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五章 定位、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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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萨拉正式将房子挂在中介待售。流程简单明了得让人难以置信,尤其是对一个这么重大的决定而言,她如此琢磨着。她委托了估价最高的那家房产中介,就这样敲定了售房一事。那个家一度是她与鲍勃共筹壮志的顶峰,是他们两人九转功成的标志,如今成了一件商品,成了橱窗内的一纸广告、网页上的一张照片、花园里的一块待售牌。想要迅速出手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中介商如是提醒她——毕竟眼下正值春夏之交,乃是交易淡季——但即使如此,他手上也还有几位客户曾表示有兴趣入手这类不动产。若她没有异议的话,他今天就会给他们打电话问问看。于是,就这样开始了。又一场变故——这一切终将何去何从?她拿了一些刊有待售小栋住宅和公寓的广告册,想看看若房子能顺利出售,自己能否买得起一套新公寓。但这一切在她看来都还缺乏真实感。她徒步走回自己的事务所,一时间生疏、晕眩与些许恐惧一齐涌上心头。生活说变就变,轻易得发指!你只是走进一间房,做了一个决定,轰然,天翻地覆。
她在乌斯桥上驻足,斜倚栏杆,俯瞰着淙淙河水。今天是个晴朗的艳阳天,气温也略高于零度。一阵寒风冻得她面庞僵冷,吹起丝丝缕缕的黑发在她眼前缭绕。她望着河畔那些由旧仓库改建的豪华公寓,想象着自己也搬入其中。这个念头似乎蛮有吸引力的。公寓简洁、现代、方便,也靠近法院和她的事务所。
我可以徒步去任何地方,她寻思着——去法院、车站和商店。我无须骑车。我可以喝杯酒再走路回家。早上也能睡会儿懒觉。卸下了责任的重担,我会再度年轻起来。我会变得截然不同。
但现在,我不是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一条船逆流而上,驶过桥下。寒风中,两名裹得严严实实的游客,立在顶层甲板上冲她挥手。萨拉也挥挥手回应他们。她的唇角越发上扬,任凭好心情逐渐膨胀。何乐不为呢?她觉得快乐——整个上午都快乐非凡。起码我自己觉得那就是快乐,她暗想着,继续面带微笑地上路,双手深深地插进大衣口袋里,竖起衣领抵御冷风。
若非快乐,那我现在是怎样?恐惧?失控?仿如飘零水上的一片碎屑?受困于阴晴不定的情绪,和神经兮兮的青少年如出一辙?还是坠入爱河了?
不,萨拉坚定地自言自语,不是那样。周六晚上只是次尝试罢了,仅此而已。当然,那无疑是一次挣脱束缚的尝试——在我和鲍勃之间又设下了一道屏障。我不再需要他了,不为做伴,不为性爱。我已经找到新男人了——看呐,多么轻而易举!其他人一定就是这么过活的,那些杂志上的年轻女孩无一不是从一张床换到另一张,感受不同男人的尺寸!她被自己逗得咯咯直笑。嗯,绝对是那样,要试试看两人的身体是否契合。毕竟,这点很重要。至于那一夜的云雨,迈克尔的小东西让她很受用。而他的身体——其余的部分——也很令人满意。实际上于她而言,欣赏和抚摸那具身躯所带来的快感,与荷枪实弹的性爱不分伯仲。他相当强壮、健康,也比鲍勃更有肌肉,没那么大腹便便。他的前胸后背都不似鲍勃那般体毛茂密,而最让人兴奋的是他还有个光滑的屁股——她很爱那捏上去紧绷又坚实的手感,还有趁他高潮时用指甲划过他的臀部,惹得他猛地一抽,禁不住叫出声来。
毫无疑问,他也乐在其中——两个生意人朝她迎面走来,她缩了缩脖子,把头埋进衣领里,任风将头发纷乱地吹了起来,遮掩着脸上的笑容。其中一人她似是认识,她刻意回避着他的目光匆匆擦肩而过,心下念叨着“不,拜托,别在这个时候认出我来”。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脸上这傻乎乎的微笑。她相信别人会就此看穿她——不知羞耻、一门心思地回想着一场床事。
那一夜并非十全十美,也有一些或笨拙或尴尬的场面。她很惊讶,他竟执意要先冲澡。他说那样既能延长兴奋感,又能让彼此身上都氤氲着迷人的香气。萨拉一心只想继续做下去。他们差点就在淋浴时做完了全套,但不知怎的还是辗转到了床上,结果他又一拖再拖,非要往床上铺张毛巾以免弄湿床单。接着他很快便缴了械,而还没等到他雄风再振,萨拉已没了兴致。
但她以为和陌生人在一起,有那种惊喜也不足为奇——她和鲍勃在一起太久了,以致熟知对方的每一个动作。这个男人并不似她期许的那般频繁地亲吻她,也没有像鲍勃那样将主导权交到她手里。他有时会表现得相当粗犷强势。但她发现自己乐在其中——自与凯文一别两宽后,她再未有过类似的感受。她仍记得两人在酒店的浴室里,他把她抱上洗手台,而她背抵镜子,双腿缠上他的腰际,与之欢爱。鲍勃从没做过这样的事。随后他们洗了鸳鸯浴,抹了香皂的肌肤顺滑细腻。一旦回想起来,她便觉得燥热,两腿间也不禁有些湿润,于是在回事务所之前,她不得不再绕着公园转一圈,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么,这是爱情吗?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扪心自问,一边踢掉脚上的鞋子,一边解开缚在一摞文件上的红绸,这全是她明天要上呈的案件资料。不,当然不是爱情,她坚决地自我否认着——那仅是一个晚上的事,仅是一件转瞬即逝的风流韵事。可问题是萨拉全然不似杂志上的那些青年男女、社会名流,她在这方面几乎没有任何经验。她觉得自己心中既倍感愉悦,又有种犯了错似的不安,她的感情头一次将理智逼迫得如此岌岌可危。这不是她经营生活的方式,从来不是。无论如何,自她十几岁起便再没这样活过了。当年,凯文的出现席卷了她的生活,他是场甜美又性感灾难,差点永远摧毁了她的一切。那样的往事一定不会再现了。真的不会吗?
周日和埃米莉共进午餐时,她简短而审慎地说起了自己的约会,道出了个约略的缩影。两人的角色奇妙地对调了。她像个少女似的,避重就轻地捏造了一大堆细枝末节,将那最重要的部分藏得密不透风。于是,她和埃米莉谈了迈克尔的工作、离异、性情——甚至还点到即止地描绘了一下他的外貌,但仅限于穿戴齐整时的模样。绝口不提他的乳头是多么小巧、暗沉,而她又是如何将其中一个含入口中啮咬、吮吸,令他不禁大声地叫了出来。这些通通避而不谈——但她还是说得羞红了脸,埃米莉见状笑着说:“妈妈!你爱上这人了,是不?”
“不,亲爱的,他只是个朋友,”她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们之间兴许什么也不会有,但这起码算个改变。”
“意思是你已经放下爸爸了?”
“嗯。不,只是说不再孤单,不再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人老珠黄了、没人要了。有人觉得你很有魅力……这种感觉挺好。”
“是,嗯,那很好,妈妈,”埃米莉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她,“但你会小心的吧?我是说……”
“小心什么,埃米莉?”萨拉笑了,“怎么避孕我当然一清二楚,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亲爱的,我……”
“妈妈!”埃米莉睁大了眼,“你还没那样做吧?”她们四目相对,萨拉不发一言,埃米莉的双眼越瞪越大,“天啊!你做过了!”
“有那么明显吗?”
“你一踏进这里就一直红着脸笑个不停。噢,我的天呐,妈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埃米莉,你很介意吗?我不想伤害你。一点也不想。”
萨拉脑海中那些温暖愉悦的记忆,猛地瑟缩于一阵彻骨寒冷的恐惧之下。若是为此失去了埃米莉,我一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永远!
“不,妈妈,我怎么会受伤呢?那是你的生活,不是我的。”
“没错,但我希望你能参与我的生活,亲爱的。这才是我最渴望的——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个男人能和你相提并论。”
“嗯,我不会离开的。但你是个自由的独身女性——又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爸爸的事。”埃米莉渐渐露出了笑容,“天呐,妈妈,你做过了!你真的和这个男人上床了!”
“嗯。”萨拉害羞地笑了,仿若一个被原谅的孩子。“我也没想到,就那样水到渠成地发生了。”
“进展顺利吗?什么感觉?”
“噢,埃米莉,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呢。我说不出口。”
“好吧。”埃米莉明智地点点头,仿佛思考再三后她也已经不想知道了。“但不管怎样,那都很棒吧?”
“总的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体验,很棒。”
“嗯,那就好,妈妈。我们该为此干一杯。”埃米莉从橱柜里拿出一瓶波尔图葡萄酒和两只玻璃杯。
“埃米莉,我都不知道你还喝波尔图呢。”
“阿德里安给我的。”她们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可是妈妈,还有一件事,我知道轮不到我多嘴。我是说,你走过的路自然比我走过的桥多,但你眼下还在办离婚,这个男人……你正值心灰意冷,可能很轻易就迷上他了……所以他今天看着没准还挺不错的……”
“但明天就未必了,是吧?一旦我有余裕去审度这段关系就难说了?没错,亲爱的,我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是和他睡了一晚,我不会就此把他视作什么生命中的挚爱。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指不定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现在嘛,也就这样了——说来或许有些冷酷无情,但他正符合我的需要。”
“你是说,继爸爸之后?”
“是的。他让我重新找回了做女人的感觉,不再是什么干瘪的老树枯柴。我想,他就是一剂回春良方吧。”
埃米莉笑了起来。“这些话你没跟他说过,对不?没告诉他你把他当保健品了?”
“没有。”但随后,萨拉不禁怀疑,迈克尔是否一直都心知肚明。她没有搭他的便车,仍旧坐火车回家——表面上是为了和埃米莉多待一会儿,但真正的原因却是想留些时间独自思考。这样做究竟是聪敏,还是愚蠢至极呢?她说不清楚。她是个母亲,兴许还算得上是个颇为成功的诉讼律师,但情场里的深深浅浅她却不甚了了。她那条理分明的头脑助她在法律领域大展拳脚,同时也令她总对这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敬而远之。她一直与逻辑为伍,并非感情。
与那个警察特里·贝森特的交往,已是她碰上的最为类似的情况了,但他们的那一段终以尴尬告吹。尽管如此,坐在火车上时,她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设想着特里在床上的表现。他会不会动作粗鲁又富有控制欲,一如迈克尔?这恰是她渴求的那种男人吗?如今,她已有了答案,是的,一定是——她根本无法停止思考迈克尔的事。步入事务所,她和员工简短地交谈了两句后,便关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她坐在办公桌前,通篇浏览着诉讼摘要,但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看懂,这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拜托,女士”,她自言自语,“控制一下自己,有点出息。”不然明天出庭就会像个彻头彻尾的呆瓜。
她翻回首页,重头读起。就克朗与哈特森这桩诉讼而言,他大腿上的肌肉……打住!集中精力。她的证人,一家零售店的店主,在店里与一名入侵者对峙时——萨拉的电话响了。是他打来的吗?她有些紧张地接通了电话。
“早上好,亲爱的。”
“哦。”萨拉轻轻呼出一口气。听筒里传来的不是她所期望的男音,而是一线女声。“露西,是你!”
“当然是我。不然你觉得还会是谁——金刚吗?”露西·帕森斯笑出了声,“你还好吗?周末过得怎样?”
“嗯,过得非常丰富,多谢问候。我去剑桥看望了埃米莉。她演了出话剧——《仲夏夜之梦》。表演精彩绝伦,我忍不住看了两遍。埃米莉饰演泰妲妮亚。”
“她真不错。泰妲妮亚是那个嫁给了一头驴的轻佻妇人吗?”
“差不多吧。派克在她的眼睑上洒了魔粉,待她醒来后就会爱上第一眼看到的男人。”
“这等好事就从没发生在我身上。每天早上我一睁眼,就看见德里克像头猪似的又打鼾又放屁,我禁不住在想——爱情那青春美妙的梦境,究竟是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的?”
萨拉笑了。“没准我该让埃米莉给你寄些魔粉?”
“务必送些来。让她寄特快啊,”露西想起了萨拉离婚的事,不自然地顿了顿,“对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算太糟。今天早上我已经把房子挂在中介出售了。”
“真的吗?祝你好运。听着,萨拉,我又在和警方打交道了。你还记得总督察丘吉尔吗?女孩们梦寐以求的随行骑士。”
“我打赌他一定很乐意听你说话。”
“噢,是的,是的。我让他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不过即便这样,我仍设法从他口中套出了些布伦达·斯托克斯那宗案子的情况——你知道的,就是他们在高速公路下面发现的那个可怜女孩。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好消息是他们没有进一步起诉贾森·巴恩斯的打算。反正,现阶段还不会这么做。”
“真是太好了,”萨拉说,“你的意思是他们终于开始认真考虑凶手另有其人了?”
“不,还没进展到那一步。但他们承认并没掌握什么非常确凿的证据。她是被一条丝巾勒死的,这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们已向媒体公布了新进展,下个月的《绳之以法》节目也会花15分钟插播这个案子。所以我们的丘吉尔先生届时可以短暂地出出风头——他会爱上那感觉的。但没有证据表明贾森和这事有什么牵连,和以前一样缺乏证据。比如,丝巾上没有检测出他的DNA。另外,死者手臂上的那些伤也还是个谜,看上去像是猛烈撞击挤压所致。有一种推测是,她的手臂被汽车碾过。但至关重要的一点出现了。她应该有两三个指甲幸免于难、保存完好,警方检测了留在里面的污垢,以期找出带有贾森DNA信息的蛛丝马迹,毕竟她之前抓过他。孤注一掷,但你知道的那东西要好几个世纪才会衰败,所以他们认为值得一试。”
“这证明不了什么,不是吗?他承认他们两人动过手。”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但他们还是检测了。结果你猜找到了什么?简直跟变戏法似的。”
“什么?一只狐狸的DNA吗?”
“猜得差不离了,不过不是。他们确实查出了人类的DNA,但不是贾森的!所以她生前最后抓过的那张脸一定是别人的。根本不是他的!”
“天啊!那会是谁?”
“这正是扑朔迷离的地方。他们比对了国家DNA数据库,但一无所获。虽然这个发现还不能为贾森昭雪,但肯定对他的处境有帮助。尤其是把这个发现和那个叫阿曼达的女孩——她姓什么来着,哦对,卡尔——的证词联系起来,她曾说自己见过布伦达,而那时距布伦达从河边离开贾森已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看上去越发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对她下了毒手,不是贾森,就连满墙美女海报的威尔·丘吉尔似乎也开始接受这一推论了。不过他当然不情不愿了,而且还相当没风度。”
“真是特大喜讯,露西。所以我们在上诉法院赢得的第一场官司暂时不会被翻案了,终究是我们赢了。你设法找过我们那迷人的当事人告诉他这件事吗?”“这个我们恐怕无能为力。我交代他堂兄了,但很显然他还没回来。彻底人间蒸发了。”
“他没留下一个转寄的收信地址吗?”
“没有。什么都没留下。”
“我猜手机号也没留一个吧?”
露西笑了。“你还记得吧,这位仁兄可是在监狱里待了18年。他进去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手机呢。他很可能现在都还在纳闷,为什么街上这么多人捂着耳朵自言自语呢。”
“但他还在假释期吧?那他每周都必须得去警察局报个到啊。”
露西叹了口气,“是的。嗯,那是他们的问题,跟我们无关。不管怎样,目前就是如此。好在他眼下还自由着,而且似乎也真是清白的。”
“总有意外之喜。谢谢,亲爱的露西。”萨拉微笑着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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