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对于戈恩菲瑟来说, 回忆曾经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尤其是事关伊莱克森。

“我比伊莱克森更早成神。”

戈恩菲瑟慢悠悠的一句话让路凯和0027都惊呆了。

他们可是在戈恩菲瑟创造的幻境里陪他走过成神路的，那个时候伊莱克森已经是至高神了, 戈恩菲瑟怎么会说自己比伊莱克森更早成神呢？

扫一眼他的表情，戈恩菲瑟嗤笑道：“很惊讶吗？我很早以前就是神祇, 后来我放弃了原本的神格，重新成神夺取至高权杖。”

路凯一副“还有这种操作”的表情, 只能说狠人就是狠人，不走寻常路, 连神位都舍得放弃。

“你跟伊莱克森……”路凯顿了顿才不自在的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至于为了杀他抛弃神位？

戈恩菲瑟摇摇头，“仇恨算不上, 我们原本是朋友。”

“朋友？！”0027差点化身尖叫鸡，那吼声震得几人耳朵都发麻了。

不过也不怪0027，路凯和伊莱同样惊讶,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戈恩菲瑟杀死了伊莱克森两次，两人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好。但戈恩菲瑟却说他们原本是朋友,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戈恩菲瑟幽幽的看了两人一眼，乌眸沉沉, 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至于这么惊讶么？”

惊讶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发掘出一个大秘密的兴奋。0027就毫不掩饰的奔向路凯, 光团子熟稔的往他脸颊上一撞，催促道：“快！前排上瓜子，听故事啦！”

路凯还真掏出一把瓜子来，给0027和伊莱各分了一点, 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戈恩菲瑟，那期待八卦的神色再明显不过。

戈恩菲瑟：“……”

这模样真是分外熟悉，他以前也是吃瓜看戏的一员, 但换到自己身上怎么就觉得那么手痒呢？

他捏着扇骨转了两转，最后还是大发慈悲放过了满头包的路凯。

不过出于恶趣味，他愣是吊足了几人的胃口才肯继续说。

“我之前说伊莱克森和这小子像，可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戈恩菲瑟正色道，“刚成神的伊莱克森和他一样，一心一意为了人族谋划，责任心重，十足的模范神祇。”

路凯悄悄看了伊莱一眼，他的神色依旧冷静，只是温柔的笑容逐渐褪色。

“那他后来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路凯低声问，想起记忆中伊莱克森癫狂残暴的样子，他仍旧忍不住有些胆寒。

戈恩菲瑟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了，虽然说是朋友，但我们俩相处不算多，尤其是他成为至高神变得越来越忙碌后，所以偶尔见到只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他向来是喜欢四处玩闹的，极少安分的在神界待着，跟伊莱克森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等他发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对于伊莱克森的仁善和责任心，戈恩菲瑟虽不完全赞同但也抱有欣赏之意，所以面对行事作风截然不同的伊莱克森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个人迷失在权力中了，而是哪里出问题了。

在像伊莱克森本人求证无果后，固执的戈恩菲瑟自己开始调查。

他逐渐摸到了背后推动的世界意识，也发现了伊莱克森和善面孔背后的恐怖，他真的彻底变了一个人，与最初的他再无一丝相似。

戈恩菲瑟试图唤醒伊莱克森，但失败了，几度尝试无果后他做下了决定。既然囚困伊莱克森的是权力，导致这一切变化的也是权力，那把他手里的权力夺走或许能给他转机。

“所以你就放弃了原本的神位，下界重新成神？”路凯问。

戈恩菲瑟点头。

路凯有些佩服他，不愧是干大事的狠人，神位也能随便放弃，也难怪他在幻境里当狗腿子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时候伊莱克森的信仰如日中天，大陆各处都是他的信徒，别的神祇信仰被他挤到夹缝里艰难求存，甚至一些忤逆他的神祇被打成异教徒，遭到全大陆的排挤和追杀。

戈恩菲瑟要在这样的境地里闯出一条出路，其中的艰难路凯是亲眼见证过的。

0027凑上来，巴巴的问：“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拉下至高神位，自己坐上去了啊。”戈恩菲瑟一副你在问什么蠢话的表情，这件事他们不是都知道了么。

0027说：“那伊莱克森呢？”

戈恩菲瑟微抿着唇，沉默片刻后道：“夺取了至高权杖后我把他关起来，期望他能恢复，但是没有，他一天比一天疯狂，彻底失去了理智。后来我觉得是世界意识带给他的影响，于是把世界意识抓出来打散了，但依旧毫无改变。”

路凯问：“然后你杀了他？”

“嗯。”戈恩菲瑟微微抬眸，有些失神的看着辽阔，明亮的天空，“我答应他的。”

就像伊莱抓住路凯牵着自己的理智，伊莱克森在意识到不对时找过戈恩菲瑟，以开玩笑的口吻请求他杀了将来十恶不赦的自己，可惜那个时候的戈恩菲瑟并没有意识到。

戈恩菲瑟对伊莱克森的感情很复杂，惋惜、愧疚、痛恨夹杂，也因此最后杀他时手下留情，最后还惹出事端来。

回忆完的戈恩菲瑟仰头望着天，也有叹了好长一口气。

路凯和0027听故事听得一本满足，却忽然被戈恩菲瑟敲了脑袋，最过分的是这次敲的是脑门。

捂着脑门骂骂咧咧一会，路凯发现伊莱竟然没有给自己出头，扭头一看见他双目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路凯拽了拽他的衣袖，成功唤回伊莱的神智。

他安抚的拍拍路凯，微笑着说：“我在反思。”

路凯一头雾水，戈恩菲瑟倒是轻哼一声，说：“还算有脑子。”

“嘶，你这话……”路凯眨眨眼，看看两人，忧郁的说：“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没脑子吧？”

“知道你还问。”戈恩菲瑟嗤笑道。

路凯冲他翻了个大白眼，扭头眼巴巴的看着伊莱，向他寻求答案。

伊莱当然不会像戈恩菲瑟一样吊他胃口，“他是在告诉我，我现在的境地就是当初伊莱克森所遇到的。”

“没错。”戈恩菲瑟说，“而伊莱克森的结局，也极有可能是你的明天。”

路凯一阵慌张，他不敢想象眼前的伊莱某一天会变成自己恐惧的人。

对上他紧张的目光，伊莱轻轻拢住他泛凉的指尖，温柔的说：“别怕，我不会的。”

路凯反握住他的手，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很快冷静下来。

的确，伊莱和伊莱克森是不一样的，不论他们在性格、行为上有多类似，但伊莱现在有他在身边，也早早发觉了这一切，他们有机会改变那样的结局。

路凯想要帮他，那就不能继续这么颓废下去，他要重拾过去的理智和实力，努力站在与他相近的高度。

戈恩菲瑟懒得看他俩秀恩爱，“伊莱克森死后我又调查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改变的原因。”

路凯豁然抬头，急切地问：“是什么？”

戈恩菲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幽幽的看了他好一会，才轻声问：“你还记得…多曼底斯迷宫吗？”

路凯双手一紧，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伊莱搂住他，虽然没有言语，但动作很好的安抚了他的恐慌。

两人表面还算冷静，反倒是0027气急败坏的撞了撞戈恩菲瑟，“你提这个做什么？”

戈恩菲瑟一把攥住它，说：“为什么不能提？照你们这样一直让他逃避就能好起来吗？我早说过把他留下来，我会治好他，我惹出来的麻烦我自己处理！”

0027使劲扭了扭，发觉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于是气呼呼的说：“不知道我宿主是个怂包吗？被你一吓唬要是病得更严重了怎么办！”

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动的路凯：……能不能好好说话，谁怂包了？

戈恩菲瑟瞥了路凯一眼，竟然觉得0027说得没毛病，于是放开了它。

差点气得吐血的路凯：……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伊莱揉了揉他的脑袋，垂眸看着他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几分担忧，似乎在担心戈恩菲瑟的话会勾起他的阴影。

但这次路凯并没有慌得失去分寸，他深呼吸着止住心底的颤抖，用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说：“多曼底斯迷宫…我当然记得，永远都不会忘。”

戈恩菲瑟随手拿起一个酒杯，把蹦来蹦去干扰他的0027倒扣住。

看着在杯子里气得跳脚却跑不出来的0027，路凯的心情诡异的放松了一些。

嗯，他绝对不是在幸灾乐祸，他保证！

伊莱轻轻抚摸着路凯略长了一些的黑发，低声问：“多曼底斯迷宫跟伊莱克森的改变有什么关联吗？”

“有。”戈恩菲瑟目光黑沉的看着他们，“多曼底斯迷宫里哪些人是怎么疯狂的，怎么变成傀儡的，伊莱克森与他们一般无二。凯，你亲身经历过，应该很清楚吧？”

路凯嘴唇抿得泛白，半晌吐出两个字：“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