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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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多没面子。”他肖想师父的法术可是已经很久了。

“尚清的武功是自小跟着宫中的师傅学的,并非我教的,我可不会武功。你若是想学法术,趁如今还未出寺,教你几招倒也无不可,给你装装门面足矣。”

心中一阵雀跃,尹修拉住铭生的衣袖,“师父,时间不多了,今日便开始吧!”

“为师今日好心来陪你消遣闲聊,你······”铭生摇头,“罢了,日后再给我补回来。”他随手拿起一只茶杯,摆在桌子中央,“之前与你说过,我们生来便与常人不同,身怀神力,但若不经引导,不会使用,有也与没有没甚不同。修习法术的最初,启蒙是最难的,一旦学会了调用,之后便容易得多了。”

“那要怎么做?”直接打通任督二脉成吗?

“今日暂不教你,你自己领会。”铭生示意桌上的茶杯,“你先试试,不碰它,仅用意念将它移开。之后再学着移动其他物事,记住移动它们时的感觉,那便是你体内的力量在游走,之后再修习法术时,便循着那感觉动用你的力量。”

“师父,不懂。”其实说是一头雾水更为贴切。

“等你真正能将它移开了便懂了,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不成功再来找我。”

说罢,便见尹修已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茶杯,顾不上其他了。“好了,你先练着,为师回去了。说来这雪似乎还要再下几日,如此你也不会无聊。”

尹修勉强移开眼,目送铭生离去,见房门一合上,便立马又将视线移回了茶杯上。

待尚空回来时,尹修已然在桌前坐了一个多时辰,双眼酸涩得发红,许久才眨一下,以致于整个人看上去竟如痴傻了一般。

尚空小身子一抖,爬上了尹修身旁的凳子,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摇晃,“二师兄,你怎么了?回神!二师兄!”

尹修抬手压住他的小手,“空空别闹,二师兄正在练功。”

“啊?”盯着一只茶杯练功?二师兄疯了!

“师父教的,我得趁着还没出寺勤加练习,否则到时还什么都没学会岂不是亏得慌。”尹修与尚空说着话,眼睛却一瞬也没离开过那杯子。

提起出寺之事,尚空惊叫道:“二师兄,你要出寺?”

尹修这才记起他还从没有与尚空提起过,这下他怕是要不高兴了,一时颇觉烦恼。“空空,估摸着再过不久我就要还俗出寺了。”尚空嘴巴一噘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尹修又道:“还有大师兄,他也要还俗了。”

“大师兄?他要还俗了?”

看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尹修*着他白嫩的小脑袋,安慰道:“空空,二师兄以后还会回来的,也会常来看你。你若是想我了,托人告诉我,你不便出寺,我来看你便是。至于大师兄那里,他那么疼你,定也会常来看你的。”

尚空没像尹修预料的那样发脾气,只是怏怏的,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二师兄,要说话算话!”

尹修将他抱在腿上,“好,我说话算话,以后每次回来都给你带很多礼物来,好不好?”

“嗯。”尚空双手环抱着尹修,埋首在他胸前,十分不舍。良久,他抬起头,“二师兄,我去找大师兄。”

“好。”将他放到地上,眨眼间便跑没了影。尹修回头,深吸一口气,继续他的启蒙大业。

事实证明,铭生所说的启蒙是最难的并非夸张,尹修盯着那只茶杯整整三日,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然而结果却遗憾的很。

三日过后,雪过天晴。尹修的伤处已经好的差不多,仅是走路时稍有些疼,却也不碍事了。遗憾地看了茶杯一眼,尹修直奔铭生的院子。

在院门那处却被圆通拦下,“尚远师叔,住持入宫了,您若是有事恐怕要晚些再来了。”

“师父入宫了?”思索一番,便猜了个大概,定是为了大师兄的事罢。

心中登时喜不自胜,又笑问:“圆通师侄,等师父回来,帮我转告一声,我琢磨了三日都没甚进展,还是要劳烦他亲自指导了。”

“师叔说的,可是修习法术一事?”

“是啊,怎么?”

圆通恭敬道:“此事住持今日吩咐过,若是师叔提起便转告您,法术之事,需得暂停了。”

“为何?”尹修不免大失所望,惊讶地问。

“这便不知了,住持只说您现今不适合修习法术。至于究竟如何,您还是等他回来再来问过吧。”

对着一举一动都循规蹈矩的圆通,尹修也不能再如何,胸中憋闷着便回了。等那个出尔反尔的师父回来,他定要讨个说法!

☆、 赐婚

镇国寺的主道上,一干僧人正手持工具清扫积雪。尹修自个儿寻了块干净些的台阶坐着,双手托腮,眼睛直直望向主道另一头。

连下了五日的雪停后,天色晴的很好,金灿灿的阳光打在积雪上,竟明亮的有些耀眼。

铭生踏着积雪归来,一袭白衣更是被衬得白的晃眼,乍看之下,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眼巴巴等了师父大半日的尹修看得出了神,直到铭生身后随行而来的宦官出声,这才惊醒。“师父,您回来了。”

“二皇子与尹公子何在?速来接旨。”奉命传旨的宦官双手托着明黄色卷轴,嗓音尖细。除他之外,身后亦站了七八名內侍。

“尚清不在,且请公公稍等片刻。”铭生道,那宦官恭敬地点头,随即候在一旁。铭生转身,对身后的某位僧人吩咐:“圆若,去唤尚清来。”

“是,住持。”被喊到的僧人放下手中的工具,立刻小跑着离去。大概一刻钟后,便见尚清脚步匆匆地行来,而报信的圆若早已不知被他落在哪里了。

见人来了,那宦官道一声:“接旨。”除铭生以外的众人呼啦啦便跪了一地。

活了三十几年拢共没跪过两回的尹修强忍着不自在,拖拖拉拉地跟着跪了,惹得那宦官多朝他瞟了几眼。待众人俯首跪定,宦官摊开手中的圣旨,又*着尖细的嗓子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及尹太傅之子尹修年幼,又为独子,特允其还俗,承欢父母膝下。但既已拜入国师门下,师徒之礼不可废,今赐以俗家弟子相称。吾儿连卿,入寺本为无奈之举,今亦可还俗回宫,复其皇子身份,亦为佛门俗家弟子。

钦此。”

将手中的圣旨合上,“二皇子,请接旨吧。”

“儿臣领旨。”尚清双手接过,众人正要起身,却听那宦官又道:“诸位不忙,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说罢,变戏法一般自袖袋中抽出另一明黄卷轴,“尹修接旨。”

尹修好不容易抬起的头颅又低了下去,古代这些礼节简直是为折腾人而设定的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有国师恋慕美色者,娶妻妾三人,大能者不受俗礼之困束,今者亦可。尝闻卿与颜家长女颜洛情谊深厚,曾有结亲之意,今特将颜氏之女颜洛许配汝为妻,择良辰完婚。

钦此。”

“尹公子,领旨吧。”那宦官合起圣旨,双手恭敬地托着,半晌,却仍不见尹修来接,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尹公子,领旨吧,咱家在此先恭喜公子了。”

奈何尹修却似没听见一般,俯首在原处半点未动。虽也震惊,尚清却比他率先回神,微不可查地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这才将他撞醒。

“啊?呃,尹修领旨。”强作镇定地接过圣旨,尹修心中却似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方面为着大玄国剽悍的风俗,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这赐婚的圣旨。和尚娶妻之事暂且不表,赐婚这事也来的太突然了吧!怎么都不问过当事人的意愿的?还有,曾有结亲之意的是他们的双亲,又不是他与颜洛,怎么睁眼说瞎话的!

尽管这圣旨有如此之多的漏洞,然而尹修接了旨心中却是有些欣喜的,毕竟若是要成婚,颜洛那样的女子确是佳选。实话说来,他对颜洛到底不是没起过心思,只是许久不见,心思淡了些而已。

尹修曾经鲜有的几次恋爱经验,对方皆是如颜洛那样温婉的女孩,大概他喜欢的便是这种吧。只是不知道人家女孩是怎么想的,若是万一不愿意,将来还不得成了一双怨偶吗?唉,这皇上,怎么就这么不懂体恤人心的?

尹修接下圣旨后,众人起身,那宦官微微躬身,“尹公子,皇上的旨意也已传达至尹府与颜府,郎才女貌,想必定成佳话。”又一躬身,“国师,二皇子,尹公子,咱家告辞了。”

“公公请。”铭生一手微抬,身后两位僧人便接手将传旨的內侍们送出门去。

“你很高兴?”尹修正拿着圣旨,嘴角微微上翘,身旁的尚清,或者说是顾连卿冷不丁便开了口。

“这么明显?”尹修摸摸自个儿的嘴角。

“你喜欢她?”顾连卿又问。

尹修实话实说,“还好吧,确实有点。”

顾连卿不再问了,转身离开,尹修只当他随便问问,忽想起另一事,朝他的背影喊:“大师兄,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与你一起啊。”

顾连卿停下,“再说吧。”便又继续走远了。

尹修回身,拦住铭生便开始兴师问罪,“师父,您为何出尔反尔,忽然决定不教我法术了?”

“这不是忽然决定的,只是你如今不适合修习法术。”

“怎么不适合了?这事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您一开始也没与我讲啊?”尹修决定追究到底了。

铭生点头,“不错,这事确实讲究这些,尚远啊,为师说不适合便是当真不适合,并非诓骗你,总是为你好的,你且再等几年吧。”

话已至此,尹修吃了一口闷气,只能认了。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何况是他师父那么老的,只是······

“师父,到底要等多久啊?”

铭生一愣,掐指算了一算,终究道:“为师不知,看天命吧,等时机成熟,为师自会知会你的。”

师父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有些不尽人意,有时尹修都觉着师父在卖关子,只差对他说“天机不可泄露”了,实在像个神棍。

因为那日问大师兄何时走并没得到答复,尹修索性便也不急着走了,姑且多陪陪尚空,等着大师兄那边的消息。

然而他倒是等得,他美人娘却等不得了。赐婚的圣旨在同一日传到了尹府,她便差人送了信来催促尹修早归。本以为尹修隔日便能回,然而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等了三日终于等不下去,初十那日尹太傅方下了早朝回到家中,一杯茶都未饮完,便被打发了来接儿子回家。

“修儿,今日便收拾收拾,随爹回家吧。你娘这几日天天盼着你,你若再不回,她怕是要亲自来接了。”尹太傅抵达镇国寺时已近晌午,这小半日也算奔波劳碌了,巴不得立即将儿子带回去。

“那大师兄呢?”

“二皇子也还在?”尹太傅略一想,“那不如请他一起?”

“好。”尹修应声,转身便跑了出去。临到门口时,总算记起回头喊道:“爹,您先歇歇,用些茶,我很快便回。”

☆、 虎毒不食子

经了几日的连绵大雪,偌大的皇宫几乎被白雪覆盖了它原本恢宏鎏金的样貌,琉璃瓦上厚厚的一层白,怕是十天半个月也难以化去。

然而,积雪再厚,也抵不过宫人们辛劳。宫中的周总管一声令下,一夜之间,皇宫中所有的大路小道,便是御花园中的羊肠小径皆被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屋顶上的雪更是差了宫人们上去清扫,又怕惊扰了瓦片下居住的哪位主子,便用了簸箕一撮撮从屋后往下递。

如是忙碌了一日,整个皇宫中除了枯败的花草残叶上仍留了些晶莹,便再也找不见第二处白雪的影子了。仿佛那连日的白雪并不曾光顾这金碧辉煌的宫廷,又仿佛还没等雪片儿落下便已然被这耀眼的楼宇高阁给照得化了。

暖的如同春日的御书房内,顾钧面前的桌案上摆了厚厚两摞的奏折,自下朝后他便一直坐在此处,连手边內侍一早奉上的参茶都没空饮用,早已不知凉了第几杯了。

这一场大雪虽说并未给京都带来什么妨害,却在北地酿成了祸患,房屋垮塌,牲畜受冻而死,数万百姓的生计成了问题。前些日子拨过去济灾的银两经过一层层官员的克扣,真正到了北地却不知所剩几何。不是没想过将那些不顾百姓生死的官员一个个拿下,却苦于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得放慢了速度一根根拔起。只是,这一场雪灾却*得他不得不加快速度,然而,说得轻巧的事,做起来却是出奇的艰难。

既要稳住朝局,又要保一方百姓,这皇帝做的,怎一个“苦”字了得?当真想不通他的儿子们整日盯着他身下的位子虎视眈眈,究竟是为了什么?

随侍在侧的周总管又换来了一杯参茶,摆在书案的右上角,口中劝着:“皇上,您已两个时辰不曾歇息,这眼睛也熬不住啊,暂且歇歇用杯参茶吧。”

眼睛确实酸涩,顾钧将手中朱笔放置一旁,随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愧是跟在身旁三十余年的老人,周总管泡的茶总是最合他心意,多一分嫌烫,少一分则太凉,唯有出自他手的半分不差。

“连卿回宫了吗?”搁下茶盏,顾钧问道。

周总管上前,一边为他揉捏肩膀,一边回道:“已经派了人送回了消息,说是今日便回。估摸着这会也该进宫门了。”

“若是回了,叫他立刻来一趟,上一回见没能好好说两句话,也不知在镇国寺待了大半年,他的心性能磨砺成什么模样?”

“皇上用心良苦,只是怕这二皇子不懂您啊。”到底是自幼便服侍在侧的,周总管叹了一句,甫一说完,又觉失礼,便又告罪道:“老奴多嘴了。”

顾钧却并未怪罪,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他若是能懂,朕现在便能将皇位传给他。这一摊劳什子杂事也一并交与他,朕自去游山玩水好生快活。只是,他能不能当得起这份重任,现今下结论还太早了些。

连卿不如连宸,心思过于单纯,若是为帝,则太软。虽说年岁渐长,总比年幼时好了许多,但仍是不够。但他胜在沉稳心细,这一点上,连宸便不如他,连宸过于跋扈,心太硬太狠,纵是平日里收敛了也不难看出。”

周总管忍不住叹道:“皇上对二皇子的疏离便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这一回入寺也是,可您若是不说,他怕是永远不懂啊。”

“要他懂这些做什么?过了这许多年,他的性子终于强硬了些,若非如此,只怕现今还是个只会撒娇的娃娃,白费了天生的聪敏。再者,他母妃之事,本就是朕对不住他,他对朕心存芥蒂,是应该的。倒不如顺着这个契机,看他最终能否胜得过连宸。”顾钧沉吟,又想起一事,“当初叫他入寺,也是因为他手中的势力颇露锋芒,急于成事反倒大多成不了气候,若是不打压,皇后一派定容不下他。如今,大半年过去了,许是会比以往更懂得隐忍吧。”

“皇上英明,是老奴粗鄙了。”周总管躬身道。

顾钧颇为不以为意,“此事便是国师都不曾知晓,又有何粗鄙?那日来与朕交涉,国师言语间透露出对朕的不赞同甚至不满。仿佛朕会要了连卿的命一般,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朕!只是,连国师都是这般想,可见连卿是如何作想了。”

周总管正要劝慰,却听得他大笑两声,“无妨,如何作想都随他去吧!只是,朕还正当壮年,他们兄弟二人便已这般着急收拢势力,也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也罢,且叫他们斗去吧,最终鹿死谁手便是谁的本事!”

“是,是。”周总管连应两声。

恰逢此时,门外有宫人轻扣门扉,周总管应道:“何事?”

宫人回:“禀皇上,二皇子觐见。”

顾钧对周总管点头,后者提高了嗓子喊:“宣!”调子拉得颇长。

厚重的门扉被两名宫人一左一右推开,顾连卿迈着沉稳的步子进来,停在书案前五步处,抬手行礼,“拜见父皇。”垂首深深一揖。

“起来吧。”

“是,父皇。”顾连卿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顾钧只道这孩子心高气傲,却全然想不到这又是尹修那厮做的好事。

“国师近来可好?”

顾连卿强忍着后背的痛楚,面上平静的回道:“师父一切安好,还叫儿臣问父皇安。”

“那便好。听说尹修也已回府,”他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了,“他对朕的赐婚可还满意?”

脑中忆起那日尹修微微翘起的嘴角,顾连卿道:“他对此甚是满意。”

“之前听闻他对你······旨意颁下后朕还有些懊悔来着,怕是乱点了鸳鸯谱,如此,朕便放心了。”

不知为何,顾连卿心中堵了一下,身形微动,后背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眉头下意识地蹙紧。此般看在顾钧眼中,却难免成了另一番模样。

难不成,连卿当真对尹家那小子动了情?顾钧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心中忽生烦躁。

“见过你母后了吗?”只是找个说辞好打发人,心中自是知道还没见的。

“回父皇,尚没有。”

“那便去吧,还有你四皇祖,也去见见。”顾钧挥手,示意他退下。

“儿臣告退。”又是深深一揖,后背疼的更甚。

匆匆见过了皇后和四皇祖,顾连卿忍痛回了自己的清云殿,许久未见的一众宫人管事们早已巴巴地等在了门口。甫一见了正要叩拜,却被顾连卿拦住,“莫忙着拜了。”疾走进了堂内,转身吩咐殿中的管事,“徐毅,去请位太医来。”

“主子,您这是哪处不舒坦?咱家也好请位对症的来。”徐毅心细,又补问了一句。

“路上摔了一跤,后背磕了石头。”

“是,这便去!”说罢,一溜烟便已出了清云殿。

“尹修,你我前世必定是还有笔债尚未清算!”疼的狠了,顾连卿口中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听得一旁的宫女一头雾水。

亏得太医院离东宫近些,徐毅腿脚又麻利,没过多久便见一位花白了胡子的太医被徐毅拖了来。徐毅心急,太医年纪却也不小了,被他拉着一通跑,到了堂内半晌没能喘匀。

“李太医,您快帮我们主子瞧瞧。”

“先请,先请二皇子移步内室吧,此处不宜察看伤势。”众人心急,顾连卿却是疼的不想动,竟没人记起这可是大堂,哪能袒胸露背的?

待进了顾连卿的卧房,解开衣衫,却见后背上已然现出一块颇大的淤青,紫红的渗出了血,显然磕得不轻。

之前徐毅多问那一句果然有用,这位李太医一看便知是专长于此,不消片刻便察看好伤势,推拿了伤药,将伤处处理完毕。

“二皇子,您这伤说轻不轻,说重倒也不重,大概是撞到了凸出的石块,背上某处骨头稍稍受了些损伤。近日还是好生修养,切莫大动,静卧为宜。”李太医交代好,便背起药箱慢腾腾地走了,徐毅要送,吓得他连连摆手,“徐公公,老夫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您再折腾一回,您请留步。”

徐毅也不强求,转身便回了顾连卿房内,自小随侍的宫女帮着顾连卿换了衣裳,正扶他缓缓趴到床上。

“主子,您这是怎么弄的?”锦禾本是瑗妃身边的宫女,自小看着顾连卿长大,看他受伤,自是心疼不已。

怎么弄的?脑中又浮现那人的模样,顾连卿摇头不语,心中却是骂了声:孽障!

远在尹府的尹修莫名打了个喷嚏,浑身哆嗦了一阵,尹夫人见了,忙问:“修儿,可是冷了?”又唤仆从进来,“再加个火炉来。”

尹修对着燃的正旺的火炉烤着手,问尹太傅:“爹,我看大师兄摔得不轻,我去给他送点药吧,师父前几回给的伤药我这还有不少呐。”

想起那事,尹太傅叹气,“也好,明日便去吧,好好给二皇子陪个不是,唉——”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章(づ ̄ 3 ̄)づ

☆、 探病

晚间,尹修在那间据说他自小住到大的厢房歇下了,外间还歇了个又据说是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厮,名唤阿左的。初见时,尹修玩笑道:“阿左?那你是否有个兄弟叫做阿右?”

彼时阿左尴尬地红了脸,摇头说不是,尹太傅咳了两声,道:“修儿,阿右是咱们府上的管家,阿左的爹。再说,阿右岂是你叫的?他可是与我一般大。”

尹修:“······还真有啊,嘿嘿——”

因着到了新地方一时适应不来,夜半三更了尹修也没能睡着,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思乱想。

想大师兄伤的重不重?现在还疼不疼?又想,明日去送药他会不会给他吃一记闭门羹?想着想着,本以为能睡着,结果却是越来越清醒。

一个骨碌翻身趴在床边,尹修冲外间喊:“阿左,你睡着了没?阿左?”喊了几声没回应,怕是这房间太大,阿左离得远没听见,便又加大了音量喊:“阿左!睡了没?”

许是黑夜糊住了尹修的脑子,也不想想这大半夜的,任是哪个被他这样喊还能有不醒的?何况是这样锲而不舍的喊。

可怜了好梦正酣的阿左便这样被他喊醒了,迷迷瞪瞪地披了件棉袍便爬出了捂得暖烘烘的被窝。进了内间,阿左打着哈欠问:“少爷,您有何吩咐?”

“我睡不着,你帮我想想办法。”

这话问得阿左一愣,直问:“少爷您以前不是最爱睡觉来着?如今怎会睡不着?”

“我认床,睡不习惯。”尹修表现的十分无奈。

“这可是您睡了十几年的床,怎会睡不习惯?”

“甭管这个了,总之我就是睡不着,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阿左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少爷,我觉着,您以前用的那法子就挺好,多念叨几遍二皇子,想想待会儿梦里兴许能见着,这不就能安心睡了吗!”

尹修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只觉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阿左,你记着,我与二皇子清白的很,以前那些事儿你都忘了吧。”

黑夜大概也糊住了阿左的脑子,竟回道:“你们本来也是清白的很,您倒是想不清白来着,可人家二皇子不愿意啊。”

喉咙里又卡了一口血,尹修趴在床沿上无力地摆手,“你去睡吧。”

阿左得了特赦一般,霎时便跑没了影儿。尹修又一骨碌翻回去,摊在床上自个儿慢慢酝酿睡意,酝酿至月光大亮的时辰,这才终于睡去。

第二日清晨,睁开坠了秤砣似的眼皮,尹修慢慢悠悠起床,整个人游魂也似。阿左昨日被他搅得也没能睡饱,不时便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早膳时,尹夫人瞧见儿子那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免忧心,“修儿,可是睡得不好?要不今日先不去宫里了,休息一日,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胡闹!”尹太傅喝道,“明日再去怎会一样?若要探望便诚心去,否则干脆不要去了。“

尹夫人微瞪着眼正要喝回去,尹修夹在中间开了口,“爹,娘,既决定了今日去我便一定要去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早起了,我只是昨晚睡得晚些,大不了今晚早些睡便是。”

美人娘的气却没消,整顿早膳桌上的气氛莫名诡异。尹修眼观鼻,鼻观心,扒拉完了面前的饭食便出门了。美人娘当着他的面总是不好训他爹的,他早些走,美人娘也好早些消气。

幸亏有阿左时时刻刻为他领路,否则,尹修怕是在自个儿家也要迷路了。可见,尹府还是相当大的,七拐八拐后才跨出大门。

尹府大门外,仆人们早已备下了马车。一名小厮自车后卸下踏脚的板凳来,置在马车前。尹修面上淡定地由阿左扶着上了车,内心却是沸腾着的。

哥终于体验到古代公子哥儿的生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上车都有人伺候的生活啊!

由于心里与面上的反差太大,以致于尹修的表情略显狰狞。阿左坐在车帘那处,乍一回身被他的表情给吓得一抖,“少······少爷?”

“嗯?何事?”尹修自认为笑得很是和善,阿左却抖得更甚,“少爷,您别笑了,我瞧着瘆的慌。”

尹修登时拉下了脸,阿左又是一抖,“要不,少爷您还是笑吧,我顶得住。”

“哈哈哈——”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尹修终于笑了个酣畅淋漓。只是苦了阿左,差些以为他家少爷因为要去见二皇子高兴太过,结果得了失心疯,一路上皆是心惊胆战,恨不得掀开那道车帘跳将下去。

到了宫门,车夫与随从不经特许便不能再进,只能尹修一人进去。便是如此,还是等了许久,待那守门的侍卫进去通报了后才准他进的。虽是如此,尹修仍觉十分幸运,好歹大师兄没有一声令下将他连人带车一起扔出去不是?

为尹修驾车的车夫也是老手了,特意停在了离东宫最近的宫门,好叫尹修少走些冤枉路。跟着那通报的侍卫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宫女,正是锦禾,尹修却已不认识她,只当她是来为他领路的,十分有礼地拱手道:“有劳······该怎么称呼?”

“公子唤我锦禾便好。”

“锦禾?”尹修看她年纪也有三十几岁了,直呼其名似乎不大妥当,便改口,“锦禾姑姑?”

锦禾一笑,“二皇子私下也这样唤我,公子若是跟着二皇子这样叫倒也不错。”

“嗯,嗯?”尹修回过味来,什么叫“跟着二皇子这样叫”?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公子是二皇子的师弟,这样叫自是没错。”锦禾莞尔。原是如此,那他便放心了。身边误会他俩关系的那几人已然叫他烦恼不已了,若是大师兄这边再多几个,日后恐怕都不能愉快地来往了。

又是曲曲折折地一通拐,终于拐到了清云殿。尹修暗忖,古代的建筑都爱修的这么大,这么复杂吗?那他以后出门还不得随身带一位向导?

“见过尹公子。”清云殿门口,徐毅带着几名工人已经在迎着了,见了尹修便行礼,尤其那几名宫人行的还是跪礼。冷不丁被人拜了,还是被这么多人拜了,尹修惊在原地,白白叫人家多跪了许久。

宫里的规矩,他还真是消受不起,单是他家中那些动不动见了他就鞠躬的仆人已经叫他头疼了,原来更头疼的在这儿呐。

“尹公子?”锦禾提醒他,尹修这才回神,忙请他们起身。

“尹公子,二皇子在卧房等您,请随我来。”

“好,多谢。”尹修跟在锦禾身后又向里走,走远了些,隐约听见身后宫女的声音,“尹公子长得与我们主子很般配嘛。”想来是个刚入宫不久的。

“休得胡言!主子的事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似是方才见的那位管事在训人了,而且,他训得尹修心中很是舒畅。般配?般配个鬼!

“大师兄,你怎么趴下了?”进了内室,乍看了一眼,尹修便惊道。

顾连卿瞪了他一眼,已然开始后悔方才答应放他进来。

“大师兄,昨日摔得很重吗?大夫怎么说?我带了许多师父给的伤药来,”说着自袖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我之前受伤用的便是这个,很好用的。”

“哪个?是你摔破头那回用的?还是被狗咬那回?抑或扭伤脚的?”顾连卿一笔笔给他数算,锦禾在一旁掩唇偷偷地笑。

尹修尴尬地笑笑,“嘻嘻,都带了,您看着用。”

被他笑的没脾气了,“日后走路当心些脚下,不是每回都有人接着你。”怎会有这样的人,镇国寺门口那小小的坡度,竟也能走着走着摔一跤?果真该叫轿夫去他房门口抬人么?

“是,大师兄教训的是。”尹修顺口应着,忽然惊愕地抬起眼,“大师兄,你方才那是在关心我?”

“不是。”回的相当干脆利落。

“哦。”这别扭的孩子!还有待进步啊!

☆、 赴宴

尹修回府时腊月已过一旬,后又常常递了名帖进宫探望大师兄,待门口的侍卫与阿左混了个八分熟时,便要过年了。

依照礼制,过年这日但凡在京的官员,五品以上者,皆须进宫赴宴。另还有一条,为了添些热闹,众大臣可携家眷子女同行。于是几百年下来,这却是演变成了一场相亲宴。皇家子弟中,不乏适婚却未婚的,再者,哪怕已经婚娶,也难免不会再纳个把的侧室。更有各家的少爷公子,名声在外的也是不缺,若有那芳心暗许的,这无疑是个邂逅的良机。

这一日,各家的小姐闺秀们,便卯足了劲头,花尽了心思,或娇媚或清丽的款款而来,争取为自己寻个如意郎君。是以,这日天色将将黑了几分,尹修踏入宴厅时,便险些叫一大股脂粉味给顶出门去。

美人娘果然是明智的!尹修不禁痛心疾首。

今日的宴会,美人娘罕见的没有同来,并且,按她的意思,往后大概是不再来了。美人娘斜倚在软靠上,手中绣着一朵幽兰,“待字闺中那会儿,跟着你外祖赴宴是为了嫁个好男儿。后来嫁成了,你爹却也是个需得赴宴的京官,我若不与他一同去,他一人太过孤单,万一与哪家的小姐看对了眼,可叫我如何自处,便陪他一起去了。再后来,你渐渐长大了,心下想着给你踅摸个媳妇儿回来,如今好了,媳妇儿也定下了,为娘也不*心了。再说你爹,皮糙肉厚的,哪家的小姑娘能看得上他,自也不必担心。”

美人娘咬断手中的线,又换了个颜色,穿针引线时与尹修道:“修儿,娘劝你,如今有了洛儿,那宴会不去也罢,若是去了有你受的。如今这些小姑娘啊——”美人娘长长一叹,“一年穿的比一年少,脂粉却是一年更比一年厚,白的似鬼面,身子却轻,腰身细的没法儿看,轻飘飘一群鬼似的,不比从前了。”

说罢,连连叹个不停,尹修却觉着,他更想去了······

虽说没谈过几回恋爱,又如徐闻所说没啥*,但好歹他也是个正正经经的男人,而且是个喜欢女人的男人,敢问如今美色当前,有哪个不想去欣赏欣赏的?

于是,他相当正儿八经地道:“娘,我想去看个热闹。以前便是去过也全数忘了,总要去一回见识见识皇家宴会是什么样的吧,是吧?”

美人娘心思转了一转,“那叫上洛儿一起吧,否则若是叫哪家的女儿看上了,不好办。”

“好的,娘亲。”尹修转身便带着阿左去了颜家。说来自打他回来,时日也不长,便只去了颜家两回。他是欢欢喜喜去的,也是被欢欢喜喜的颜家人接待的,他却总觉着,他的未婚妻颜洛有些不大欢喜。但若细看,又没觉出什么不妥,依旧温温柔柔笑着,说话也温言软语,便觉是自己多想了。

唉,老大不小了,娶个媳妇儿不容易,患得患失也实属正常。

“洛儿,今日我要随我爹去赴宴,娘亲叫我来邀你同去,你去么?”

那边颜洛还未回答,身旁的雨萱却先惊喜道:“呀!尹家小少爷来的正好,许配了人家的不好再去,我家小姐正愁呐!”话毕,被颜洛狠狠掐在了腰间。

“叫你多话!”颜洛面色微红,看向尹修的眼神闪躲着,尹修笑道:“这有什么?今日我们一同去正好。”看颜洛点头,尹修笑意愈深,“那是与我一起,还是随伯父一同去?”

“这个,还是随父亲同去吧。”

“好。”尹修应下,又欢欢喜喜回府了。颜洛在他身后,略显愁容。

再说回宴厅之上,尹修屏住呼吸,尽量少吸气,却还是叫那浓重的脂粉气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正觉舒爽,却有人敲了他的后背一下,惊得浑身一抖,尹修回头,便见蒋钰手执折扇站在他身后,笑得邪气的很,“尹兄,许久不见,你这头发都长出来了。”

也是,自打起了还俗的心思,尹修就再没剃过头发,到如今也有月余,虽说长得不长,但好歹能将头皮遮住了,防寒!

尹修摸摸发顶,回道:“你也,呃,长······高了不少。”硬生生憋出这句话,却见蒋钰很是满意,“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两把,道:“多谢夸奖,哈哈——”笑到一半,却是忽觉鼻尖痒得很,一忍再忍,到底没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尹修赶紧蹦到一旁,险些溅了一身唾沫星子。心想,头一回见蒋钰时,分明一个谦谦君子来着,虽说一与秦珂在一块儿便成了黏人的糖糕,但今儿这是怎么的了?这大冷的天儿,装*也要有个度吧!

蒋钰收起折扇,讪讪笑道:“见笑了,近日感了风寒,尚未好利索。”

“那,当心身体。这扇子······”

“今日走得急,顺手便带来了,忘了风寒这事了呵呵——”蒋钰将折扇别到腰间,明显不会再碰的模样。“唉?尹兄,听闻你刚订了亲,今日怎么又来了?”

尹修心说,你不也是婚约在身的?凭什么你能来我却不能来?嘴上却是甚和善地道:“我与洛儿约好了,她随她父亲一块儿。”

“巧了,珂儿也是,待会儿便到了。”说这话时,蒋钰一脸腻人的甜蜜,腻的尹修喉咙梗得慌。

见尹修没有接话,场面颇冷,蒋钰却突然凑近了与尹修道:“听说之前的事你都忘了,那今日可要好好看着了,每年这一日,连卿可是都要大出风头呢。”

“大师兄?”

蒋钰点头,是了,早知大师兄很能招蜂引蝶,今日这场面,估计至少半数的蜜蜂蝴蝶都得叫他给吸引过去,可真是得好好看看。

抬头却见蒋钰笑的一脸幸灾乐祸,心下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想起往年连卿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女儿家*得疲惫不已的模样便想笑。”说罢当真笑出声来。

尹修一下来了兴致,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说来听听?”

两人相视,皆看见对方脸上贼兮兮的笑容,顿觉彼此间的距离倏地变短,十分默契地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说来,连卿近年来长得愈发标致······呸,瞧我这嘴,该是连卿近年来长得愈发,呃,风流?”他看向尹修,尹修接话道:“索性大师兄不在,说他标致也没什么,本也标致得不像话了。”

蒋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尹兄这性情,啧啧,小弟佩服!”言罢眯起眼问:“只是,我可是连卿的好友,你不怕我将这话告诉他?”

尹修心中一噎,仍坦然道:“他还能打我不成?”

虽说心中敬佩更甚,但蒋钰坦言:“他确是会打你,连卿最烦旁人拿他的容貌说事。”

“呵呵——”尹修承认,他怂了,话题一转又带了回去,“先不管他会不会揍我,方才说的继续呀。”

“哦,自打连卿长得,呃,标致了之后,这前来赴宴的小姐们便对他十分上心,近两年更是蜂拥而至。”他抬手指着宴厅内三五成群的花蝴蝶们,“你看这些,十之**是为了连卿来的。”又指指另一边聚在一处的世家少爷们,“便是这里边也有不少,这宴会有个默认的习俗,若是相中了哪家的小姐或公子,便先离席,然后请殿外的宫人进来将人约去见面。这个嘛,总要照顾一下姑娘家的薄脸皮的。只是如此便苦了连卿,一场宴会下来,大半时间都是在外头与各家的小姐见面,奔波一夜不说,偏生他又一个都看不上,但这种事,历来不能不去,便也只好苦了他了。”

“感情你这幸灾乐祸,是因为追求你的姑娘没有他多么?”一不留神,尹修竟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登时后悔不已。蒋钰却不在意,搂着他的肩,爽朗的笑,“这种事,心中明白便是,说出来做什么,尹兄你这人真是心直口快,哈哈哈——”

这边正笑着,尹修眼尖地瞧见颜洛与秦珂相携一同进了门来,又拐了蒋钰一记,“你家珂儿到了。”

霎时止住笑声,蒋钰望向门口,“哪儿呢?”只一眼便轻松看见,“珂儿!”随即松开尹修飞奔而去。尹修在他身后,看着他奔得风一般的背影,连连摇头,也迈步向着门口走去。“洛儿,你来了。”

“阿修,你来的真早,尹伯父呢?”颜洛今日也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绯色袄裙衬得身姿纤长,清丽可人。经她一问,尹修这才记起被他晾了许久的老爹,四下打量,终于在一堆身着官服的大人中将他爹辨认出来,便道:“在那边与其他大人聊天呐。”

四人聊了片刻,眼看人多了,也快到开宴的时辰了,另一边聚在一处互相恭贺新年的朝臣们已纷纷落座,他们便也分开,各找各爹去了。

甫一落座,便见一众年轻男子进了门来,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起身,尹修不明就里也跟着起身。又见所有人躬身一拜,“见过众位皇子,见过众位王爷。”

尹修躬身偷偷瞟了一眼,果见顾连卿也在内,心中顿时开始泛酸。这叫什么事啊?把大师兄给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づ ̄ 3 ̄)づ

☆、 芳心暗许

“怎么?朕还未到,众爱卿便行此大礼?”顾钧笑着踏进宴厅,众位大臣,连带方才进来的一众皇室宗亲,全数恭敬地行礼,高呼道:“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好!免礼!”坐到上方的主位上,顾钧身旁的皇后便坐在他右手边,而他左手边的位子则空着。倒是听说太后几年前便已病逝,所以那个位子是一直空的么?尹修想。

“四皇叔还未到吗?”顾钧朝一旁的侍者问,那侍者答:“方才老王爷那里传消息来,说是又闹脾气了,恐怕要耽搁一会儿。”

“哦,那便再等等。”

“是。”那侍者应道,随即依次传令下去,暂缓开席。

顾钧坐直身子,冲台阶下众人道:“朕的四皇叔近日火气大了,朕也是没法子,众爱卿多担待,等他老人家来了再开席如何?”

众大臣纷纷笑笑,似是早已习惯,或道:“一切听皇上吩咐便是。”或道:“老王爷最爱热闹,我等自然等得。”

他们言语间敞亮的紧,尹修却听得云里雾里,看上座的皇帝已经十分慷慨地任众人随意,便也拉了拉他爹的袖子,“爹,老王爷是谁?”

没了尹夫人在身旁,尹太傅颇有些不习惯,也是百无聊赖,便回答他:“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曾也是一名猛将,后来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宜再四处征伐,便留在宫中休养。可惜身子一直没有多大起色,也一直留在宫中至今。皇上与老王爷甚是亲厚,待他便如亲父一般,前几年老王爷年事已高,难免脑子开始糊涂,脾性变得如同孩童。他老人家甚爱热闹,每年宴上皇上便叫下边礼部的人可着劲儿地翻新花样,他若是高兴了,皇上得高兴大半个月。”

“这样啊。”尹修点头,“那他都没成亲吗?”

“成了,还有过一个女儿,只可惜在十六岁上夭折了,那之后老王妃便再没生育,十几年前,老王妃也过世了。”

“没有其他孩子?”

“没有,老王爷不曾纳妾。”

“那他可真专情。”尹修喃喃道。转眼尹太傅便被邻桌的一位大人拉去了,只剩他一人坐着无聊。抬眼看向对面,颜洛正陪颜夫人聊着,母女俩不时掩唇笑笑,不知聊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忽然好想他美人娘啊,早知如此,便在家里陪美人娘了。尹修直直的望向对面,久而久之,却托着腮发起了呆。

视线中,颜洛时而娇笑,时而娴静,与颜夫人聊得很是开心。这媳妇儿,尹修当真是越看越满意,当然,如果他没发现颜洛总时不时偷瞄另一人的话······

循着颜洛的视线寻过去,视线尽头的人是,尹修猛然坐直了身子,是大师兄。他有些怔愣,盯着顾连卿许久。

顾连卿似有所觉,也扭过头来看他,冲他点点头。见尹修的视线许久没有移开,他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尹修却没反应,呆呆的模样,很傻。顾连卿也不知怎么了,看着他那呆样儿,竟忽然有些想笑,嘴角忍不住上翘。

尹修这下更呆了,他发誓,他看见大师兄的牙了!大师兄对他笑了!

大师兄今日穿了月白色的外袍,衬得更是面若桃花,那一笑,简直连这宴厅内的辉煌灯火都要失色了!尹修忽然觉着自个儿想通了,就大师兄这样的,哪怕是瞎子都得停下来看几眼,何况是颜洛?看这里的年轻男女,有哪个没有偷瞄大师兄几眼的?

想通了,便觉世界霎时光明了几分,也咧开嘴对顾连卿笑回去。见他终于有了反应,顾连卿便回过头去,视线不期然遇上顾钧的,笑意瞬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视线也只是在顾钧身上掠过便移开了。只是,哪怕他的视线移开得再快,也没能逃过顾钧的眼睛。

顾钧顿觉心里苦啊!方才明明见自个儿不苟言笑的儿子与尹家那小子笑得挺好,怎么到了他这儿却冷下了脸来?苦啊!

苦着苦着,殿外有人通传道:“老王爷到——”

殿内众人,连带顾钧与皇后皆站起身来。只见一位老者坐在木制的轮椅上,须发皆白,目光有些发直呆滞,身上盖着雪白的狐裘,一名瞧着身强体壮的侍卫在身后推着他慢慢前行,还有两名侍者一左一右跟着。

顾钧下了台阶来,“四皇叔,您今日可是叫侄儿好等啊。”许是方才苦过了头,现在见着四皇叔,顾钧只觉分外亲切。

侍卫正推着老王爷向着台阶而去,老王爷四下飘忽的视线却忽然停在某处,抬起手指着那处不停嚷嚷着。他嚷的含糊不清,顾钧上前凑到他耳边才听清,他唤的是“雁儿”。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顾钧站起身,“连卿,你过来。”

顾连卿迟疑地起身,在众人注视下走到老王爷面前,老人的手便顺势拉住他的手,口中不停唤着:“雁儿。”许是终于拉到了人,情绪不再像方才那样激动,话也清楚了许多。顾连卿心中疑惑,抬头看向顾钧,“父皇?”

“雁儿是静宜公主的乳名,便是四皇叔的女儿,四皇叔该是认错人了。”他细细地打量着顾连卿的脸,“连卿,说来,你长得肖似你姑姑。”

顾钧心下叹了口气,四皇叔不是没见过连卿,之前从未认错过,怎生今日却认错了?再一想近来他的脾气确是一日差过一日,恐怕,是愈发的糊涂了。

那边老王爷拉着顾连卿的手不放,笑道:“雁儿,今日宴上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公子,便告诉爹爹,爹爹给你许个好人家。”说罢痴痴地笑。

顾连卿看向顾钧,后者道:“连卿,四皇叔说什么,你应下便是。”

看着老人的笑脸,顾连卿只觉喉头一哽,应道:“好,爹爹。”老王爷很高兴,放开他的手便不停地嚷着:“开席开席!开席!”口齿稍有些不清楚。顾钧大手一挥,“开席!”随即,随身侍候老王爷的那三人便合力将老王爷抬到上座,将轮椅停在顾钧左手边。

顾连卿目送老王爷坐到上位,仍对着自己笑,心中渐暖,待他回到自己的座上,便有身着红衣的宫女鱼贯而入,手上的托盘中以红梅为装饰,似是方从枝头采下来的,仿佛还带着未融的雪花。

菜色上齐,丝竹之声渐起,又有舞者迈着婀娜的步子进了门来,在宴厅中间翩然起舞。顾钧执起手边的酒杯,“众爱卿,愿我大玄永世昌隆!干!”

“愿大玄永世昌隆!”众人执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哟,还挺好喝!尹修忍不住又为自个儿倒了一杯,这酒带着淡淡的果香,不算烈酒,回味略有甘甜,不愧是皇上请客用的!

见他一杯接一杯,眨眼三杯酒下了肚,尹太傅忙拉住他的手,“修儿,你酒量浅,少饮为好。”尹修不以为然,想他当初结婚之前单身夜喝了多少酒?这才三杯算得了什么?但还是暂且停了杯子,免得他爹又来教训。

既然是场延续了数百年的相亲宴,自然也要对得起这个名头,顾钧朗声道:“卿等随意,若是今日宴上能够成就良缘,朕亲笔为你们赐婚!”又对主位之下众位皇室宗亲道:“你们也是,朕盼着你们为我皇家添砖加瓦!”一番话说的众人笑得开怀,本有些放不开的世家小姐少爷们也不再拘谨,渐渐有人开始离开座位。

有了蒋钰一早的提醒,尹修早眼巴巴瞧着了,打自有人开始离座,他大师兄便几乎没能在座上坐过超过一盏茶的功夫,每每甫一坐下,便又有宫人来请。看着大师兄愈发难看的脸色,尹修心道:蒋钰说的没错,可当真是苦了大师兄了!可心下却是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的,谁叫从宴会开始,便没人来请他的!

好吧,众所周知,他是刚刚订了亲的人,可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在座的还有几个是如他这般从来没有离过座的?便是蒋钰那同样有了婚约的,也被叫出去好几回了!

气鼓鼓的盯着大师兄的座位,视线一移,却到了顾连宸身上,只见那人脸色也是臭的很,虽说也不时离座,却终究没有他身旁的大师兄那样抢手,尹修觉着,他大师兄这恐怕又莫名犯小人了。

正瞧着顾连卿的座位,便觉身边站过来一个人,“尹公子,尹公子?”尹修回头,果真有人。“尹公子,请随我来。”

瞬间,花都开了!尹修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宫女见了,忍不住掩唇偷笑,领着尹修出了门。

“是谁叫我?”

宫女回头,“尹公子忘了?这是规矩,不能说的,您过去看了便是。”

这什么规矩?保持神秘感?增加惊喜度?大玄人真会玩儿!

到了一个凉亭前头,宫女停下来与因修道:“尹公子,那凉亭北边十步处,有人等您。”说罢,还不等尹修细问便走开了。

北边?哪边啊?尹修抓耳挠腮也记不起哪边是北边,只好挨个试。

试到第二个方向时,却瞧见他大师兄正向这边走来。一想到附近说不定有哪位小姐或是公子正等着大师兄,尹修便开始考虑要不要赶紧躲开,给他们腾点地方?只是还未动脚,却见大师兄是冲他来的。这是?恰巧遇见来打招呼吧?

尹修没动,看着顾连卿一步步走过来,只是那眉头当真是越皱越紧。咋了这是?

顾连卿停在尹修面前,蹙眉看他许久,忽然开口道:“尹修,你已经定亲了。”

“我是定亲了,这又如何?”尹修也不禁皱眉,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有人请便要出来吗?他又不会答应,出来见见怎么了?大师兄怎么这么信不过他!

站在他眼前的大师兄蹙起的眉许久没舒缓开,仿佛遇上了什么难题。良久,那两道眉终于舒展,顾连卿道:“好。”

“什么?”

“我说,好。”

还是不懂!正要再问,他们身后却急急忙忙跑来一名女子,“二皇子,对不住,方才遇见一个好姐妹,聊了几句,叫您久等了,瑶儿失礼了。”女子面色红了个透,捏着手绢懊恼不已。

“方才请我来的是你?”顾连卿看着她,眸色有些深。

女子微微一抖,“是。”

顾连卿回头,“那你······”

这是嫌他碍事了,尹修忙道:“大师兄,方才也有人请我来着,说是在凉亭北边十步那里。你也知道,我有时分不清方向,北边是哪边?”

“那边。”顾连卿指向北方,看着尹修转身离去。

“二皇子?”那女子开口,顾连卿转过身,对她道:“对不住。”不顾女子泫然欲泣的神色,转身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一片芳心错许,好惨。

☆、 醉酒

循着顾连卿指的方向,尹修见到了那位请他一见的姑娘,眉目清淡,没有宴厅中大多数女子那样浓重的脂粉气,显得十分干净舒爽,说是姓赵,翰林院赵大学士的女儿。

可惜,尹修拒绝了。怎么说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当然得拒绝。“赵小姐,对不住,我前不久才订亲,怕要辜负你的美意了。”那姑娘似乎早已想到这个结果,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笑道:“尹公子无需抱歉,其实我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若是不亲耳听到又有些不甘心。听闻你与颜家小姐是青梅竹马,恭喜你了。”

“谢谢。”尹修道,“也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赵小姐笑笑,“我们回去吧。”说罢先行走在了前头,尹修紧跟其后。

回了宴厅,尹修坐在座位上,又看向顾连卿的位置,仍然没人,连他旁边位置上的顾连宸都不在,怕是都叫人给请出去了。赵小姐之后,便再也没有第二个来请尹修,尹太傅与相熟的大臣们相谈甚欢,恐怕短时间内记不起自个儿还有个百无聊赖的儿子。尹修便只得一人坐着,倒是想过去找颜洛聊聊,只是打眼过去,颜洛与几位年纪相仿的小姐聊得很是开心,想想也是,大家的小姐们很少出门,便是闺中密友见面的次数也不会太多,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相聚,自然得珍惜。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倒了满满一杯酒,索性老爹跑的没影了,也没人管他,正好喝个尽兴。

没过片刻,腹中半饱,酒壶中的酒少了大半。这酒虽说味道清冽,后劲却是有名的霸道,只可惜,尹修不知道。掂量着酒壶中的酒剩的不多了,又唤来侍者去取了一壶来。直喝到眼前开始发昏,尹修才堪堪停下,只是他以为喝到现在才有些醉意,却不知,以他的酒量,抑或以这具身体的酒量,他喝的量早已足够他好好醉一回了。

“在如此热闹的地方独酌,尹兄真是好雅兴!”蒋钰不知何时坐在了尹修身旁,尹修迟钝的转头看他,却觉视线中蒋钰的轮廓都模糊了,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光。“蒋钰,你这是要飞升了么?怎么身上发光了?”

蒋钰低头看看身上,又瞧着尹修的脸半晌,虽说尹修面上只是微红,但眼中的迷离却不难叫人看出,这是要醉了!蒋钰掂量着桌上的两只酒壶,哟,喝的不少!

再回头,却见尹修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几乎放光的眼神盯得他发毛,“怎,怎么了?”他不自觉得后退,却被尹修一把抓住。不知是不是喝醉的原因,尹修的力气很大,蒋钰只觉得自己都要被他掐出淤青了。“作甚这是?”

“你怎么不穿我?”尹修幽幽的开口。

蒋钰懵了,“什么?!”

“我是你的衣裳,你怎么不穿?”

娘嗳!这是喝糊涂了!蒋钰用力想挣脱尹修的手,只可惜他这自小练武的双手此时竟掰不过尹修这小身板子,被他抓得死紧。“尹兄,你放开,我叫人给你煮碗醒酒汤来。”

“我是衣裳,怎么喝醒酒汤?你快把我穿上!”说罢就要往蒋钰身上贴。

蒋钰吓得险些摔了,直叹今日怕是犯了太岁了,根本不宜出门。方才他被请出去几回,全叫秦珂看见了,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坏就坏在他回来时与那位小姐一同进门,还对人家笑了一笑,这可了不得了!秦珂说来什么都好,只是醋性实在大了些,半点没给他好脸色看,任他怎么哄也哄不回来,反倒被赶远了。本想去找顾连卿,可那人许久没有回来,转身时便见尹修只身一人,再看颜洛周围那一群巧笑倩兮的女儿家,想来两人同病相怜,便过来了。只是如今看来,宁愿厚着脸皮叫秦珂再骂一顿,也不该来啊!

“尹兄你醉了,我叫人给你端醒酒汤,你快些放开。”尹修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贴,他便一个劲儿的向外推,动静颇大,周围已有几人开始留意这边,顿时他想哭的心都有了。只得扭头向他们解释:“尹兄醉了,各位切莫见怪。”旁人笑笑,便不再瞩目。

怕再引来旁人的注意,蒋钰也是颇爱面子的人,便顺了尹修的意,将他两手背在背上,“看,穿好了,莫再闹了,去喝醒酒汤吧。”

尹修趴在蒋钰背上,抬头看看,眼神有些朦胧,“不对。”他道,“你穿反了,我分明是件倒褂。”说罢从蒋钰身上下来,绕到他面前,张手便要扑上来。

三魂七魄登时叫他吓掉了大半,“尹兄,你醒醒啊!你好好瞧瞧自个儿,你不是倒褂!”

尹修闻言,当真低下了头,打量一番却又抬头,十分认真地道:“怎么不是了?分明就是,衣料还是卷云纹的。”

蒋钰扶额,“那是你身上的衣裳的料子。”

“胡说!我就是衣裳,怎会再穿衣裳?我就是卷云纹的倒褂!你快穿上!”又要往蒋钰身上贴。蒋钰没法儿,只得先想法儿将他弄出去,便道:“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你看这处到处是人,我总不能当着大庭广众的穿衣裳,不如我们出去穿如何?”

“好。”想也不想,尹修这便答应了。蒋钰不禁头疼,等出去了怎么应付他?先找几个人将他制住吧,再找碗醒酒汤来,这个尹修,也不知酒量如何,且不知得怎么闹腾呢!

二人出了宴厅,蒋钰只觉怕是又要出丑,便特意想着寻个稍稍偏僻些的地方。宫中守备森严,处处皆有守卫,倒也不怕待会儿叫不来人帮忙。但走着走着,蒋钰却觉着有些奇怪,从方才远离宴厅开始,三三两两的公子小姐们不见了这很寻常,但连守卫的侍卫们都看不见了,这却有些不寻常了。

心下狐疑,他领着尹修继续向前走。尹修见他迟迟没有穿衣裳的意思,心中满是不满,“你快穿······”还未说完,便被蒋钰捂住了嘴,“嘘——”附近似乎有什么动静。尹修难得的没有再乱喊,乖乖随他向前走。

循着那声音走过去,模糊的声音愈加清晰,只听得一人道:“大皇子,人已经推进荷塘了,您看,什么时候救上来?”

另一个声音,显然是他口中的大皇子顾连宸,“不急,宫中的师傅不是夸他天生便是练武的材料么,想必身子骨定然不差,再多待会儿。”

刹那,蒋钰心中一惊,他们说的,莫非是······正要绕过那二人向前,尹修却忽然拉着他向另一个方向去,口中喃喃:“那边有水声,你总不穿我,我都脏了,我要去洗洗,你去把我洗干净。”蒋钰想挣脱他,心中焦急不已,奈何醉酒的尹修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任他用出了吃*的劲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然而,等他们寻到了那水声的发源地,蒋钰却庆幸自己挣不脱尹修。几名看来该是今日宴上不知哪家的公子,站在一片池塘边,眼睁睁看着池中人挣扎,却没有半分搭救的意思。而池中那人,分明是顾连卿。

霎时,蒋钰直想将那几人全数也扔进池中。

池中的景象尹修自然也看见了,他谪仙似的大师兄此时正狼狈地浸在冰冷的池水中,挣扎的幅度已经很小,眼看便要没了力气。“呔!妖精!竟敢欺负我大师兄!”脑中仍是昏沉的,身体却已飞奔而出,眨眼便已跳进了荷塘。

池边那几人被尹修惊得呆在原地,眼看着他要将人救上来却没法儿阻止。虽说不想叫他将人救上来,但这腊月里谁也不想沾的一身冰水,便只打算在池边拦着,却没顾上身后。

飞身折下一段树枝,蒋钰便向那几人冲了过去。锦衣玉食的贵公子们哪是他的对手,但好歹也大多练过几招防身,又势在人多,虽说一开始被蒋钰打的乱了阵脚,后来却渐渐占了上风。

他们只顾着应付这边,那边尹修便终于有了机会将顾连卿拉上岸。顾连卿已经被池水冻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发着抖,意识却还算清醒。今日之事是他防备太浅了,竟中了他们事先撒下的迷药,只是如何他也料不到顾连宸竟敢在今日动手。但想到那群动手之人,又不免感叹顾连宸这替罪羊找的甚好。那几人中,有两人是朝中重臣的儿子,与蒋钰同是皇子们的伴读。心高气傲又欺软怕硬,自小便与他十分合不来,甚至百般刁难。再加之今日那几人饮了酒,便可以安一个醉酒闹事的名头,若是将他今日的“意外”全数算在那几人身上,恐怕也不会有人质疑。

蒋钰那边已是有些吃力,时间一久便有些招架不住,暗想来时路上的侍卫定是被他们支走了,若是再没有人来,今日便不好收场了。那群人中有一个见蒋钰已是左支右绌,便寻了这个机会打算自背后偷袭,手中握紧了自池边捡起的石块。顾连卿想的不错,这几人确是三杯黄汤下肚,便忘了自己的斤两,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便被怂恿了对顾连卿下手。谁知将将走出几步,却被另一人拦在身前。

脑中正想着他们三人该如何脱身,蒋钰却见那几人竟都停了下来,吃惊不已地看向他背后。他谨慎的退向一旁回身,一时竟也惊在原地。只见尹修一手抓着一人的肩,另一手却扎进了那人腹间!一股寒意迅速攀爬上心头。

“尹修!”看他埋在那人腹间的手微动,蒋钰终于回神,大喊一声。尹修扭头看他一眼,抽出手来,随手将那人丢在一旁,缓步向剩下的人走来。看着地上那人腹间流血不止的窟窿,那几人吓得几乎挪不动脚步,眼睁睁看着尹修面无表情向他们走来。

此时的尹修根本已经没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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