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武者

小男孩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外面的小孩打闹哭骂声混成一片，跟一锅粥一样。可是这对小男孩而言却仿佛九天之上传下来的仙音，动听悦耳极了。

早晨的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将空气中的一粒粒飞舞的灰尘照的清清除楚楚。小男孩伸出小手，张开纤瘦的五指去感受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暖，是真的耶，没有了无处不在的黑暗，没有了如影随形的鲜血，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他见到阳光了呢！

小男孩雀跃，扶着桌脚爬起来，就沿着那条阳光在黑暗里开出来的道路，一步步走过去，去抓光束里调皮的灰尘，去感受阳光照在身体上的温度。

终于坐在了杂物室门口，将铁门最大限度地拉开，小男孩伸着手臂去触摸阳光，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跟光亲*，驱散黑暗、冰冷。

他是真的怕了，无尽的痛苦绝望让他惊恐，这一刻哪怕是一点点光，哪怕是那些原本讨厌欺辱的声音也变得可爱起来，小男孩享受地贴着门框，几乎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只要能不让他再回到那可怕的黑暗梦境中，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吧嗒吧嗒……”一阵声音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接近小男孩。

是李阿姨，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扭着圆润肥胖的身子向杂物室走来，瞅见将自己卡在门缝里的小男孩，撇了撇嘴，嚷嚷道：“不好好在杂物间里面壁思过，卡在那儿干吗？”

小男孩抬起脏兮兮的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她，认真说：“阿姨，我想出来。”这里太可怕，他不想再待多待任何一秒。

李阿姨微微斜了他一眼，笑道：“出来？时间到了，我这就早早地来放你了吗？急什么。”她摇晃着身子慢慢走近，开始从带着的一大串钥匙里扒拉杂物室的那一个。

小男孩乖乖地等着，没说话，这个“早早地”是孤儿院的小孩职工都吃过饭，闲着没事干，开始日常喧闹的时候。不过比起以前几次，这回确实算的上早，毕竟天还没黑，李阿姨的记性好了许多。

李阿姨找到了钥匙，开始开锁，小男孩往后退了点，不碍着她开门，却也没退进暗处去，仍靠着门边摸着阳光。

这样一来，李阿姨就跟他挨得很近，小男孩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厚厚的一层□□，甚至开门的时候扑簌簌地往下掉。

“咳咳……”小男孩被呛着了，却没说话，也没往后退。

等小男孩来到作息室时，意外地发现今天的孩子们都穿的整整齐齐，光鲜亮丽的，就算是平时最爱欺负人，最捣蛋的胖男孩也穿上了件小西服，人模人样的，配上那张肉嘟嘟的脸也算得上可爱。

想想今早“风姿绰约”了许多的李阿姨，小男孩恍然，必定是有人家来领养小孩了，唔，或许是有企业来做慈善拍照片也说不定，不过自从他来了孤儿院之后，孤儿院的生意就大为下降，应该没有那好运了。

小男孩摇摇头，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他是个滞销货，刚来那会儿来孤儿院领养小孩的人还挺多，他长的精致漂亮，年龄又小，看上的人家也不少。

可只要旁的小孩们天真无知地说一句：他是个丧门星啊，克死了他的爸爸妈妈！大部分就都打了退堂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又不是只能选他一个，来领养的人自然排除了这个“不太干净分子”。

倒也有特别喜欢小男孩的，不顾劝阻领养了他，只是回去没几天，就又把他退了回来，原因未知，小男孩猜测：是不是领他回去后，家里的碗就多打碎了几只？

他不得而知，但头上丧门星的帽子倒扣得更严了，大人小孩都信誓旦旦地宣称他们确信，南零就是个丧门星，谁跟他走得近了点都会倒霉。如此，小男孩就在这孤儿院生了根再也脱不了手。

现在又来个领养者，小男孩完全没抱希望。当务之急是去食堂找点剩下的东西吃，经过那个漫长的晚上他是真的饿了。小男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中间穿过去，所到之处个个退避，既怕他弄脏自己的新衣服，又怕给自己带来霉运。

“丧门星，滚远点！”胖男孩呲着牙叫道，用手里刚才吃往的零食袋丢他。

零食袋轻飘飘的，没能如愿砸在小男孩身上，他仍旧远远地避开，跑的飞快，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小男孩只顾着往前冲，没注意前方，就顶着那头乱毛，一头扎进了来人的怀里。

来人顺手抱起他，两条有力的臂膀搂着他的小身子，紧紧埋进自己宽厚的胸膛里。

“知道我要来，特意迎接吗？”男人笑声醇厚，说话的时候胸膛微微颤动，让趴在上面的小男孩感受的分明。

小男孩没说话，一旁陪同着的院长倒抢先呵斥道：“哎呀呀！南零，你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来了客人应该好好坐着等待的，你这么莽撞地扑过来像什么样子？”

院长是个中年大妈，三角眼一瞪，没有谁不怕她的，小男孩也不例外，这时懦懦地不敢应声，两手挣扎着要推开客人，从他怀里出来。

男人微微用力，小男孩的一切挣扎就成了徒劳，重新趴了回去。看他老实了，男人才抬头瞥了眼紧紧跟着的院长，说：“没事，他这样很好。”

男人的眼神冷淡，气势却盛，只轻轻一瞥，就让院长头上冒汗，连连应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见男人没反应，院长连忙岔开话题，说：“大人，我们南山孤儿院所有的小孩都在这儿等着了，你要不看看，选一个？”

听院长将话引到自己等人身上，孤儿院里的小孩们都打起精神来，一个个挺直腰板，昂着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务必将自己最好的面貌展现在男人眼中。

这些小孩都成了精，经过一次次领养程序，他们早就学会了通过院长和阿姨们的态度判断领养人的好坏。这次的男人能让院长亲自陪同，在他面前连句话都不敢都说，显然是个背景极大的，能被他看上是再好不过的。

丝毫不看精气神十足，像一棵棵茁壮小树的小孩们，男人揉了揉怀中小男孩的头，淡淡开口：“就我怀中这个了。”

此话一出，不仅小孩们有些慌乱，连院长也不例外，脸上的肥肉颤着，急急开口道：“大人，这个不行啊，他是个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父母，您带回去不合适！”她倒不是怕小男孩给男人带来霉运，男人出事，而是担心万一因为没通知到，男人怪罪下来，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敢说他是丧门星？”男人的眼里有风暴在聚集，幽深难辨。

听出男人语气不对，院长明智地不敢再开口，只在一旁待着，几乎瑟瑟发抖。但孤儿院的小孩们到底还小，就算再人精也没那么敏感，一个个听说男人要带小男孩走，都急了，生怕没了自己的机会，连忙准备告小男孩一状，扯他下来，却被院长抢了先。

这会儿见院长竟然不说话了，连忙争着说道：“他就是个丧门星！”

“害人不浅！”

“总是惹事！”

其中胖男孩最积极，声音也最大，终于在乱糟糟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对着男人吼道：“叔叔！南零总是让人倒霉，他的爸爸妈妈都是被他给祸害死的，还有还有……他老是闯祸，不听管教，有阿姨领走他以后就又不要他了。”

胖男孩盯着男人，脸红扑扑的，眼里满是得意，他在男人面前揭发了南零的伪装，肯定能得到男人另眼相看，说不定就能被领走，以后过上好日子。

小男孩头埋在男人怀里，却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脏兮兮的小手蓦然抓紧了男人胸前的白衬衫，印出一个灰灰的爪印，他不想的，他不想当丧门星的，他不是有意的。男孩害怕了，他挺喜欢这个叔叔的，可是叔叔会不要他的吧？

谁想要个丧门星呢？小男孩将头埋得更深了，咬着嘴唇，紧紧将脸贴着男人的胸膛，眼泪无声无息地流出来，浸*了男人的白衬衫。

“唔。”男人闷哼一声，眼神越发幽深，抽出一只手捏了捏怀里小孩的嫩脸，这孩子，嘴都碰到哪儿了！偏偏变小了，自己连调戏调戏都像个变态，忍着！

男人不想再留下理会这些人，只急着跟自己宝贝儿多亲近亲近，培养培养感情。抱起小男孩，转身就走，只留下冷冷的一句：“你们这个孤儿院素质很差啊！”倒底是一群虚幻出来的东西，他不想搁这儿耗着。

男人声音里的不满让院长头压的低低地，不敢有丝毫反驳，直等到男人的身影看不见才抬起头，重重舒了一口气。

“院长，你何必这么怕他？一个二十多的小青年而已，再有钱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后面赶来的李阿姨颇为不忿道，这个没眼光的，自己打扮的这么漂亮，他竟然连看一眼都不屑。

“怎么样？呵呵，能要了我们的命！”男人走了，院长就恢复那副威严的架势，警告道：“他可是武者大人！”

“武者！”李阿姨惊叫起来，天，那可是拥有合法杀人权的一群存在，不管拥有多少世俗财富、多大的权力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们。

杀了你，都没人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