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读史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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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之事感受一下就好了,她还不想把他们吓破胆。“到里面一点去。”

“不行。我等怎能背信弃义,舍弃陛下,做下此等苟且偷生的蠢事,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王选等人虽然双腿都发软了,但还是不肯抛下陛下走。

被重重阻挡的大门终于被冲破了。进来的人还不止一两个,排一排大概有七**十个,好吧,已经有十二个了。今天的攻势有点猛烈啊,是因为昨天下的决策太狠了吗?看来是有些触犯世家的利益了。不知道这些人是姓徐的,还是姓别的什么?

看来只是想给他们上一课,反而要被事实教训了呢。叶黛暮还有些担心殿上的侍女,虽说大家都开始习武,也跟着豆娘做过不少摆兵布阵的练习,和敌人实战也有过几次,但是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

之前不小心突破姜瑛等人的防线进来的一二个人,都是被卢淑慎等人乱拳打死的。叶黛暮也觉得他们憋屈极了,但是既然做了把脑袋挂裤腰带的活计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人数不少,且看起来并非是单打独斗的。叶黛暮就伤了脑筋,这可不好办。其实她也奇怪,就这一年死在她长生殿的家伙就不知有多少,难道这世上有这么多不怕死的死士吗?

叶黛暮真是气这帮人,这么多的青壮年,有能力却做这么蠢的事情。若是拉去打战,那是妥妥的敢死队;拉去开荒种地,也不知道一年能增加多少的粮食呢。结果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

为了上位者,无关紧要的权利纷争,死了如此多的人,真叫叶黛暮觉得悲哀。死去的人简单地死去了,活着的人却可能走不出来这死亡。痛苦和悲哀,从来都是属于活人。

想到这里,叶黛暮更是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自作孽的人,她也阻止不了。但是现在站在叶黛暮后面的人都是无辜的,可以被得救的。而且说老实话,他们都是被叶黛暮连累的,叶黛暮就有责任保护他们。

“背你个头,滚进去。”叶黛暮见势不妙,破口大骂。“等你们有勇气拿得起剑再说这等蠢话吧。要是拖老子后退,就先砍了你们。”

瞬间变脸的陛下,一下子就叫他们乖乖听话了。叶黛暮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有做反派的气质的,看看他们连滚带爬的样子,总觉得刚刚驱赶他们的不是人类,是深渊的魔鬼什么的呢。

将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驱赶到里面去。叶黛暮站在最前面,以她为中心结成阵法。刺客们相视,一个人站了出来,大抵是临时做了领头人。一行人排成了大雁南回一般的阵型,举着兵器便冲了过来。

糟糕,好像有点麻烦。叶黛暮看对方排阵的时候就觉得不妙,现在感受着气势,硬抗着才没有退后一步。

她当然可以躲在最后面,让侍女们抵挡在前面。不过,以叶黛暮的判断,除了她能和他们相抗衡以外,剩下的人最多撑个几回合。不过,叶黛暮的相抗衡也只是一对一。一对多,她可没把握。

她若是选择躲在后面,或者选择一个人去战斗,那都是愚蠢地送死的行为。

人相伴才能走得远。这是不变的,社会的法则。

☆、第叁佰壹拾叁章 都是螃蟹惹的祸

叶黛暮选择这个阵型也是有多加思虑的,可不是单纯地逞强。首先,交锋最忌剑钝。这句话的意思是忌讳作为前锋的人能耐不足,会直接削弱整支队伍的气势和力量。

而作为其中习武时间最长,剑术最好的叶黛暮是最好的尖矛。只要叶黛暮冲在前面,剩下的人即使心存畏惧,也会拼尽全力向前冲。基本上和给驴子在前面吊个萝卜差不多呢。

两个冲锋,叶黛暮这边倒下了几个人,叶黛暮连分心去担心都没办法做到。因为她若是分心的话,剩下的人,还有倒下的人,都死定了。绝对不能分神。不要害怕,在这种情况下,己方无法杀死对方,对方肯定也做不到。

肯定没事的,没关系,没关系。

“左边!”叶黛暮喊了这一句,瞬间拔腿就向前冲。众人会意跟在后面,一步不差。不过,喊的是左边,但是所有人都默契地向右边冲击。这个是暗号,叶黛暮和众人约定在战时说的话皆是反话,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不过,剩下的时候她还是尽量不要说话,因为她害怕自己说错方向啊。所以约定的全部是不管说不说话,都跟着叶黛暮走。因为叶黛暮绝对不会抛下她们独自前行的。

“陛下,臣来了。”姜瑛披坚执锐,满身鲜血,一步一斩。叶黛暮等人僵持许久都没能干掉多少的刺客,顷刻之间便被姜瑛全都斩杀了。

叶黛暮松了肩膀,垂下持剑的手,大口喘气。但是现在还不是完全放松的时候。“快看看,都受伤了没有?去唤太医。”

卢淑慎等还站着的人立即将剑插回腰间,去查看地上的伤员。“不好,青盏,快去拿绷带,绯柒的手背割开了。这边,还有一个。小心,不好,不能移动,她骨折了。语嫣,你会正骨吗?”

语嫣匆匆上前去看,这已经不是骨折了,说是骨碎也可以啊。而且血肉模糊。那小侍女半条腿都扭得不成样了,肯定是被砍伤之后,又没能从战阵中退逃出去,再数次交战之中,又被误伤了吧。

叶黛暮不忍看。实在是有些可怜,那孩子已经痛晕过去了。要不是卢淑慎检查得仔细,发现这孩子还有呼吸,恐怕就凭这个出血量,再过一会儿也要没气了。

虽说这些经历,只要跟在叶黛暮身边,总是会发生的。叶黛暮有些心悸,害怕。因为她喜欢她们。有些傻气得叫人痴笑的心情,对于叶黛暮却是无比珍贵的。

不过,对于不能了解这心情的人来说,大概就是个无病*的笑话。

夜深之时,只觉得这份喜欢和担忧,令她感到了无限的悲凉。她的喜欢,对于这些人来说,也许只是负担,甚至是灾祸。作为自己喜欢的人痛苦和噩运的来源,怎能不叫人感到悲哀呢?

“淑慎。”叶黛暮将自己缩成一团,和过去一样无助。哪怕如今的她可以*控朝堂,可以统领军队,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叶黛暮。永远都存在着困扰,会被这困扰摧毁掉所有的自信。

“陛下,怎么了?”卢淑慎坐在了叶黛暮的身旁,温柔地*她的长发,安慰她。

“淑慎,我真的可以做好这个皇帝吗?”叶黛暮倒下去,靠在她的怀里。“那孩子怎么样了?”

“陛下,是为这种事情伤心吗?那孩子没事。只是腿脚不好使了,但是命保住了。”卢淑慎知道叶黛暮向来很敏感。这也是陛下的温柔。“陛下,那孩子是心甘情愿地为陛下付出的。”

“但是也没有,人家给,我就无所谓的。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叶黛暮说了到这里,突然觉得肚子绞痛起来,像是有人用上了刀子搅动了她的五脏六腑一般。“好痛。突然肚子、肚子突然抽痛……”

叶黛暮说到一半,抱着腹部,就地打滚。卢淑慎赶紧喊语嫣进来,外面的侍女一阵的匆忙,还以为叶黛暮也受伤了。语嫣进来,还没有诊脉,她就猜到了。“陛下,这是来葵水了吧。”

叶黛暮刚想反驳,她没感觉有什么异样的时候,底下就感到了一阵潮*,窘迫地说。“恩。看来是来了。额,好痛。为什么啊,明明上一次不痛的啊。”

“是陛下吃了太多螃蟹吧。”卢淑慎立即决定在叶黛暮禁食的名单上再增加这一项。

而叶黛暮一想到那螃蟹的滋味,立即便流着口水反驳道。“没那么严重……吧,啊啊啊,痛啊。救命,我好痛!不行了,快……”

叶黛暮揪着被单,滚成了一团,随即脸色变成青白,满头大汗。

卢淑慎不再坚持在这个时候和叶黛暮讨论这个,吩咐侍女们去准备热水、熏香和红糖姜水。“要紧的东西先拿过来。陛下先更衣吧,衣服应当*了。”

用*这个字,真是充分缓解了叶黛暮的尴尬。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尴尬的心思了,实在是冷,腹部好像被人放了冰块似的,冷得惊人。卢淑慎将自己的手搓热了,先放在叶黛暮的肚子上。“陛下,这样好些了吗?”

“恩。”叶黛暮死死地咬住袖子。这一次真的疼得快来螃蟹真的是大寒之物,以后不能这么贪嘴了。疼的时候想得很坚决,但是疼过去了,就是会忍不住犯戒。

人类就是这么不知反省的种族。叶黛暮绝对是其中一个典例。

叶黛暮流了一身的汗,擦拭过后,换了新的寝衣,喝了满满一壶的红糖姜水,重新躺回床上去,试着睡一会儿。可还是觉得好疼,睡不着。

“陛下乖,不痛,不痛。”卢淑慎只好温柔地一遍一遍地揉着叶黛暮的肚子,安慰道。

“淑慎,我只是例假疼罢了。那些受伤的孩子,只会比这更痛啊。淑慎,你们留在我身边真的好吗?你们今后都有可能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吧。”叶黛暮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说道。“也许你会说没事,是愿意的。但是我还是好难过啊。”

“淑慎,你知道吗?我梦见过,梦见过你和他们一样倒在血泊里,我好害怕。我好害怕,那会变成现实。我不想要你受伤,也不想要任何人受伤。可是我还是很无耻地想要你们留在我身边。”

“我还是想要,和你们在一起。怎么办?淑慎,我就是这种自己也瞧不起的,自私自利的人。”叶黛暮缩成一团,像个孩子,缀泣着。然后一双温柔的手*她的哭泣的脸颊,带着叫人痴迷的灼热。

然后叶黛暮听见了,这世上最最好听,最最美妙的回答。

“那是因为陛下也明白吧。我们也喜欢陛下啊,哪怕会遭遇危险、痛苦和离别,可是我们还是想要呆在陛下身边。陛下,不要赶我们走,好吗?”

“好。”叶黛暮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睡梦中还带着微笑。

☆、第叁佰壹拾肆章 又是一年

梦里的事情向来都是糊里糊涂,说不大清的。但是出现的总是记忆里有的东西,叫它平白无故地变出些没见过的牛鬼蛇神那也是不能够的。

叶黛暮又做梦了。她知道这大概是个梦。因为梦里,她是行走在高楼大厦之间,来往的汽车、人声都热闹繁杂,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不是现实吧。

水泥的路面平整极了,就算不去注意脚下也不会被绊倒。她走得稳稳当当,大概也有几分原因是这里她曾走过成百上千遍的小巷子,穿过卖凉皮的,接下来是卖麻辣烫的,接着是小炒,还有猪肉饭。感觉很怀念啊。

即使是做梦,这里的景象也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昨日还走过似的。其实呢,也只有在梦里才这般清楚了。若是清醒的时候,大概是只记得个囫囵了。忘记得太多,已经连一个完整的世界也拼不起来了。

但是哪怕只是一条小巷子,也叫叶黛暮兴高采烈地从街头走到巷尾,拐个弯,又走回去了。这条路,是回家的路,可是叶黛暮只敢走到这里,连望里面探头的勇气也没有。她怕自己想不起来,那一片空白的温暖。

但是她又没有觉得悲哀。大抵是因为现实过得太甜了,连梦里的泪水也流不出来吧。

梦里的天空有些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像是打翻了墨水一般,熏染得十分美丽。叶黛暮望着天空,只觉得心里很舒爽。快下雨了吧。

叶黛暮站在巷子口。狂风带着雨水的凉意像奔驰的马,席卷而来,似乎快要将她吹走了一般。

“陛下,陛下,醒醒,该上早朝了。”

叶黛暮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已经这个时候了。早上好,淑慎。”

“早上好,陛下。不过,我可不是淑慎。”叶黛暮听话睁开眼睛看,才发觉眼前的人是霁曦,她傻乎乎地笑开了。“对哦,我都忘记了。”

“真是的,陛下,我都喊您起床好久了,怎么都没发觉是我呢。”霁曦嘟着嘴,有些嫉妒,然后又打起小报告来了。“卢大人事情多,刚歇下不久呢。昨晚上,我们喊她好久,她把我们都赶出书房,也不肯去歇息,陛下,您要好好说说她。”

作为剥削的奴隶主,叶黛暮很是心虚地点了点头。“恩恩,是该好好说说她了。哪有一个晚上不睡干活的呢。又不是木头做的。”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木头做的可是会坏的,卢大人可不会。”霁曦气呼呼地说。“您也这样,卢大人也这样。怎就听不到我们劝诫呢?”

叶黛暮很无力地反驳。“没吧。我这不是听着呢。”

“还说呢,陛下,昨夜过了子时也不肯熄灯,还要看几本奏折的人是您吧。”霁曦一件一件翻出来说。“看了奏折该睡了,结果您又摸出一本地方志看了几页,对不对?”

“额。是这样吗?哎呀,昨天的事也太久远了,我都不记得了。”叶黛暮赶紧爬起来,僵硬地转移话题。霁曦最近真是越来越会唠叨了,很有淑慎的风范。然后在霁曦继续开口之前,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霁曦抱着叶黛暮的披风,在后面追,急急地喊。“陛下,陛下,先披件衣服啊。外头冷,慢点等等我啊。”

叶黛暮根本不等她,几步就蹿到大殿去了。其实外面也不是很冷,因为毕竟是点了炉子的。不过,因为叶黛暮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自然还是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

抱着肩膀,哆嗦着缩进软塌上的毯子里,叶黛暮发出惬意地叹息,然后就被赶来的卢淑慎和追来的霁曦抓个正着。“陛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叶黛暮缩在毯子里,像只团子,一脸灰暗。糟糕,被这两个抓到了,那还不要被念死啊。她赶紧认错。“我错了。”

霁曦见卢淑慎在此,便乖乖地退到二线,去指挥侍女们做准备工作了,比如将叶黛暮烘暖了的冕服拿过来。反正卢大人看到了,必定会好好地教育陛下的。

卢淑慎看着冷静极了,其实呢,早就气得不行了。这寒冬腊月的,陛下又这么跑出来,非得伤风不可。是以她决定绝不轻易地放过她。“陛下,您哪错了?”

“我不该跑出来。”叶黛暮要是有兔子的长耳朵,这会绝对垂下来,表示自己悔过了。不过,这一招,叶黛暮已经用两年,如今那是一点也发挥不了效用了。

“那好,烦请陛下,今日多做一些功课给我了。”卢淑慎此话一出,叶黛暮就差点从毯子里蹦出来了。不要吧。救命啊。在古代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没有从作业堆里毕业,这也太凄惨了。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不要这样嘛,淑慎。我真的错了。”叶黛暮睁大了眼睛,扯着卢淑慎的袖子撒娇道。

“陛下,如今正是交战之际,且不说兖州与北国交兵胶着,那谋逆的叶庭晏已经快打到居庸关了,您怎么还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啊。”卢淑慎就差揪着叶黛暮的耳朵教训了。

“叶庭晏……哦,长乐毅王。对了,夏天的时候终于废除他的封号了,我都忘记了。哎呀,他前面打得快,后面不是都被咱们抄了老窝嘛。”叶黛暮一边洗漱,一边回答道。

“陛下,您昨晚是不是熬夜了?怎么黑眼圈这么浓?”卢淑慎眼尖极了,厉声质问道。

“没、没有啊。”叶黛暮吓了一跳,这要是被淑慎知道自己昨晚又不按时就寝,那可就不是多一些功课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了,她非得被唠叨死不可。绝对不承认,打死也不承认。叶黛暮转移话题道。“淑慎,我昨天睡得可好了,还做了个好梦。”

“什么梦?”卢淑慎紧张起来。陛下的梦必然是有说法的,可以说是一种预兆,就是不知道是针对陛下,还是针对国家了。她正琢磨着要找哪个会解梦的大臣,或者是找紫萱殿里哪个擅长解梦的谋士来解释一下。

叶黛暮做的那个梦哪是能明晃晃地说出来的,要是真被这群神一般的古人用《周易》解出了一二来,那可不好。叶黛暮硬着头皮,编了一个。“就是那个,就是去年紫萱殿他们进来的时候,不是被刺客吓尿裤子了嘛。真的好好笑哦。”

说完,叶黛暮就想抽自己个嘴巴子,这语无伦次没有逻辑的,肯定要被拆穿了。

☆、第叁佰壹拾伍章 捡芝麻掉西瓜的敌人

没想到卢淑慎居然只是捂嘴笑道。“是不错。那些自视甚高的学生,若不是被这么唬了一回,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呢。你看他们如今不是听话极了。”

是啊。都已经过了一年了呢。叶黛暮也笑了。去年王选他们进来的时候,可真是被来袭的刺客吓得不清,从那以后再也没什么鼻孔朝天,觉得皇帝就该听他们的理所当然了。大抵是能理解少许她的无奈和悲哀了。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还不少。朝堂终究是向她低了头,彻底被她握在了手里,虽说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世家在拖后腿捅刀子,但是明面上那是大气也不敢出了。就这,叶黛暮好好地给那姓徐地穿了几次小鞋子。明着办不了他,坑一坑,还是可以的。

另外便是兖州的战事,和长乐毅王造反起兵的事情了。兖州没什么好说的,这一二年不知填了多少的钱粮和性命,只是胶着,半点没有进展,叫人心焦如焚。

而长乐毅王这边相比之下大抵要好一些。因为长乐毅王那是没什么好说的,明摆着的谋逆。除了围剿,大抵也没什么别的好做。长乐毅王准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一开始那是势如破竹,一下子夺了雍州这么一大块的地盘。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大魏虽然不如过去那么强盛,但是比起一地的王爷,也还算得上是庞然大物,想耗上个一两年,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更何况还少养了一个雍州,被勒得死死的国库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起先叶黛暮只是从汴州征兵,向兖州输送,后来便成分了一部分将雍州围着。这围着也不光是抵抗长乐毅王。反倒是就地休养生息地多一些。因为叶黛暮答应他们凡是他们打下来的部分,都可以分配给他们耕种。

这个决定一开始很受到反对。因为雍州的百姓也是大魏的百姓,如此做,不是会失去雍州百姓嘛。直到叶黛暮提出了另一个思路。若是有百姓来追回田地,有田契的就将田地送还回去,但是田地的赋税五年内全归那士兵所有。

驴子前面吊萝卜,哪还有不加足马力的道理?哪怕这萝卜看起来有点硬,也没有人会嫌弃吧。当然就这样也有异议的,说是那国家岂不是入不敷出?叶黛暮笑着解答。她又没有免士兵的赋税,故而国库还是有进账的。

另外一点,便是世家和叶黛暮都心知肚明,然而却都默契地没有讨论的隐田的事情了。只要有点势力,那隐瞒田产,私相吞并田地的事情是不可能不做的。世家都是如此,那民间的土财主就更不会例外了。

长乐毅王大抵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否则哪来那么多钱财与贿赂雍州的都尉,豢养军队。造反也是很耗费钱财的。

而且这些田产往往都是肥沃上好的土地,作为隐产不会缴一分钱给国家,但是现在被活生生吐了出来,那就由不得所有者了。谁叫这隐田是不会有田契的?那不就成了无主的田地,正好做了萝卜给军队一些补给。

叶黛暮算了一下,这长乐毅王就是把整个雍州都吞进自个的肚子里,也撑不了多久。故而选择了围而不攻的策略。这策论一出大抵会被敌人骂个半死。叶黛暮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完全不在意地盖上了玉玺。

反正都有仇了,不在乎多这么点,反正被骂几句也不会死人。

叶黛暮分田地打土豪的策论非常成功。雍州就这么被热爱生活和土地的百姓一点一点侵占了。长乐毅王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毁了他大业的不是强兵利器,而是挥舞着锄头的农民。

不管是哪个时代,群众的力量就是强大啊。

说起来,长乐毅王的封号已经被朝廷正式剥夺了,虽说就是个文书上的流程,对方连半根毛也不会伤到。但是古人大抵就是好名。所以现在奏折上写的都是反贼叶庭晏。名字真是好听,可惜了,人品太差。

否则怎么会遇上叶黛暮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真是倒霉透了。

不过相互僵持了一年罢了,长乐毅王就有些许撑不下去了。叶黛暮还吃惊呢,按她们之前设想的,起码要过个三年才能体现出来。长乐毅王撑不下去了,便排兵布阵打算直捣黄龙。

作为靶子的叶黛暮非常不开心。虽然说长乐毅王这边刚带兵往上京奔袭,他的老窝就被百姓端掉了。听说,连他世代居住的宫殿也被百姓拆了,砖瓦房梁拉回去盖房子,家具木头什么的拿去劈柴烧火,连后院剩的几只八哥都被小孩子捉去玩了。

当然如果不是叶黛暮做了幕后推手,哪个大臣敢这么大胆地去推动。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阶级革命了。

但是呢,大概事事都是一柄双刃剑。叶黛暮这边端了他的老窝,他便破釜沉舟一口气打了过来。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斩了她的脑袋,占了她的皇位,再说。

人之将死,脑袋大概都是不正常的。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连百官都已经不愿意站在他那边了。这样的疯子做了皇帝,那还有他们什么活路。虽然爱利,但是世家也不是傻子,这种坏了芯子的投资,他们是不做的。

是以,叶黛暮顺利成章地接收了一批世家埋在长乐毅王身边的钉子。虽说这些人之前都是真的为长乐毅王效忠的,但是如今世家转了风向,他们自然也不会死撑着要为他做事。其中也不排除有真心看好长乐毅王的。

长乐毅王不是傻子,活到知天命的年岁了,还能瞒着朝廷养下这么一个巨大数额的军队,自然还是有分辨人的能力。世家的叛变,他怎可能一点也不察觉,这一次破釜沉舟的进攻,他毫不客气地把世家安插的人都丢在了老窝。

虽然这也是叶黛暮能迅速夺回雍州的原因,但是说老实话,不怎么开心。失去了所有的眼线,叶黛暮现在对长乐毅王的决定那是两眼一抹黑。唯有沿途的驿站可以通传一些消息。

长乐毅王大抵是知道自己守不住营地,便完全不去攻占沿途的城池,一路就冲向叶黛暮所在的上京。这一点是叶黛暮料想不到的。这也是唯一叶黛暮不占优势的选项。

因为叶黛暮没钱了……真的,这一年来修生养息,大魏的百姓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这一点也是百官对叶黛暮越发尊崇的原因。

修生养息不难,只要不出大动作折腾百姓就好了,但是不同的是叶黛暮是在战时还能让百姓修生养息,这可就不得了了。叶黛暮不仅供上了兖州的军资,还能顺利地围住了长乐毅王的动作,这可真是非得绝妙的安排不能做到的。

百官认同了叶黛暮治国的能力,这很好。但是叶黛暮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回,她拦不住长乐毅王了。

☆、第叁佰壹拾陆章 皇帝头发保不住,心酸

前头说了,长乐毅王已经看破了世家墙头草哪边势强哪边倒,将那些三心二意的门客一股脑地都扔在了老窝,独个领兵携家眷打上京来。叶黛暮失了那些眼线,顿时成了瞎子,只能见招拆招。

原来没有这些眼线,叶黛暮通过江湖侠客和驿站的消息推出长乐毅王的动向也挺准的,谁叫这年头造反也就是老三套,先是公告天下,再是神迹显灵,最后便是起兵造反。

叶黛暮对付他,连谋士都可以不用上。首先她是正统的皇帝,上了祭坛被列祖列宗承认,刻进史书里的,他长乐毅王匿不了她的帝位。若他说穆戾帝的后裔不配做皇帝,那他荒厉帝的后裔也配不上,都是一家人,谁也不比谁强。

其次,他长乐毅王可以编造神迹,叶黛暮也可以啊,这东西就跟现代上发个贴子似的,只要用点脑子就能现编一个。而且叶黛暮更狠,她不自己做,主要是呢她没钱,也不打算浪费。她个坏心眼的,直接把长乐毅王编的神迹拿来用了。

神迹是什么,出现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神迹的寓意。这基本上打的就是洗脑的流言了,就跟现代的舆论战一样,哪边说的在理,哪边信的人多,哪边就赢了。关于这一点,十个长乐毅王加在一起,也不是叶黛暮的对手。打嘴炮嘛,她老本行。

这下可把长乐毅王气坏了,听闻连摔了三套越窑秘器,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唐代甫里先生就写有“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诗句来赞美这器皿,光听这诗句便觉得价值不菲。

穷到典当祖产的叶黛暮表示,这么壕就别砸了送她吧。叶黛暮那是真的要穷疯了。战争简直比烧钱还要浪费物资,战场上哪怕僵持着,一天不出兵,那些士兵、马匹食用的粮草,也起码要耗费她两万金。再加上些别的开销,真是可怕到叶黛暮没胆子看。

百官只觉得她治国还算有方,叶黛暮只想说这耗脑细胞的破差事,谁想要谁拿去,她现在的头发都是一把一把的掉。要不是长乐毅王真当上皇帝,她这一边的人都得人头落地,她非把*股底下的龙椅直接寄给对方不可。真心累。

叶黛暮现在连头饰都减少了,戴的太多,她可真要秃顶了。卢淑慎看来心疼,每天*她喝些保养的药膳缓解,也没好太多。只能盼着两件的事能快点解决一件,不然再长的蜡烛也禁不住两头烧。

“兖州怎么样了?北国的使者这一次带了什么消息?”叶黛暮拒绝了对方两次,主要是北国那些贪狼胃口太大,张嘴就是大魏一年三分之二的税赋,这谁受得了啊。叶黛暮宁愿扛着打,也不肯议和。

“还没来。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卢淑慎还是隐藏在幕后。虽说叶黛暮有心为她正名,但这时候火烧眉毛就不要自找麻烦了。说不准叶黛暮早朝提出个构想,下午百官就去给长乐毅王开城门去了。

总之,还是得等事情少一些了,叶黛暮才好攒劲来一波大的。卢淑慎率领的女阁目前也就她们自己人知道。恩,紫萱殿那帮谋士虽然没有明着告诉过,但是看他们的模样八成是猜到了。

其实吧,猜不到才是傻子。叶黛暮要是能够一个人一个晚上干出这么一群人才能完成的事情,那她早就坐稳朝局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不过既然叶黛暮没有戳破,他们也就自欺欺人的假装不知道。

虽然对于叶黛暮来说,他们反对也是无效的。比起这帮只能出点主意,文献资料都没有卢淑慎她们查得快的学子,叶黛暮还是更倚重女阁。王选等人心知肚明,每天都拼命地想要赶上一二,不过,以目前来说还早着呢。

“紫萱殿怎么样了?让他们做的军资调配可完成了?”叶黛暮一边苦着脸嚼蜜饯,一边问。没办法,她现在要是不喝点养气的汤药,恐怕还真的撑不住。不过,这四物汤真是难喝到爆啊。

听闻以当归、川芎、酒芍和熟地为主熬制的四物汤最早出现在唐朝的医书《仙授理伤续断秘方》中,除了补气养血的功效,还有一点,对叶黛暮来说真的非常重要,那就是能调经,有效缓解经期疼痛。

以叶黛暮的经验来说,难喝是难喝了一点,但是还是蛮有效果的,只要叶黛暮不自己作死的话,比如吃螃蟹这种大寒之物。但是人生已经如此悲惨了,要是再不能随性的吃吃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嘛。

正所谓生命不止,作死不休。大概说的就是叶黛暮这一种人了。

“陛下,已经完成了。我看过一遍,应该是没有问题了,是不是发给门下省拟旨?”卢淑慎将卷轴从一堆山里抽出来。叶黛暮接过来,十分佩服地望了她一眼。这种神一样的搜索技能她怎么就学不会呢,叹气。

“不急,等我看一遍。拿去西台和三位中。”叶黛暮对于百官的偏见还是没有消除,但是比起一年前稍微好了一点。毕竟是正当吃这碗饭的,百官真心去做事,还是很有可取之处。

例如,谢晋安。叶黛暮不信任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头子处理事情很有一手。安排军资,看起来只要算出现在有多少,需要什么,再调配出来就好了。

事实上没这么简单。就跟卢淑慎有百度检索功能,能从山一般高的卷轴堆里抽出需要的那一卷一样。调配军资也需要在不同地方抽取物资,想要在一个地方筹足了,那基本上就是竭泽而渔。多少皇帝就是死在这上面的。

叶黛暮其实已经很小心地避免这件事了,但是很困难。有些东西就一个仓库有,那拿还是不拿呢?拿,可能就是要*一些人造反啦;不拿,打战的时候没东西,难道拿人去填吗。总之都是两难的抉择。

但是谢晋安出马,这件事竟然还有些转机。因为这人经历的事多,他呀就是比叶黛暮、卢淑慎、谢璋这等没做过官,没去过地方的人懂得多。

岁月留下的除了痕迹,还有经验。叶黛暮这时候才算是见识过了。不过,皇太后那种不算,过了多少年,岁月除了给她添皱纹就没添什么好东西。

☆、第叁佰壹拾柒章 断尾求生

谢晋安知道虽然书面上记载就一个地方有库藏,但是实际并不是这样的。比如说铠甲这东西,虽然只有兵器库里有库存,但是地方上或多或少也有一点存货,毕竟地方也是有兵要练的。

他就东凑一点,西凑一点,竟然也就稳稳当当地给凑足了,还没有惹民怨。光凭这一点,叶黛暮就佩服他。

是以,虽然叶黛暮不喜欢谢晋安,依然还是老老实实地尊重对方的意见。自己傻不要紧,去听听聪明人说什么,再自己想想就好了。虽说不能对别人百依百顺,但是听一听人家怎么想的,也没有坏处。

比如,叶黛暮如今知道谢晋安当初为什么那么坚决要求和了。实在是耗不起啊。和兖州的战再打上个一年,不,再有半年,叶黛暮就是有三头六臂,百般神通也撑不住了。

“走吧,去听听咱们的议和大将军今天怎么说。”叶黛暮这调皮的,还有闲心给人家起外号。众人皆偷笑一回。

叶黛暮没有乘步辇,拿上奏折,自个晃荡过去了。若当班的是姜瑛,九成九就当场劝阻了。但是今日他休沐,是白斯烨当值。白斯烨见了,也不说劝阻的话,就手握腰刀,轻轻地率了一小队禁卫军缀在她后面。

叶黛暮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是从偏门出来的,那里离西台近些。但是她好歹也是跟姜瑛、谢璇习过武,又向来对气息很敏感,故而走了几步便发觉了后面缀了小尾巴。她也不叫他们,只顾自己走,但是一边走着,一边用眼睛偷瞄。

这人也太实在了。换做徐景茗,早就毒舌地把她说得羞愧难当。就是姜瑛来,也要教训她不在意自己的安全。只这人,长了九尺的大高个,却温顺得像只小猫,半句话也不会说,最是温柔不过。

叶黛暮只记得他在初时为了徐景茗的事情和她闹过一回,说开了之后便再没有那般多话的时候了。思及此,叶黛暮又不由地想起那个讨厌得叫她难过的徐景茗。不知道那家伙如今在哪里做什么呢?

汴州的事情这会子不打紧了,叶黛暮手上事情多,这会便全抛给底下的人做,她就知道个大概,没出大事就好。至于官场的变动,她是半点也不想了,自然也不知道为了宗族自请去了汴州的徐景茗如今做了什么职位。

不过,叶黛暮绝想不到,相见的时刻来得这么快,快到她都反应不过来。

“陛下,此次的军资暂且放放。”谢晋安见她进来,先行礼,然后开口打断了叶黛暮的话。“北国的使者传来的国书已经到了。陛下,请看。”

叶黛暮来之前才问过卢淑慎,却不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她立即先放下其他心思,去看那传来的国书。若是条件可以接受,叶黛暮真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可以议和了。

她和大魏都已经耗不住了。她耗不住,顶多是秃顶,以后戴假发算了。但是大魏的耗不住可不是说假的。如今的百姓才从前几年的变故中缓一口气上来。要是这战打过明年夏季,她和百姓谁也活不了。

现在的军资已经是在透支大魏的元气。长乐毅王那蠢蛋不论,光是扶持汴州这一项就得断。汴州瘟疫解除一事虽然振奋人心,也安抚了流民一二,但也过去有一年了。若是叶黛暮不能趁机将汴州稳定下来,黄巾乱党复燃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可真的再撑不起第三件事了。眼前这两件就已经快要了她的命,汴州要是稳不下来,她真的要疯魔了。怪不得人家说皇帝是天底下最苦*的职业,真真不假。

她做得辛苦,累得吐血,还要被人家埋怨不够尽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大魏真在她这亡了国,那史书上也绝不会多在意她维持的多努力多认真,九成九一句亡国之君便将她这一辈子给打发了。

这么一想,叶黛暮就赌上一口气。好不容易做回皇帝吧,上一趟史书也不容易,怎么着也得给后代学历史的倒霉鬼添点乱子,传记的篇幅最好叫他们看了就不忍翻到那句“并背诵全文”才好。

这么损人不利己的破想法,还真就让叶黛暮撑下来了。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做他的春秋大梦。这比上一回还过分了。安公,这回你怎么想?”叶黛暮看完国书,差点砸了它。上回才降到一年三十万担的粟米,这一回涨了一倍六十万担。全给了这群蝗虫,难道叫大魏的百姓吃土吗!

“六十万担,不是不能接受。”谢晋安依然是那副论调。叫叶黛暮恨得牙痒痒。头一回要一百万担,这老头子也这么风轻云淡的表情,叶黛暮要不是舍不得砸了杯盏的钱,可能当场就和他翻脸。

“那可是六十万担啊,一年啊,你知道这够养活多少百姓吗?六万百姓一年也吃不到这个数字。”叶黛暮气得都破音了。“若是哪一年干旱、洪灾,你要我们拿什么去救济百姓,用口号吗?”

“陛下,若是这战继续下去,别说是六十万担,三个月能耗费一百万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谢晋安冷静得叫叶黛暮惊愕。“陛下,您可知道,我兄长率领大军彻底打退北国联军,世人称颂的赤野之战,一次耗费了多少粮食吗?”

“三百万担。”叶黛暮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意外地冷静了下来。“可是打了三年啊。”

“陛下,可知,这三年这么多的青壮年若是耕种、放牧、铸造,能创造多少的价值吗?何止是三百万担?再加上赤野之战中战死的英魂,若是活着,到如今,便是千万担的粟米也换不了的。我大魏为何积弱积贫?正是因为那一战耗费了我大魏的人口、财力、物力,还有无数的不能言说的精力。”

叶黛暮不由地愣住了,这番话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读过无数遍的那一句话,正体现在这里。叶黛暮苦笑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难道这也是吗?”

是啊,如何不苦呢?战争用的粮草也好,战争吞噬的人也好,都是百姓的命根子。她不过是动一动脑子都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那些被战争压在泥里挣扎的百姓难道还有一丝喘息的可能吗?

她不想要认输。可是,对于百姓来说,谁输谁赢难道真的重要吗?反正不管是输是赢,终究死的,不是那些羽扇纶巾,遥望战事的上位者。

对于百姓,战争只意味着死亡,没有更多的其他。

满室寂静,只闻得她一声叹息。

“求和吧。”

☆、第叁佰壹拾捌章 火冒三丈

虽然叶黛暮已经被谢晋安说服,要向北国求和。大魏已经耗不起了。可是这一句“求和”真的是将叶黛暮的自尊心都给打得粉碎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底线,没有毅力,没有荣誉感的背叛者。祖先所赋予这皇位的荣耀的光芒,似乎就要被她抹黑了一般。这是两个字吗?分明是两道叫人心惊的刀子,在她的心上刻下可怕的耻辱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多年以后,那一场叫后人蒙羞的盟约,丧权辱国只为求一时之安。与她如今的决定又有什么不同?若是这时代也有后来者来看她现在所下的决定,是不是也会为此痛不欲生呢?

没办法不去想啊。因为她看到的,不仅仅是现在,还有未来。这说出来,大概会引得现代人发笑,谁叫他们向来都崇尚着“好死不如赖活”。活着的时候好好地活,死之后的事情谁能管得了什么呢。

留名青史都不如在活着的时候能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极致奢华地生活。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想的吧。曾经的叶黛暮也不例外。因为对于那个信息繁杂的时代来说,被人写进书中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叫人骄傲的事情。

毕竟那个时候,阿猫阿狗都能写书了,不知这算不算自嘲呢。叶黛暮撑着下巴,痴傻地望着远方。可是如今的她却有一些在乎了,在乎这在生前一点用也没有的身后名。大抵是被皇位所传染了,皇帝就是好名多的。

她已经是一位皇帝了。想至此时不由地叹气。这样奇怪的没用的皇帝来统治国家,真的好吗?可是如今的叶黛暮已经骑虎难下了。谁叫皇帝这职位向来只有做到死的,半途退出的还想活下来的太少。

“陛下。”卢淑慎轻声唤她。

“怎么了?”叶黛暮猛地惊醒,笑着问她。但是笑得十分勉强。她已经后悔说出“求和”这两个字了。但是要反悔,她又觉得做不到。实在不是她不想继续硬撑下去,而是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的百姓已经熬不下去了。

今岁的税赋,已经一分都没有剩的了,国库本就空虚得叫人心酸,不仅没有补足,而且倒贴了不少。若是用人来形容的话,国库如今的模样,可以说是皮包骨头的难民。明天若是维持这种状况,那就连难民也没得做了。

“陛下,看起来十分的忧虑。是不是不舒服呢?”卢淑慎本想忍到开会的时候再和陛下商量的,但是陛下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到叫人无法忽视。

“没有。”叶黛暮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很好。只是有些担忧兖州的事情。”

“兖州之事态大,一时也难以解决。陛下怎会如今突然如此呢?”卢淑慎还是不相信,担心她身体哪里不舒服才会如此。有心要等一下去唤语嫣来,偷偷看以看陛下的身体状况。

“因为今天,我与安公居然有相同看法。叫我有些沮丧。”叶黛暮在面对卢淑慎的时候总是坦率。“我好难过。我觉得这是不对的,这让我觉得很屈辱。我觉得好像心里面有一个巨大的东西被打破了一个角,让我觉得憋屈。”

“陛下,是因为安公所说的‘议和’吗?”卢淑慎立时便从叶黛暮这一堆乱七八糟全无逻辑可言的话里抽出重点来。“陛下是觉得这等举措,有辱国威吗?”

“有辱国威吗?是的。只是提起这两个字,就叫我觉得,对不起那些为了大魏战死的英魂。若是祖宗地下有知,说不准会从地宫里爬出来揍我一顿。”叶黛暮无奈地苦笑。“骂我这不孝子孙,败坏他们的威名。”

“陛下,您想错了。先皇地下有知,也绝不会生您的气的。”卢淑慎就知道她家陛下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但这大概也是陛下的可爱之处。“陛下,最重要的是国家,是大魏,是百姓。所谓的战,还是和,根本就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叶黛暮忍不住提高了声响,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又羞愧地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大声的。”

“这是陛下认真地思考我所说的话,才有的反应啊。别担心。”卢淑慎先是温柔地安慰了她一阵,然后肃穆地继续说下去了。“对于陛下来说,若是随意地求和,是不是意味着向北国认输呢?”

“是的。我不想要低头。正如柳公所说,若是认输,岂不是低人一头,要后辈子孙如何想呢?会在背后唾弃我等的软弱无能,唾弃我们的愚蠢和无知,唾弃我们的轻易放弃吧。”叶黛暮说到最后,已经不忍抬头去看卢淑慎的眼睛了。

她害怕极了。她怕那双眼睛里也有着她想象过的鄙夷。她心里知道,卢淑慎不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这么想。不,也许她害怕的本体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属于自己的倒影。

那该是多么愚蠢多么可笑的蝼蚁的模样。

“陛下,请抬起头来。您曾说过,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认定这想法是错误的,唯有自己不可以。还有,我想问问陛下,您明明知道若是这举措写入史书,您可能会被后人唾弃,但是您会转变为赞同‘议和’?”卢淑慎笑着引导她。

“因为……因为……”叶黛暮吞吞吐吐了许久,才吐露了出来,那比将她的胸膛剥开,露出心脏更加地叫人羞赧。“因为战死的是百姓啊。”

“若是我选择战死到最后,那么我们可能会赢,赢了,却什么也得不到,只有满目的疮痍;但也有可能会输,输了,亡国之奴,我等必定会死,可是百姓却还是要活下去的,这样的活着难道不比死去要痛苦万倍吗?”

“若是我选择议和,那么我们只是会失去钱财和粟米,百姓可以继续活下去,既不必做亡国的奴隶,也不必做那寒冬的尸骨。我会被后人嘲讽,痛骂,那又如何呢?那时的我早已埋土化泥,根本不能感受到一二了。还怕什么。”

“现时的人,难道比那些虚妄的存在更重要吗?不会了。没有比百姓,比大魏,比你们更重要的东西。”

☆、第叁佰壹拾玖章 久违的茶话会

多少的迷惑和痛苦,都被卢淑慎温柔地抚慰了。

说到最后,叶黛暮的眼神越发的明亮了。

“陛下,您说的一点也不错。便是历代皇帝直面陛下,也没有什么好问罪的。因为谁也不会做的比现在的陛下更好了。”卢淑慎跪坐在叶黛暮的脚边,坚定地说。“无论是谁,都不会比陛下更珍惜现在的大魏了。”

叶黛暮终于笑了。“恩。不会有了。因为现代的大魏属于我啊。”

卢淑慎见她笑了,这才放下心来。若是照陛下刚刚的状态去和那些家伙开会,非得把她自己都给绕晕了不可。好了,和风细雨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严厉的狂风暴雨时间。“陛下,不管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您都不能表现出来。”

“我知道了。不能喜形于色是吗?”叶黛暮这会松了气,半点气性也没有,乖乖地吃教训。

如此一个时辰之后,叶黛暮终于精疲力尽地爬进了茶话会的现场。青盏正在摆放点心,抬起头一看她的脸色,就吓得赶紧上前道。“陛下,怎么了?看上去,脸色很不好啊。”

“恩,被淑慎教训了一个时辰。”叶黛暮说完,众人皆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那还真是可怜。卢大人教训人,不仅可以半句都不停顿地持续一个时辰,而且言语之间不会有任何的人身攻击,但是就是叫人听了便羞愧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在场的人没一个没被教训过啊。就连谢璋这样的都曾经因为给叶黛暮布置了太多苛刻的作业,而被教训。再伶牙俐齿的人都变成了一个哑巴。真是可怕。

“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脸色不好,快给我一盏茶,我都快要渴死了。”叶黛暮毫无形象地瘫倒在软塌上,青盏等人殷勤地煮茶的煮茶,敲背的敲背,揉腿的揉腿。

喝了一盏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叶黛暮还想要软在榻上不动。霁曦等人想去拉她坐好,怎么也拉不动。青盏不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卢大人来了。”叶黛暮立即像鲤鱼一般跳了起来,坐得笔直的,半点不妥之处都叫人挑不出来。

“没有来。青盏你诳我。”叶黛暮很不甘心,想要继续躺回去。

青盏又来了一句。“是啊,您想啊,这茶话会卢大人不可能不来吧。她现在是不在,等会总是要来的吧。您想,她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您觉得会怎么样呢?”

叶黛暮想了想,立即感觉浑身一个激灵。这个情节,想想就叫人害怕啊。所以她捧着茶盏,一点也不敢松懈,坐得规规矩矩的,然后一直盯着外面看。当然是看卢淑慎什么时候来啊,好邀赏。这么想来,她就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子。

“陛下,您也稍微长进一点吧。”谢璋点了点她。“您要是再这么傻,总有一天被她们卖了也不知道。”

“如果要卖我,麻烦分我一半的钱。我都快穷得当龙椅了。”叶黛暮几乎是哀嚎。她是真的穷啊。这一点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困扰她。在现代穷那是正常的,但是为什么在古代当皇帝这么土豪的职业都要受穷啊。

难道是穷神附身了?连龙气都阻隔不了,看来还真是厉害的神仙。要好好拜拜了。叶黛暮摸了摸手上的佛珠,念了一句佛。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时候了。还是先说兖州的事情吧。叶黛暮将详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坚决而郑重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之意,议和。”

现场一阵寂静。连霁曦这般的粗神经都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恐怕这会子的空气就能用掉根针也能听见落地声来形容了。叶黛暮当然明白在座人的心酸苦楚,和纠结。

但是和半吊子的叶黛暮相比,在座的人的政治素养可要强太多了。不多时,谢璋便反应过来。“是该议和了。今岁的税赋已经耗尽,再来便是耗损元气了。这是不可取的。除非大魏打的是一场必胜的决战,否则任何战役都不值得如此牺牲。”

老师真是一针见血。叶黛暮点头附议。

“但是如今的条件未免太苛刻了,既要开放边邑的集市,又要缴纳税银,六十万担的粟米可不是说笑的。”青盏的反应也不慢,剩下的人听到这处,也都纷纷反应过来了。

“是啊。六十万担实在是太多了。还是要再压一些下去才行。否则年年如此,大魏可要吃不消。”语嫣出自百姓的立场,很是心疼。这些东西的负担最终还是要加到百姓身上的。

“也不是不能压,只要下一场战赢。大魏也有商议的余地了。但若是下一场输了,可不是六十万担便能满足对方的胃口了。”卢淑慎客观地考虑。她出身世家,眼界便和众人不同。

“这也是一个问题。而且下一场战,已经需要掏家底打得下去了。起码要调配十万担粟米才够。还要加上路途损耗。”王选作为紫萱殿的代表也出席了。

“我已经想要砸锅卖铁了。就没有什么筹集款项的方法吗?若是掏了家底,明年税赋收上来之前,大家都不用活了,喝西北风吧。”叶黛暮苦着脸说。她的私房钱已经被掏空了。就是想再要从自己兜兜里掏,那也没有了。

上一次这么惨烈,还是幼安帮她想得办法。找了几只肥羊狠狠地薅了几把羊毛才度过难关的。等等,她怎么没想到这个。薅羊毛啊。她是穷得一*,但是世家那可是财大气粗,此时不蹭更待何时。

“我要出宫。”叶黛暮猛地说出这么一句,在座的人都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去了。这是什么跟什么,他们不是正在讨论如何解决财政危机的事情嘛。怎么拐到这里来了?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叶黛暮歪着脑袋卖萌。“我想出去。”

不行,绝对不能答应。众人拼命地抵抗叶黛暮的星星眼。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轻易地放纵陛下的坏习惯。要是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她非得被惯得上天了不可。他们绝对要遏制陛下的坏习惯不可。

不过呢,想也知道。在对待叶黛暮这件事情,这帮人永远也坚持不到最后。

谁叫她是他们的陛下呢?

☆、第叁佰贰拾章 酒友

原是在讨论议和的事宜,结果不知不觉被叶黛暮歪楼成如何得到更多的钱财。叶黛暮喜欢打土豪分田产,这个大概是生存的年代赋予她的。不过,剩下的人只觉得这是一个奇招。

“陛下,您今岁已经收过百亩税了。再收恐生民怨。”谢璋立即劝说道。叶黛暮一说到薅羊毛,大伙便忍不住想到陛下之前那一系列的政策,虽说是及时雨,但是站在世家和上层阶级的立场上,却是有些心惊胆寒。

“我也没说要正大光明的收税啊。”叶黛暮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就偷偷地挖点肉啦。”

众人看了陛下的坏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陛下想要恶作剧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表情啊。最后还是由卢淑慎开口问道。“陛下,您是如何想的呢?”

“哦,上京不是有很多拍卖会吗?我们自家也做一个,我就不信有哪个能比我的宝物更多。”叶黛暮这话一说,众人便开始思索起来了。在座的都不蠢,没有到非要将话说尽才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陛下是想要做个官营的行当。可是官营的行当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一说,便能实行的。连汉代时以盐铁为官营一事也争执不休,最后定下来的,如今也是遭受不少非议。

不过,陛下对于朝堂的掌控力不够,如今也是战时,才叫陛下捡了个便宜。但是如此大的利益纠葛,陛下便是再过十年勉强才能开出一个头吧。至于成功的几率实在是叫人难以想象。

“陛下,这是不可能的。若是要做官营,也不是此时便能盈利的。”谢璋等人几乎是立时便跳起来反对了。“不说其他,便是拍卖会,陛下难道想要将大魏的国宝拿去贩卖吗?”

叶黛暮一时的想法,叫众人一顿好批。不过呢,这也是常态了,叶黛暮完全不在意,她的本意也不是这个啦,不过被他们这么延伸,倒是一个发展的好方向。“不过,我想的是另一回事啦。我是想去世家公子哥那里劫富济贫一下。”

这个是之前幼安带她去的公子哥聚会,叶黛暮可是赚了不少佣金的。这帮游手好闲的纨绔那可真是富得流油。汴州的据点当初建立的第一批资金还是从他们身上拿到的,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也不算坏人。

但是从他们曾给她提供资金的份上,也算是好的吧。而且说老实话,其中倒是有不少有趣的人,比如养马训兵一把好手的卢子义。他养出来的马,叶黛暮真的用上的时候,才会懂得妙处。

不仅听话,而且有灵性。叶黛暮自己也试过了,在危机关头,她自己也没有发现,那马居然发现了,而且灵巧地避过。虽不是如叶黛暮的日影那般珍贵的名马,却也已经十分出色了。

叶黛暮倒是想留下它们做种马,但是很可惜,它们都是骟马。而且战场上也是实在是缺物资得狠,别说是马这般的奢侈消耗品,连兵甲都快不够了。叶黛暮狠心送去前线了。那般好的马啊,叶黛暮觉得心也在滴血。

还是什么时候把那卢子义拐来养马吧。不过,不知道他练兵的技术是不是也这么高超。要是这样的话,送去养马有点浪费,还是当个将军比较好啊。叶黛暮除了钱财,已经开始计划拐人了。

但是叶黛暮还没想到没有幼安,她还能不能顺利地融入到这帮排外的纨绔之中。等她说服了卢淑慎等人,顺利在辰祀的保护之中出了宫,坐在前往北山居的马车上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

“完了,完了。”叶黛暮捂脸叫了出来。辰祀立即紧张地握住腰间的刀。“陛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黛暮转过头来,安慰道。“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了。话说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这样在外面很容易被发现的。你平常在宫外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随意一点。”

辰祀擦了一把汗。“陛下啊,这种情况,您叫我怎么随意得起来。您也太随便了。宫外头有多危险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事叫我们去做就好了,干嘛非要亲自出马呢?”

“因为有些事情,不是我去做,是没办法做到的啊。”毕竟那帮家伙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是皇帝啊。

而且他们出钱也不是因为她是皇帝而是因为双方玩得开,作为赌注被叶黛暮得到的。若是她以高高在上的身份来命令他们,九成九连个鬼也得不到。毕竟他们是任性到连自家爹娘都要被气爆的纨绔。

典例,谢璇。

“对了,别叫我陛下,会露馅的。叫我史维桢就好了。叫小姐啊,公子啥的都可以。”叶黛暮最后提醒一句,下了马车。她可是半点也没想起来,该怎么联系他们。因为平常都有幼安在啊。

虽然很烦恼,但是叶黛暮还是很淡定地进了老包厢。和小二哥说笑几句,点了羊肉锅。没想到怎么办,还是先吃点什么吧。“辰祀坐下来呗。不要太担心了,实在没办法,就当出来放个风好了。来来来,尝尝这个,这可是上京最好的羊肉馆子。”

“恩。”辰祀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平常这个时候,他可是站在外面负责警惕的那个。现在叫他放松下来,在这种危机四伏,破绽百出的地方坐着吃东西,那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叶黛暮狠狠地拍一拍他的后背。“好啦,不会有问题的啦。不要那么紧张啦。”

这边正说着,叶黛暮还没能够说服他,门就被粗鲁地打开了。白元韶打头进来了。“好香啊,我就说今天会有好事发生,你们看,这不就来了。”

“你个骗子,就吹吧。说什么自己得了本好书,占筮得十拿九稳。上次也说我会遇到好事,好你个头,老子差点被我家老爷子抽断了腿。”接着进来的是徐公允。

“那还不是你自己犯贱。你要不去把你哥的书房烧掉,你爹哪舍得打你。听说把他的密室都烧光了。”后面跟着柳士宗,还有一众谢璇常常厮混的纨绔们,都说笑着进来了。

“哟,维桢,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被你家的大人发现和我们厮混,关起来了呢。”这些家伙进来的时候,还是叶黛暮拉住辰祀握刀的手才没当场溅血。

还在生气的辰祀接下来将见证兵书上,所谓的“兵不血刃”。

☆、第叁佰贰拾壹章 作弊小能手

辰祀一开始还愤愤不平,这帮家伙居然如此轻浮地对待陛下。他腰间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不过,等到后来,辰祀反而是同情这帮家伙了。陛下可是连朝堂上他们的父兄都能玩弄的人啊,这帮傻子,啧啧。

叶黛暮之前还十分担忧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形态,或者说怎么样的方式和他们相处,毕竟和他们有交情的人是幼安。若是他们真的好相处,也不至于被猫嫌狗厌了。

连叶黛暮的外祖父都听闻过他们欺男霸女的事迹,可见是有多出名的不好相处。其中不少人,都是喜好奇特的家伙,逻辑混乱的也多,反正竟是些不爱上进,正经书没多过几篇的浪荡子。被人家嫌弃也是很有道理的。

“维桢啊,这位兄弟是?”大家伙说笑了半天,锅子里的肉都吃了大半,这才发觉多了一个人。白元韶仔细地打量了一回,这家伙怎么看都和他们气场不合,是不是一类人,闻气味就知道了。

“我家的。我还在伤脑筋啊。这家伙这么紧张,搞得我很突出。要是在街上被认出来可麻烦大了。”叶黛暮说是不知道如何和他们相处,不过,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立时便忘了这么许多。没办法啊。

她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想到的是美食美酒,还有欢笑着的幼安。她是想要利用他们,但是虚假和敷衍的那张脸,却一下子浮现不上来。她就是傻吧。哪怕知道这所有的回忆都是建立在摇摇欲坠的基础之上,她还是觉得由衷的快乐。

怎么会感到不快乐呢?不可能的。不像那些坚毅的有着超凡决心的人,摒弃了所有的欢乐,忍受着所有的痛苦和煎熬,为一个目标而奋斗。她就是个普通人。

“那麻烦可大了。走,哥们带你去找点乐子。乐馆的横波最近可是又出了新的曲子啊,那妖娆的身段真是看几次都觉得……”一个公子哥毫不避嫌地将胳膊挂在辰祀的脖子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另一边的叶黛暮笑着按着了他的手,冲他眨了眨眼睛。要是动手就跟你没完。

辰祀咬了咬牙,忍下来了。就听叶黛暮拿起桌子上的大葱,狠狠地砸了那小子一下。“不要随便开黄腔啦。我的耳朵都被污染了。”

“抱歉,我错了。”对方乖乖地认错,温顺得像只羊。

“嘿嘿嘿,快来讨好我,不然等幼安回来,你就死定了。”叶黛暮欢乐地越过辰祀揪住对方,很是痞子样的威胁道。话说这简直是本性流露。叶黛暮觉得自己反正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就顺其自然吧。

“哎,不带这样的。你们快帮我说话啊。”一提起幼安的名字,那家伙立时便惊慌失措地求助道。

“我看你还是乖乖地讨好她吧。”白元韶很无情地说道。幼安那个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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