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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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傍晚,老料在日本人面前被铁林拂了面子,一晚上心里头都不大痛快,辗转一晚上,天刚亮就杀到了仙乐斯。老料带着脾气推开了仙乐斯的大门,白天的仙乐斯空旷安静。

小九听到“咣当”

一声响,急匆匆地披上衣服从屋里出来,明显没想到来人是老料,老料眼风扫过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老七在吗?”

小九的裤子都还没系上,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指了指楼上,结结巴巴的,“还在上面睡觉。”

老料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上楼,自己倒了杯茶,大剌剌地坐在客厅里,犹自生气。七哥打着哈欠进来,“料总,什么事要亲自登门,打个电话吩咐就好了。”

老料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声音不阴不阳,“睡醒了?”

七哥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看起来精神不济,“你不来再睡一个钟头。”

“三井昨天被人在麦阳饭店门口捅死了。”

“哪个三井?”

七哥用手掩着哈欠,听到老料这么说,心中一突,张着的嘴一时没合上,好在被手挡着,看不出来。“你不要装糊涂。”

老料似笑非笑。

七哥笑起来,“我和你装什么糊涂,大家底细都清清楚楚。”

“日本人要我在今天下午之前交出凶手,要不然……”

七哥正了正歪坐着的身体,看着老料,“要不然怎样?”

“日本宪兵队进入法租界抓人。”

老料也看着七哥,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什么迹象。

七哥嗤笑一声,又靠回了沙发扶手上,“让他们来抓好了,关我什么事。”

“关我的事,我吃法租界巡总这碗饭。”

“料总,你好像主要不是吃巡总这饭碗,我碗里的饭,日本人给的饭你都吃。”

“老七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生意不做就不做,杀什么人?日本人你也敢杀!”

老料失去了耐心,朝七哥低声吼着。

七哥笑意更冷,“我跟谁都做生意,但不做骑到我脑袋上拉屎的生意,那也叫生意?明抢还要叫我扇自己十个大耳光。再说杀人,谁杀人了?我从昨天到现在都在仙乐斯一步也没有出去过。”

老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惹日本人你会倒大霉的。”

“我倒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俩一根绳子捆在一起好多年了。”

“……你最好拜拜菩萨。”

“做啥?”

“保佑你的人不会被抓到巡捕房去。”

七哥眯起眼睛,杀意隐隐,“你威胁我?”

“说话对我客气一点,我要威胁不用专门来一趟。”

金爷和金刚无所事事地在街头待着,金爷在发愣。金刚在边上唠叨:“哥,最近城隍庙生意好做得很,小屁股毛毛头他们一天差不多能弄到二十几块钱。”

“小偷小摸的事情我们又不会做。”

“摆色子局我们拿手。”

“还想抓到巡捕房去?”

金爷斜睨了他一眼。

“从前也不是没有抓过,再说城隍庙不归麦兰捕房管,再说丢面子总比饿肚皮好。”

金刚被金爷看了一眼,说话声音也小了下来。

“你晓得个屁!现在铁林把我当自己兄弟看。”

“……当兄弟也要吃饭的。”

“以后换个样子吃饭。”

“换什么样子。”

“这几天我都在想。”

金刚欲哭无泪,摸着自己的肚皮,“这几天饿死掉怎么办?”

正说着话,铁林从街对面跑来,兜里揣着从三井遗物堆里找出来的那张给七哥看过的货单。

铁林还没到金爷跟前就嚷嚷着:“我到处找你!”

金爷跟铁林打了个招呼,“闲得没事,陪我兄弟出来轧轧马路,有什么好事?”

“没好事,找你问赌场的事情,前几天仙乐斯那个日本人被人杀了。”

“哪个日本人?噢……和七哥坐在一起那个!”

“凶手可能和赌场有关系。”

阳光正打在铁林的眼睛上,他眯了眯眼,掀掉头上的帽子,抓了抓头发,显得有点烦躁。

“你怎么知道?”

“这个案子我负责,你说我怎么知道!”

“没找天哥帮忙?”

“昨天晚上硬拉他帮我去现场,一看就看出名堂。”

“凶手是赌场的?”

“陪我法租界赌场一家一家找,碰碰运气。”

“这么说是要找赌场晦气,那先去渔阳弄,前几天他们抢了田丹的包。”

铁林眼睛一亮,“渔阳弄老八的场子?走!快走!”

到了赌场,金爷找了个借口留在外面放风,铁林自己一个人进去,大白天没什么赌客,老八正好从前厅晃过去。铁林一眼盯住,老八留着胡子,脚一瘸一瘸的,嘴里叼着根香烟。铁林嘴里喃喃地朝老八走过去,“我怎么这么笨。”

老八看见铁林,正打算打招呼,就被铁林近前摘下老八的烟头,拿在手里一看是大联珠牌的,再撸起老八左手袖子,瘀青十分显眼。铁林顺势反扭,摁倒老八。

仙乐斯,老料还在盘问七爷,希望七爷能说实话。

“在我面前打开天窗说实话,对你有好处。”

“啥实话?”

“我也不问日本人到底怎么死,你弄一个人出来顶罪。”

“日本人有这么好说话,交一个到他们手里就好了?”

“这么说是你杀的了!”

“我杀你也跑不了,日本人要真找上门来,我说跟你也有关系。”

老料把茶杯一摔,“老七,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桌上电话铃响,七哥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了。七哥盯着老料不怒反笑,“有一套,老料你到底跟谁是一家的?”

老料去接过电话,那头正是铁林,“喂?料总,他们打电话找帮手怎么打到你那里去了?”

“怎么回事?”

铁林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你要我二十四小时之内破案,现在十八个小时没有到,老八干的!”

老料砸上电话。

“一边来探我话,一边叫手下抓人,我们俩交情是不是算完了?”

七哥站在电话旁边,面色阴郁。“老子真后悔和你讲交情。”

老料抛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铁林挂上电话,拉起老八,抽出警棍指着一圈人,“老八昨天在麦阳饭店杀了一个日本人,我依法缉拿,谁要想阻拦就过来,打死一两个正好不偿命!”

老八困兽犹斗,“你们等死啊!”

众人犹豫了一下,有两个冲上来。

铁林把警棍舞得风一样,三两下都躺地上了。铁林用脚扒拉了一下,“打死了?下面的我有些轻重。”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没人敢上来了,开始隐隐后退,老八还在拼命挣扎。铁林反手一棍砸晕老八,麻袋一样甩到肩上驮出去,金爷目瞪口呆地看着铁林将老八驮出来。

“金哥,帮我到弄堂叫辆黄包车。”

“老八杀的日本人?”

金爷看傻了。铁林眼前掉落了几绺头发,他甩了甩头,想要把头发从眼前弄走,“人肯定是他杀的,幕后指使说不定是他大佬七哥。”

金爷心里头一沉,自言自语,“事情闹大了……”

老料走后,七哥阴着脸把小九叫了进来,“去弄清爽到底是老料蒙着脑袋抓人,还是真查到老八。”

“我们有人守在麦阳饭店对面房间里,昨天晚上麦兰捕房的巡捕铁林带一个人去过,在饭店门口看了半天。”

“我不信在麦阳饭店门口看一下,今天就能抓到老八头上。”

“那就是料总估计到八哥做的。”

七哥手里的打火机盖子开了又合上,啪啪直响,“把火烧到我头上对他有啥好处!铁林带去的那个是啥人?”

“我让下边去查。”

“你到麦兰捕房,看看啥路子回来告诉我。”

老八聋拉脑袋铐着,睁开眼睛看清地方,拼命挣脱。铁林坏笑着凑到近前,“服不服?”

老八在地上挣扎着,“服啥!”

“昨天杀人今天就抓到你,要不要讲讲你怎么动手的?我就像在旁边看到一样清楚。”

“七哥和料总的交情你晓得?”

“进到这里面就没情面讲了,讲法律。”

老八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铁林拍了老八一下,“杀日本人你跑到别处杀,偏偏法租界里当大街杀,痛快一点认账,省得租界老百姓跟你倒霉也省得我麻烦。”

铁林拿出纸笔,准备做口供,“姓名?”

老八翻着白眼根本不理会。铁林也不生气,闲在在地说,“那我就写老八了,混码头爸妈起的名字都不要了,昨天上午的事对不对?你不说,我就帮你写了,写好念给你听,你按个手印。”

问讯室外头,大头跟金爷在唠闲嗑,“难怪人抓得介快,原来金哥帮忙了?”

大头给金爷倒了杯水,推到他手边。

金爷一边谦虚地摆了摆手,一边派头十足地端起水杯啜了一口,“没有,正好碰到铁公子抓人,让我叫辆黄包车把八哥送回来。”

“铁公子胆子大你胆子也大,所以你们是一路兄弟。”

“请教兄弟,胆子大啥意思?”

“想听?”

“兄弟开导开导,要不然我哪天死掉都不明白道理。”

“这种道理铁公子听不进去,讲给你听,你也劝劝他。”

“好好,我和铁林差不多是生死兄弟,我劝他会听。”

大头清清嗓子,开始拿腔拿调,“我做巡捕八年,不用说,看老八抓回来那个样子,人就是他杀的。”

“那我铁兄弟立功了。”

“这种功是不能立的。老八是七哥的人,你想不想平白无故惹七哥?”

“不想。”

金爷摇摇头。

“七哥和老料白道上两条路,黑道上一条路,你想不想惹老料?”

金爷又摇摇头,“不想。”

“这些都不算麻烦,问题死的是日本人,没人归案还好,有人归案日本人本来就要借题发挥,肯定往根上刨,管你黑道白道,他有飞机大炮。老八杀人谁指使的?七哥,七哥会认账?不认账料总就要保他。日本人的事料总弄不好也不保,老八扛不住,七哥就死到临头了,肯定要找个垫背的把料总拉出来,到时候一笔乱账,大佬们谁吃亏放一边,谁破的案子肯定谁要先吃大亏!”

大头越说越兴奋,说着说着就开始拍金爷的大腿。

金爷恍然无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越沉越低,“……你的意思,老八抓起来,现在七哥在火上烤?”

“还没听清爽,最先放到火上烤的是铁公子。”

金爷还心存侥幸,凑近了大头小声说:“不见得,你说的都是背地里的乱账,我铁兄弟台面上抓到人,火烧不到他头上,这里是法租界,大佬们面子还是要的。”

大头两手一摊,“总之要出事了,听听外头汽车的声音,看着吧。”

一大堆人纷纷乘车赶到,日本人,总捕房的人,公董局的人,陆续下车进入巡捕房,小九和一伙混混也骑车来到,众混混在外头,小九进了捕房。金爷拉下帽子低着头从巡捕房出来。

“要不要再念一遍给你听?”

铁林如今十分有耐心。

“我认字。”

铁林将笔录推过来去,“那自己看好摁手印。”

老八看了看,“铁公子,我佩服你。”

铁林“嘿嘿”

一乐,“我都佩服我自己。”

外头人声沸腾,铁林头一歪,指了指外边,“你自己听听,你捅一刀,头面人都来了。”

“……我按手印认下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没好处,我也不想抓你。”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你就更没好处了,杀人偿命,敢作敢当结案了事。”

问讯室的门“哐”

地一声推开,那个日本军官进来,拔出枪就射,铁林眼疾手快,起身手往上一托,子弹从老八头顶飞过去,老八吓得脸都白了。

铁林反手下了日本军官的枪,“又开枪,这次开到巡捕房来了!出去!”

铁林正了正腰带,从问讯室出来,“老总,日本人跑到法租界开枪,你亲眼看见了!”

法总是个矮个子白须法国老头,一口中国话说得字正腔圆,“再敢造次,立即拘捕,让日本领事馆来找公董局交涉。”

铁林将军官的枪拍在桌上,“二十四小时不到人抓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我不信任你们,我们要自己审问。”

“你当巡捕房吃干饭的?我抓的人我会审。”

“刺客一定有幕后主使。”

翻译复述着的时候,正好老料进来。日本军官说:“一个星期之内如果没有供认幕后主使,按国际公法把刺客引渡到公共租界,我们的询问会比这里有效得多。”

老料假模假式地拒绝,“引渡?那怎么行!”

老八突然从问讯室蹿出来往外冲,日本军官抓过手枪,铁林和几个巡捕摁住老八,小九一伙人在门口虎视眈眈。日本军官的枪指着老八,老八瞪着老料,一时间剑拔弩张。老料只能假装看不见,喝道:“……关起来啊!”

日本军官看了看周围,收起枪,对老八说:“七天之后我再来,等到了虹口宪兵队你会生不如死,那个时候法租界的人再也帮不你。”

老料背着手发号施令,“今天晚上把人转到总捕房。”

铁林急了,“不行,又来这套,我抓的人我还没审呢!”

法总看了老料一眼,说:“总捕房派人到麦兰捕房看守,这个案子还是由铁林负责。”

老料阴阴地看着铁林,铁林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金爷和金刚在巡捕房对街蹲着,金爷此刻心乱如麻,怔怔地看各式人等陆陆续续离开。

金刚碰了碰金爷,“哥,想什么呢?”

“……老八该死。”

“不是都抓起来,审清楚早晚拉到西门枪毙。”

“不能审也不能枪毙,更不能送日本人手里。”

“你刚刚说他该死。”

金爷诡异地看着金刚,心里头渐渐有了主意。

小九一路把车子骑得飞快,喘着粗气跟七哥说:“日本人差点毙了八哥,非要八哥说出……幕后主使,说是七天里没说就把八哥转到日本宪兵司令部去。”

“料总在吗?”

“他没办法,法总说还让铁林管,总捕房派人手到麦兰捕房看着八哥。”

七哥恨得牙痒痒,“惹急我连姓铁那小子也做掉。”

“七哥……做不得,八哥要扛不住日本人就找到您身上了。”

“老八不会开口。”

“是……”

“和铁林去麦阳饭店的那个人查出来没有?”

“是三角地菜场一个姓徐的会计,已经让兄弟去带他了。”

七哥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怒意,“一晚上就抓到老八头上,不是老料卖我,就是出鬼了。”

此时的徐天正在广慈医院,他的对面是秦大夫。“到药剂室配药,外面药店也好配的,小毛病一个星期没好再过来看看。”

“谢谢。”

秦大夫推了推眼镜,“我看你有点眼熟。”

徐天笑笑没说什么,转身站起来拿着方子出去。

徐天经过走廊,那扇弹簧门被木楔子顶住,敞开着,门一侧上面的破玻璃已经换好了,瘸腿木架不见了踪影,地上墙上有还有火烧的痕迹。

徐天将方子递给医生,医生转身配药。徐天的眼睛扫视着,一只药柜侧面和地上有腐蚀液体烧蚀过的痕迹,药柜下面还有一片没打扫干净的玻璃碎片。徐天的目光转到那只药柜上面,依次摆放有硫酸、乙醚等字样的玻璃瓶。徐天拿着药经过走廊,他拐入一扇小门,进入工作间。徐天又来到配电室,他看到了挂在配电箱旁边的新油灯,他明白了一切。

徐天拎着药行走在街上,不知是该佩服田丹的胆量还是能力,她竟然有勇气做好那些事情。人生多么无奈,在自己非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锋芒也伴随而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么难。要怎么才能度过去?影佐不会善罢,太平的日子也许就是这几天,如果把医院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呢?只要替老向运药的事还瞒着,也许会侥幸过关。徐天的心既混乱又兴奋,他恨不得替田丹多做一些多承担一些,但又怕因此失去好容易得来的能与她朝夕相处的机会……

转眼到了下班的时候,田丹和方嫂打着招呼出来,方嫂手里拿着喷壶,“明天长青去进药,你早点来。”

“好。”

徐天等在巷子中间,等田丹走上来,俩人并排出去。方嫂看着徐天的背影,愣了愣神儿,她简单查了一下那株植物,匆匆进门。

“长青,刚才有个人在巷子里面等田丹。”

方长青正在看报纸,“……可能是她说同福里的那个熟人。”

“这个人之前来过药店。”

方嫂努力地回忆着。

“啥时候?”

方长青抬起头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田丹出去租房子那天,前后脚来的,田丹说之后才在红宝石碰到他,我专门问过,记得清。”

方嫂很确定地说。

“那怪了,这人早盯着田丹?”

“早盯着田丹还好,要是通过田丹盯药店就坏了。”

方长青心烦意乱,合上报纸扔到一边儿,“明天问问她。”

徐天和田丹一起走进了一家小家具店,老板拿出画册给徐天和田丹,“红木床、东洋床、欧式床、席梦思、龙凤花雕床啥样式都有,仓库在沪西外面,这里租一只小门脸好做生意,挑好带你们到仓库看现货,付好钱就不要管了,新床直接送到新房,一对新人睡上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徐天有些尴尬,偷偷看着田丹的反应,田丹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老板。徐天的心感觉像是在小火上架着,渐渐冒着轻微的气泡,咕嘟咕嘟的。

田丹问:“有没有尺寸小一点的?”

“规定尺寸介么就要算定做了。”

田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看了看说:“宽五只半手,长九只手。”

老板没听清楚,“啥?”

“家里没有尺子,我用手量的。”

老板看了站在一边脸色微窘的徐天,“这种事情男人不操心,倒要做女人的用手量。”

徐天更不好意思了,“店里有尺子吗?”

“给你,量量自己女人手有多少长。”

徐天接过尺子,田丹笑着把手伸过去。

“十八公分。”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轻轻一碰,徐天只感觉那块皮肤像是火烧火燎一样。他还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正常,忙不迭地把尺子放回柜台,田丹看着他的反应,嘴角漾出了笑意。

“还蛮难为情咯,十八公分一只手,宽五只半,长九只,红木床这个尺寸定……”

“一般木料就好了。”

田丹说道。

“楠木也好,床头小雕花二十六块,十五天送到,把地址名字写清楚。”

徐天忙不迭地掏钱,田丹急急阻止,“说好我付钱的!”

老板在一边打趣,“哎哟两个人还分你我,介客气过不好日子咯。”

徐天把登记簿推到田丹手边,示意自己来付钱,“你写地址名字。”

付过了钱,徐天先出来,注意到有两个混混往他这边过来。“徐先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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