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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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年前,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在西西里就有心狠手辣的传奇名声了。为了争夺一片森林,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与对手展开了长达二十年的战争。对方家族的族长,唐·皮耶特罗·福尔伦扎,已经是八十五岁高龄,中风卧床,奄奄一息。医生都说他活不过一个礼拜了。克莱里库齐奥家的一员闯进卧室刺死了他,还大叫着让他不得好死。
唐·多梅尼科·克莱里库齐奥时常讲起这则古老的杀人故事,让大家明白这种过时的做法是多么愚蠢,还指出:不加选择地行凶纯属炫耀武力。暴力这种武器太宝贵了,浪费不得,必须用以达到重要目的才行。
他是有证据的。正是凶残让西西里的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走上了末路。墨索里尼和法西斯党徒攫取了意大利的绝对权力时,意识到了必须把黑手党消灭掉。他们省略了应有的法律程序,黑手党被瓦解了,代价是数千无辜的人被牵连进了监狱或者流放。
只有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有勇气用武力反抗法西斯的法令。他们杀了当地的法西斯总督,袭击了法西斯党的敢死队。最让墨索里尼暴跳如雷的是,当他在帕勒莫发表演讲的时候,他们偷走了他珍视无比的圆顶礼帽和雨伞——那可是从英国进口的啊!这种粗人的幽默感和轻蔑,让墨索里尼成了整个西西里的笑柄,却导致了他们的灭亡。大批武装部队集结到了西西里,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有五百名成员遭到杀害,还有五百个人被流放到地中海那些专门用于服刑的荒岛上。只有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核心成员活了下来,小多梅尼科·克莱里库齐奥被送到了美国。凭借血液里一脉相承的品质,唐·多梅尼科在美国建立起了自己的帝国,他比西西里的先辈们更加狡猾、更有远见。他始终记得,纲纪不存的国家才是最大的敌人。所以,他爱美国。
很早他就听说过美国那句著名的司法格言:宁可错放一百人,不能冤枉一个人。他被这个美妙的概念震撼得哑口无言,于是他成为了热心的爱国者。美国就是他的家。他永远不离开美国。
受到这种精神的激励,唐·多梅尼科在美国所建立的克莱里库齐奥帝国比西西里的家族更加稳固。他用现金确保了与一切政治、司法机构之间的友谊。他的收入来源不是单一的,而是分散到美国最下游的传统行业中:建筑施工业、垃圾处理业、各种形式的运输业,但最大的现金流要数博彩业。相比利润最为丰厚的毒品生意,他还是喜欢博彩业,他总觉得毒品买卖靠不住。所以后来的几年,他只允许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操作博彩业。其他收入仅仅占据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抽来的份子钱中毫不起眼的百分之五而已。
二十五年以后,唐的计划和梦想就要实现了。如今的博彩业是受人尊敬的,更重要的是它正在逐步合法化。各州的乐透奖券越搞越大,都是政府骗老百姓的把戏。奖金要分二十年付清,等于州政府根本没出钱,光是这笔钱产生的利息就已经等于本金了。更可笑的是,这笔收入还要课税。这些细节唐·多梅尼科了解得一清二楚,因为他的家族拥有一家管理州乐透奖的公司,管理费颇为可观。
但是,唐一直盼望体育博彩在全美合法化。眼下只有内华达是合法的。这是他在收取地下博彩的份子钱时了解到的。光拿超级碗3来说,一旦赌博合法化,一天之内就能挣到十亿美元。世界大赛4的七场比赛收益也差不多。还有大学橄榄球赛、曲棍球、篮球,这都是丰厚的利润来源。到了那时,还会有种类繁多、让人欲罢不能的体育彩票,全都是合法的大金矿。唐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这辉煌的一天了,但对他的子女们来说,这是多么美妙的世界!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子孙将会跟文艺复兴时期的王族血脉一样,他们可以成为艺术家的赞助者、成为政府的顾问和领导者,甚至青史留名。披上这么一件金光四射的斗篷,财富的根源就会完全被掩盖。他的后代、追随者和真正的朋友都会永享太平。当然,唐向往文明的社会,这样的世界就好比一棵大树,庇护和滋养人类。但是这棵大树的根部,盘踞着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这条巨蟒,它所吮吸的营养,来自于永远不会消亡的源头。
如果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是美国各黑手党组织的神圣教会,那么家族的首领唐·多梅尼科·克莱里库齐奥就是教皇。人们敬佩他,不光因为他的智慧,而且由于他的力量。
唐·克莱里库齐奥在家族中严格奉行一套道德标准,受到众人的尊崇。每个男人、女人和孩童,在压力之下、悔恨之中,或是艰难的环境面前,都要完全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决定一个人的是行为,言语只不过是个屁。他对一切社会科学和心理学嗤之以鼻。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生时赎清原罪,死后求得解脱,是债就得还清。在这个世界里,他有严格的是非判断。
忠诚方面,首先是忠于自己的血脉;其次是忠于上帝(他的宅邸不是修了一所私人礼拜堂吗?);最后是忠于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一切义务。
社会方面,政府——虽然他是爱国者——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唐·克莱里库齐奥生于西西里,在那里,社会与政府是敌人。他对自由意志的概念非常明确,你既可以自由地放弃尊严和希望,像个奴隶一样换来每天的面包,也可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挣得面包的同时还能受到尊重。你的家族就是你身处的社会,你的天主处罚你的罪过,你的追随者为你提供保护。你对其他人有一份责任:他们也需要充饥的面包,他们也需要世界的尊重,他们也需要能够抵御他人冒犯的盾牌。
唐建立了这个帝国,并不是为了让他的子孙有一天湮没在一大群无望的人类之中。他建立和扩大自己的势力,为的是使家族的名字和财富能真正像教会一样长久存在。人活于世的目的,不就是在此生挣到每天的食物,在死后求得主的宽恕吗?至于芸芸大众和他们那种漏洞百出的社会结构,让他们见鬼去吧。
唐·多梅尼科带领家族登上了权力的巅峰,靠的是波吉亚式的冷酷、马基雅维利式的精明和对美国商业的深刻理解。但最重要的,是对追随者们那家长式的爱:奖赏美德,报复仇恨,保障生活。
就如唐所规划的,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现在的地位,除了极端险恶的情况之外,不需要再参与一般的犯罪活动。其他各个黑手党家族都成了它的封臣或者叫“代理人”,他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就会恭敬有加地向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求援。在意大利语里,“封臣”和“代理人”押同一个韵。然而,在意大利方言中,“代理人”指的是那些执行最琐碎任务的人。封臣们持续不断地寻求帮助,唐·多梅尼科因而受到启发,把“封臣”统统变成了代理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在他们之间调停,把他们从牢里弄出来,把他们的非法收益藏在欧洲,用简单的手段把他们的毒品运到美国,还利用家族在法官和政府官员当中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从各州一直延伸到整个联邦。通常来说,是用不着市政官员的帮助的。要是某地的代理人连他们自己所在的城市都影响不了,他们也就没资格做下去了。
唐·克莱里库齐奥的大儿子乔治以其在经济学上的天赋巩固了家族的力量。他就像巧手的洗衣妇,把现代文明倾泻出的大笔大笔的黑钱统统洗白。正是乔治一直试图缓和唐残酷的手段,努力让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从公众视线中淡出。因此,家族得以存活。但他们的存在像不明飞行物一样,也许会有人看到什么事情、听到什么流言,也许会给人留下或恐怖或仁慈的印象,也许在联邦调查局和警察局的档案里有些许提及,但是报纸上不会刊载,甚至不会出现在以描写其他黑手党家族功绩为荣的出版物上,那些家族粗心大意、刚愎自用,等于自掘坟墓。
但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绝不是没牙的老虎。乔治的两个弟弟,文森特和佩蒂耶,虽然没有乔治那么聪明,却几乎完全继承了唐的勇猛凶悍。家族在布朗克斯意大利人聚集区养了一帮杀手。这片由四十个街区组成的地盘可以用来拍一部表现旧时代意大利的电影了。这里没有留大胡子的哈西德派犹太人、黑人、亚洲人、波希米亚人。在这儿,这些人也没有任何的生意,连一家中餐馆也没有。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要么持有要么控制着这一带所有的地产。当然,有些意大利家庭的后代会留长发、背吉他,一副叛逆小青年的形象,但是他们全都被送到加利福尼亚的亲戚家去了。每一年都会从西西里过来一批经过仔细筛选的新移民,以扩充人口。布朗克斯尽管被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地区所环绕,却是一片没有罪恶的净土。
皮皮·德·莱纳从布朗克斯聚居地的头领,被擢拔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在拉斯维加斯地区的代理人。但是他仍然直接听命于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家族需要他的特殊才干。
皮皮就是所谓“中选者”的典型代表。“中选者”的意思是“合格的人”。他入行非常早,十七岁干掉了第一个人,值得一提的是,他是用绳子把这个人活活勒死的——在美国,年轻人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总是看不上绳子。他的体格非常好,个子挺拔,结实威猛。他理所当然是火器和爆炸物的行家。除此之外,他还极富人格魅力,因为他热爱生活。他总是让男人们感到如沐春风,跟他相处很放松;女人呢,则为他一半西西里的粗犷和一半美国电影式的风度倾心不已。虽然他对待工作极为认真,但他相信,生活是用来享受的。
他也有小小的缺点。他嗜酒好赌,对女人的兴趣永不消减。大概是因为他太享受与人交际的乐趣,他并不像唐所期待的那样冷酷无情。不过这些缺点反倒让他成为更具威力的武器。这种人身上的缺点是用来为身体“排毒”的,却不会让身体沾染毒害。
他是唐的侄子,这一点对他的事业当然也有帮助。他是血统传承中的一分子,在他打破家族传统的时候,这一点非常重要。
没人一辈子不犯错误。皮皮·德·莱纳二十八岁的时候,因为爱情而步入了婚姻。错上加错的是,他选的妻子,与他“中选者”的身份完完全全不相吻合。
她叫娜莱内·杰瑟普,在拉斯维加斯桃源大酒店表演舞蹈。皮皮很骄傲地指出,她可不是那种在你面前露胸露屁股的舞女,她可是舞者。而且娜莱内很聪颖——按照拉斯维加斯的标准。她喜欢看书,对政治感兴趣。而且,由于她来自加州萨克拉门托典型的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圈子,她的价值观很老派。
他们完全是两个极端。皮皮对文艺毫无兴趣。他基本不读书,也不听音乐、看电影,或者看戏。皮皮仿佛公牛,娜莱内仿佛鲜花。皮皮外向、热情,却带着危险的气息,娜莱内则是与生俱来的温润,其他舞女和舞者从来没跟她红过脸,尽管他们自己经常借此打发时间。
皮皮跟娜莱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跳舞了。皮皮·德·莱纳,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锤,走进舞池却笨拙得像个呆子。舞蹈是一首他读不懂的诗,好似中世纪圣骑士的勇武、温柔,好似性爱的刺激美妙,这是他唯一一次对不懂的东西产生兴趣。
对娜莱内·杰瑟普来说,她仿佛瞥见了他的灵魂。做爱之前他们会跳上几个小时的舞,这让性爱更加飘飘欲仙,真正成为灵与肉的交流。他们跳舞时,无论在她的住所,还是在拉斯维加斯酒店的舞池中,他对她敞开心扉,无所不谈。
他擅长讲故事,他的故事也十分精彩。他用一种既殷勤又巧妙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爱慕。他男子气概十足,却心甘情愿对她俯首帖耳,而且他愿意倾听。她谈论书、戏剧、民主拯救被剥削阶级的意义、黑人权利、南非的解放、救助第三世界苦难人民的责任,皮皮骄傲而兴致盎然地听着。皮皮为这些言论激动不已,因为对他而言,这一切都十分新奇。
他们的性爱因此更为和谐,他们的差异反倒让两人彼此吸引。这样对他们的感情很有好处——皮皮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娜莱内,而娜莱内并没有看到真正的皮皮。她所见到的,只是一个爱慕她的人,一个用礼物淹没她的人,一个倾听她梦想的人。
他们相识一周后就结婚了。娜莱内只有十八岁而已,懵懂无知,皮皮二十八岁,坠入爱河。他接受的传统观念虽然是另一个极端,但两个人都想组建一个家庭。娜莱内是个孤儿,皮皮也不想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介入他们的热恋。他也知道,他们不会同意的。不如先斩后奏,让他们慢慢接受好了。他们的婚礼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座教堂举行了。
不过,他的判断再次出现了失误。唐·克莱里库齐奥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就像他常说:“男人在生活中最基本的责任就是养家糊口。”如果没有妻儿,生活的目的又算什么呢?让唐不快的是,婚事没有征询他的意见,婚礼没有与整个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共同庆祝。毕竟,皮皮的身上流着克莱里库齐奥家的血。
尽管唐气急败坏地说“他们愿意跳舞就一起跳到死”,他还是慷慨地送出了大量贺礼:一辆别克大轿车、一家年收入十万美元的讨债公司,还有擢升。皮皮·德·莱纳继续作为关系最为密切的西部代理人之一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效命,他不能留在布朗克斯的聚居地,他的外族妻子怎么能跟忠于家族的人一起生活?对他们来说,她全然是个外国人,就跟被隔离在此地之外的穆斯林、黑人、哈西德派犹太人和亚洲人一样。所以实质上讲,虽然皮皮仍然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铁锤,虽然他是个“封疆大吏”,他终究失去了一部分对家族的影响力。
阿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作为伴郎、桃源酒店的主人出席了他们的世俗婚礼。他举办了一次小型的晚宴,新郎新娘翩然起舞、共度良宵。之后的若干年里,格罗内韦尔特跟皮皮·德·莱纳建立起了密切而忠诚的友谊。
婚姻维持了很长时间,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哥哥受洗时取了名字叫克罗奇菲西奥,但大家总是叫他克罗斯。十岁大的时候,他已经长得很像妈妈了。他的身形优雅,面容柔和而英俊。但是,他也继承了父亲的力量和过人的协调能力。妹妹叫克劳迪娅,九岁,像爸爸。她的五官粗犷,好在带着孩提稚气和灵巧,才不算难看。她可没能继承父亲的天赋,却继承了妈妈对书、音乐和戏剧的爱好,以及妈妈的温柔气质。自然而然,克罗斯跟皮皮走得很近,克劳迪娅则更愿意黏着妈妈娜莱内。
德·莱纳一家和睦地度过了十一年。皮皮在拉斯维加斯的代理人事业顺风顺水,他为桃源酒店收债,充当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铁锤。他发了财,过上了体面的日子,但是按照唐的要求,并不铺张奢华。他酗酒,他赌钱,他跟老婆跳舞,他跟孩子们嬉闹,尽力为孩子们成人之后走上社会作准备。
皮皮从自己危机四伏的生活中学会了及早盘算。这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很早开始,他就把克罗斯当作大人。他希望孩子长大后能成为他的援手。也可能,是因为他希望身边能至少有一个人他能充分信任。
于是他开始训练克罗斯,教他赌博的各种手法,带他跟格罗内韦尔特共进晚餐,让他了解赌场里的各种骗术。格罗内韦尔特每次的开头都是“每天晚上都有上百万的人不眠不休,琢磨着如何在我的赌场里出老千”。
皮皮带着克罗斯去打猎,教他如何给动物剥皮、掏内脏,让他了解血腥味,让他看到自己血红色的双手。他让克罗斯上拳击课,让他感觉疼痛,教他枪械的保养使用,但是勒脖子这一套皮皮有所保留。毕竟这只是他自己的嗜好,如今已经不大用得上了。再说,他没办法跟孩子的妈妈解释绳子的用途。
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在内华达州的群山之中拥有一片广阔的猎场。皮皮就带着全家到那儿去度假。他带着孩子们打猎,娜莱内则在温暖的猎场小屋里读书。打猎的时候,克罗斯轻而易举就打中了狼和鹿,有时候还能打到美洲狮和熊。克罗斯的能力展露无遗,他对枪械的天赋过人,对武器的保养认真细致,在危险中能保持冷静,无论是摘血淋淋的内脏还是掏一圈一圈的肠子都不会畏缩。肢解猎物、收拾尸体,这些从来吓不着他。
克劳迪娅可没有这些品质。听到枪响她就害怕,给鹿剥皮她会呕吐出来。没过几次,她就拒绝再离开小屋了,而是跟妈妈一起读书、沿着附近的小溪散步。克劳迪娅连钓鱼都不去,让她把硬铁钩从软乎乎的虫子中间穿过去,她可受不了。
皮皮把心血都浇灌在儿子身上,从最基本的行为抓起。不轻易动怒,不谈论自己。要用行动而不是言语来赢得尊重。尊重家庭的每一分子。赌博是消遣,可不是营生。爱父母和妹妹,但是小心,别爱上老婆以外的女人。老婆就是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有了妻儿,就要牺牲自己的生活去养活他们。
克罗斯真是个聪明的学生,他爸爸喜欢得不得了。他还喜欢克罗斯像极了娜莱内。他有着她的优雅,简直就是她的翻版,更妙的是他没有艺术细胞这种破坏婚姻的天赋。
唐梦想所有的子孙后代将来都能进入合法的社会,但皮皮从来不相信,他甚至不相信这种做法有多大好处。他认可唐天才的一面,但是这一次,伟大的唐也显出浪漫主义情怀了。不管怎么说,父亲永远希望子承父业,永远希望孩子能像自己一样。血缘就是血缘,永远变不了。
这一点上皮皮证明自己是对的。尽管这都是唐·克莱里库齐奥一手规划的,可是就连唐的孙子丹特也抵制这份宏伟蓝图。丹特仿佛回归了西西里的血统,渴望力量、意志坚定。他可从来不怕破坏什么社会法律,也不敬畏天主。
克罗斯七岁、克劳迪娅六岁的时候,克罗斯带着与生俱来的攻击性,没事就喜欢打克劳迪娅的肚子,哪怕当着爸爸的面也敢动手。克劳迪娅哭着找爸爸,而身为家长的皮皮呢,则有若干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他可以命令克罗斯停手,如果克罗斯不听,他就拎起克罗斯的脖颈在空中来回晃,他时常这么做。他也可以要求克劳迪娅还手。他还可以一巴掌把克罗斯掴到墙上,他这么干过一两次。但是有一回,可能是因为刚吃过晚饭犯懒,更主要是因为娜莱内总是因为他对孩子们使用暴力发牢骚,总之他平静地点着了雪茄,对克罗斯说:“你打你妹妹一下,我就给她一美元。”克罗斯接着对妹妹动手,皮皮就把一美元的钞票撒在克劳迪娅头上,可把克劳迪娅乐坏了。终于,克罗斯沮丧地收手了。
皮皮总是给妻子送小礼物。但是这些礼物都像是主人赏给奴隶的,是伪装奴役的贿赂。都是些贵重的礼物:钻石戒指、裘皮大衣,还有欧洲旅行。因为她讨厌拉斯维加斯,他就为她在萨克拉门托买下了一座度假别墅。他曾装扮成司机的模样把一辆宾利轿车开过来送给她。就在他们的婚姻解体之前,他还送给她一只古董戒指,那是波吉亚的藏品。他只在刷信用卡上限制她,要求她拿家里的零用钱还款。皮皮从来不用信用卡。
他在其他方面也很开明。娜莱内有完全的自由。皮皮可不是爱吃醋的意大利丈夫。尽管他自己除了生意之外从不出国旅行,他还是同意了娜莱内跟女伴们一起去欧洲游玩。因为她那么渴望看看伦敦的博物馆、巴黎的芭蕾舞,还有意大利的歌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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