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过往

从仙仙那里飞回来，南凌直接落到了男人的院子外。古朴的木门虚掩着，他直接推开，神识扫了扫，屋里屋外都没见人。

南凌缓步进入小院，仔细打量着这个百米见方的地方。龙谷一年四季如春，这院子里的花草也长得繁茂，各种独特的花，肆意怒放着，红的、白的、紫的……各色不一，别有一番风情。

更有调皮的花藤萝不守规矩，跳出花圃，伸展着长长的手，竭力够着挠南凌白玉般的脚踝。

他站在花圃边，给了这花藤曼可乘之机，藤蔓顶端有细细的绒毛，蹭的南凌痒痒的，忍不住躲了过去。

大人平时那么严肃，他家的植物怎么这么爱捣乱？

南凌移动着脚步，来的院子里唯一的石桌旁，坐下静静地等男人。他告诉自己一切都应该靠自己奋斗，依靠别人是能长久的，可是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脚，自然而然就想来找着男人，跟他一起参谋，决定下一步。

再怎么告诫自己，可几年时间的相伴，终究培养起了他对男人的信任。而男人也从未辜负这份信任，无论何时，无论遇见多大的困难，南凌回过头，都能见到男人坚定强大无可匹敌的身影。

他会下意识的心安，下意识的依赖，这不好，南凌知道，可他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心。

所以今天他又来等着男人，想同他一道面对接下来的变化。

夜幕降临，星子爬上天空，对着南凌眨啊眨，叽叽喳喳地猜测这个傻坐在这儿的人，究竟是干嘛的。南凌不理他们，紧了紧身上青色的衣袍，露水下来了，空气变得凉凉的。虽然早成了修行者，不惧寒冷，可前世多年做普通人的习惯还在，有些畏寒。

星星们讨论的累了，一个个散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这方世界的恒星又准备露面了。

南凌精神还很好，域主级的修炼者，一晚不睡还碍不着什么，整了整身上的衣袍，抹去犹带着的凉意，南凌起身，慢慢离开。

……

金色的光影一闪，院子里就多了个修长的身影，男人敏锐地察觉到这院子里残留的气息，是自己宝贝儿的，离开不超过一个小时。

他来找我了？男人止不住地欢喜，认识他这么长时间，南凌还从未主动找过自己。

男人一个闪身，直接穿过层层空间，进入南凌的小院，这段距离并不长，可他等不及想见宝贝儿了，十几个小时的分离，每一秒都像心在刀尖上磋磨，思念、疼痛。

小院里空荡荡地，甚至不如自己院子里残留的南凌气息浓郁，男人扫过院子里的每一寸，属于南凌的东西都被带走了，虽然他本来就没放下多少私人物品。

男人回到自己院子里，金色的绣着卷云纹样的宽袖一挥，澎湃磅礴的神力如浪涛般涌出，在玄妙的规则引领下强行逆转时空，一幕幕场景飞速倒退，朝阳……静悄悄的花草……青色的身影……

看到那抹身影，男人心头一动，食指点出，飞速逆转的时空画面顿时静止下来。画面中的少年郎抚了抚青色长袍，正准备起身，银色瀑布般的长发在熹微的晨光里，仍带着微微的光泽，正随着少年起身的动作缓缓从胸前滑落至肩头。

男人仔细看着那张脸，微微上翘的勾人凤眼，过长的睫毛，浓密漆黑，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唇，搭配上一张巴掌的小脸，美的惊心动魄。

这幅面容若是属于女子，则必是倾国倾城的祸水，可它属于南凌，你就常常忘记他面容的美貌，被他的无限活力和朝气吸引，待在他身边，总是让人觉得舒心，觉得生活充满了无限乐趣。

男人看得入了迷，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儿，各方面都引得他心折，各方面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缓缓*控着画面倒流，男人清楚地看到他的人儿来这里等了他一个昼夜，最后独自离去。

心一揪一揪地疼，男人开始怨自己竟然一赌气就跑了，留宝贝儿一个人。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那么幼稚！

神识瞬间扫遍龙谷，甚至整个第一百九十九重天，不在！男人慌了，立刻向龙堡飞去，找黄金龙。

……

“丧门星，你打碎了玻璃！”一个七八岁的胖男孩指着角落里的瘦小男孩，大声叫道。

胖男孩吃得多，才七岁的年纪都有一米三的身高，叫起来声音高，传得远很快就吸引来一大批孩童。有才四五岁的，也有十三四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瘦小男孩身上，都反射性地嫌弃。

“这个丧门星又干了什么坏事？”一个瘦高的十三岁少年站出来问，一副大哥的架势，要为事情评个好坏。

“他，就是这个丧门星，他打碎了这里的玻璃！”一见有人站出来问，胖男孩也不唱独角戏了，迫不及待地指着瘦小男孩控诉，又用眼光示意人们看窗户，那里空空的，只留着几个参差的玻璃碴。

“呀！那是李阿姨新装上的玻璃，还不到一天呢！”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半捂着小嘴，惊讶地说。

“是啊，这个丧门星太可恶了！就会捣乱！”

“他惨了，李阿姨明令禁止过不许碰这里的玻璃！”

……

孩子们议论纷纷，一半咒骂这个丧门星，一半幸灾乐祸地同情。

角落里的瘦小男孩终于抬起头，稚嫩的小脸上被飞溅开的玻璃渣划了一道口子，留着丝丝血迹，小脸上脏兮兮的，添了这抹血迹反而增了几分颜色。

他慌张地摇着头，试图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打碎的，是他，他想在这里玩足球，他打碎的……”

瘦小男孩还没说完，就被胖男孩抢过了话头，恶狠狠地说：“好啊，你个丧门星不仅克死爸妈，现在还学会栽赃人了！你这种人就不应该留在孤儿院！”

胖男孩气势汹汹，声音又大，瘦小男孩争不过，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不再争辩，沉默地缩回墙角。

“哼，丧门星！”胖男孩得意地哼了一声，像是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胜利。

十三岁的瘦高男孩装模作样地点评了一番，下结论道：“看来就是丧门星在楼道里玩足球，踢碎了玻璃，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丧门星，你承认吧！”

“不……不是……”瘦小男孩想要争辩，想要说，他不会踢足球，甚至都没摸到过足球，怎么可能砸碎玻璃呢？他只是从这里路过，听见一声巨响，接着就被拉过来，狠狠地推在墙角里不让走，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可是没人理他，他细细弱弱的声音被众孩子们巨大的应和声遮住了，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也没有任何人想去听。

“大哥说的对，就是这个丧门星！”胖男孩第一个应道。

“他经常干坏事的！”羊角辫小女孩娇声道。

“我怀疑外面的栏杆也是他弄坏掉的！”一个花格子小男孩说道，那是水池边的铁栏杆，长期风刮日晒的，终于在昨天完全锈蚀掉了。

种种声音不断地灌入耳中，瘦小男孩努力地往墙角缩了又缩，躲了又躲，可惜墙角就那么大，又是砖块钢筋砌成的，他既不能缩进去，也不能穿墙逃走。

瘦小男孩抓起肮脏破旧的衣袖，塞进嘴里，堵住哽咽的哭声，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被男孩蹭住了，又开始缓缓渗着血。

终于，孩子们的闹腾惊动了值班的李阿姨，李阿姨往这儿一站，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地控诉开了，一个个仿若亲眼所见。

李阿姨往角落里一瞅，见是瘦小男孩，二话不说，罚他晚上不准吃饭，关一夜禁闭。

事情终于落幕了，瘦小男孩躺在黑屋子里，舒了一口气，还是这里让他更熟悉一些，更安心一些。

他熟练地爬到坏掉的桌子旁，靠着唯一剩下的那根桌腿，开始发呆。

黑暗的环境里小男孩什么都不想，只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各种声音，男孩女孩们的打闹、哭叫、阿姨们的喝骂声、桌椅碰撞声，最后夜幕渐渐降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屋外静悄悄的，小男孩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小黑屋里没有光，小男孩也不需要，他早就将这里的一且都摸得透透的。

小男孩比较能抗饿，这个时候肚子才开始“咕咕”叫起来，揉揉肚皮，他仰着小脸又挨了一会儿，终于在声音越来越大时，爬了起来，摸索着后面的桌子。

靠墙的倒数第二个桌兜里，小男孩藏了块馒头，馒头上已经被咬出一个牙印，那是小男孩上次来的时候吃掉的。

馒头放了有近一周时间，早已经变得冷硬，小男孩用力咬了一口，没咬掉，只啃下来一点馒头渣。再次照着原先的位置咬下去，男孩才把它啃掉。

仔细地在嘴里咀嚼着，小男孩干涩地将馒头咽下去，再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馒头用包好，藏进桌兜的最里面。

他怕被其他的小孩们发现，虽然他们看不上这块馒头，可肯定扔掉，不会再让男孩藏着吃了。

小男孩重新爬回去，依靠着桌腿，准备入睡，虽然肚子仍慌的难受，可小男孩已经习惯了，渐渐地也睡了过去。

小男孩谁的并不安稳，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带动灰扑扑的小脸上的伤口，竟又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