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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已经练就一身沉稳之气的顾青山,眸中现出了几丝慌乱。
罢了,不想她了,还是想想迫在眉睫的决战吧。身为斥候,他可以自由地在附近勘察地形,也确实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不管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成为现实,他都要在那里设下绊马索,挖好陷阱。不能让颉撷再逃回去,也不能让自己错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
14.立大功
月黑风高,远处的厮杀声异常惨烈。
一匹白色骏马沿着蜿蜒的小路飒飒驰来,马上坐着一员银盔银甲的少年小将,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双目炯炯地看向前方。
“站住,别往前走了。”顾青山从林子里钻出来,拦住了他的马。
小将勒住马缰,上下打量一番,问道 :“谁派你在这挡着小爷的?”
“没人派我拦你,因为前面有陷阱,再往前走,你就掉下去了。”顾青山平静答道。
小将噗嗤一笑,自语道:“我还以为要被抓回去了呢,原来不是监视我的。喂,你叫什么名字,是哪路军中的?”
“东路军李将军麾下的斥候,叫顾青山。”
“哦,”银甲小将点点头,问道:“你不去前方打仗,却躲在这挖个专门坑自己人的陷阱,你说你这个逃兵……不,你还不算逃兵,比逃兵更差劲,还要害自己人,今天小爷碰上了,就要清理门户。”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亮银枪,朝顾青山比划了一下。
顾青山伸出大手“彭”地一下攥紧了枪杆,用力一扯就把人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少年身子不稳,险些大头朝下栽在地上,顾青山长臂一伸扶住了他。
“小将军,你先别急,等我跟你说说。我这陷阱不是害自己人的,要不然也不会拦住你的马。这是要等着捉颉撷可汗的,你别往前走了,太危险,回去吧。”顾青山温声说道。
这少年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说不定是哪位将军的儿子,带来见世面的。怕他受伤,才没有让他上战场,可是少年轻狂,偏要上阵去杀敌,殊不知这样会要了他的命。
顾青山看透了他的底细,却没有明说,这种人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好言好语地把他哄回去,别耽误自己的大事就行了。
谁知少年却很不服气:“你别以为把本……本少爷从马背上拽下来,就能证明你有本事。还捉可汗,胡说八道吧,可汗今晚必败,那他还能不逃回草原?往中原跑,不是自己找死么?”
顾青山回头瞧瞧林中那条路,又趴在地上听了听动静,确定暂时没有人靠近,才低声给他解释:“小将军,草原的后路已经被咱们的西路军和北路军完全封锁了,想突破封锁线不容易,而且草原上一目了然,他要逃,很容易被发现。但是这里不同,这里山路崎岖,林子又密,逃进来就不好找了。可是这条小路能绕过库尔布山,从一个峡谷穿过去,就到达草原深处。颉撷熟悉这里的地形,很有可能会单枪匹马地从这里逃走。”
少年听得入了神,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青山,惊喜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呀,那好,我就和你一起在这等,看看究竟能不能抓到他。”
顾青山苦笑:“小将军,这是大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倒可以藏起来,可是你的马也许会引起别人怀疑,你还是回去吧。”
少年豪爽地大手一挥:“没事,我这马是宝马良驹,通人性的。我让它藏起来就行了。”说着,吹了一声低低的口哨,白马果然轻踏着蹄子隐进了密林中,还走出去一段路,才开始悠闲地吃草。
顾青山知道甩不掉他了,只得低低地嘱咐了他,拉着他的手腕躲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藏了起来。
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今晚无星无月,不好判断时辰。但是旁边的银甲小将已经快要睡着了,顾青山觉得应该是后半夜了。
每隔一会儿,他就要趴在地上听动静,可是每次都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声音。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考虑错了?或者颉撷已经被人杀了?
正胡思乱想间,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是从战场的方向传来的。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果然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由远及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钢刀。
近了,更近了……真的是突厥人。顾青山看不清那人长相,但是他隐隐觉得这就是颉撷可汗。
那人一边拍马,一边紧张地回头望来时的路,没有追兵。他忽然大笑一声:“哈哈,格老子的,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老子回了草原,过几年再报仇雪恨……啊……”
他正窃喜没有人追上来,却完全没有想到此处会有绊马索。马失前蹄,他庞大的身子被扔了出去,噗通一下子掉进了陷阱中。
顾青山一跃而起,跳进陷阱中,趁他没有回神之际,一刀砍在了脖子上,人头落地。
银甲小将也跑了过来,正见他提着人头从陷阱中爬出来。“抓到啦!真的是颉撷吗?”
“不知道,看不清,一会儿仔细瞧瞧吧。”顾青山爬了上来,从怀里掏出军中贴着的颉撷画像,仔细核对:“嗯,就是他,成功了。”
少年有点胆小,不太敢看,却瞥了一眼那双眉毛。颉撷是断眉,浓黑的眉毛只有半截,这是很明显的标志,被他看到了,*道:“真的是颉撷啊。”
顾青山这两年杀了不少敌人,也受了几次伤,对血腥场面并不是很害怕了。淡定地抽出提前准备好的青布,把人头包了起来:“好了,回去吧。”
“好。”少年这次很听话,满脸崇拜地瞧着顾青山。“你真了不起,皇上会重赏你的。”
顾青山抿抿唇,和他并肩朝大营走,考虑着该怎么解释:“呃,其实这人应该不算是我杀的,而是谭士礼杀的。谭大人你认识吗?”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道:“不认识,是个小官吧,这几路军的大元帅我都认识。”
顾青山暗暗点头,果然是大人物家的孩子。“他是探子营的校尉,我是他的亲兵。是谭校尉安排我在这等着捉颉撷的,所以呀,应该得到重赏的人是他。”
少年不屑地切了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呀,他要是能算出来,干嘛不自己亲自在这等,却要你来。再说了,刚开始你也没把握。等那么久的时候,我见你也挺着急的,分明是怕自己猜错了,被人当逃兵责罚。现在立了功,就要把功劳让给别人,小爷看不了这种事,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小爷给你做主。他敢冒领功劳,那就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
面对这个热情耿直的少年,顾青山噗嗤笑了:“我没有委屈,谢谢你主持公道。我原本就是小村里的种瓜郎,刚入伍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如果没有谭校尉,我根本就不可能杀死颉撷可汗。就像这次决战,谭校尉带着我们多次侦查周边的环境,才发现了这条小道。而且他吩咐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要相机而动,这样我才能抓到绕路逃跑的颉撷。这不是欺君,功劳确实应该是他的。”
少年仰头看着他一笑:“你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好吧,我就成全你,就当是他抓的吧。”
“嘿嘿!谢谢啊。”顾青山朝着他温和一笑。
少年哈哈大笑,连说有意思。“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喜欢你,你叫顾青山是吧,还真是像青山一样沉稳大气,还好玩。”
快到军营的时候,少年骑上马走了。顾青山赶忙去找谭士礼,却见他们三个人也正在急匆匆地找他。
“青山,你没事吧?我们找了你半天找不着,都快急死了。”谭士礼左手受了伤,用右手一把抓住他胳膊。
“我没事,放心吧。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先进军帐再说。”顾青山拉着他进了军帐,费强和马辉紧随其后。
三人看着他神秘兮兮地把青布包放到了桌子上,解开包裹,双眸炯炯地说道:“瞧,这是什么?”
“颉撷人头?”三个人惊的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费强胆子大,凑到近前仔细地瞧了瞧,颉撷的画像早就在军中贴的遍地都是,那断眉、眼睛、胡子。“真的是颉撷啊,青山,你砍下了突厥可汗的人头,立大功了,还不快去皇上面前领赏。”
顾青山淡定地摇摇头:“不,该领赏的不是我,而是谭校尉。是他教我兵法,教我学会观察地形、判断人心,我是从库尔布山峡谷旁边的小路上设了绊马索,挖了陷阱才捉到颉撷的。咱们三个都是谭校尉的亲兵,咱们做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布置的,所以领赏的人应该是他。”
谭士礼一愣,费强也没想到顾青山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马辉最先反应过来,欢喜笑道:“对,这是谭校尉的功劳,主子,您快去圣上那报喜吧。”
谭士礼依旧震惊,却没有半点欢喜的神色,迟疑着垂下头:“我知道青山一直很想立功,你靠自己的聪明才智立了大功,我不能硬抢,再说,这也是欺君大罪,要灭九族的。”
马辉有点着急了,劝道:“这不是欺君呀,主子,青山说得对,我们三个都是您的亲兵,无论谁砍下人头,都算您砍得,您学富五车,自然知道在皇上面前该怎么说。”
谭士礼还是摇头:“我谭某人是正人君子,不能夺人之爱,青山,你救过我的命,已经算是报答我了。你也需要这份功劳,还是你自己去领吧。”
顾青山笑道:“今日说句没大没小的话,这两年咱们在一处吃住,就像亲兄弟一般。兄弟的想法你们也都知道,就想学好本事,早点回宁家庄。仰仗你们帮助,如今我已经学好了本事,谭大哥还教了我读书认字,眼下就等着回家了。若是我去皇上那里领了功,就算有官职封赏,那也要大军班师回朝之后了,我等不了。等到那时候,宁馨肯定就嫁人了。我不想当官,也不想发财,只想娶宁馨。再说了,我只是村里的种瓜郎,给我个官当,我也不一定能干好。可是谭大哥不一样,你需要这份功劳才能完成心愿,而且你也有学问,有本事,能当官,就差一个面圣的机会。你的心事兄弟都明白,你就别客气了。若不嫌弃,今天咱们就结拜为兄弟,将来,大哥你发达了,兄弟自然也就沾光了。”
顾青山说的言辞恳切,谭士礼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二人跪地八拜义结金兰,成了异姓兄弟。
谭士礼提了人头去面圣,龙心大悦。一番交谈过后,皇上大赞谭士礼文武全才,只叹相见恨晚,当即命他随驾返京,进京后再和其他军官一起封赏。
顾青山跟随第一批返京的士兵在二月中旬到达了长安城外,在军中老老实实地等着谭士礼帮他运作关系,第一批遣散返乡。
二月二十一这天,兵部的官员带来了第一批返乡人员的名单,顾青山赫然在列。
15.归来
骑着膘肥体壮的乌骓马,顾青山热血沸腾,喜不自胜。终于可以回家了,过完年,宁馨刚刚十六岁,也许……一切还来得及。
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水青色杭稠锦袍,衣领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竹叶,腰间配着一把名叫“朗月”的宝刀,马鞍上悬挂着打仗时用的一杆铁枪,身后背着金漆长弓和精钢羽箭。马鞍前的褡裢里有二百两银子,用京兆府的封条和火漆密实地封了口。马鞍后面悬挂着一个大包袱,里面都是上等绸缎做成的衣服。
出营的那天,谭士礼亲自牵着乌骓马到大帐门口来接他,把他迎进了尚书府沐浴更衣,由谭家三爷谭士礼的父亲陪着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才送他离开京城。
谭士礼给他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没有一辆大车肯定装不下。顾青山只想骑马飞奔,早点回家,什么都不肯要。双方几番推让,最终,顾青山才选择了这些将来对于打猎有用的兵器和一匹快马。
知道他心急,谭士礼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京兆府的印信,褡裢上也贴了京兆府的封条。这样,走州过县就可以免去很多盘查,让他一路畅通无阻。
金元宝他不肯收,谭士礼没办法,只能给了他褡裢里的二百两银子,并在包袱里塞了几十两碎银路上用。还连连责怪他不拿自己当大哥,太见外,说等他成亲的时候,把这些送给弟妹做见面礼。
提到成亲,顾青山就只剩了憨憨的笑,承诺了自己定亲之日一定给大哥来信,这才心急火燎的走了。
一路风驰电掣,白天骑在马上,他总感觉宁馨下一刻就会出现在面前。晚上睡觉,一会儿梦到她甜甜的笑着说:青山哥,我要嫁给你了。一会儿又看到她成亲的画面,可是新郎官却不是自己。
二月底,拼命三郎似的小伙子赶到了涞水镇。先沐浴更衣,刮去青黑的胡茬,梳好头发,扎紧腰带,朝镜子里看看,确定是个风姿俊朗的小伙子,才笑嘻嘻地去铺子里买了几包糕点,不理会街上惊艳的目光,径直骑马赶往宁家庄。
到了村口,已经是黄昏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出了炊烟。生出新芽的绿柳环绕着安静的小村庄,涞水河在一旁静静的流淌,远处野狼山上的苍松翠柏是那么的熟悉。
可是,他却勒住了马,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如果宁馨成亲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掐着自己的额头,实在想不出答案。服满兵役回来,理应先去里正家报到。如果在他们家听到宁馨已经成亲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会不会不顾一切地闯到她夫家去把她抢走……
近乡情怯,不敢进村的顾青山被一位热情的大婶喊住了:“这位大官人,你是要去我们村吗?是哪家的亲戚呀,要是不认识路,我可以带你去。”
声音有点耳熟,顾青山转头一看,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现实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心跳,他沉声开口:“四婶,是我呀,你不认得青山了么?”
尹四婶吃惊的睁大了眼,上下打量打量,皱着眉问道:“你是谁?你再说一遍。”
“我是顾青山哪,打完仗我就回来了。”顾青山翻身下马,让她可以近距离的瞧瞧自己。
尹四婶走近两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一把扔了手里挖野菜的篮子,拉着顾青山的胳膊大哭起来:“青山哪,真的是你呀,你回来啦,太好了。顾大磊呀,你瞧见了吧,你儿子活着回来了,还出息了,骑着大马,穿着缎子衣裳,我总算是不用做恶梦,不用去你们两口子坟前骂自个儿了,呜呜……”
顾青山也有些动容,扶住尹四婶笑道:“四婶,这仗才刚刚打完,我就回来了,还没去里正家里交文书呢。你也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还学了一身本事,以后可以进山里打猎,你想吃肉的时候,就跟我说,我去给你捉野猪。”
尹四婶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捡起篮子,拉着他热热乎乎的朝家里走:“去里正家不着急,先回家吃了饭再说。小栓已经娶了媳妇了,小霞今年也十五了,都长大了。诶,对了,你今年二十了吧。当兵耽误了亲事,不过没关系,赶忙四婶发动咱们村里所有的老婆子小媳妇们给你说媒,决不能让你打光棍。咱们家但凡有小栓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你就放心吧。你有出息,能活着回来,要是小栓去,早就没命了。咱们村其他人怎么样了?”
顾青山并没打算要依赖尹家生活,不过尹四婶能这么惦记自己,还是让他心里热乎乎的。想到其他人,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除了我和吴大力,其他八个人……在两年前就没了。尸首埋了,连把灰都没能带回来。”
听了这话,尹四婶更加庆幸自己那个瘦弱的儿子没去。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拉着顾青山进了门,尹四婶招呼院子里劈柴的儿子和厨房里做饭的儿媳都过来看看谁来了。
尹小栓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犹疑着问:“是……青山哥?”
小栓的媳妇于氏已经看直了眼,她从没见过这么俊朗挺拔的男人,一身的英气,这附近的村里哪有这样的人,就是去镇上赶集,也从没遇到过。
顾青山淡定的笑笑:“是我,小栓,你眼力不错,比四婶眼神好。”
尹小栓瞧瞧他通身的贵气,嘬着牙花道:“早知道当兵能有这出息,我说啥也不要自己去,决不能让你替我呀。”
尹四婶用手里的篮子打在了他*股上:“别胡说,你青山哥这是拿命拼出来的,咱们村去了十个人死了八个,你要是去了,早就没命了。”
正说话间,小霞端着木盆从门外进来:“娘,宁馨姐让我问问你,明天你去镇上卖鸡蛋不?她想跟你一起去。”
突然间听到心上人的名字,顾青山的心跳漏了两拍。却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宁馨?是里正家的宁馨妹子么?她十六岁了吧,还没成亲么,还要去集上卖鸡蛋?”
他印象中的宁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每次去赶集,都是买好吃的,从来不用卖鸡蛋的。
“唉!别提了,宁家倒了大霉了。别说这个了,小霞,你青山哥回来了,你快去杀一只鸡,加个菜,一会儿咱们一块吃饭。”尹四婶想拉着顾青山进屋,懒得提宁家的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小霞看不清,大咧咧地跑到顾青山跟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又好奇地看看他身上的金贵衣裳,旁边的高头大马,大声道:“哇!青山哥你发达了,这是发了大财吗?穿这么好的衣裳,人也比以前好看了。”
顾青山哪有心思跟她闲扯,难掩心急地问道:“宁家怎么了?我一会儿要去里正那交文书呢,他们家究竟出什么事了?”
小霞抢着说道:“你别去他们家了,现在吴大力他爹才是里正。宁斌哥打抱不平,元宵节上被人打残了,现在卧床不起呢。我刚才还好心地问了问宁馨姐,她说还是不能动弹呢。”
“你刚见了宁馨是吧,在哪见到的,她没什么事吧?”顾青山急急问道。
“在河边……”
没等小霞说完,尹四婶接话道:“宁馨倒是没啥事,只不过听说她那婆家不怎么样……”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了顾青山头上,让他一下子就喘不上气了。
“宁馨……宁馨嫁人了?”他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手心里一片冰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指尖狠狠掐着手心,都不觉得疼。
“没成亲呢,年前刚定的亲。不过,自从她哥出了事,得罪了镇上的赵大户,听说她婆家就想退婚呢。”尹四婶接着说道。
“好,退婚好……”顾青山喃喃自语,却又突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他该说的话。怎么一回到家,就这么不淡定了?经过了那么多腥风血雨的场面,他早就练得沉稳大气了呀。宁馨呀……宁馨,一提到她,就沉不住气了。
顾青山趁着别人没听清,赶忙给自己圆场:“四婶,我是说走、我该走了。我得去里正家先报个到,一会儿还要去镇上,今晚就不在家里吃饭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吃,我先走了。”
他急急火火的牵着马出门,尹家人留不住,只好任由他去了。
顾青山翻身上马,朝着河边跑。远远地瞧见那一个素衣的身影,竟有些流泪的冲动。他跳下马鞍,扔了马缰,凝视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背影,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近。
她长大了,乌黑的长发已经及腰,纤细的腰肢在发梢摇曳间晃动,白玉一般的小手正在用力绞拧着一件藏蓝的衣衫,许是她父亲或是哥哥的衣服,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她手上才能有他的一件衣服呢。
她拧完衣服,放在了光滑的石头上,许是蹲久了腰酸了,用双手拄着后腰捶了捶。这个动作,让他看清了她胸前挺拔的轮廓,大姑娘了,身段窈窕迷人。
顾青山喉头一动,百感交集,怕吓到她,尽量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声音,紧走了几大步上前,自以为用很淡定的语气唤了一声:“宁馨妹子。”
宁馨没有回头,而是弯下腰去端起一盆水,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兜头泼了下来,嘴里喝骂道:“你给我滚。”
顾青山措不及防,一盆水妥妥地泼在了脸上和身前。水珠顺着英挺的剑眉滴答掉落,也把痴痴的目光润泽的更加缠绵。他穿的锦缎衣裳本就轻薄,被水浸*,软软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前胸、臂膀健壮的肌肉轮廓,强壮有力。
16.喜重逢
宁馨跟娘去麦地里拔了一天草,腰酸腿疼。以前家里是不用她下地干活儿的,可是大哥被人打残了,至今躺在炕上起不来。爹爹去县里告状请大夫,却又被判成诬告,在街上被小偷把多年攒的几十两银子偷了,还在一个暗巷里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嫂子娇气,不肯下地,宁馨就主动提出来要下地干活儿。
从麦田回到家,宁馨舍不得让娘再受累,就抢过脏衣服到河边去洗。眼瞅着天就快黑了,她不由得加快脚步。遇到小霞,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话。
小霞走了,河边只剩下她一个人,宁馨强忍着腰酸,用捣衣砧快速捶打着衣裳,想早点回家。
“宁馨妹子,洗衣裳啊。”一个男人讪笑着凑了过来。
宁馨冷眼一瞧,是村里臭名昭著的无赖,就没好气地喝道:“吴二狗,你有什么事?没事离我远点,忙着呢。”
吴二狗嘿嘿一笑,又朝前凑了凑,佝偻着瘦弱的身子蹲在河边的石头上,还真像一只赖皮狗:“妹子,哥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家现在这情况,婆家退婚是肯定的,我呢,现在是光棍一条,你要是乐意跟了我,我保证……”
没等他说完,宁馨就恼了:“你少在这胡说,谁跟你说我婆家要退亲的?就算退了亲,我也绝不会搭理你。春芽子才和你成亲一年多就被你作贱死了,我恨不能打死你给她报仇呢。”
吴二狗也不恼,依旧讪笑着逗弄她:“宁馨,你真好看,生气以后更好看。春芽子连你的一个脚趾头都赶不上,要是你嫁了我,我保证拿你当菩萨供着……”
“你给我闭嘴,滚一边去。吴二狗,你是欺负我哥躺下了,打不了你了是吧?你别忘了,我大堂哥、二堂哥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欺负我,看他们不把你活活打死。”宁馨怒瞪着他,一棒子挥了过去。
吴二狗跳起来,躲到一边,不敢靠近了。因为提起了宁江和宁涛,吴二狗立马怂了,那哥俩人高马大,可不是好惹的。
可他又有点不死心,呐呐道:“宁馨,我说的是真的,你……唉!算了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过,我这没关系,就算你成了破鞋,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不是童男子了。那我就等着吧……”
好端端的大姑娘,被人说成破鞋,宁馨简直气炸了肺,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吴二狗砸过去。那厮见宁馨真急了,怕她回去叫她大伯家的哥哥们来,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河边恢复了清净,宁馨赶快洗衣裳。终于洗完了最后一件,她揉揉麻了的腿,站起身来,捏了捏酸疼的腰,打算收拾衣服回家。
就在这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说不清的情愫。
“宁馨妹子。”
宁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蹿到了脑瓜顶,吴二狗这个混蛋居然还没走,还装作换了个声音,一副情深意浓的模样,你戴上象牙你就不是条狗了吗?
她没答话,弯腰端起刚刚涮完衣服的一盆水,回身毫不客气的泼了下去。
可是……眼前这人很显然不是吴二狗,他脸上*哒哒的看不清长相,宁馨首先看清的是他魁伟的身材和健硕的胸膛。
男人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俊朗的容颜和璨若星河的双眸直*进她眼底。
宁馨瞬间失了神,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既亲切又熟悉。可是分明又不认识,附近村子里哪有一个这样俊逸挺拔的青年。
“宁馨,你不认得我了?你再好好看看。”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顾青山心潮澎湃。看着她呆呆的模样,他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她居然不认得自己了么?
“青山哥?你……你真的是青山哥吗?”宁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青山欢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用力点点头:“是,我回来了,宁馨,你……你……”
他想说:你想我了吗?可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太好了,”宁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落下两颗豆大的泪珠:“青山哥,你回来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怕你受伤,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她泣不成声,每次去菜地,瞧着那一片荒芜的瓜田,怎么可能不想起那个种瓜的小伙子。青山哥那么好的人,不该死在战场上,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宁馨一直盼着他能好好的回来,接着种瓜抓鱼。
“别哭,宁馨,别哭啊……”顾青山虽然期盼过久别重逢,宁馨欢喜落泪的情景。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哄她才好。
掏出怀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顾青山笑道:“宁馨,你瞧,这还是你送我的帕子呢。我一直舍不得用,今日倒给你擦了泪了。”
宁馨忽然发现刚才太激动,忘了礼数了,他们这样亲昵的动作是不妥的,赶忙后退了一步,抢过帕子自己擦。打开一瞧,确实是自己的帕子。这才想起,他临走时受了伤,她曾经用自己的手帕给他包扎伤口了。
宁馨不知该不该还他手帕,觉着自己的帕子总带在他身上不太合适,就塞进了自己袖口里。
顾青山一看自己心爱的东西要被没收,顿时着急了:“那是我的,不,是你的。但是,已经跟了我三年了,你……你不能收回去呀。”
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大男人如此委委屈屈的模样,宁馨被他逗乐了:“青山哥,你都二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耍赖。”
我就乐意跟你耍赖,跟你耍一辈子。
顾青山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苦笑道:“我也没别的帕子了,你就还给我吧。诶,对了,刚才你怎么二话不说就泼我一盆水,咋回事?”
说起这事,宁馨有点愧疚,只得把帕子掏出来给了他。解释道:“刚才吴二狗过来了,跟我说了几句不三不四的话,被我骂走了。所以,没过多久你过来的时候,我以为是他回来了。青山哥,对不起,我帮你洗衣服吧。”
顾青山拧起了剑眉,声音凌厉起来:“你说吴二狗,他欺负你了?”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顾青山这几年做斥候,五感特别敏锐,马上发现那里藏着人,在悄悄移动,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宁馨叹了口气道:“最近家里出了事,我才算见识了真正的世态炎凉。吴二狗落井下石也正常,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春芽子嫁给他才一年多,就被他折磨死了。”
顾青山听到灌木丛里传来更大的动静,知道是藏着的那人要逃跑了。他迈开大步走了过去,长臂一伸,薅住了那人的后脖领子:“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滚出来。”
他结实的臂膀直接把那人提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摔在地上。宁馨一看,就气的痛骂:“吴二狗,你这个坏蛋,居然还没走,躲在这里。”
吴二狗被摔得直抽凉气,正想狡辩几句,还没想好借口,就见顾青山硕大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只一拳就打得他眼冒金星,没等开口喊疼,第二拳就落了下来,打掉了一颗门牙,满嘴是血。“别……别打了,要死人了……”
顾青山不理会他的哭喊,继续拳打脚踢:“吴二狗,这一顿是替春芽子打你的。你干出那丧尽天良的事也就罢了,她嫁给你,你还折磨死她,你就是欺负她没有老爹大哥能打死你是吧?”
吴二狗疼的抱着头呜呜直哭,几年没见,顾青山的铁拳比以前硬了不是一点半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别……别打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比……比打死我值……”
顾青山也不想真的出了人命,看打的差不多了,直起腰冷声道:“有话快说,有*快放。”
吴二狗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龇牙咧嘴道:“有人要害……宁馨……”
“你说什么?说清楚点,敢说瞎话,我踩死你。”顾青山面色一凛,抬脚踩在他胸前,用力一压,差点把他踩断气。
吴二狗吓得没了魂,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不,不敢说瞎话。骆各庄的一个无赖,叫骆麻子,最近请我喝酒,打听宁馨的事……他酒量没我好,喝多了,就说……说有人花钱,要买宁馨的身子,让她成了破鞋……”
顾青山气的一跺脚,吴二狗吐出一口血来。“说清楚点,谁花钱?怎么个打算?”顾青山厉声喝问。
宁馨既震惊又气愤,身子微微抖了起来,眸中的无助和委屈看着让人心疼。顾青山看着心上人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想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让她不用怕。
他回来了,以后再不会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17.呵护
吴二狗缓过一口气来,接着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咳咳,他前几天在镇上请我喝酒,今天……就刚才,我在村口瞧见他了,还有两个人,他们鬼鬼祟祟的。我猜,许是打算今天动手。”
顾青山抬起脚,回头瞧瞧通向村里的那条小路。宁家庄并不是紧挨着涞水河,村边上是打麦场,旁边是一片小树林,再往东是一小片水田,还有路边野生的灌木丛,然后才到河边。
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埋伏好,要偷袭宁馨的话,那片小树林就是最合适的地方。天色已经很暗了,顾青山朝着那边望了望,什么都看不清。有灌木丛挡着,看来这边打吴二狗的情形那边也看不见。
“滚吧,绕道回去,以后再让我瞧见你朝宁馨身边凑,看我不打死你。”顾青山冷冷地放了话,吴二狗赶忙连滚带爬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宁馨,别怕,朝前走,什么都不用管,有我呢。”顾青山目光坚定,感染的宁馨也有了底气。
宁馨心里突突地跳着,本来是不敢去小树林那边了,但是看青山哥信心满满地模样,她用力点点头,端着木盆尽量平静地朝前走。
宁馨走到小树林边上的时候,隐约觉得里面有人耳语。她不敢东张西望,心里却又紧张的不得了,身后没有脚步声,也不知道青山哥跟着没有。
青山哥从不骗人,他说没事肯定就没事。而且,他现在比以前更高大了,还学了功夫,打吴二狗就跟捻只蚂蚁似的,那骆麻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只能让自己脑海中充满顾青山健壮的影子,才能克服恐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树林里有踩断树枝的声音传来,然后她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那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肯定发现不了,因为今天干了一天农活又洗了一大盆衣裳,已经很累了。宁馨隐隐觉得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躲一下,就听到了身后一声闷响,有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急急回头,就见地上果然倒了一个陌生男人,脸上似乎确实是有不少麻坑,顾青山站在旁边冷眼瞧着。
小树林里响起半声低低的惊呼,后半声似乎是因为自己捂住了嘴,闷掉了。
顾青山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进小树林里,转眼就拎了一个女人出来。“彭。”女人被扔在地上,疼的直叫。
宁馨一愣,难以置信地弯下腰去仔细瞧了瞧:“大嫂?怎么会是你?你……我明白了,竟然是你要害我。”
妇人一边揉着摔疼地膝盖,一边装出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道:“啊,宁馨呀,我正要去你家找你说婚事的事情呢,刚巧在这里遇上了哈。”
宁馨被气乐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要找我,干嘛不去我家,却躲在这小树林里,和一个无赖叽叽咕咕?为什么这无赖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棒,这分明是要把我打晕,然后呢?然后你们要做什么?”
宁馨越说越气,呼呼地喘着。村子里似乎有喧哗声响起,隐隐有火把晃动。顾青山冷声道:“宁馨,别跟她废话了,有人来了,你躲起来,我来处理。”
一个手刀劈下去,妇人马上晕了。顾青山扯乱她的头发挡了脸,又去掐骆麻子的人中,看他眼皮动了动,迅速闪身躲进了树林里。
骆麻子晕乎乎地爬起来,就见村口那边影影绰绰地人影在动。“坏了,人叫来了,得赶紧,哎呀,怎么打了别人,自个儿也晕了。”他一边自顾自地叨咕着,一边动手解女人的腰带。天色暗,又着急,他哪有时间去看被乱发遮着的脸。只飞快的扒了她下身的衣裳,连带的上身也弄的酥.胸半敞,便解了自己的裤带,抬起她两腿,飞快地戳了进去。
顾青山高大地身子挡着宁馨,不让她看见那龌龊地一幕。
可是这骆麻子偏偏是个碎嘴子,一边做还一边叨叨:“哎呀,女人,爷今儿享福了。这大肉腿,哎呦,爷这物件立马硬了,快快,快进去。诶,这丫头居然不是个雏儿?靠,董老二早把人家睡了,还要爷来干这差事……”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近,骆麻子舍不得离开,又不敢恋战。狠狠地顶了一下,提起裤子就跑。
顾青山低声叮嘱宁馨:“你绕到水田边上去,我去抓他回来。”
“嗯。”宁馨脸上早就红的火烧火燎的,虽有他宽厚的胸膛挡着,却挡不住那烦人的声音。一个大姑娘要面对这种事,还是和一个青年男子一起面对……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见他。
宁家庄的人们举着火把来到了近前,有人问道:“不是说小树林着火了吗?哪有火呀。”
“哎,地上躺着个人呢,快去看看。”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地上的女人。
人们举着火把凑了过来,看清是个半裸的女人的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有的甚至惊呼了起来。憨厚的汉子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瞧了。也有好事的,拿眼上上下下死盯了几眼。人们不知是死的活的,正互相推搡着,就见那女人醒了过来。
她抬起眼皮瞧瞧周围的人们,揉揉后脑想起刚才好像是被宁馨身边的男人打晕了。撩起脸上的乱发,她坐了起来,却突然惨叫一声:“啊……”
她发现自己竟然赤着下身,在一群人面前坐着,就像被老鹰叼走了魂,她俩眼直了。
大力娘胆子大,凑上去捡起旁边的裙子扔给她:“你是谁家的媳妇?快把衣裳穿上吧,是不是遇上了歹人?”
宁三婶歪着头瞧瞧,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不是……不是那个”她实在说不出亲家大嫂这几个字,可是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正尴尬间,就听水田那边的灌木丛旁传来一声断喝:“是谁在那偷偷摸摸的,给我滚出来。”
人们回头一瞧,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像拎野鸡一般拎了一个蜷缩成一团、提着裤子的男人过来。
顾青山大步走到近前,把骆麻子朝地上一扔,朗声说道:“这人鬼鬼祟祟的,我瞧着像是个小贼,咱们村里今天有没有人家丢东西,若丢了,恐怕就是他偷得。”
大力娘吃惊的瞧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旁边一人手上夺过火把,凑近了细看:“青山,真的是青山哪,我家大力呢,他咋没回来呀?啊?他是不是……”
大力娘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大家也都认出了顾青山,纷纷凑了过来,尤其是家里也有孩子入伍的,更是紧紧揪着他问情况。
“大力没事,挺好的,还当了百夫长了,让我带话给你们,让你们放心。其他人……前年在黄河边那一场大仗打完之后,就没见过了。”顾青山简短回答了问题,马上就有人放声大哭。
话题转移,骆麻子就想提着裤子偷偷溜走,那边的女人也穿好了裙子,拔腿就跑。两个人咣当一下撞在了一起,纷纷倒在地上。
人们这才想起刚才这一桩丑事,迅速围了过来,有人已经认出了妇人:“这不是镇上开首饰铺子的董记老板娘么?”
“诶,对呀,是宁馨的婆家大嫂啊。”
“这个无赖我见过,瞧他那满脸麻子,就是骆各庄的骆麻子。瞧他提着裤子那怂样,这好事分明就是他干的,有胆子干还没胆子承认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骆氏见被人认出来了,就急着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巴掌扇在了骆麻子脸上:“你个混蛋,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骆麻子刚被顾青山摁在灌木丛里打了一顿,现在又被骆氏打,一下子就恼了:“骆春花,你个臭娘们,是你找我来的,现在还倒打一耙?”
大力娘在一旁冷笑:“说了半天,敢情是一个村里出来的野鸳鸯,你们要偷腥就到自个儿村里去,别来俺们村干这腌臜事。”
宁馨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宁馨哪,宁馨……”
宁馨的大堂哥宁江迎了上去:“二婶,宁馨怎么了?”
“宁馨到河边洗衣服,一直没回家,我听说村东出事了,就赶紧跑了来,你们看见宁馨没?”宁馨娘急的额头都冒汗了。
18.退亲事
“娘,我在这呢,我没事。”宁馨端着一盆衣裳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到母亲身边面色平静的说道:“我在河边正碰上青山哥,说了几句话。”
顾青山赶忙接话:“是,大娘,我到河边饮马,看见宁馨妹子了,就问问最近村里的情况。这时候,瞧见这个无赖鬼鬼祟祟的,我以为是个小贼偷了咱们村里的东西,就把他抓住了。”
“青山回来啦!”宁馨娘惊喜地走近一步,却忽然发现了坐在地上的骆氏,惊愣道:“这不是亲家嫂子吗?你怎么在地上坐着呢?快起来呀。”
宁馨娘没看到前边发生的事,好心好意地想去扶骆氏起来。宁三婶悄悄扯住她的袖子,低声道:“二嫂,别理她,咱回家吧。”
这桩婚事,董家请的宁三婶当媒人,谢媒金没少给。自从宁斌出了事,董家的态度就变了。前几天到镇上赶集,宁三婶碰上骆氏,后者含沙射影的说,自古姻缘就要门当户对,就算女方稍微低点也行,但是差距不能太大,如果有一方败落了,就该主动退还彩礼,亲事作罢,别舔着脸赖着人家不放。
宁三婶一听,自然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也没给她好听的,当初是你们家求着要娶,现在又想无情无义地甩开烫手山芋,还想要回彩礼,这么厚脸皮的事,谁能干得出来?
双方不欢而散,再次见面就是今天。
虽然骆氏呜呜哭着装可怜,可是明眼人都猜到了一些什么。她一个镇上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河边?就算回娘家也走不着这条路,如果是到宁馨家串门,也没必要绕到河边来。来这里分明是有目的,那骆麻子又说是被她叫来的,而宁馨正在河边洗衣服……如果不是凑巧碰上顾青山回村,恐怕就不知是什么结果了。
宁江看了一眼压着怒气的顾青山,又看看绷着脸的宁馨,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二十五岁的农家汉子,身强力壮,盛怒之下把拳头攥的嘎嘎响:“骆麻子你个王八蛋,你们奸夫□□干这伤风败俗的事,却跑到我们村来,是欺负到我们宁家庄门口了。”
说着就冲了过去,一双铁拳落在骆麻子脸上、身上,打得他嗷嗷直叫。几个宁家院里跟宁江交好的青年也都冲上去拳打脚踢,女人们胆子小,怕出人命,就上前拉架,却又不知是谁趁机在骆氏脸上抓了几把,挠出几道血口子。
附近打麦场上的一个麦秸垛动了动,传出一点压抑的声音。一片混乱之下,别人发现不了,但顾青山做了几年斥候,观察力十分敏锐,心里猜到,那就是在村里喊村东着火的人了。不过,没有必要再把他揪出来,他不想从这些肮脏人嘴里听到宁馨的名字。
抛下半死不活的骆麻子和披头散发、尖声痛哭的骆氏,宁家庄的人回了村。
宁馨端着木盆走在娘身边,宁三婶跟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宁江气还没消,紧紧攥着拳头。一家人闷头朝着家里走,宁馨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顾青山:“青山哥,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就到我家吃吧。”
顾青山想念宁馨亲手做的饭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了,差一点脱口而出就答应了,可是看看宁家人的神情,他知道今晚自己不适合去她家。“我吃过了,我要去大力家有点事,明天我再去看宁斌哥。”
宁家人心事重重,自然没有多留,回到家,就关上了大门。进到里屋,宁馨娘急急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馨咬了咬牙,把今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娘,如果不是遇到青山哥,只怕……”
宁江气的大骂董家,宁三婶缩在旮旯里忽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二哥、二嫂,我对不起宁家。”宁三婶低垂着头,不敢看人。
宁馨娘赶忙过来拉她:“你别这样,这事不怨你。当初相亲的时候,我们对董少成也是满意的,宁娟也在镇上打听了,那孩子品行不错。谁能想到他大嫂竟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宁三婶摇摇头,低声道:“二嫂你不知道,前些天我在镇上碰上骆氏了,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顿话,意思是咱们家垮了,就该主动退还彩礼,退亲。我没给她好脸色,咱们宁馨又没什么错处,凭什么退彩礼?早知道她会想出这损招来,还不如咱们去退亲。”
宁馨爹身上的伤刚好,腿脚还不太利索,抹了一把浑浊的眼睛,恨声道:“咱们家虽然不行了,也不能这么委屈宁馨,跟董家的亲事一定要退。明天咱们就把彩礼都给他家退回去,幸好宁馨没嫁进他们家,要不然就真是被坑死了。”
宁馨娘担忧的看一眼闺女,想到姑爷清秀的容貌,又是个有学问的秀才,对宁馨一往情深的眼神,犹疑着问道:“宁馨哪,那董少成……和你,你若是不舍得……”
“娘,我跟他只不过见过两次面,没什么感情,明天你们就去退亲吧,这样的人家,打死我也不嫁。”宁馨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趴到炕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眼泪默默地落了下来,她不敢哭出声。自从元宵节大哥出了事,娘和大嫂天天哭,白天她就再也不哭了,这个家已经遍体鳞伤,她不能再朝上边撒盐了。
次日一早,宁馨爹娘把厢房里放着的彩礼搬出来,放到宁三叔借来的牛车上。宁三婶十分自觉的把谢媒金都带上了,连她最喜欢的那一副耳环也放回了盒子里。董家给的彩礼不少,尤其是他们家最拿手的金银首饰,还没成亲,宁馨不好意思戴,哪怕是董少成悄悄塞给她的一副玉镯子,她也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宁斌家的,你那只珠钗别戴着了,既然要退亲,咱们就一样不少的送回去。”宁馨娘说道。
侯氏扁扁嘴,不情不愿地从头上拔下珠钗,难舍的看了最后一眼,扔在牛车上转身就进了屋。
宁馨看了一眼大嫂的背影,没说话。拉着母亲的手道:“娘,你们去了好商好量的把亲退了就行了,千万别起冲突,要不然就叫上堂姐一家当中间人,咱们家……可不能再出事了。”
宁馨娘点点头:“放心吧,不会打起来的,照看好你大哥,今儿别下地了。”
宁馨轻声应了,送他们出了门,才转身进去。到厨房收拾好了桌子,洗了碗,又把中午要做的饭菜预备好。宁馨把锅里煮好的盐焗豆盛出来,放到厨房的桌子上。
“姐,大哥尿了,得换块炕布。”宁浩在屋里喊道。
“哦,来了,我去找块干净的炕布来,你给他把*的撤出来。”宁馨急急进屋找炕布。
宁斌头部受了重伤,有时糊涂有时明白,糊涂的时候,大小便会失禁。虽是亲大哥,可宁馨毕竟是大姑娘,不能贴身伺候,只能干些洗洗涮涮的活儿。这些天,都是宁馨娘伺候儿子。
出了事以后,十一岁的宁浩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再也不像以前一样调皮捣蛋,无论下地还是伺候大哥,再也不耍贫嘴,嫌这嫌那。
宁馨把一块干净的炕布递给宁浩,拿了被尿的那一块放到院子里的大木盆里面,想等到下午再去河边洗。
“我一个人既要扶人又要铺床,哪做的来?大嫂,你就不能来帮把手吗?”宁浩不高兴的看向厨房里的吃盐焗豆的嫂子。
侯氏因为珠钗被要走,心里本就别扭着呢,被小叔子呼喝几句,就更加委屈了。公公婆婆不在,她胆子就更大了,把手上豆子一摔,大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在娘家的时候,哥哥嫂子没从跟我说过一句重话,到了你们家,吃不上喝不上也就罢了,还要守着这么个残废。我是嫁到你们家,也不是卖给你们家了,你们看我不顺眼,大不了和离,干嘛故意找茬骂人。”
宁浩气的呼呼的,说道:“自从大哥瘫在炕上,你管了几天?还不上娘天天伺候着,以前大哥好的时候,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哪次从镇上回来不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现在大哥病了,你就不想要他了,好、好啊,你这无情无义女人,滚回你娘家去吧。”
侯氏这些天早就忍不住了,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提出离开,既然宁浩把窗户纸捅破了,索性她也就豁出去了,一甩袖子进屋收拾东西。
“你们家欺负人,我天天好生伺候着相公,你们却还对我连打带骂的不满意,那好,我现在就回家去,和离。”侯氏飞快的收拾好小包袱,把自己的首饰衣裳都带上,转身就走。
宁馨赶忙跑进来拉住她,恳求道:“大嫂,大嫂你别走,大哥不用你伺候,我来、我来,你别走好不好?你的珠钗没了,我那还有,我把我的好首饰、好衣裳都给你,大嫂你别走行么?”
19.柔韧
宁馨急的快要哭了,宁浩却不买账,过来扯住宁馨:“姐,你别拦着她,让她走,你看她这些天的样子,看大哥一眼都是斜眼瞅的,这样的女人,要她干嘛。”
宁馨气的一跺脚,指着宁浩急道:“你别说话了。”
侯氏已经出了堂屋的门,走到院子里,宁馨甩开宁浩跑上去,追到了门口:“大嫂,只要你留下,家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都给你,行不行?你想想,大哥原来对你也很好的。他现在只不过是一时病了,以后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面对小姑子的哀求,侯氏冷冷的哼了一声:“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大夫敢来给他看病,断腿还能接的上?脑子还能不糊涂?宁馨,正因为你们家待我不错,我才忍了这么久,要不然正月里就走了。你是个好姑娘,但是,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也会走的。我才十八岁,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侯氏抬脚就走,宁馨拉住她胳膊不放:“大嫂,我求你了。大哥现在心里是最脆弱的时候,他醒了,看不见你,会很伤心的。你就当是安慰他一下,再将就些日子,等他身子有了起色再走,好不好?你进门两年没有生孩子,爹娘和大哥从来没给过你脸色,就冲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你就……”
没等宁馨说完,侯氏已经大怒:“没生孩子怨我喽?你三婶都三十多岁了,成亲十几年都没孩子,要说肯定是你们家风水不好,怪不到我头上。”
宁馨赶忙解释:“我不是怪你,我是说,换成别人家,是不会这么好脾气的。大嫂,你……你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你放开我,别挡着我去过好日子。”侯氏狠狠一把挠在宁馨手上,尖利的指甲挠出了两道血印子。
宁馨松了手,看着侯氏丰腰肥臀的背影一扭一扭的离去,两行热泪滚了下来。
“宁馨妹子,怎么哭了?”顾青山赶着新买的马车到了宁家门口,就见宁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落泪,心疼的他直吸气。
宁馨抬手擦了擦泪,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顾青山:“青山哥……我大嫂走了,她说和离,不要我大哥了。”
顾青山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走了就走了吧,不值得你伤心。”
宁馨打开大门,让他把马车赶进院子里。“我不是哭她,是心疼大哥。这些天,大哥有时明白,有时糊涂,等他清醒的时候,要是看不见大嫂,肯定就知道大嫂抛弃他了。这样,他会更难过,更自暴自弃了。”
顾青山把马拴在桂花树上,从马车上拿下来几包糕点,一块猪肉,一盒人参,进屋去看宁斌。
宁浩昨晚已经听说顾青山回来了,今天倒也没意外,很欢喜说道:“青山哥,你长这么高了呀!也比以前俊了,简直是咱们十里八村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
顾青山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伸出大手爱怜的摸摸宁浩的头:“小浩子也长高了不少呢。”
宁馨一瞧炕上还是乱糟糟的一团,大哥歪着身子横在那里,赶忙上前去扯炕布:“青山哥,你先去堂屋里坐会吧,家里太乱了,我和宁浩收拾一下。”
顾青山长臂一伸,捉住宁馨肩膀,把她推到外间:“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能干这种活儿呢,去厨房给我倒杯水,我渴了,听话。”
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关爱。宁馨红着脸去了厨房,顾青山把宁斌连人带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让宁浩铺好炕布和垫*股的小褥子,才轻轻的把人平稳放下。
“青山哥,你力气真大,我要是有这么大力气就好了。”宁浩捏捏他坚实的胳膊,羡慕地说道。
“青山哥,喝水吧。”宁馨捧着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他,接过去的时候,二人的手指尖无意中碰在一起,惹得顾青山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手受伤了?”顾青山放下茶杯,拉住她手腕仔细瞧。
“没事。”宁馨想抽回手去,却拉不动。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得上药知道么?”顾青山轻轻地斥责一句,从怀里摸出盛着金疮药的小药瓶,倒了一点白色的药末出来,又把药瓶放回去,顺手抽出昨天那条帕子,轻柔的帮她绑上。“这是我义兄送的上等金疮药,不会留疤的。”
宁浩在一旁瞧着,不由自主的挠挠头,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别扭,虽然以前他们也是这样亲近,可是总觉着又有哪里不一样,还说不上来。
宁馨只觉得自己忽然心跳的有点快,这么近距离的挨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他宽厚胸膛里的沉稳心跳,让她很不适应。
“呦!家里哪来的贵客呀?”宁三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别说她吃惊,宁馨爹娘也都愣住了。这么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簇新的马车,上面还有一领崭新的苇笣席子做顶,前后都挂着布帘,这绝对是镇上最好的马车了。
宁家庄只有老牛车、驴车,从没有人买得起马车。
宁馨赶忙迎了出去:“娘,怎么样了?是青山哥来家里看大哥了。”
宁馨娘一听是青山来了,这才放了心,平静的点点头:“已经把亲退了,两家都想退,没费什么力气就谈成了。青山哪,昨天晚上也没功夫说话,你这几年还好吧。”
顾青山耳朵死死咬住“把亲退了”这几个字,心里窃喜着,简直乐开了花。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淡定地说道:“大娘,我挺好的,没啥事。咱们还是说说宁斌哥的事吧,我已经听说了,今天我去镇上找了几个大夫,他们畏惧赵家,都不敢来,而且还说,来了也没用,凭他们的医术根本不会医治。”
宁三婶见顾青山有了这么金贵的马和车,还穿着锦缎的料子,就知道他发达了。想起自己曾经骂过人家,她就觉得脸没地儿搁,拉着宁三叔以着急还牛车为由告辞走了。
一家人进屋,纷纷叹气。宁馨爹说道:“是啊,要是能治,我们也早就请大夫了,唉……”
“宁伯,我打听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据说在鄚州城有一位秦神医,是上古名医扁鹊的后人,能医各种疑难杂症。鄚州城距离咱们涞水县也就二百多里路吧,我这马车赶快些,三四天也就到了。我想去把秦神医请来,给宁斌哥瞧瞧。”
宁家人全都吃惊的睁大了眼,这些天他们想了无数的法子,也没能解决宁斌的事,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条路。
宁馨爹后知后觉的点点头,激动的站了起来:“对呀,鄚州城的神医扁鹊,还有天下大庙数鄚州的药王庙,都是祖祖辈辈听说过的。要是扁鹊有后人在世,那……那肯定能医百病的呀!”
一听大哥有救了,宁馨和宁浩也都笑的合不上嘴,宁馨娘高兴的直抹泪。
宁馨颤声道:“那今天就走吧,我和青山哥一起去,那神医要是不肯来,我就跪着求他,一定要让他来医好大哥。”
顾青山心头一跳,去请神医的本意就是为了救宁斌,可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竟然能和宁馨一起去。这三年有多想她,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当然希望能天天看到她,日夜和她在一起。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青山有点懵!
想笑又不敢笑,他舔舔唇,绷住了脸,看她爹娘怎么说。
“宁馨哪,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出门好几天呢,这事你去不合适,还是让你爹跟着去吧。”宁馨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宁馨不服气:“我爹身子才刚好,不适合出远门。而且我哥需要人伺候,你一个人也弄不动他。再说,爹不在家里,万一有点什么事,谁拿主意呀?”
宁馨爹叹口气,接着劝她:“你娘也是为了你好,昨天出了那事,今天刚退了亲,你这名声本就受了影响。若是再传出什么闲话,你可怎么找婆家?”
顾青山心里腹诽:找不着最好,给我留着。
宁馨急的直跺脚:“爹呀,现在什么最重要?治好大哥最重要,我的名声已经被董家毁的差不多了,还在乎这一点么?我今年也不打算找婆家了,不治好大哥,我就不嫁人。”
顾青山看着是时候添把火了,就垂着头闷声道:“其实……我自己去也行,不过,我嘴笨,怕求不来那神医。神医一般脾气都大,路又远,要是宁馨能去当然最好。不过,如果二老信不过我,我也没什么话说。”
宁馨娘过来拉着他胳膊道:“青山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怎么会信不过你呢。不是担心你,也不是怕你保护不了宁馨,是……是舌头底下压死人哪。”
宁馨皱着眉想了想,态度坚定的说道:“娘,这样吧。一会儿我就藏进青山哥的马车里,反正前后都有帘子挡着,别人也瞧不见。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姥姥病了,我去塔前村照顾她几天。”
20.在一起
宁馨娘想了想,又看看炕上昏迷不醒的儿子,跟老头子对视一眼,艰难的点了点头。
顾青山心中大喜,却不敢表现出来,嘱咐宁馨道:“你赶快收拾东西,我去一趟尹四婶家,马上就回来。哎,对了,你不用拿被褥之类的东西,我车上都有,刚在镇上买的。你只带几件换洗衣裳就行了,也别带银子,不安全。”
宁馨看他大步走到院子里,从车上拿了一个包袱和两包糕点就急匆匆走了,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他肯定是猜到家里现在没钱,所以才嘱咐她不用带银子的。
宁馨收拾了几件衣裳,又把家里最后的二两银子和一吊钱带上,包上几个馒头,跟爹娘简单说了大嫂的事情,就见顾青山一阵风似的赶了回来。
他探头到车厢里,收拾了一下里面,回头看着挎着小包袱的宁馨笑道:“进去吧,铺好了,可以躺着睡一觉,昨晚没睡好吧。”
宁馨眼里的确有些红血丝,这些天为了照顾家里人,她心力交瘁。忽然被人这样照顾,有点不习惯,却又被他的信心感动,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就钻进了车厢里。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肯定会把那神医请来的,小浩你勤快点,爹身上的伤刚好,娘身子骨不太结实,你是男子汉,家里都靠你了。”宁馨温柔的鼓励弟弟。
宁浩挺了挺不甚伟岸的小胸脯,朗声道:“放心吧,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像青山哥一样有本事的汉子。”
顾青山笑着摸摸他的头,跟二老道别:“你们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宁馨的,绝不会让她有一点危险。”
大家都心急请神医,没有再多说什么,宁馨放下布帘,顾青山赶着车出了门。
两边的布帘挡着,车厢里有点暗,他已经铺好了被褥,刚好适合睡觉。可是一个大男人坐在车前头赶着马,她就躺在里面睡觉,实在是不好意思。怕弄脏被子,宁馨脱了鞋压到褥子边角下面,就坐在车厢里,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
顾青山回头透过缝隙瞧见了她坐着的样子,就掀开一条细缝,低声说道:“你躺下吧,不然容易被人发现。”
宁馨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万一碰上个好奇心强的,随手一掀布帘,不就看个正着么?
这么一想,她就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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