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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镯子手腕也冷,不如现在拿出来给我吧,都两年多了,颜色肯定也不好了,我去找金匠炸一炸。”
王春眼神闪闪躲躲,“还炸那做什么,金子不都是黄澄澄的,白费钱,还不如买几斤肉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呢。”
“行了娘,别蒙我了,都被他拿走了吧。”葭雪看到王春这个样子就气打不出一处,娘亲怎么懦弱成这样,怕步穹怕得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步穹拿眼一横,爽快地承认了,斜着眼道:“是我拿走的怎么样,那野种也配戴金子?你是我女儿,好东西不孝敬你老子,给那野种好吃好喝穿金戴银,你这丫头片子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比不得您老人家有良心,典妻卖女,真是太有良心了!葭雪原想反唇相讥,却见王春在看她,示意她不要再跟步穹顶嘴了,吐槽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低头冷哼了一声。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葭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那首饰盒子你想都别想,是我娘的养老钱,不能给你。”
“小姑**,赶紧把银子给我吧,不然那债主就上门搬东西了!”见葭雪不吃硬的,步穹连忙换了个模样,满脸堆笑说好话。
葭雪不理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去逗安然,小孩子都喜欢吃零嘴,接过糕点就往嘴里塞,现在也不哭了,对葭雪甜甜一笑,含糊不清地道:“还要。”
“姑**哟,算我求你了。”步穹涎着脸凑上去,不论葭雪转向那个方向都能看到那张让她作呕的笑脸,“咱家最有福气的就是你了,看你现在通身的气派,跟大家小姐似的,将来当了林大爷的姨娘肯定能生儿子!好日子都在后头,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老子被人打死啊,我被人打死了,传出去你脸上也不光彩不是。”
“你还知道要脸啊,要脸还去赌钱,活该!”葭雪看着步穹就烦躁,也不逗妹妹了,转过身坐在凳子上提起茶壶倒水喝。
步穹抢着给葭雪倒水,赔笑道:“咱家最有本事的就是你了,你说你不救我我还能指望谁呢,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赌了!以后我要是再去赌,就叫我不得好死!”
葭雪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种人赌咒发誓的话谁信谁傻,狗改不了吃屎,现在发誓,明儿晚上就又上赌桌了。
忽然间,外头大门被一脚踹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进来:“姓步的,今天是最后一天,再还不了银子就拿你媳妇女儿抵债!”
☆、债主登门(新修)
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闯进小院,走进堂屋就踹桌子蹬板凳,乒乒乓乓的声音传进里屋,吓得安然小嘴一瘪,藏进王春怀里大哭起来,王春也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抱紧小女儿向后面一缩。
“小祖宗,我求你了。”步穹急得抓耳挠腮,双腿一弯就给葭雪跪下了。哪知葭雪不想让妹妹受惊,比他更快一步走出去,步穹这一跪就跪了个空。
葭雪挡在门口不许讨债之人进去,堂屋里凌乱不堪,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花瓶茶壶在地上都成了碎片,心里更添烦乱,指着那群打砸的人喝道:“光天化日擅闯民宅,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你就是步穹那个在林家当丫鬟的女儿?”正在打砸的几个人停止动作,为首那人四十岁上下,一脸凶相,坐在屋里唯一一张还健在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挡在里屋门口的少女,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腻乎乎地粘在葭雪身上,嘿嘿一笑,“到底是林家会调/教人,长得还真是水灵,可惜,可惜啊。”
旁边一人从善如流地接口问道:“蒋爷,您说什么可惜?”
那蒋爷瞥了身边的小弟一眼,“不长脑子,这丫头要不是林家的人,把她拉去抵她老子欠下的债,就这模样,一百两银子几天工夫就赚回来了,你大哥我还能尝尝鲜不是。”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有人起哄大笑道:“小娘子,还在林家当什么丫鬟,不如跟了咱们蒋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些人色眯眯的眼神看得葭雪几欲作呕,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谁敢动她一下,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步穹这时候跑出来,对那坐着的蒋爷点头哈腰地赔笑道:“蒋爷,您放心,我闺女有钱,今儿一定把钱给您还了。”
“就她,不过区区一个丫鬟,能还得一百两银子?”蒋爷哂笑一声,似乎已将葭雪视为囊中之物,啐了步穹一口唾沫,“姓步的,你倒是好命,有个如花似玉风韵犹存的媳妇,还有个天仙下凡的女儿,这么着,我出银子,你去林家赎你闺女出来交给我,那一百两银子就一笔勾销了。”
“不行,你不能把我女儿带走!”躲在里屋的王春抱着安然冲出房门,一把将葭雪拉到自己身后,她现在吓得两条腿不停地打颤,却仍旧挡在女儿身前,以孱弱的身躯为她遮风挡雨。
葭雪挽住王春的胳膊,鼻子微微一酸,娘亲再怎么胆小懦弱,也会拼尽全力保护她,还好,现在的她有了可以保护母妹的力量,她会努力地守护自己最在乎的人。
步穹脸上堆着干巴巴的笑,手心里冒了一层冷汗出来,葭雪能跟着林家大爷一起回姑苏,可见她在林家是有几分体面的丫鬟,卖身契又是死契,林家未必肯放人,再者,这丫头几年不见,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处处顶撞他,就这性子,跟了蒋爷也要给他惹祸端,最让他恼火的是葭雪明明有钱,却不肯出钱帮他还债,这不孝的丫头,气得他心里将葭雪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得陪着笑道:“蒋爷您有所不知,我闺女现在是林家大爷跟前的红人,将来就是林大爷房里人,她平时得的赏赐首饰,随便拿件出来就值一百两银子,您放心,今儿一定能还钱。”
葭雪漫不经心地淡淡开口道:“蒋爷是么,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你的钱你找谁要,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死丫头,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步穹又急又慌,指着葭雪破口大骂,“老子生养了你一场,你现在发达了就不认爹了,你,你咋这么没良心呢!”
王春慌得六神无主,急道:“闺女,你可不能不管你爹啊。”
刚才的感动荡然无存,葭雪看到王春这个样子就觉得胸口憋得疼,“娘,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居然还帮他!”
蒋爷冷笑道:“这俗话说得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有句老话,叫父债子偿,小娘子,你爹欠我的钱你要是还不上来,你是林家的人我拿你没办法,但你娘还有几分姿色,还有她怀里那小丫头,长大了模样也不差,往窑子里一丢,总能赚回来,我可不亏。”
“蒋爷,我家姑娘今天才刚回来,身上的确没钱,您再宽限几天,她这就回林府去借钱,一定给您凑齐一百两。”葭雪听得脸色骤变,刚要发作,却听身边的王春已经开口哀求,见蒋爷没点头也没摇头,两腿一软就要跪下。
“娘,起来。”葭雪挽着王春的胳膊硬是没让她跪下去,这群人一看就是地痞无赖,她能收拾了这群乌合之众,但她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守着,万一她不在,步穹和狗子她可以不管,却不能不管王春和安然,还是破财免灾,先打发了这群人,再慢慢跟步穹算账。
现在葭雪的点石成金法术已经很熟练了,随便点个金块也足够一百两银子,但这来路不明的金子始终都是麻烦,首饰没了就没了,反正她也不在乎那些东西,可要给步穹还债,她心里还是极不痛快。
“娘,你把首饰盒拿出来吧。”
王春还是有点不大舍得,抓住葭雪的手道:“那些要留着给你当嫁妆的,千万不能动,你听娘一句话,回府里跟几个关系好的姐妹借一借,我听说像你这样的丫鬟,赏赐梯己都很多,一百两总能借出来的。”说着向步穹急道:“当家的,你快求求蒋爷宽限两天啊!”
步穹恼恨葭雪,瞪了王春一眼,呵斥道:“你这婆娘懂什么,今儿再不还钱明儿就不是一百两了!那死丫头有值钱的首饰还藏着掖着,做什么嫁妆,白白便宜了外人!”
葭雪道:“娘,首饰都是身外之物,眼前的事才是要紧。”
王春为难地咬了咬牙,还是进了屋,不多时顶着一头一身的灰尘出来,一手牵着安然一手拿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盒,盒子上放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步穹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喉咙一动,眼里迸发出贪婪的精光,伸长了脖子去瞧那盒子里的东西。
“请问步姑娘在家吗?”
葭雪手里的钥匙还未碰到锁眼,门外忽然飘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礼貌温和。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葭雪不记得听过这个声音,会是谁呢,现在堂屋里乱七八糟,不能在这里待客,她走出堂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其貌不扬衣着简单,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含笑迎上去道:“步姑娘,在下秦河,奉了我家主子之令,来给姑娘送谢礼。”
葭雪这才想起来,眼前此人竟然就是两年前被她救治过的秦河,当时他浑身是血又中毒昏迷,她只顾着救人,哪里记得他长什么样,难怪现在觉得他陌生了。
屋里的人跟出来,蒋爷不耐烦地道:“要还钱赶紧还钱,别磨磨蹭蹭的,大爷我没工夫跟你们耗着。”
“原来是讨债的,看来姑娘遇到难处了。”秦河瞅了那群地痞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笑,面对葭雪时却变得礼貌起来,提起手里的包袱递给她,“巧了,主子让我给姑娘送谢礼,我想足够还债了。”
葭雪接过沉甸甸的包袱打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十个银锭,每个十两,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赵徽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送钱来?
步穹看到银锭,激动地冲上去拿起一块放嘴里一咬,看到咬痕确认是银子无疑,将银锭一裹送到蒋爷身前,喜滋滋地道:“呶,蒋爷,您收好了,一百两银子。”
蒋爷黑着脸让人收下了银子,丢下借据,不甘地瞪了步穹一眼,方才带着人扬长而去,他如何不知步穹压根还不起钱,这次来本来是为了带王春这个徐娘美人回去的,谁知步穹的女儿还真有钱,还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虽然钱收回去了,可心里头的气还是没顺下去。
不过……蒋爷眼底蕴起一丝得意的冷笑,步穹那种人,迟早还会犯到他手里。
“主子说了,姑娘若想道谢,还是当面去谢得好。”似乎已经知道葭雪接下来要说的话,秦河已经先一步开口,“我在外头等着。”
葭雪还没回答,王春忽然一把拉过她,警惕地看着秦河道:“你是谁?为什么给我们送钱?”
葭雪连忙解释道:“娘,那年林大爷回姑苏,路上遇到一位故人,不巧正病了,我给他瞧过病。可能人家知道我的难处,这才出手帮了一把。”
王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忧心道:“可是你只是一个小丫鬟,就算要谢,也应该是谢林大爷才是,突然给你送钱,该不会是……”
葭雪接口道:“娘,你想太多了,那位公子跟林大爷关系匪浅,看在大爷的份上才帮我解决燃眉之急,何况这钱我不白拿,等会我就卖件首饰去还钱。”葭雪一边说着,眼角余光里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弓着腰飞快地向门口挪动,蓦然转身大喝一声:“还给我!”
步穹被葭雪突然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停住脚步,两只胳膊里露出木盒一角,正是葭雪的首饰盒。
“您老人家这是要去哪里啊?”葭雪快步上前挡在小院门口,冷眼看着步穹讪笑着躲躲闪闪地藏她的首饰盒,但那盒子不算太小,藏哪都会露出来。
“我看你这盒子的锁旧了,去给你换个新的。”步穹干笑着,却没有把盒子还给她的意思。
“想找人撬锁就明说,这借口编的太假了,鬼都不信。”葭雪懒得跟他废话,伸手道:“你以为那一百两银子是白拿的么?把盒子还我,我去给人还钱。”
步穹抱着盒子依依不舍,脸上一副肉疼不已的表情,“好歹给我留点酒钱。”
葭雪劈手夺过盒子,转身上了马车,她实在不想搭理步穹,看到他就气得胸闷肝疼。
途中葭雪先让秦河带她去找家首饰铺子,从盒子里取一支攒珠累丝金凤卖了,那家铺子掌柜还算爽快,没有压价,以一百五十两银子成交。
从首饰铺子里出来继续赶路,秦河驱车停在一处清幽的宅院门口,葭雪下了马车,在秦河的带领下进入宅院,院子里草木尽凋,秋霜渐起,唯有一丛丛已经开败了的菊花已然傲霜枝头。
深秋景致别有一番韵味,葭雪心情不好,却一点也没看进去。
一座凉亭立于一池残荷之畔,凉亭之中有一人独坐独酌,身边的小火炉上的烧水茶壶咕咕作响。
秦河将葭雪领到池塘就悄然退下,葭雪向凉亭走去,恭谨地唤了一声:“师兄。”
“师妹,好久不见。”
☆、似是故人来(新修)
从今年正月十六分别至今,已有将近十个月了,赵徽又长高了不少,少年青涩褪去,渐渐有了几分成熟气息,对她微微一笑:“别拘束,坐吧。”
时值深秋,天气渐冷,围着石桌的两个石凳上都绑着一个棉垫子,葭雪依言坐在赵徽对面,移开桌上的点心水果,将手里鼓囊囊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个略小一些已经包好一百两银子的包裹,开口道谢:“谢谢师兄及时相助,这是还你的那一百两银子。”
“都说了是给你的谢礼,你又还给我作甚。”赵徽提起已经沸腾的水壶,添进桌上的茶壶之中,再将葭雪面前的茶杯斟满,“这是枫露茶,三四次以后才会出色,现在刚刚好,尝尝,小心烫。”
茶水尚烫,葭雪端起茶杯吹了一会儿才抿了一小口,茶水颜色泛红,入口留香味道清甜,她原以为枫露茶是曹雪芹杜撰出来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还喝着了,饮罢茶水说道:“无功不受禄,何况这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不能白拿你的钱。”
赵徽道:“那年你算是救过我,就当是诊金和谢礼了。”
葭雪不想占别人便宜,尹绍寒出诊也不见得有这么多诊金,赵徽分明是在帮她却又以别的事情打幌子,“去年你已经给过了,这……”
“那不一样,去年给你的是表礼和年礼,岂能混为一谈。”赵徽莞尔一笑,自斟自饮,目光落在桌上的木盒上,“首饰卖了多少钱?”
葭雪如实回答:“一支攒珠累丝金凤,一百五十两银子。”
赵徽朗朗一笑道:“如此说来,那掌柜的没趁火打劫压价,你看,我这银子送得及时吧,不然以那些地痞的习性,一支金凤可不够他们吞的,你赔出去的可不止一百两银子了,我帮你省了钱,你怎么谢我呢?”
“我是该好好谢谢你,没让我当了冤大头,至于怎么谢呢,我还真没想好,不如你来定吧。”葭雪忍俊不禁,此时的赵徽跟她记忆中尹珩小时候一模一样,对自己人大方得很,对其他人却是锱铢必较,尤其在银钱方面,一颗心长了九个窍,曾经她还以为这小子长大了会去当个奸商,现在虽然没有当奸商,这算计银钱方面的性子却一点没改。
赵徽道:“我也没想好,想好了再跟你说。”
赵徽推辞不收银子,葭雪只好再包裹起来,问道:“师兄,你怎么会突然给我送钱过来?”
赵徽缓缓道:“那年师父收你为徒,师父说你母亲也在长安,让我回京以后留心照看,我就派了个暗卫盯着,有什么危险及时通知我。没想到啊,一年多都平安无事,今年夏天你娘带回来两个人,我也不知道她是危险呢还是不危险。”
葭雪已然猜到那两个人就是步穹和狗子,她还奇怪那对父子怎么找上门来,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王春自己带他们回来的。
“想必你也猜到了,就是你父亲和你大哥。他们欠了债东躲西藏,跑到了京城,被乞丐团头给收拾地服服帖帖。”赵徽再度给两人的茶杯添满茶水,“结果有一天他在太平街乞讨撞上了以前的债主,债主看到他就一顿好打,你爹差点被人打死,狗子也被打断了腿。”
“可惜他们命不该绝,碰到我娘了。”葭雪猜到了后续,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蒋爷说得对,步穹的命太好了,摊上王春这么个听话的媳妇,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还能顽强地活下去。
赵徽点点头,“嗯,你娘给他还清了债务,带他们回去治病了,他们住进来以后,开始还安分守己,后来你爹就开始往赌坊跑了。不到两个月,把你留下的钱输了个精光,抢了你母亲和妹妹的首饰卖了继续赌钱,还不死心,又借了高利贷妄想翻本,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让他翻本呢,向来都把人榨得连骨头都不剩。”
虽然赵徽没有明说,但葭雪怎会不知,家里的钱都在王春手里,步穹要钱她不敢不给,敢说一个“不”字,招来的就是一顿殴打。步穹输光了她留下的所有银钱,又抢了王春和安然的首饰,还欠下高利贷,她就算把盒子里所有的首饰都卖了也不够填补步穹这个无底洞。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来她绝对不会补贴步穹一个铜板,既然步穹从来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她又何必把那个人当父亲看。
穿越前直到死后她才醒悟过来,有血缘关系的人压榨吸血起来更加可怕,将你的牺牲视作理所应当,甚至连死后的尸体还要被榨干最后一分价值。对于将自己轻贱到尘埃里的人,根本不要妄想以为自己无止尽的付出能够感动他们,再得到同等的回报,曾经她以为只要赚了足够多的钱,父母就能认可她的家庭价值和地位,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她都比不上林豪这个家中唯一的“香火独苗”。直到死后她才明白这个道理,还好,她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从今往后,只为真正在乎自己的人付出真心就够了。
赵徽苦笑道:“我派人盯着你家,原是想保护你母亲的,可你娘成天挨打挨骂,这家务事我也不好插手,今天听说你回家了,债主上门闹事,才让秦河送银子过去。”
女人挨打是家务事,警察都不管,她还能指望赵徽怎么管呢,王春被打了十几年,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一丝敢反抗的想法。
“师兄,谢谢你。”葭雪由衷地感谢赵徽,在她离开京城的日子里暗中照看母妹,步穹的到来是意外,之后发生的事情,也都不在赵徽的掌控之中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看着葭雪忧愁烦心的样子,赵徽眸中闪过微微的叹息,问道:“你……以前就是这么过的?”
葭雪点了点头,“我记事比较早,从两岁多开始,就天天挨打挨骂了。”这一世的她刚刚出生,就差点被步穹丢进了粪坑,之后的打骂,都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像步穹那样在外人跟前抬不起头的男人,也只有通过打骂妻女来找回一点点可怜的威风了。
赵徽感慨地道:“还好你遇到了师父。”
“是啊,是师父改变了我的命运。”来到红楼世界十几年,葭雪最感谢命运的就是让她两辈子都遇到了尹绍寒,让她感受到了缺失二十多年的父爱亲情,也是第一次被人寄予厚望,这个父亲从来没有要求她为兄弟付出,而是尽心尽力地栽培她。
赵徽忽然问道:“喜欢这宅子么?”
“啊?”葭雪有点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赵徽微笑道:“这里是我给师父在京城安排的落脚之处,你若喜欢,将来从林府出来,就跟师父住这里吧。”
“这里环境很好,我很愿意陪在师父身边孝敬他老人家,只是……”葭雪苦笑一声,“我家那个烂摊子你也看到了。”不解决掉步穹,她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
赵徽叹道:“你家那个情况,的确有点……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放到葭雪跟前,“这是我的令牌,将来若有事需要帮忙,来明睿郡王府找我。”
葭雪早已知道赵徽的真实身份,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封号,正犹豫着不知以同门身份谢过还是行大礼谢恩,赵徽已经道:“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吧,记住,我首先是你师兄,然后才是别的。”
论身份,他们之间的差别岂止是云泥,葭雪道:“是啊,我早就猜到了,可我还是有点觉得不可思议,我这种身份,居然有一个当郡王的师兄,这简直有点……像做梦了。”
两人相视一笑,赵徽道:“天色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出了这座宅院,葭雪让秦河直接送她回林府,她现在手里拿着一百五十两银子,让步穹看到了又是麻烦,索性直接拿回林府,自己保管着最妥当。
回到林府将将收拾完行李,忽听门外飘来一个脆生生的笑语:“葭雪,太太叫你过去领赏呢。”
葭雪回头一看,正是苏夫人身边的丫鬟沁香,连忙搁下手里的东西跟沁香去往苏夫人的院子。
今天上午苏夫人一心都在儿子身上,现在才留心打量葭雪,两年多不见,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两年前就看出这女孩是个美人坯子,现今长开了,豆蔻年华的美悄然绽放,即使脸上未施脂粉,发髻头饰也很是简单,也依旧是颗光彩夺目的明珠,只是穿着打扮十分低调,一看就是个安分谨慎的,再加上这两年林四和京城书信来往,对葭雪的评价还算不错,苏夫人对她很是满意。
林海在姑苏两年,随行伺候的人多少都得了不少赏赐,苏夫人招手让木槿拿了六匹尺头,都是上用的绸缎,另还有几件精致的首饰和两个装了金锞子的荷包,笑道:“在姑苏你伺候地很好,这些东西你拿去。你这孩子也老实地过头了,眼看就快十四了,也该戴些首饰打扮打扮,年下可不能穿戴地寒酸了。”
葭雪领了赏赐,恭恭敬敬地给苏夫人磕头谢恩。
原先伺候林海的青鸾红鸢都被苏夫人拨到了林潆身边,现下林海身边只有葭雪一个大丫鬟,苏夫人另又挑了三个老实本分的丫鬟过来伺候。
林海回来的当天晚上,苏夫人跟他提起了说亲的事情。
不知为何,林海听到此事,心头忽然浮起了一首七言绝句:“伤心一首断肠诗,谁解其中独自痴。秋水孤鸿折翼落,此心岂与碌人知。”
那《五美吟》和《观潮》之诗,林海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他并没有刻意去背过,却自然而然地记住了,深深地刻在记忆之中。彼时哪里想到这些,但此刻听母亲说及终生大事,林海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年前傍晚河畔的纯白倩影,脸上不觉一热。
林海正想着,苏夫人已然道:“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觉得荣国公家的姑娘极好,恰好贾太太一家也刚从金陵回来,贾姑娘明年就十四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可不想落于人后,但还要听听你的意思,你若愿意,我就准备请媒人上门了。”
林海闻言心中暗喜,不料他竟然和父母都想到了一处,含笑道:“不瞒母亲,我也意属贾姑娘,只是不知人家心意如何,婚姻之事,还是情投意合的好。”
苏夫人满意地笑道:“这是自然,这两年荣国公和你爹有有意结亲,宜早不宜迟,明儿我就去请北静王妃登门说媒。”苏夫人满心欢喜,又嘱咐了林海几句,才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窗外秋霜冷月,林海铺开纸张,提笔蘸墨写下自己所知的贾敏六首诗作,逐字默念于心,微微一叹,自己意属贾敏,却不知她心意如何。
☆、结亲(新修)
当年贾代善之母去世,贾代善携全家扶灵回乡,因其是武将,丁忧守制和文臣不同,不去官职,以百天为期,当今圣上额外多给了贾代善一个月的孝期,期满回朝。
贾代善返京,其家眷子女则留金陵守制,贾政也正好出孝后参加院试,不同于林海在姑苏连中小三元案首,贾政在院试中名落孙山。
二十七个月守孝期满,史夫人方和子女家眷返京,昨天刚刚给各家下了帖子,三天后荣国府摆酒,一来正式告诉京中诰命夫人们贾家出孝,可出游交际,二来跟王家商量贾政和王子朠的婚期。
林海连中小三元案首的喜讯传入京城之时,林昶就跟贾代善透露过求聘贾敏之意,贾代善对林海原本印象就很不错,现在林海考中秀才,越发对其喜欢满意,但他素来宠爱女儿,贾敏不在京中,总要问过她的意思才好,虽说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并不想强逆了子女的心意。
是以贾代善只流露出对林海的赞许,并未一口应承,而是说等姑娘回京之后再说。
只要贾代善没有明着拒绝,此事就有几分眉目了,苏夫人带上礼物亲自去北静王府请托北静王妃说媒。
北静王妃和林贾两家素有来往,对苏夫人求聘贾敏的意思一早就知道,但贾敏是国公千金,林海身上却无爵位承袭,当时一介白身,提亲恐贾家不愿委屈了女儿,现在林海身上有了功名,再提亲就好开口地多了。
北静王妃对林海贾敏两个孩子都十分喜欢,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当下就应了苏夫人的请托,给荣国府下了帖子。
这厢林家找好了媒人,荣国府中,贾代善也跟妻子说起此事,林海考中秀才,游学归京,林家的媒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几天上门,让史夫人做好准备。
史夫人当初意欲将女儿嫁给明睿郡王,经贾代善分析之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明睿郡王在今年五月就已经成亲了,如今觉得林海甚好。她和苏夫人年轻时就认识,常有来往,见过林海那孩子,模样极好,才华亦不必说,性情为人也通过贾政了解一些,贾敏嫁过去也并非全无好处。
林家数代单传,到林海这一辈才添了个姑娘,将来不用跟旁支兄弟分割家产,林家的百年基业都是他们夫妻的,更没有别的糟心亲戚闹心。林贾两家又都是相熟的,苏夫人自然不会苛待贾敏,将来林海便是考不上进士也无妨,以贾林两家的地位,给林海捐个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些,史夫人就没什么反对的心思了,只道:“别咱们剃头担子一头热,总要问问敏儿的意思才是。”
“这是自然。”贾代善立即命珍珠去请贾敏过来。
贾代善将此事告诉贾敏,待听得给她相看的人家是林海,贾敏登时心中一跳,双颊爬上两朵红云。
那年钱塘江初见,贾敏对林海还算不上有什么印象,在钱塘江观潮赛诗之后见识过了林海的才华,而且她给贾政当枪手,那首诗若到了皇帝的手里,欺君大罪就跑不掉了,还是林海出手解围,彼时她对林海也仅仅只是有个好印象罢了,却没什么别的想法,数年后林家提亲,贾敏心中并无反感。
贾代善慈爱地道:“这是终生大事,你也不用害羞,我听政儿说了,那年钱塘江观潮,你装成他的书童,在杭州见过林海一次,你还假托政儿之名参加了赛诗会,和林海同得魁首。海哥儿的人和才学你都见识过了。你愿意便好,若不愿意,为父也不会强迫你的。”
贾敏原非矫揉造作之人,虽然她对林海印象不错,但猛然间听父亲提起,一时间还是难以决定。
贾代善并没有要贾敏立时给出答案,温言道:“事关我儿终生,是该谨慎些,你好好考虑考虑。”
贾敏想了想道:“女儿斗胆请问父亲,结亲之意,是林大人的意思还是林公子的意思?”
贾代善问道:“有何差别?”
贾敏淡然一笑:“若是林大人的意思,那这也不过普通的世家联姻,咱们贾家和林家各取所需罢了,女儿不愿成为联姻的工具。”
贾代善听出了女儿言外之意,这是要问林海的意思了,林海虽然有才,目前却还是个秀才,而贾敏却是荣国公千金,清贵之家向来自视甚高,对勋贵不怎么放在眼里,林家有意结亲,未尝没有给林海借势的考量,那么,她必须要知道,林海于她究竟有无心意,还是单纯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
贾代善道:“政儿和林海交好,明儿我派他去跟林海谈谈,回来再跟你说。”
贾代善老来得女,对贾敏宠爱而不溺爱,自小就请了西席先生教导,与培养男儿别无二致。贾敏心气高,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却不会违逆自己的心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婚姻大事,她自然要多番考虑打听,外面名声好内里坏的人家多了去。
贾敏和林海有过一面之缘,对其才华也见识过了,但对他目前尚只有欣赏之意。
古时多少才子才高八斗,负心薄幸之人却屡见不鲜,写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句的元稹,负了莺莺弃了薛涛;李益的边塞诗名垂千古,却对霍小玉始乱终弃,成亲后对自己的妻子也行不齿之事,出门必将妻子捆绑在家。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此乃千古血泪之总结,是以贾敏钦佩林海的才学,却并不敢贸然答应。虽说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但她却仍希望能地久天长,白首不相负,所求一切不过真心而已。
次日,在北静王妃进贾府之前,贾政就从外头回来了。
贾家的兄弟姐妹之中,贾政和贾敏年岁相差不算太大,两人都喜读书,贾政听闻贾林两家有意结亲,他和林海相识数年,对这门亲事自是欢喜,只是被父亲打发去问林海之意,他还略觉诧异。
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和林大人不是都已经说好了么,怎么又打发自己去问林海对贾敏是否有心,贾政觉得多此一举,但父亲发了话,他一大早就去林府走了一遭。
回家之后,贾政回了贾代善,说道:“若是别人,就真真是辱没了妹妹,但林兄弟那般清秀风流的人物,和妹妹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已问过,他说所求为人,心如磐石。”
贾代善本就对林海满意,听得贾政转述,更是笑容满面,待贾政走后,对藏在屏风后面的贾敏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贾敏双颊绯红,低头不语。
林家门风清正,京城皆知,而林海的人品,能得父兄称赞者,贾敏自无怀疑,所犹豫者乃是其心而已,听贾政转述之言,回想起当年钱塘江畔初见,两人赛诗并列魁首,可算得上志同道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林海有心如此,她亦放下心来。
当天中午,北静王妃就来到了荣国府。
贾代善做了主,贾敏又愿意了,因此北静王妃来了之后和史夫人寒暄了几句,方说明来意。
两家都有结亲之意,史夫人现在无有不满,笑道:“海哥儿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这门亲事我家老爷也是满意的。”
北静王妃笑道:“那咱们就约个日子,换了庚帖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史夫人答应下来,待查过黄历,再定吉日相看。
贾政来找林海问话的时候,在一边端茶递水的葭雪一个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真心为林海贾敏二人欢喜,他们成亲,将来就能有林妹妹了,只要林海和贾敏都好好地活着,黛玉也就不用再进贾府还泪了。
葭雪可不管原着剧情扭曲成什么样子,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到女娲补天石,复活重生改变命运,若有余力,再当个蝴蝶扇动剧情,让林如海和贾敏不早早去世,免了黛玉泪尽夭亡的悲惨结局。
贾家应了亲事,林海这段时间天天跑首饰铺子寻上等美玉定做首饰作纳彩之礼,相看之后接着就是纳彩问名,苏夫人一早就准备停当,届时只管抬去贾家便是。
葭雪把自己的银锞子拿了几个出来,托府里采买的婆子换成了制钱,准备出门给王春送生活费,刚刚包好了一堆铜钱,门口传来洗砚的声音:“葭雪,大爷让你去书房。”
“来了。”葭雪把铜钱收好,进入书房去见林海。
林海站在书桌之后,桌上放了一卷画轴,招手让葭雪过来,“葭雪,你针线好,能不能把画绣出来呢?”
葭雪低头一看,桌上是一幅古画,画上荷叶枯黄,芙蓉展艳,秋光旖旎,两只鸿雁振翅凌空,悠然灵动。她觉得画面有点眼熟,蓦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看《甄嬛传》电视剧里出现过的《秋蒲蓉宾图》么!
她记得《甄嬛传》中玉娆喜欢这幅画,因为喜欢大雁,大雁乃忠贞之鸟,向来是从一而终。不论是雌雁死或是雄雁亡,剩下落单的一只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别的伴侣。
“能绣,大爷想要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呢?”葭雪现在手艺娴熟,绣一幅画没有任何问题。
“就跟这画一般大小吧。”林海卷起画轴交给葭雪,“先放你那里,绣好了再还我。可仔细些,这是真迹。”
真迹,那就是北宋的古董了!葭雪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接过画轴问道:“大爷绣这个做什么?”
林海道:“明睿郡王大婚,我不在帝京,还没给他送礼。他看上我手里这幅《秋蒲蓉宾图》好久了,我可舍不得给他,你绣一幅一模一样的,我就当给他送贺礼了,何况你的手艺巧夺天工,这幅画绣出来也价值不菲,当贺礼也不算简薄。”
原来是给赵徽的,葭雪正想感谢他出手相助,绣一幅画没什么问题,但林海跟赵徽的关系一向不错,林海怎会舍不得送原画而要她绣一幅呢?她转念一想当即明了,贾敏酷爱丹青,庞筠的画风笔法和崔白有相似之处,这幅《秋蒲蓉宾图》,林海定是想给贾敏留着了。
葭雪抿唇一笑,没有说破,收好画轴,再拿了铜钱回家。
“葭雪,你能不能在林府帮你哥哥找个差事?”
葭雪回到家里凳子还没坐热,王春开口就是这句,登时点燃了她心底压制的怒火。
☆、偏心(新修)
从姑苏回到京城,葭雪只在回家的那天匆匆见了狗子一次,现在人不在家里,不知在外面做什么,步穹也不在家,父子俩不在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哪知王春突然提了这个要求,葭雪听得又生气又觉可笑。
葭雪淡淡地道:“在林府找差事?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你太看得起我了。在林府做事的人都是奴才,你舍得让他卖身为奴?”就狗子那种好吃懒做和步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倒贴给林府当奴才林府都不要。
卖身为奴就是贱籍,王春怎么的舍得让儿子当奴才低人一等,察觉到葭雪不情不愿,她虽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这个家就靠女儿养着,耐着性子道:“我不是想让他进林府,林家家大业大,铺子什么的都有好些,你看能不能让你哥去铺子当个学徒伙计什么的。过了年他都十六岁了,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总不能没个养家糊口的本事。”
“那叫他自己去找呗,满大街招学徒伙计的客栈铺子那么多,怎么就盯上林家了。”狗子除了好吃懒做跟步穹如出一辙,还辱骂生母殴打姊妹,人品低劣之极,葭雪才不想介绍给林家铺子当伙计,她可不想将来给狗子收拾烂摊子。
王春急道:“你这丫头,狗子是你哥哥,你不帮扶一把,我还指望谁呢。当学徒伙计哪个不得挨骂吃苦,这不是看着你在林家混得好,林家的铺子能看在你的份上对你哥哥好点。”
葭雪越听越委屈,她以前在家的时候,狗子又何曾想过他是她哥哥,跟着步穹对她颐气指使,动辄打骂,现在看着她在林家风光了,有钱了,就理所应当地让她拉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了么,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激动地道:“娘,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们跟着我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我算个什么啊,林家主子一句话就能捏死我。我被他卖进妓院,天天挨饿挨打,好不容易逃出来差点连命都没了,那个时候你们在哪?他要卖掉我的时候我那个所谓的哥哥又在哪?现在看我过得好就想起我来了,晚了!”
王春将葭雪揽入怀中紧紧抱住,落泪心疼地道:“我苦命的丫头啊……”
安然在里屋睡觉,葭雪不敢大哭出声,咬着嘴唇无声落泪,连穿越了都不能避免她极力想要改写的命运,穿越前的她要负担弟弟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弟弟毕业结婚了她还要卖了自己给他换婚房首付,来到这里好不容易甩开了那对吸血的渣父子,懦弱的娘亲居然主动把他们给找回来了。
“可是,再怎么说狗子也是你哥哥,娘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呢?”心疼女儿是真的心疼,王春更心疼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觉得女儿发达了有本事了,帮扶兄弟一把理所应当。
葭雪身子一僵,离开了王春的怀抱,捏着桌上的茶杯冷着脸一言不发。
王氏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丫头,你如今是林大爷身边的老人,又是老太太赐给他的,你性子伶俐又可靠,模样也是顶尖的,你这些年一直伺候林大爷,知根知底,现在林大爷定了亲,说不定就该往房里放人了,十有**就是你。林大爷将来成了亲,凭你们多年的情分,提拔你当姨娘也是极有可能的,又体面又尊贵。你帮你哥哥找个差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的一声,葭雪手里的茶杯磕在桌上,胸口憋闷难受,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为了儿子,王春居然上赶着把女儿送给别人当妾。虽然葭雪能理解王春出身成长环境,注定了她见识有限,认为给林海当妾对她来说是天大的福分,但葭雪心里头就是不痛快。
在王春看来,葭雪给林海当妾,一来衣食无忧,比出来配个平民百姓强得多,不用费心劳神地贴补家用,二来,就是拢住爷们的心,好给父亲兄弟找个轻松月钱又多的差事,连狗子将来娶媳妇也得靠葭雪出钱出力,她要是能当上林海的妾,这些事情都好办得多了。
步穹未必能想到这么多好处,他唯一想的就是女儿当了姨娘可以给他捞钱了,他们想得倒挺美,但妾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给男人当生育机器而已,她这样的丫鬟连良妾都当不了,就是个婢妾,任主母打骂处置随意发配。再者,林海和贾敏两情相悦,插人家夫妻一脚算什么。
别说不想做妾,连找个男人嫁了当正妻她都不想,葭雪冷冷道:“娘,林大爷和贾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成了亲,自然是夫妻恩爱不喜旁人。如果大爷要纳妾,无非是为了子嗣而已,我虽是个丫鬟,却不想这般作践自己,拼着一条命给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我的人生孩子。”也别妄想她能补贴步穹和狗子。
王氏微微变了脸色,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家大爷是什么人,只有他挑你的份哪有你挑人家的。咱们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男人嫁了,生儿育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林大爷待你不薄,谁知道你出来了又是个什么样子,还能嫁的比林家更好?娘这是为了你好。”
葭雪越听越不耐烦,为了你好,这四个字真是万能啊,用情感牌来强迫别人去走她安排好的道路,为了你好,真的是为了她好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儿子牺牲女儿。
“娘,你听清楚了,别说我不想给林大爷当妾,就算林大爷八抬大轿地娶我当正室,我也不会嫁给他的!”葭雪抬头看着王春,眼神坚定冷硬,一如她说出的每一个字,“这事你以后别再提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俩的事情我不会管的。”
王春瞪着女儿急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你怎么能只顾自己不管你哥。”
葭雪没好气地道:“娘,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挨打挨骂还上瘾了不成?”
王春眼眶一红,她怎么会忘了呢,被步穹殴打时的恐惧,被租典给胡老爷生孩子那一年里的绝望,点点滴滴都是刻骨铭心的伤痛,但不管怎么说狗子还是她的儿子,女儿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儿子才是一辈子的依靠。
“你爹说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赌了,你就原谅他吧,一个家还是要有个男人当主心骨,你哥哥将来立起来了,你们也好互相扶持不是。”
葭雪气极反笑,步穹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狗子就更别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互相扶持,呵呵,现在都要靠她养着,将来不给她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娘,我言尽于此,他们在这,若是本本分分,我不会缺他们一口吃喝,但其他的想都别想。”葭雪不想再跟王春多费唇舌,把一包铜钱往王春面前一推,径直起身走了,出门之前回头道:“这两吊钱足够你们一个月好吃好喝的了,你可收紧点,要是被他拿去赌钱喝酒,没钱吃饭了不要来找我,你愿意饿着就饿着吧,别忘了妹妹才只有两岁。”
王春还想再劝几句,追着葭雪走到小院门口,却见步穹一步三摇地从街口走过来,浑身酒气冲天,熏得葭雪捂着鼻子嫌弃地远离了他几步。
“臭婆娘,死丫头给你送钱了是不是?”步穹走到门口,一把抓过王春,打个酒嗝恶狠狠地命令道,“去知味楼把酒钱结了。”
不是赌就是喝酒,步穹没钱,要有钱连嫖也沾上了,葭雪气结,不想再看步穹一眼,“我去结账,你扶他进去醒酒。”说着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知味楼是长安城里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葭雪结了步穹欠下的三两银子酒钱,郁闷地一个头两个大,那债主当初怎么就没把步穹给打死呢!
葭雪回到林府,平复心情,开始选择底布丝线,准备着手刺绣林海补送给赵徽的新婚贺礼。
将绢丝底布固定在绣架上,葭雪一边磨针擘线一边回想着自己这一世给步穹当女儿的十三年间的点点滴滴,刚出生差点被溺死,靠着命轮让步穹改变主意才躲过初生的死劫,却躲不过被步穹和狗子的虐待,九年来除了和尹绍寒学医的四年间能吃一顿饱饭,其余的时间哪天不是忍饥挨饿挨打挨骂,步穹从来没有把她当女儿疼爱过,连王春给她起的小名也不曾叫过,她是步家的赔钱货,只是步穹的出气筒,长大后不是被卖了就得要给兄弟换亲。
九岁那年,步穹把她卖进了妓院,要不是她练过内功一琵琶拍死了陈翰林,若不是芸娘舍命为她争取了逃跑的机会,要不是她运气好遇到了林海,她现在还不知道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葭雪对王春已经不抱希望了,母亲是不可能自己想通然后抛夫弃子跟两个女儿开始新生活,只能靠自己了。葭雪展开林海给她的《秋浦蓉宾图》原画,开始下针刺绣,眼底一片森森寒气,既然摆脱不掉他们,那就主动出手,永绝后患吧!
☆、筹谋(新修)
林海定亲之后,林母心想林家子息单薄,现在幼儿夭折不易养大的事情比比皆是,万一贾敏生的孩子都没长大成人,林家可不就得绝后了,为子嗣计,也该未雨绸缪,选几个身体好人品好本分老实的给林海当房里人,若有个万一,还能有个庶子记到嫡母名下延续香火。
而且林海已经定了亲,过了年就十六岁了,房里也该有个人,免得到了成亲的时候闹出笑话来。
林母听苏夫人说了一些和各家来往年礼的事情,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过了年海哥儿就十六岁了,又已经定了亲,你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多留个心,该给他房里安排人了吧。”
“您不提我还真给忘了,瞧我这个母亲当的。”苏夫人恍然大悟,“海哥儿冬天才回家,之后咱们就忙着给他张罗定亲的事情,这一忙我就给忘了,真是该打。”
林母笑道:“现在想起来也不晚,不过我好像听你提过一次,在姑苏的时候有个丫鬟想给海哥儿下药,这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苏夫人就十分生气,若是林海主动,把那丫鬟带回来开脸也不算什么,可这下药勾引的手段就太下作了,撵出去也清净。但那药阴差阳错地被葭雪吃了去,她也没借机生事攀高枝,可见心性老实,苏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处处心机的人,经此一事,她对葭雪更加满意了,现在林母问起,就大致地说了一遍。
林母沉吟道:“海哥儿不趁人之危,是林家教养出来的好孩子。葭雪不借机发挥,是个老实丫头,不错。我当初把她给海哥儿,就是看她为人本分又懂医术,伺候海哥儿已有两年,我看就她吧。”
苏夫人笑道:“不瞒母亲,我也看中了葭雪,模样好针线好,懂医识药,性子也不错,又是伺候海哥儿惯了的,只是年龄还有点小,现下就让她跟海哥儿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林母点点头道:“我记得那丫头跟敏姐儿同庚,明年十四岁,也不算太早,等过了年再给她开脸也不迟,你还有别的人选么?”
苏夫人却道:“我倒不想再安排别人了,海哥儿要读书,人多了是非也多,影响他读书就不好了。”
“嗯,那你作主吧,先跟葭雪通个气,教她准备准备,过了年就给她开脸。”林母和苏夫人商议定此事,精神有点乏了,苏夫人见状,道了告退出去。
两人商议此事的时候房里没让丫鬟伺候,因此并没有走漏消息,苏夫人派人去叫葭雪过来,对她说了这件事,让她做好准备。
屋里的丫鬟看着葭雪,个个神色各异,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木槿和葭雪以往关系还不错,此时也笑着打趣道:“恭喜妹妹了,等过了年,就要改口叫你雪姑娘了。”
葭雪却瞬间变了脸色,心头一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福分,可她却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福分,当妾为妻,她统统都不要!
“奴婢斗胆,请太太收回成命。”葭雪咬了咬唇,屈膝跪地,对苏夫人磕了个头。
满屋顿时安静了下去,林海是林家未来的当家人,又考中了秀才,将来前程似锦,第一个开脸的人可是天大的体面,这是丫鬟们梦寐以求的好事,葭雪居然拒绝了,她们可没听错吧,个个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替她应了。
苏夫人一愣之后,皱眉道:“你说什么?你竟不愿意么?”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人更加惶然。
“太太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主子的命令,当奴才的是不能说一个“不”字的,哪怕葭雪心中百般不愿,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连忙解释,“奴婢心想,大爷才刚定了亲,就给他房里放人,贾姑娘知道了,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头肯定还是不大舒坦的,奴婢不想给未来的**添堵。而且上次说媒的时候,贾二爷来问过大爷对贾姑娘的心意,大爷说所求为人,心如磐石,可见大爷对贾姑娘十分看重,大爷可能也不会接受奴婢的。”
葭雪逐一说出原因,苏夫人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她只顾着儿子了,倒忘了考虑贾敏的感受,诚然这种事对大户人家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贾家知道了,虽不至于问罪,却是明摆着给贾敏没脸,还是缓缓罢,等贾敏过门再给葭雪开脸也不迟。
“你且起来吧,回头我问问海哥儿再说。”苏夫人脸色缓和,摆了摆手让葭雪回去。
晚间苏夫人问过林海,林海果然一口回绝,道:“祖母和母亲一番好意原该不辞,但我在姑苏时遇到一位神医,教了我好些养生之道,多近女色于身体无益,何况我还想明年回乡试试秋闱,当以修身养性读书为要,二老的好意,儿子心领了。”这些都是面上的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赵徽跟他提过葭雪卖身契的事情,约定了过几年就还她自由身,葭雪身份再低,只要明睿郡王还认她这个师妹,她就不可能给别人当妾,再者,林海心中唯有贾敏,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贾敏不痛快。
苏夫人见林海从姑苏回来之后身体大为改善,不见以前的病弱之态,芝兰玉树一般精气神十足,原本有点好奇,但林四给京中写信汇报时被林海下过命令,不许提起尹绍寒一个字,回了京城也不能提,所以苏夫人直到现在才知道原因。林家孩子的身体都比较弱,现在林海身体改善,她当然欢喜,见儿子说得头头是道,她也就没有一定要给他房里放人了。
此事不了了之,众人都为葭雪可惜,她只淡淡一笑坦然处之,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她可没把这所谓的“福气”当回事。
躲过了与人为妾的事,葭雪终于有时间来筹谋怎么结局步穹这个麻烦。
步穹喝醉了就回家打人,别说王春,连安然都经常被池鱼到,步穹一边打还一边骂安然是野种,对两岁的小女孩下起手来毫不含糊,亲生女儿他都打得起劲,更别说这个天天提醒他戴了绿帽子的铁板证据。但王春一直隐忍,拼尽全力保护着两岁的小女儿,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葭雪这些事情。
直到有一天,王春无意间发现步穹对安然图谋不轨,惊骇大怒之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抄起一把椅子砸在了步穹的后背上,流泪大哭道:“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可你怎么能对孩子下手!她才多大,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
步穹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不就一个野种!老子怎么动不的了!为了这个野种你还敢打老子!”一把扯过王春的头发按住她的脑袋往桌子上狠狠地砸过去!
安然吓得哇哇大哭,步穹打得王春鼻青脸肿血流满面仍不解气,冲进厨房拿着菜刀过来砍向安然,狰狞道:“我宰了你这野种!”
王春骇然变色,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扑在安然身上,背心一凉,剧烈的疼痛让她尖叫出声。
葭雪回家给王春送生活费,进门就看到步穹凶神恶煞,手里的菜刀还滴着血,王春后背血红一片奄奄一息。葭雪吓得面如土色,冲上前一脚把步穹踹飞了屋子。步穹还没来得及再砍第二刀就被踹出了房间跌倒在地,额头磕在台阶上,当场昏迷过去。
在一旁躲着的狗子看到葭雪竟然把步穹给踹伤了,原本想摆大哥的架子呵斥她一番,却见葭雪双眼发红宛如野兽,整个人散发着惊人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他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地去把昏迷的步穹扶起来,再不敢到葭雪跟前凑了。
“娘,再这么下去,你跟妹妹都会没命的!”葭雪给王春处理伤口,旁边是被吓得大哭不止的小妹妹,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小孩子哭得她越发烦躁,跟母亲说话也没什么好口气。
王春失血过多,神智有点不大清楚了,抓住葭雪的手,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葭雪只能听到几个词语,好像是“活着”“命苦”。
是活着真命苦,还是命苦地活着,都无关紧要了,葭雪抱起受惊大哭的安然,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不停冒冷汗的母亲,眼神渐渐汇聚成一道雪亮的光芒。
心底有强烈的杀意破土而出,疯狂滋生,她不是没想过杀人,穿越前被殴打到绝望时也有过杀人的念头,却终究没有那个胆量,直到死亡才让她明白过来,当周围所有人都拒绝帮助,想要好好地活着,只能杀死那个伤害自己的人。
更何况,四年前她就已经杀死过人了,杀人,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王春受伤,安然年幼,狗子自己找了个活计,在饕餮楼当跑堂小二,每天早出晚归,根本不能指望步穹照顾她,葭雪就跟林海告假回家伺候母亲。
步穹醒后,肚子疼了好些天,从狗子那得知自己是被葭雪一脚踹的,当场大发雷霆,大骂她这个敢对老子娘动手的女儿不孝,撒泼打滚放了话要去林府找人评理。葭雪一反常态没跟他针锋相对,反而把上次卖了首饰的银子拿了五十两出来给他,破天荒地对他露了个笑容:“我错了,给您赔礼道歉,这些给您老人家当酒钱,花完了您再跟我开口就是。”
步穹愣了一愣,被明晃晃的银锭晃花了眼睛,咽了口唾沫道:“你这死丫头手里有钱也不知道孝敬老子,早该拿出来了!”拿了钱喜滋滋地出门去酒楼赌场犒劳自己去了。
看着步穹离去的背影,葭雪脸上的笑容立即冰冷下来,拿着那银子好吃好喝吧,吃饱喝足,就该上黄泉路了!
☆、永绝后患(新修)
葭雪给王春换了外敷的药,哄安然睡着,在房间里点了一支安息香,足以让她们安睡到晚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出来换了身灰扑扑的短打男装,易容改装之后锁好院门,去了她经常给步穹结账的酒楼。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葭雪才看到步穹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知味楼门口,他经常赊账,掌柜的看到他就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见他有个能结账的女儿,早把他打出去了。
步穹财大气粗地扔了一锭银子,拍了拍肚皮,“本大爷今儿不赊账,好酒好菜端上来!”
葭雪勾了勾唇,无声冷笑,看来这家伙刚才在赌场赢了点钱,有了钱就想显摆,步穹果然就这点出息了,临死前还能这般享受,想来应也无憾了。
步穹手头紧了好些天,今天终于揣了点银子在身上,点了一桌他平时吃不起的好菜好酒,狼吞虎咽,吃相甚是难看,不多时一坛子酒也见了底,吃饱喝足,才提着个酒瓶子一摇三晃地离开酒楼回家。
从知味楼到住处,途中会经过一座小桥,桥下一条小河穿城而过,河水有及胸深,两岸常有百姓洗衣洗菜,入夜后城中宵禁,现在天色将暮,石桥附近几乎没什么人,十分僻静。葭雪一路跟着步穹,在他上了石桥之时加快脚步,经过步穹身边之时,闪电般出手点了他左肋两处穴道,接着用力一推,同时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疾走。
步穹身子一晃,一个趔趄倒栽葱跌落石桥,噗通一声,泛了个水花重归于静,此时葭雪已经走完石桥,融入朦胧的暮色之中。
水中涟漪散尽,渐渐消弭无痕。
步穹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跌进河里只有死路一条,尸体大概要在明天早上才会被发现,即使仵作验尸,也只能检查出他死前喝酒,得出醉酒后不慎跌落河中溺水身亡的结论。
一切都天衣无缝,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她头上。这件事能瞒天过海,却瞒不过赵徽的眼睛,葭雪知道赵徽派了暗卫盯着她家,起初他是一番好意,所以她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而这个世界上她愿意相信的人除了尹绍寒就只有赵徽了,她杀了步穹,让赵徽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赵徽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要挟她,至于他怎么看待她,她也不怎么在意。
葭雪回到家中,王春和安然还在熟睡,狗子在饕餮楼上工还没回家,她赶紧换了衣裳,把那身男装扔进灶膛生火点燃,熬粥做饭。
晚上狗子从酒楼回来不见步穹,随口问道:“爹呢?”
葭雪给王春伺候汤药,淡淡地道:“不是赌场就是酒楼,没钱了自己就回来了。”
狗子现在有点怕她,见她脸色不善,语气冰冷,便没继续说下去了。
一夜平安无事,直到次日中午,官府的人过来传话,让步家去个人认尸。
王春伤势未愈,听到认尸二字,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伤口被牵动的疼痛也抵不住此刻的震惊,握紧葭雪的手不停地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官大哥,我娘病了,我走不开,我哥在饕餮楼做工,不如让他去看看吧。”葭雪装作慌了神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哄走了官府的衙役,长长地松了口气。
步穹酒后失足溺水身亡,这是官府给的定论,至于狗子说他老爹临死前身上还有银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是掉进了河里还是被发现尸体的人偷偷昧下了,都不得而知,狗子哭得昏天黑地,也不知是伤心父亲死亡还是心疼那几十两银子。
葭雪看到狗子带回来被泡得肿胀的尸体,装模作样地流了几滴眼泪,折磨了她们母女长达十几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从十三岁开始就生活在步穹积威之下的王春,静静地坐着,呆若木鸡,眼神空洞无物,许久之后,抬头望向葭雪,似解脱又似难过地叹了口气:“你爹没了,以后咱们就只能依靠你哥哥了。”
葭雪低着头没有说话,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三从四德,王春还是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这四个字,夫死从子,依靠儿子,哪怕她们母子现在靠着大女儿生活,她依然觉得只有儿子才是依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长大了终究还是外人。
步穹的丧事办得极其简单,步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朋,也没人前来吊唁。步穹的所作所为,林府通过苏夫人的陪房张婶子也多少知道一些,他最近拿了刀差点砍死媳妇的事更是传得阖府皆知,所以林府上下对他的死都没什么同情,马上就到年下了,林府忙里忙外,很快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步穹,葭雪难得过了个安稳年,自从步穹死后,狗子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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