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万劫不复

手铐和凳子上的金属撞击在一起，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刘琨对于这种死到临头还铁嘴钢牙的犯人已经见过不知多少，他冷笑了一声，拍拍陈然的肩膀，“你先回去吧，她愿意熬那我陪她熬着，看看最后谁先熬不住！”

“你可别弄得太过分，上面正在查。”陈然手头还有个案子，正抓着些重要线索，听刘琨大包大揽的说，他就起身了。

刘琨拍了拍胸膛，“放心吧，咱也不是小年轻了，这点规矩分寸还是有的，你快走吧，别耽误了查案。”

刺眼的白炽灯直照着念恩的脸，她不知自己已经有多少个小时没有合眼，身体的温度一直没有下降，她的嗓子里像是着了大火，又干又热又疼又渴，她想要点水喝，但和水杯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认罪书。

念恩明白如果她想喝到这杯水，就一定要在认罪书下面留下自己的指印。于是她把头扭到一旁，闭上眼。

“真特么够硬气的。”刘琨啐了一声，把水泼到墙角。

他私底下背着陈然拿了柳月溪的钱，自然希望念恩可以快点认罪，他以为这是个很容易就完成的差事，可没想到拖了这么久。看着是个娇花似的小姑娘竟然这么能抗！陈然虽让他打发走了，但夜多梦长，如果念恩一直拖下去的话，拖到开庭之日，她要是再当着法官记者爆出点什么猛料，只怕柳月溪会立刻把他收了脏钱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他可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想到自己的前途，刘琨脸上闪过一抹凶残的狠戾。

他又重接了杯水，走到念恩身旁，用手在念恩肩膀上按了几下，念恩被反绑了快有30个小时，肩膀上的疼痛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刘琨的动作让她全身一颤，被他碰过的地方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啃咬。

她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刘琨。

刘琨的态度莫名和缓了许多，他轻声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倔，你要是肯认罪的话，一切就都顺当了，大家都能去歇歇。可是你就是这么不老实，非要自己找点苦头吃，你说你傻不傻？”

他说着，就拿着水杯在念恩眼前晃着，见念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杯子上，他将水杯放在念恩面前，“喝吧喝吧，可别说我虐待你，不愿意认罪就算了，赶快喝吧。”

心中虽是有所怀疑，但抵不过口渴的难受劲，念恩俯下身，用嘴去够水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在此时，刘琨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监视仪的镜头。

“咯吱。”一声轻响，小指上传来折断的巨痛，念恩身体一挺，将水杯碰倒。

热水哗啦啦的洒了一桌，茶色的瞳孔骤然放大了数倍，念恩张开了嘴巴，却是只能发出几声痛苦的嗬嗬声。

刘琨面无表情地转到她身边，将双手抄进兜里，平静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好心给你喝水，你却故意弄洒了，不愿意喝就算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右手的小指被人生生折断，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曲蜷缩着，念恩身上冷热交替，她止不住的颤抖，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冰冷的水滴淌过。

她知道，那只是被她打翻的水而已，绝不是她的眼泪。

如此又僵持了两天，刘琨见念恩仍没有认罪的意思，她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以前还能用眼看人，现在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他也怕真的弄出人命，只好又求助于柳月溪。

柳月溪恨得牙根痒痒，不过是个小哑吧，怎么收拾起来却是这样难？她不想自己出面，怕去警局的时候被小报记者拍下照片，那可就麻烦死了。但又不甘心计划好的事情被念恩打乱。

正烦着，柳晓眉突然开腔，“小姨不方便过去，但是我可以过去呀，反正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是谁。就算被人看见也没事的。”

“那感情好，晓眉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呵呵，小姨说的是什么话，大家都姓柳，都是一家人嘛，我帮小姨也是我份内的事情，只不过小姨答应我的美美的原始股……”

柳月溪名下有美美10%的股票，是冯成麟当礼物送给她的，现在美美一上市，那些股份就变成了一大笔让人眼红的财产。

柳月溪知道自家这个外甥女是个眼皮浅的，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的跟她开口要钱，可此时除了她，也没人能帮自己，而且自己陷害念恩还有把柄在她手里，不管怎么样，这次肯定是要放血，与其让柳晓眉感觉出自己的不愿意，还不如大大方方做个顺水人情。

心里恨出了血，柳月溪面上一副亲切和蔼道，“你这傻孩子，小姨早就让律师起草文件了，答应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再说了，你这回对成麟这样上心，小姨都是看在眼里的，等成麟好了，你们俩结成天作之合，那小姨的不都是你的？呵呵，真是个傻孩子。”

冯成麟伤成那副模样，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就算能活下来，活成什么模样也不一定，万一他残了瘫了难道还想用个废人栓她一辈子？

柳晓眉从前是有几分喜欢冯成麟的，可那是从前，是冯成麟还健健康康英俊潇洒的时候！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柳晓眉连多一眼都不愿意瞧。她这几分喜欢早就被现实冲击得一干二净，她知道只有攥在自己手的钱才是比什么都实在的！

两个女人各怀鬼胎，但为了各自的目的，她们面上还要做出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

柳晓眉赶到公安局的时候，念恩已经从审问室被送往关犯人的房间，她躺在坚硬的床板上，长发随意凌乱地扑散在她身下，她的脸色如雪片般惨白，双眼紧闭。

听到柳晓眉进到房间里的声音，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怎么样，这个环境可比冯家的客房差多了吧？”柳晓眉悠闲地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她。

她讨厌念恩已经许久，从念恩刚来冯家的时候起，她就没喜欢过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出色的女孩子，人人都应该喜欢她，捧着她，追随在她身后，但念恩的到来，将她这一腔绮丽的幻想无情打破。

念恩的模样不是最美的，但她有种很吸引人的特质，无论是谁，只要接近她，用心了解她，就会喜欢她。

她虽是个孤儿，但她并不卑微，她勤恳单纯，不管什么事都努力做好。

“明明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却总是摆出一副比谁都高贵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啊！冯大哥喜欢你，一定也是被你的模样骗了！”柳晓眉恨恨的开口。

念恩勉强地支起身体，经过这几天非人的日子，她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很明白了。这一回是柳月溪要整她，人证物证皆在，她是在劫难逃，但她并不想这么窝囊的就被整死！哪怕是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她也不想就这么低头。

右手的尾指已经不疼，但不疼就意味着它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治疗时机，念恩知道只要自己在那张纸上按下手印，马上就会有人叫医生过来替她疗伤，可她仍是死命地抗着。

她不信柳月溪可以在冯家只手撑天，冯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在，冯佑天，还有冯……那个名字在念恩心头一划而过，她闭上了眼睛，将心头的那阵难过忍了过去。

叔叔不会眼睁睁看她被人欺负而不管她，一定不会的！

念恩心里仍有希望，有希望就不会绝望，而柳晓眉这回来，就是要把她所有的希望都掐断的。

“我知道你肯定还等着冯家人来救你，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自己这回摊上的事情有多大？就算他们想救，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是什么意思？”念恩颤颤的比划着，她的手一抬起来，柳晓眉就注意到她的尾指有些不对劲，上下联系了一下，她立刻猜出在念恩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即痛快，又有点害怕。柳溪月狠起来的时候是六亲不认的，自己可一定要小心些，千万别像念恩这样，着了她的道。

“过了这么久了，冯家一个人都没出面，你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么？我也不和你绕圈子，老实告诉你吧，冯老爷子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冯言陌在你被捕的当天就逃出国了，冯家已经把你舍掉了，丢卒保帅，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这不可能！”念恩心头巨痛，她不知自己是在否认冯佑天病重的事，还是冯言陌将她置之不理，或者两样都是。

丢卒保帅，多好的一个词。可是他们有没有问过那个卒子的意思？

她伸手想要去抓柳晓眉，却被柳晓眉轻巧地闪开。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天天在冯家待着，还不比你清楚么？”柳晓眉笑得灿若春花，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念恩难受，她要一样一样地试在她身上，她要眼看着这个平时总是爱笑，总是吸引人眼球的女子，到了这个地步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她要毁掉她，从指尖开始，到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