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失心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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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第二次在半月廊召见了东风寒。东风寒一进门儿就说:“皇上昨夜没睡好,今儿就召见我,未免也太心急了吧?还是……龙体要紧。”
“明察先生,见笑了。”
“诶——”东风寒摆了摆手,说,“明察倒是要请皇上不要怪罪明察才是。我这个人吧,有些坏毛病,到了一个地方吧,心痒,老是忍不住要看看风水,测测运,昨个儿这才……嘿嘿,皇上,恕我直言,你这宫里,阴气太重,是时候儿调调风水了。”
“阴气太重?”景帝笑了一下,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那依明察先生之见,怎样做才能消散宫里的阴气呢?”
“呃——这个嘛……”
这个时候,李承欢端了一盘冰镇雪梨进来,旁若无人地坐到景帝身边。景帝用手拨了拨尚四散着寒气的冰块儿,然后拿起一块儿雪梨凑到李承欢面前。李承欢张开嘴咬了一口,结果牙齿被冰到了,“嘶”——地叫了一声,捂着嘴巴笑起来。
东风寒悻悻然别开眼睛,却又听见这个美公子说:“明察先生,你也吃。”
东风寒抬头看了看景帝,景帝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明察先生也来尝尝,天一谷是个风水宝地,我这阴气重的宫里出的东西也许比不得,但这好歹也是承欢的一片心意。”
景帝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既然是心意,那东风寒就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了。他上前来拿起一块儿雪梨,正要放进嘴里,就和景帝四目对上了。摸不准这位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于是只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示了个弱。
这个时候,景帝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拜托了。”
东风寒心里一惊,再看向一旁的美公子时,眼皮儿不受控制地一跳。这儿子和老子,到底还是一路货色啊……
夜里,东风寒在房间里点起安神香,看了看躺在床上正在熟睡中的美公子,又看了看一旁的景帝,说:“皇上,我觉得您还是出去等为好。”
“无妨,我就在这儿,看看他。”
东风寒暗自腹诽,您倒是无妨,可我就有妨了。要是待会儿让您看到我怎么“非礼”这个小美人儿,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他见景帝真是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好说:“皇上,那现在……就请您帮我把这位公子的衣服解开。”
景帝向他投来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东风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在这位皇帝还算配合,走到床边解开了美公子的衣服,又小心地把被子拉到腰部,只让他露出一个上半身。
东风寒深吸一口气,又呼了出来,然后从针包里取出了一根两指长的银针,在景帝的注视下,从床上人心口的地方扎了下去,李承欢顿时痛苦地哼哼了一声,然而并没有醒来。
银针以可见的速度变黑,等黑色快要爬满整根银针时,东风寒迅速把银针抽出来,扔进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热水盆中。就见银针上的黑色一点点晕染到水里,如果看得足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那些黑色其实是一根根细如发丝的蠕动的蛊虫。
景帝的视线从水盆里收回来,眉峰聚起,伸出手抚平了李承欢皱起的眉头。
东风寒在另一个热水盆里洗了手,不等景帝问,就主动说:“巫蛊之术原本不分好坏,一切只与施蛊者的意愿有关。这位公子所中的蛊名为‘失心蛊’,一般的失心蛊会让受蛊者对施蛊者言听计从,毫无戒心,这曾是蜀国巫师用来豢养忠心的死奴的一种绝好的蛊术。不过失心蛊对施蛊者要求极高,若是施蛊者功力不足,蛊虫就很容易不受控制,从而慢慢侵蚀受蛊者的身体,直至身体的主人死亡,蛊虫才会跟着死去。”
东风寒顿了一顿,说:“而公子所中的这种失心蛊,与一般的失心蛊有所不同,它更会让受蛊者从伤心、痛心,到失心,最后死心——也就差不多是一命呜呼了。这便是施蛊者心术不正所致的了。”
“伤心,痛心,失心,死心——”
“皇上您中这蛊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若非先生出手相救,也许——就连‘痛心’这一关都熬不过。”东风寒说,潜台词便是——所以啊,您可要念着先生的这份恩情,自然,我这回帮的这个忙,也算有功不是?
景帝问:“照你这么说,蛊虫认主,可孤并不是施蛊者……”李承欢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呢?
东风寒笑了一笑,说:“蛊虫这东西啊,还认血脉。”既然施蛊者是你老子夏威武皇帝,那这美公子这么顺从你,也就不奇怪了。
景帝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东风寒一边慢悠悠地擦手,一边想着应对这位皇帝的说辞。
“既然父皇只是想留一个人在身边,又怎么会下这种会要人命的蛊呢?人心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话你实在不应该来问我啊,你应该去先帝陵墓,亲口问问你父皇。
东风寒这么暗想着,说:“皇上,皇家旧事,明察实在不敢多加置评。我只能说,如果受蛊者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巫师,一旦巫师摆脱蛊虫控制,那么这个蛊的施蛊者,就不只一个了。皇上聪慧过人,定然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明察还是想说,世事皆虚妄——当舍则舍,当断则断,当不问则不问,当不求则不求,是为大智也——”
第二天,李承欢在东宫的寝殿里醒来,对于中蛊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萧和病好了以后,就回了东宫,看到自家先生已经回来了,就赶紧扑了上去。自从李承欢来了东宫以后,萧和的性子就越来越活泼了,也越来越黏他了。
“先生,你回来了。”李承欢愣了一愣,就听见萧和继续说,“父皇说你出宫去了,等和儿病好了,你也就回来了。父皇果然没有骗我。”
出宫?李承欢脑子有点儿懵,等听到萧和后面一句话,瞬时就紧张起来,拉着萧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看:“和儿生病了?什么病?吃了药没?”
“已经好了,先生,只是风寒而已。要不是因为那个讨厌的刘霖,和儿也不会受凉。好在他已经被小皇叔带回去了,和儿也不用躲他了。”
东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冷清,而东宫之外的整个大夏皇宫,还在因为泮丘园女尸一事而惊惶不安。李承欢在他给和儿写的起居注上留了几张空白的纸,以纪念莫名其妙丢失了的几个日子——或许他只是大病了一场,忘了许多事情。
这之后一天,景帝来了趟东宫,问了问李承欢的“病情”。
“你找和儿那一夜,身子受了凉,大病了一场。孤怕和儿担心,就把他送到贵妃那儿去暂住了些时日,只跟他说你有急事儿出宫了。怎么样?现在身体可还有不适?”
李承欢说:“谢皇上关心,臣的身体已无不妥,只是……生病的那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因病而不能照顾和儿,反而险些让他为我担心,实在是臣的失职。”
“太傅不必自责,”景帝说,“对和儿的教导,以后还得劳烦太傅多费心了。”
十月打头儿的一天,李承欢离开皇宫回了趟京城东城区的小院儿,周元谨特地挑在这个时候来见他。两人在宫中见面多有不便,在自己家里,便可以畅所欲言了。
周元谨问了很多关于小皇子的事儿,李承欢自然知无不言,在他口中,萧和俨然就是一个聪敏好学的学生。
李承欢笑他:“你自己不肯当他的老师,现在反而关心起他来了。当初你若是答应了,得省多少事儿!”
周元谨摇头轻笑:“并不是我不愿意,是皇上压根儿就不会让我做皇子的老师。不止是我,身在朝堂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李承欢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朝堂之中的人若是教小皇子,难免会掺杂进自己的政观立场,小皇子小小年纪就接受这样的教导,就会越早卷入朝堂纷争。所以越是远离朝堂的人,越好。周元谨明白这个道理,那先前的推脱,就完全是在给皇上铺台阶。君臣二人在这上面的默契,一般人还真看不透。
“那这样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和儿。越是看重和珍惜的人,他就越不希望他们靠自己太近。或者说,是靠皇帝那个身份太近。”
听着这话,周元谨无声地干笑了一下,随后又对宫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泮丘园女尸案跟李承欢提了个醒儿。
“你在东宫,倒也清静,料想也没有哪个嚼舌根子的会有意在你面前提这事儿。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承欢,好好守着东宫,守着小皇子,宫里的这些纷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绕道走就尽量别让自己碰上。东宫里那些宫人的嘴巴,你也得管严实点儿,别让他们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的,到时候引火烧身,还不自知。”
李承欢点了点头,宫人们爱说什么,他一向无心去管,对于这件事,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不过即使不用周元谨提醒,他也知道明哲保身。
这件案子查着查着,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不止后宫妃嫔,甚至朝廷官员也被牵连进其中。这段时间宫里人人自危,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君使承欢》准备要做广播剧了,嗯,期待吧,我自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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