负责”这两个字,因为它过于沉重。这样一来,又有哪个好女孩会把一片芳心交给这个梳着马尾巴的搞艺术的年轻人呢?

陆弥的心一点一点沉重起来,但她还是说:“可是我跟我哥的感情实在是很好哇。”

白拒的脸上划过一撇惨淡的微笑:“你当然没有做错,我也无怨无悔,可是这种事真的会把人拖垮,这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陆弥一时无话可说。

下午的事情做完以后,陆弥便独自一人去了六榕寺,这个寺庙在市内,却也被苍松翠柏包围着,显现出一种特有的宁静。陆弥进了寺庙,便是为哥哥烧香祈福,希望他能跨过这个人生的险关。

想不到的是,在寺庙里,陆弥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正在双手合十的闭目许愿,想必她也是为哥哥的病而来。不知为什么,陆弥竟然没有走上前去惊动母亲,想着她们会不期而遇地到同一个地方来做同一件事,实在也是母女连心,心心相印的,可是,她们之间的情感之城却又是那样的单薄,单薄到如同陌路。

在全家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倾心努力下,陆征终于做了肾移植手术,但非常不幸的是这次手术失败了,由于陆征在术后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而新植入体内的肾脏根本不工作,几天后呈现出严重的坏死现象,便只好从体内取出。经过了这场大手术,可以说陆征也是元气大伤。

这时的陆家已经是一筹莫展,如果陆征不再治疗、透析的话,病情就会恶化得很快,危及生命。但是继续治疗,钱便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在亲朋好友那里已经借过一轮钱了,当时人家知道这是救急,多少都会拿出来一些,现在又开口借钱,实在有些张不开嘴,退一步说,即使开得了口,人家不愿再借了你也无话可说。

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不仅陆弥本人是终日眉头深锁,她的家里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陆弥对白拒说,她已经快崩溃了。自从听了白拒悲凉的生命体验,陆弥便更愿意跟他探讨家有病人的绝望。她不是不愿意跟子冲说,而是因为子冲身体健硕,同时也没有类似的经历,他总是说,我们已经拿出了全部的积蓄,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你就不能听我念叨一下嘛?陆弥说。

你念叨的频率有多密你自己根本意识不到,再说念叨能治好肾病吗?子冲说。

所以有时陆弥只能跟白拒说得多一点,而白拒则像一块巨大的吸音壁,他无言,沉默,但是他理解。

就在陆弥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的时候,事情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机。

一天,陆弥正在为一本新拍的纪念册做文案,要知道陆弥是一个能够妙笔生花的人,她的文字另类、险峻,却又能在冷漠中显现真情。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十分陌生,是一个男人:“喂,请问是陆弥吗?”

“对,你是哪位?”

那边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我是祝延风。”

陆弥的脑袋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但她马上想起来祝延风是她高中时的同学,因为在学校时,他还是一个蛮帅的男孩。

陆弥忙道:“我当然记得你,而且前段时间不记得听谁说的,说你这两年发了。”

“发什么发,”延风的声音还是那么低调,他说:“陆弥你最近有空吗?我想找你聊聊……”

陆弥想都没想便道:“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延风坚持道:“就是没有什么心情才要聊一聊呢。”

陆弥一时愣住了,可以说是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他。

当天晚上,陆弥便去了祝延风约她去的酒家,酒家叫作鸿喜会馆,装修布置得极为精雅,不光桌椅是花梨木的,厅内还设有观鱼池,一尾尾的名贵锦鲤在水中悠闲自得地游来游去,池内的荷花绽放。地板是大青石铺就,一盏盏的宫灯放射出温文而柔顺的光线。总之所有的陈设既不张扬,更没有挥之不去的商业气息,让人的心一下子能够静下来。

菜牌是竖版的线装书,陆弥打开,只见一盘凉拌黄瓜也要三十八元,不觉倒吸一口冷气,当然她还是故作镇定地点了几个最便宜的菜。

祝延风笑道:“你不是说我发了吗?干吗还给我省。”说完他低声的跟穿黑制服的领班换了几样菜。

多年不见,陆弥觉得祝延风成熟了许多,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么英武、俊朗,但同时又拥有了一些少年成事之后的自信和稳健。他现在有自己的旗舰公司,另有十一家子公司遍布全国几个重要的城市,要说他发财并不出奇,但是他年纪轻轻,并无背景便能坐拥这样巨大的财富也算是不多见的。

祝延风显然是成功人士,成功人士的特点是字字金言,说话决不兜圈子。

祝延风道:“陆弥,我听说你哥哥病了。”

陆弥没有说话,眼圈顿时红了。

祝延风道:“我愿意帮助你哥哥,不就是治疗费和手术费吗?”

陆弥一时愣住了,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可能?”

祝延风道:“当然不可能,谁都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而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因为此时的陆弥仿佛是久居孤岛的人望见了天边的一片白帆。

祝延风神情严肃地说道:“陆弥,我希望你能嫁给我。”

陆弥木木地看着祝延风,她简直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会很吃惊的,”祝延风道,“但其实也没什么可吃惊的,老实跟你说吧,我在高中的时候就一直暗恋你……”

陆弥一下笑了起来,她说:“祝延风,说这种话不管别人信不信,恐怕就连你自己也不信吧……我在高中的时候,那跟男孩子有什么区别,而你跟孙霁柔是班里公认的金童玉女,你跟她手拉手唱的《敖包相会》还是我们班参加全校汇演的保留节目呢。”

陆弥说的一点没错,当年班里的孙霁柔,不光学习好,人也长得漂亮,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她小小年纪,一点也不叽喳,不声不响的是个人见人爱的古典美人。

当时的祝延风是班长,孙霁柔是学习委员,有一次陆弥看见孙霁柔微低着头向祝延风汇报班里的男同学不完成作业的事,好像还哭了鼻子,祝延风一个劲地安慰她。陆弥心想,如果要跟孙霁柔比起来,自己简直就不是个女孩儿了。

祝延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大伙都觉得我跟孙霁柔在一起最般配,而且孙霁柔的确也喜欢我,为了我,她至今都还没找男朋友。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是觉得你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

“我有什么可吸引你的?”陆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的女孩都不爱打篮球,只有你跟着我们男生一块在球场上跑,自己当中锋,还把前锋和后卫指挥得团团转;班里到山上去郊游,女同学没人敢走杂草丛生的山路,你就拿着一根木棍走在前面打草惊蛇;你从来也不哭,不管是自己的事还是同学的事全能搞掂,上至想方设法搞到影星歌星的签名,下至爬到树上去给孙霁柔摘白兰花……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像我心中的一道阳光,我一见到你就感到既轻松又快活。”

“就算是这么回事,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就算上学的时候不敢说,高中毕业的时候为什么也不说?”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是想跟你说,结果你考上了一所名校,而我却名落孙山,你说我还怎么说啊……”祝延风又道,“不但不能说,我连见你都见不到了,那段时间我出面组织了好几次同学聚会,每次你都答应来,可是你每次都没来……有同学跟我说风凉话,说你考上了名牌大学,哪还会把同学们放在眼里啊。”

陆弥一时无话,心里别提多冤枉了,只有天知道那段时间由于她父母亲不想让她上大学,以至于学费的事毫无着落,那时候她都起了当妓的心,哪还有什么心情参加情意绵绵的同学会啊?!

就在这个当口,他们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桌了,每样菜都做得非常精致,分别被盛在象牙白的磁盘里,红是红绿是绿,看着像工艺品,吃起来却是滋味万千,只可惜量有些过分的少了。祝延风解释说,这是有意让客人感到意犹未尽,不至于因为好吃而吃多了伤了脾胃,也是饮食业新兴的一种文化。

吃了一会儿菜,陆弥道:“祝延风,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我心里也还是挺感动的,有些小时候做的坏事,连我自己都忘了,你却连细节都还记得……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道路,而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你的男朋友叫胡子冲,我还知道你们感情很好,都准备结婚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吗还跟我说前面的那些话?依照我的观点,有些话不说出来反而是一世的精华,说出来倒成糟粕和垃圾了。”

祝延风道:“我说出来自有我的道理,陆弥,如果你的哥哥没有生病,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别人结婚而保持沉默,可是现在我的机会不是来了吗?胡子冲没有钱帮你哥哥治病,可是我有,我可以承担你哥哥所需要的全部费用。”

“那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这怎么是乘人之危呢?我既没有强迫你,也没有威胁和加害于你,我只是说出我的实力,让你多一个选择罢了。在当今这个时代,即便是谈感情也是讲究实力的,那种所谓纯而又纯的爱情无非是水中月镜中花,不过是人们精神上的麻醉品而已。”

说这番话的时候,祝延风显得气定神闲,他的这种小超人的气势,让陆弥感到很不舒服。陆弥心想,你说的话没错,一句也没错。可是你忘记了一个最常识的道理,那就是我不爱你,我跟你在一起没感觉,我不可能选择一辈子跟你绑在一块过日子。而胡子冲是我情感生活的全部,我跟他在一起吵架都是有滋有味的。

祝延风仿佛看穿了陆弥的所思所想,他依旧平静道:“我这个人其实有很多的优点,时间长了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陆弥再一次笑了起来:“你怎么跟政客拉选票似的?”

“有时候婚姻本身就是一次竞选,我还会拉更多的选票。”祝延风异常认真的对陆弥说,还略显自得的笑了笑。

晚上陆弥回到住处,本想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子冲听,但子冲在公司加班没回来,她也只好暂且不表,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星期四的下午,陆弥到医院去陪陆征做一个特殊性的检查,据说由于费用方面的问题,全院的病人每周只集中做一次。果然一划价,这一个检查便是一千二百多块钱,陆弥当时就傻了。

陆弥几乎是欲哭无泪地回到病房,却见到母亲和嫂子一脸喜色的在跟哥哥说着什么,自从哥哥生病以来,还从没见她们有过这样的神情。

见到陆弥,母亲少有的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对陆弥道:“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陆弥不得要领的跟着母亲来到住院楼外面的回廊处,母亲第一句话便道:“弥儿啊,真想不到你还成了咱们家的救星呢。”

陆弥心道,我现在愁得脸都是绿的,只觉得自己是个扫帚星,哪还敢想什么好事?

母亲于是向陆弥道出了原委。

原来那个祝延风跟陆弥吃饭时说的事,并不是说说而已,在这之后,他便开始了巨大而热烈的追求攻势,他先是派人到陆弥家正式提亲,然后又叫他的助理到医院付清了陆征全部的欠资,不仅如此,还押上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预付款。

这还不算,祝延风还亲自出面请陆弥之外的她的全家人,在本市最贵的一家餐馆吃了一顿正宗潮菜。结账的时候,父亲要了一条中华烟,母亲要了三斤最好的,也是陆征最爱吃的加州葡萄。听到这里,陆弥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自己也一头钻进去,她想,看来祝延风真的是开始拉选票了,可是自己的父母亲明明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却表现得如此差强人意,这让她觉得非常的没面子,尤其是母亲一个劲儿地夸祝延风体面,不仅相貌体面,出手也体面。

陆弥从小就不敢顶撞母亲,但这时也有点急了,“妈,你也不想想,这事万一让子冲知道了,他还不得气死?!”

“他气什么?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嘛。”

“可是我们肯定是要结婚的啊。”

“那不一定。”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弥儿,妈并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当初你把子冲带回家,看到你那么喜欢他,我也没说什么……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哥得了这么重的病,而且这病若是有钱是一定能治好的,但是子冲有能力帮助我们吗?”

陆弥的脑袋嗡了一声,她真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话,一时不知作何对应。

母亲继续说道:“所以,弥儿,我和你爸昨晚商量过了,我们希望你搬回家住,同时答应跟祝延风结婚。”

陆弥沉下脸道:“那子冲怎么办?”

“好女孩多得很,你又不欠他什么。”

“我是不会跟子冲分开的。”

“祝延风哪点不好?论相貌、才华、经济实力,他哪一点比不过胡子冲?!”

“可是我不喜欢祝延风,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母亲突然火了,厉声训斥陆弥:“难道你就看着你哥去死吗?你哥现在都这样了,你还在考虑你的幸福,我们全家人省吃俭用供你上了大学,你能回报给我们的就是自私对不对?你说话啊?!”

陆弥哑口无言,同时脑子里也像打翻了一盆浆糊,她想,她就是因为上了大学,才明白了人是有尊严的,人性的一切合理的需求必须受到尊重,任何情况下的对自己的出卖和交换都是无知和愚昧的表现,所有的这些道理就是她在大学里学到的。而母亲对她的要求与农村落后地区的换亲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天晚上,熊静文来找陆弥,以往她们虽是姑嫂,但走得并不是那么近,所以像今晚这样单独约在咖啡厅说话,几乎是没有过的现象。

熊静文是学幼儿师范出身,这使她说话的声音、语气、语感都有点像哄小朋友似的,她对陆弥说:“陆弥,我知道你跟子冲的感情很深,而你们的结合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的选择,这相对于社会上那些只懂得拜金的女孩子,她们是根本没法和你比的。可是现在你哥他的情况实在是太严峻了,先不说你哥他对你怎么样,这点我想你最清楚,就说你们是砸了骨头连着筋的血亲这一条,你说你能看着他不管吗?”

陆弥坐在静文的对面,她微低着头,两手下意识地转动着盛橘子水的杯子,由于静文的话语温柔而有力量,陆弥的神态便也不自主的像做错事的孩子。

静文又道:“你知道吗陆弥,如果你能舍弃自己的幸福去救你哥哥,同样是一段佳话,而且一点都不比爱情的佳话逊色,你说是吗?”

陆弥抬起头来,可是她简直不敢看静文的眼睛,那里面是满满的渴望、祈求、希冀和哀伤……陆弥非常担心静文会一不留神便跪在她的面前,那么她保不准自己会答应她什么。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无论是母亲还是静文,她们对她都是冷酷而无情的,她甚至用歹毒来形容她们,无论她们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心里就是这么固执的认为。

因为她们心里只有哥哥,在她年轻的记忆里,她记不清母亲和嫂子为她做过什么,她们当然不是对她不好或者刻薄她,可是她们对她的忽视实在是令她难以释怀。

或者换一种方式说,即便是她愿意为哥哥做出这种牺牲,那也应该由她自己做出决定。她强调心甘情愿这四个字,所以她们越是逼她,她的心就越硬越冷。

陆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咖啡厅回到住处的。

进屋之后,她才发现子冲并没有回来,屋里显得异常的冷清,陆弥走到窗口望着无边的夜色,她想,为什么在大学懂得的那些心悦诚服的人生道理,可以说这些道理帮助她形成了世界观,但其结果是只要一面对生活,这些钢筋水泥一般的观念便像冰块融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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