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艺术---第七百一十五章 空间

黑圣子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在李昂这番看似诡异蛋疼的行为之下，隐藏着缜密的逻辑推理流程。

骡子和笔仙都看见了李昂去洗手间，听见了稀里哗啦的声响，看见李昂双手湿漉漉提着裤子走了出来，

但是，不能因此确定李昂到底有没有在洗手间如厕过——有声音就能证明他拉了屎吗？

有可能他没拉呢？

有可能他在马桶盖的上方放了一坨屎呢？

有可能他在马桶里放了一坨酷似排泄物形状的巧克力呢？

有可能他是用0.01%屎和99.99%的巧克力做了一座充满艺术感的断臂维纳斯雕塑，放进马桶里呢？

这东西在一些人眼里是屎，在一些人眼里是巧克力，

而在一些人眼里，这则是一尊至高无上的后现代主义艺术品，

是一件能够体现昂·艺术家·李先生，对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剥夺人文主义现象的批判与解构的艺术杰作，

如果用简单的“屎”字来称呼它，那就是对人类、对人类艺术乃至对人类文明的蔑视与背叛。

所以，该怎么界定？

这个问题，既能够检测笔仙是否具有读心的能力，以及笔仙观测外界的手段，

又能试探一下笔仙有没有脾气或者自我意识，看看对方是否会为侮辱性的问题而生气。

厉害。

黑圣子心底默默点了点头，果然没有下限的玩家，才是最强的。

一旁的骡子也领悟了李昂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再次问了一遍。

这回，笔仙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才慢慢动了起来。

它先是在“否”一栏上方盘旋一阵，

然后又像是怀疑自己一般，缓慢指向“是”，

紧接着又挪了出去，在“否”与“存疑”两个区域来回盘旋，

让旁边站着的骡子和黑圣子，都充分体会到了它的蛋疼与纠结。

最终，笔仙还是停留在了“是”一栏，定住不动。

“……”

骡子转过头来，看向李昂，“这说明了什么？”

“唔……”

李昂点点头，“说明这笔仙并不限制于钢笔本身，它的感知范围至少包括这间0408房间。

当然还不能排除它具有读心能力的可能性。”

说罢，他不理会两位懵比中的同伴，径直走回洗手间，又捣鼓了一阵。

他刚才在厕所里用生物母版和炼金术，

做出了些蛋白质、无机物、脂肪、食物纤维、消化液、细菌的混合物——也就是常规意义上粪便的主要组成成分，

并把这团混合物固定在了洗手间的天花板上，

随着时间推移，混合物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正中马桶中心，这才导致笔仙纠结万分。

伴随着厕所的冲水声，用炼金术快速清理了痕迹的李昂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无视了两位同伴精彩的表情，来到笔仙身前，搓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骡子今晚遭遇的便签，原意是要让她玩灵异游戏，并没有限制游戏的主题，

可能性有两种，

一，房间里只有一个异常存在，不管骡子选什么，都是它来参加，

二，房间里有多个异常存在，只是因为骡子选了笔仙，所以才由它来参加。

弄清楚问题的答案，对于李昂等人破解酒店本质有着重要意义。

“如果说它能感应到整座房间，并且具有一定记忆能力与理解的话……”

李昂沉吟一声，缓缓说道：“问它，它是不是曾经住在海豚酒店0408房间过。”

“嗯？”

骡子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不是不能询问，笔仙的前世吗？那样会被视为违反规则，招致笔仙报复的吧？”

“问的是它有没有住在这间房间过，没有问它是不是曾经住在这间房间的房客，这两者存在差别。”

李昂笑了笑，说道：“就算笔仙不守规矩，把这个问题视为犯规，试图攻击，我们也有办法反制——

从刚才的试探来看，它的攻击能力仅限于让一定范围内的召唤者浑身出血，

这种等级的伤害效果，只要加长手臂长度即可。”

区区浑身出血而已，就算是脑袋搬家，一定时间内李昂也能救得回来。

骡子迟疑片刻，还是按照他说的，出声询问。

而李昂，则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把小刀，拿在手里，令刀刃来回摩擦切割，发出尖利的金属刮擦声。

“另外，这位笔仙虽然有着较高的感知范围，但它的本体，应该受限在召唤者的‘手’的范围内，不能随意离开，”

李昂一边刮着两把刀子，一边微笑着看向那根钢笔，“你应该能听见并理解我说的话吧？

建议你和我们合作，

要不然，我就把这条手和钢笔，丢进马桶里面去，

一点翔，一点嬲，加上臭豆腐、腐乳、柠檬、老干妈……

 

最后再拌上那么一拌，保管你吃了以后，美汁汁儿。”

正所谓，灯红酒绿迷人醉，李昂教你做美味。

纸张上方，那根正在因为骡子提问而开始迟缓移动的钢笔，莫名震颤了一下。

夜晚，还很长。

 

 

第七百一十五章 空间

 

黑暗中，鲍勃默数着。

二万五千三百六十一……

二万五千三百六十二……

……

姓名，鲍勃·福克斯，年龄，37岁，生日83.9.8。

喜欢的颜色，红色。

喜欢的电视剧，《火线》

母亲，哈莉·福克斯。

……

七万八千九百一十九……

七万八千九百二十……

姓名，鲍勃·福克斯，年龄，37岁，生日83.9.8。

高中，哈顿高中，

喜欢的运动，篮球

……

十三万四千二百三十五，

十三万四千二百三十六，

姓名，鲍勃·福克斯，年龄，37岁，生日83.9.8。

第一个女朋友，凯丽，凯丽·温斯莱特，

她在隔壁班上课，他壮着胆子邀请她去参加学校舞会，她竟然笑着同意了。

唔……他还记得那辆蓝色丰田车后排座椅的气味，以及自己解不开皮带时的满头汗水与尴尬笑容……

不过那一晚并不赖，不是吗?她很温柔，如果不是她搬家了，他们也许能在一起……

……

三十九万……多少来着?

算了，再数数也没有什么意义，

鲍勃这么想着，慢慢地拿起一瓶水，缓缓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这个世界昏暗，死寂，静谧，唯一的光芒，来自于一颗红点。

现在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第四天半，

在差不多第三天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差不多要崩溃了，但好歹，他撑了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逐渐感知到肢体的存在，触觉、味觉、嗅觉……这些感觉再一次回来了，虽然还是很微弱。

鲍勃也不清楚，这是漆黑空间将五感重新归还给他，

还是他本身就拥有被削弱过的感官，现在重新拾起，只是因为自己习惯了长期的漆黑寂静环境。

但，这并不是好消息。

重拾五感的鲍勃，能够从背包栏里取用物品，同时也认识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片，重力极低、接近于无的空旷空间，

空间里昏暗无光，能吞噬任何内在光源(鲍勃利用装备技能制造出的光源)，除了那颗红点。

对了，红点。

红点所在的地方，是一台一人高的长方体金属柜子，表面光滑，没有按钮或者螺栓，极为坚固，用任何手段(哪怕是鲍勃倾尽全力的一击)都无法打开，用途未知。

柜子立于一片平地之上，这片地面非常的柔软，质感像是棉花糖，并且能够自动愈合。

要不是这里重力极低，金属柜子早就沉入地面里了。

总之，

那颗红点位于柜子正面的中端，靠着红点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五感被削弱的鲍勃，才能喝水，进食。

他的背包栏里放了一些生存物资，压缩食品和纯净水，但他们数量有限，必须在食物耗尽之前，找到离开这片空间的出路。

鲍勃这么想着，用钢笔在纸质上画下了一个句号——他开始记录这里发生的一切，明明没有意义，他还是这么做了。

如果他能出去，就不需要把纸张给其他人，让他们帮忙分析破解思路，

如果他出不去，那纸张恐怕也会永远留在这片空间当中。

算了，不想了，

做点记录也好，不写下点什么进行发泄的话，他早晚会疯掉。

鲍勃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红点的相反方向。

他的背包栏里刚好有一件能够计时的机械装置，不需要他再心算时间，只是要查看时间的话，必须得返回红点——这该死的地方根本没有光。

其实靠着消耗灵力并观察灵力值恢复速度，也能观测当前时间，

不过灵力值的恢复效率，会受到玩家的生理心理状态影响，所以并不算特别准确。

总之，出发吧。

……

三周，三天，七小时，五十八分钟。

三周，三天，七小时，五十八分钟。

借着红点散发出的光芒，我能通过钟表的玻璃，看见自己瘦削而惨淡的脸庞。

我在漆黑空间的地面上，一直前进了十二天，

我的交通工具——一辆摩托车，在第一天时就耗尽了所有能源，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靠我步行前进。

没有尽头，没有尽头，

我借助技能进行定位，所以非常确定自己并没有走弯路，也没有遭遇鬼打墙不断循环，

这片该死的空间，只是单纯的没有尽头而已。

出路……

该死，我必须找到出路，食物不多了。

……

两个月，一天，十三小时。

刚从天上降落下来，和向前向后一样，向上的道路也没有尽头。

为什么?

为什么非得是我?

为什么其他人就能抽到安全无害的便签，我就必须得待在这该死的走不出去的空间里?

这不公平。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

只能向下挖了。

……

三个月，四天，

我刚爬出了地道，非常确定，向下也没有出路，

我做了严密的食物规划，但补给还是一天天的减少。

组成地面的松软物质，无法食用，

生吃、蒸煮、烧烤……不管用什么烹饪方式，吃下去之后都会导致强烈的腹痛——它没有营养价值，也完全不能果腹。

我试过在地面上种植作物，但这片“土壤”完全种不活。

……

三个月，二十天。

所有能够作为“食物”的东西，在十三天前耗尽，

我甚至喝掉了唯一一瓶微型生命药水，你猜发生了?

它治愈了我的营养不良，也让我，更饿了，

我现在每写一个字，都要强烈忍耐把这张纸吃掉的冲动。

对了，那个谁?李，李日升对吧?

还得谢谢他，一次送了一叠纸，就是墨水不太够用了。

……

四个月，十七天。

我不会死。

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对么?

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瘦得皮包骨头，头发脱落，嘴唇干裂，无时无刻被饥饿与疼痛折磨——我怀疑我的内脏早就衰竭出血了。

但我却偏偏还活着。

活着。

草。

……

我发现了!我发现了!!

那个金属柜子!那个金属柜子不会被任何技能装备所破坏，但它会受到我自己身体的影响!

明白吗?

我可以用拳头，用牙齿，用自己的骨头在上面刮出痕迹!

里面，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说不定是一道门!打开它，我就能出去了!

祝我好运!

……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用自己脱落的牙齿，在刮擦金属柜子的表面，

说实话我现在完全不敢照镜子，天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模样……我感觉我的右手已经开始剥落，像洋葱一样，

好消息是金属柜子已经被我刮开了一道缝隙，往里面吹气的话，能听见空洞的声音。

里面是中空的。

……

我的左手断了，

我试着用材料做了个绑带，把骨折的左手捆在身前，

不过这没有什么意义，我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我甚至能用手指穿过肚皮上的孔洞，摸到里面的内脏——腹腔中的血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流光了，

好臭，真的好臭。

血积在我身上，干涸，凝固，像一层盔甲。

还有地上。

如果我能早点下定决心，用我自己的身体来培养作物，说不定能种出土豆?

土豆能在肉里生长吗?我不知道。

这里没有苍蝇，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一方面我不用担心自己浑身长蛆，

一方面，苍蝇和蛆至少能为我提供点蛋白质，还有响声。

金属柜子，快打开了，还差一点。

……

牙齿完全耗尽，我决定开始用左手里面的骨头，

今天醒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见红点，

我还以为是它熄灭了，

结果是我的右眼瞎了，

万幸。

……

只差一点，我已经能掰动那块金属板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马上我就能出去了!

但愿回到外界能治愈我的伤势，

我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

柜子，被我打开了。

里面，有一本书。

我知道，那上面的内容，能帮我出去。

也许那是一句咒语，像“芝麻开门”，念完之后我就能离开这里。

可是，我做不到。

我已经瞎了，在打开柜门的前五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

姓名，鲍勃·福克斯，年龄，37岁，生日83.9.8。

喜欢的颜色，红色。

喜欢的电视剧，《火线》

母亲，哈莉·福克斯。

谁来杀了我，

不管是谁，请来杀了我吧……

……

姓名，鲍勃·福克斯，年龄，37岁，生日83.9.8。

高中，哈顿高中，

喜欢的运动，篮球

我试过自杀，一百次?一千次?

我拽出了自己的心脏，揭开了自己的脑门，用最强力的武器朝着自己轰击，

无论多少次，多少次，我支离破碎的身体都能再次站起来。

……

杀了我，求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