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5章 伤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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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城的结构设计不合理,每层的扶梯处都挤满了人。
唐樘没有看错,百步开外的扶梯上,身穿素色长裙的崔玉琴挽着陆君雄,两人正说笑着往楼上去。
看到两人安然无恙,陆予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些许。他站在某家店的橱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周围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视线落在唐樘的脸上。
陆予行揽着唐樘转过身去,将自己脸上的墨镜摘了,给他戴着。
店里的导购员正巧看到这一幕,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予行。
“走吧。”
陆予行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从口袋里掏出黑色口罩,揽着唐樘上了扶梯。
“怎么办?一直跟着吗?”唐樘推了推墨镜,觉得稍微有点儿大。
“跟着吧。”陆予行并肩和他上扶梯,一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盯着不远处。“他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肯定想单独约会。”
唐樘点点头,“好浪漫。”
商城里人杂眼多,陆予行和唐樘一人戴着口罩,一人戴着墨镜,一言不发地跟随人群往前走。周围不少游客都扭过头打量他们,有的怀疑他们的身份,有的觉得他们不是好人。
然而专心跟踪的两人根本没发现,见崔玉琴拉着陆君雄去买衣服,便在对面的甜品店坐下,点了一份冰淇淋。
坐了大概十分钟,甜品店的女孩终于忍不住了,怯生生地凑到两人跟前,打量着他们的面容,问:
“请问…是陆予行先生,和…唐樘先生吗?”
专心盯梢的两人回过神来,先是看了女孩一眼,然后转过头,又相互对视。
唐樘取下墨镜,一双带着笑意的圆眼看着女孩。“很明显吗?”他用墨镜腿戳了戳自己的脸。
店里还坐着一对情侣,那看店的女孩激动地捂着嘴,满脸惊喜的神色。陆予行勉强转回头来,暂时不去看对面的情形。
“我我我超级喜欢你们演的电影!”她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支笔,“可以…可以签个名吗!”
她脸上红红的,看着陆予行,压低声音说:“陆予行先生,我喜欢你好几年了,我…你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
唐樘懒洋洋地看着陆予行,有些吃醋似地说:“哦,是你的粉丝啊。难怪戴着口罩也能认出来。”
陆予行一直注视着余光里的服装店,他随手将压在盘子底下的小票抽出来,接过笔,签了名,递给唐樘。
“我也要签?”唐樘笑着接过笔,故意打趣道:“喜欢陆先生的影迷恐怕都不待见我吧?”
他本是随口开的玩笑,低头洋洋洒洒把名字签在陆予行旁边,却听女孩认真的辩解道:
“不不不,那只是小部分人!我们都很喜欢您的!”女孩小声说着,连忙摆手,“我们都觉得您很好…陆先生和您…嗯…很般配……”
她又补充道:“真的!您和陆先生可不要为那些报纸上的东西伤心……”
唐樘愣住了,陆予行也将视线收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对面,崔玉琴和陆君雄提着纸袋从店里出来,挽着手往楼下走。
陆予行叹了口气,笑着说了句“谢谢”,将小票递给女孩,拉着唐樘起身。
出店门的时候,他不再揽着唐樘的肩膀,而是自然牵着手。人潮涌动,崔玉琴挽着丈夫的手坐扶梯下楼,在他们正上方,陆予行紧紧拉着唐樘,两人靠在一起,亲密无间。
整个白天,两人都在毫不松懈地跟踪和保护之中度过。他们不得不承认,中老年人的身体素质真的很好,围着整个度假岛逛了一大圈也不觉得累。
终于,夫妻俩在黄昏的时候结束约会,走路回酒店。
跟在后面的两人见状便上了辆观光车,抄近路提前回酒店。
回到房间里,两人换上睡衣拖鞋,装出在酒店温存了一整天,刚刚起床的模样。
唐樘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还不满意,于是把自己的头发揉乱了,又跑到客厅里去抓陆予行的头发。
“做就要做真一点。”唐樘跪在沙发上,将陆予行的头发揉乱,又解开他上衣的两颗扣子,“不能让他们起疑。”
陆予行低头看着他的手指,沉思片刻,突然问了句:“如果我直接把这些告诉他们呢?”
唐樘动作一顿,认真地看着陆予行。
客厅里静谧一片,残阳从窗帘外照进来,将他们的脸映成红色。
“他们会觉得你在开玩笑。”唐樘扯出一个笑容,跪坐在陆予行腿间,绕着他的衣服纽扣玩儿。
陆予行握住他的手,抬起头,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他。
“糖糖,说实话,你相不相信我能改变她的生死?”
唐樘低下头,与他对视一秒,然后不由自主地挪开眼。
陆予行搂过他的腰,逼迫他看着自己。“说好不骗人。”他说。
怀里的人抿着唇,眼底投下一片阴翳。“我不相信,”许久,他艰难地开口道:“阿行……一共三次,每一次,我都看着爷爷在我面前死去,同一天,同一时间。这次我没有事先听到任何坏消息,甚至从几年前开始,就找医生给他看病,让他每年做体检。”
他露出一个苦笑,“可是又能怎样呢?我以为爷爷身体健康,后来才知道,是他们瞒着我而已。”
陆予行静静听完了,沉思片刻,固执地摇摇头。
“这不一样。”他低声说。
唐樘捏了捏他的肩膀,疲惫地靠在他肩窝处。
“可是因为你,我决定相信一次。”他喃喃道,“阿行,人不能绝望,总要相信奇迹,对吧?”
他深知其中的道理,唐兴国与阮珍也是这样。这对老夫妻曾经在时间溯回中一次次尝试,为的也是那一个奇迹。
陆予行将他抱紧,两人就像一对交颈的天鹅,依偎在一起。
“你说得对。”他吻了吻唐樘的鬓角,“只要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唐樘蹭了蹭他的唇角,轻声安慰道:“是的,妈妈会安全,我们以后也是……”
正说着,玄关处的门发出轻响,崔玉琴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在做什么呢?我们逛街回来啦。”
陆君雄跟在后面,手里提了不少东西,“阿行,糖糖,你们妈妈还买了礼物,快来挑一挑。”
夫妻俩一进门,就见沙发上抱在一块儿的两人迅速分开,走上前来接陆君雄手里的东西。
“妈妈买了什么?”唐樘脸上微红,接过崔玉琴递来的两个小盒子,正要打开时,被陆君雄按住了。
“等一下。”陆君雄笑了两声,讳莫如深地看了崔玉琴一眼,“晚上吃过生日饭再看。”
那两个盒子长得一模一样,红色丝绒外壳,只有巴掌大。
陆予行拿着小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晚饭时间,酒店把陆予行提前点好了菜送到房间,并且非常贴心地送上一个8寸的生日蛋糕。
四人围坐一桌,酒店外的海滩上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海风吹起窗帘,带着潮湿的味道。
“多久没过生日了?”陆君雄给陆予行夹菜,“爸记得,你小时候那阵,我们都忙着工作,没能给你过生日,你还哭了好久来着。”
唐樘正喝水,闻言笑得差点呛到了。
“自那之后,你就主动提出不用给你过生日。”崔玉琴看着陆予行,回忆着,“其实妈妈觉得你太懂事了,什么事都先考虑别人。”
陆予行低头吃饭,掩饰着尴尬。
“以后回港城吧,”崔玉琴说,“爸妈每年都陪你过生日。”
“还有我!”唐樘笑盈盈地举手。
陆君雄给他夹了块肉,“那当然,我一直教育阿行,不能亏待自己老婆。”
父子俩仰头大笑,碰杯,以茶代酒喝了一口。
“以后想过要孩子吗?”崔玉琴撑着胳膊,笑着问陆予行。
陆予行吃了口菜,“领养一个吧,糖糖挺喜欢小孩子的。”
唐樘一愣,忍不住大喊:“阿行!你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在沙漠拍戏的时候,陆予行便注意到唐樘和演小林乐的孩子很融洽,两人相处的时候,唐樘眼中的温柔和怜爱之色,让人心动。
“最近太忙,没来得及和你商量。等我把工作安排好再说吧。”陆予行碰了碰唐樘的小腿。
吃完晚饭,窗外已经是夜幕低垂。月光照在海水上,零落的金光洒了一地。
唐樘和崔玉琴对视一眼,笑着离席,神秘兮兮地跑进厨房里。
陆予行满脸疑惑:“他们干什么?”
陆君雄也不说话,笑着把灯都关了。
一切归于黑暗之中,陆予行回身看厨房的方向,就见火光摇曳,唐樘推着小推车走出来。三根蜡烛插在蛋糕上,崔玉琴站在他身后,红色的火光将餐厅照得暖融融的。
“祝你生日快乐——”唐樘轻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他脸上挂着笑意,和崔玉琴一起将蛋糕推到陆予行的面前。一家人围着火光,温柔的红色在黑暗里显得无比圣洁,唐樘走到陆予行身边,边唱边俯下身。
“——许个愿望吧。”唐樘伏在陆予行身上,环着他的脖颈。
崔玉琴和陆君雄并肩站着,看着两个儿子,眼中充满宠溺的笑意。
陆予行抬起头,视线在他们映红的面容上一一扫过,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可理喻。
他摇头笑了笑,闭上眼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餐厅的灯被“啪”地打开,唐樘大叫着“生日快乐”,扑上去和陆予行接了个吻。
“生日快乐,阿行。”崔玉琴在他对面坐下,将那两个小盒子递到他们面前。
“这是我和你们爸爸,给你们买的礼物。”
陆君雄强调:“订婚礼物。”唐樘吓得从陆予行腿上弹起来,“订婚?”
陆予行瞬间明白过来,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将唐樘拉回自己腿上坐着,不许他再跑。
“打开看看吧。”崔玉琴说。
两人一人拿过一个红色小盒子,唐樘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里面那物时,差点感动得流泪。
“妈……”他紧紧攥着小盒子,“我从来都没有……没有收到过这个……”
陆予行认真地将那枚银戒指取出来,在灯光下端详。
“当然从来没收到过呀,说什么傻话呢。”崔玉琴和陆君雄靠在一块儿,笑得眼睛都弯了。“妈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这可能算不上什么贵重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嫌不嫌弃。”
唐樘激动得发抖,“怎么会嫌弃呢!”他无所适从地捏着手里的戒指,被陆予行强势地环在怀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陆予行握着他的左手,将那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
“该你了。”陆予行嘴角带笑,拍了拍还没回过神的唐樘,伸出自己的左手。
唐樘傻愣愣地学样,把手里的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也没考虑“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有什么区别。
陆予行抱着他亲了一口,才终于松开手。唐樘赶紧从他身上挪下去,坐到一旁看那戒指去了。
“谢谢妈。”
陆予行脸上露出罕见的微笑,他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眼中是对未来的期待。
“乖孩子,”崔玉琴摸了摸他的头,“结婚了,要好好生活哦。”
这晚,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将那蛋糕吃了大半,而后双双回房休息。陆予行和唐樘窝在被窝里,像一对新婚的爱人般,无止无休地缠绵一晚。
次日,结束了美好度假的一家人收拾好行李,到上船的港湾排队。
唐樘被折腾了一晚,困倦地坐在行李箱上,上半身靠着陆予行的背。陆予行一手拎着箱子,一手牵着他,和崔玉琴一起清点行李。
“咦?”崔玉琴左右看了一圈,问陆君雄道:“相机呢?”
前后都是排队等着上船的游客,唐樘墨镜后的眼睛眯着,他懒洋洋地低头看了看,摇头,示意不在自己这里。
陆予行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脑袋。
“应该是落在酒店了。”陆君雄将手边的行李给唐樘拿着,转身说:“我去拿。”
港口排起了长队,游客比肩接踵。唐樘的瞌睡醒了大半,他从行李箱上跳下来,迷迷糊糊地跟着陆君雄:“爸,我陪你去吧。”
“你别去啦。”崔玉琴拉着他的胳膊,“阿行,你陪着你爸。”
或许是路人太多,陆予行心中有些不安,于是答应下来,跟着陆君雄去了。
“在这里等着。”他朝唐樘交代,“我们很快回来。”
唐樘乖顺地点点头,将自己和行李都挪到崔玉琴身边,不动了。
崔玉琴笑着捏他的脸,“糖糖,回去是不是又要工作啦?什么时候出新歌?”
提到工作,就算是顶流偶像也会烦恼。唐樘慢悠悠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想工作啦……”
他的样子像一只挂在树上的树懒,崔玉琴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打趣道:“我们大明星沉迷于温柔乡,不想工作咯…”
海风吹拂,一众站着干等的游客在太阳下暴晒。唐樘给崔玉琴撑了伞,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都是些工作生活上的事情。
唐樘正跟她说着剧组的八卦,就听前面不知怎么传来惊呼声,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马甲的老年人直挺挺的捂着胸口,站在栏杆边,仰头倒进了水里。
“怎么了?”
崔玉琴背对着这一切,顺着唐樘的视线转过身去的时候,只看到水面扬起的巨大的水花。
港口的这条排队通道离岸边有很大一段距离,海水的深度足有好几米深。那人的家属惊呼尖叫着,一旁的救生员赶紧穿好救生衣,跳进水里救人。
“有人掉下去了。”唐樘有些不安,“好好一个人站着,怎么会站不稳的?”
崔玉琴瞬间紧张起来,拨开人群,探头向前面骚乱的地方看去。
那人的亲人在岸边哭喊着,没多会,两个救生员便把那老年人抬上了岸,可那人躺在地上只打寒颤,表情因为痛苦和痉挛而扭曲。
唐樘站在几十米开外,隔着无比嘈杂的喧嚣,看见一个男人冲上前去,在老人胸前的兜里掏了半晌,绝望地喊了句什么。
老人喉咙里的水也没干净,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大张着嘴。
烈日下,唐樘被周围的混乱扯进了回忆里,他觉得这人的状况有些熟悉,可还没等他细想,身边一道白影闪过。
——站在自己身侧的崔玉琴扔下手提包,如一只毫无顾虑的大鸟,拨开人群,冲了过去。
“都让开!”她的声音不容置疑,“我是医生!”
唐樘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连崔玉琴的衣角也没碰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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