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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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内,盛京发生了几桩大事。

第一是乔家的丑事。

这第二便是人称“玉面郎君”的冀州世子欧阳愠来盛京“讨媳妇”了,一时间引得尚未出阁的姑娘家一阵欢心雀跃,每日必定精心打扮,擦粉抹香,装作从尧大将军府附近偶遇,就盼着能与愠公子来一个美丽的邂逅。

而第三桩则就是平阳侯府的婚事。在尧大将军,段老太君,以及冀侯的连番“说项”之下,皇太后终于顶不住悠悠众口,亲自下了懿旨,允许尧柔与乔二爷和离了,并且以尧柔八字可以冲喜为由,将她许配给了段青山。

此事让乔家颜面尽失。

就算是和离的妇人,也断然不能前脚和离,后脚改嫁。而更让乔家气愤的是,那段青山仿佛一辈子没有见过女子似的,连夜让回事处写出请帖,还特意送了一份去乔家,乔老爷子气的发痧难愈。一惯自持文人清高的乔老爷子终于忍不住,站在院中朝着平阳侯府的方向破口大骂。

而另一头,段家阖府上下皆在紧锣密鼓的筹办大婚一事。

因着段老太君的“病症”每况日下,加之段青山是个孝心甚重之人,遂连着三日跪在皇太后跟前,请求将婚期提前,又免对尧柔不够敬重,在宫宴上,还当着萧炎的面,求了赐婚圣旨。

要知道,一旦得了赐婚的圣旨,这将来任谁也没法让段青山与尧柔和离了,除非......段青山死。

萧炎好歹也是一代帝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却是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他原本以为晾着尧柔,她总有一天会过来求他,然后匍匐在他的龙靴之下,倾诉爱意。却不知一个不留神,段青山就出手了,他堂堂一国之君,还只能亲手将旧年岁月里仅剩的一点念想统统抹去,近乎是强颜欢笑的赐了婚。

这个段青山,少年时候,还是皇子的萧炎就拿他无法。

如今他贵为天子,依旧拿他毫无法子。

段青山那日领了赐婚圣旨后,笑的人面桃花,春风得意,朝中臣子皆是不懂,以段青山的地位,他娶一个世家贵女也是绰绰有余,却是偏爱一个和离的哑巴。

不乏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你们可别忘了,五殿下也是皇嗣,段侯爷可是五殿下的娘舅,一旦尧段两家联姻,五殿下背后的势力可就不容小觑啊!”

“不过,尧家二女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若非是个哑巴,当年又岂会嫁给乔家二爷。”

“........”

***

段青山无心顾及朝中的流言蜚语,他这人就是心大,只要山河皆在,天下未乱,任谁都阻挡不了他迎娶尧柔的决心,眼看着下月便是大婚,段青山对自己的相貌虽是自信洋溢,但他这些年南征北战,一身皮肉伤痕累累,这万一叫心上人嫌弃了去,日后如何在她跟前扬眉吐气?

离着大婚仅此一月之余,段青山想尽法子滋润这一身粗糙的男儿皮囊,段珏素来鬼主意多,提议道:“父亲,城郊有处温泉池子,可滋肌润骨,深得妇人们追捧,别看着如今已入夏,前往温泉庄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不如您也去试试?”

段青山一个七尺男儿,如何能孤身一人前去泡汤浴?遂道:“你们三个也随我一道过去。”

段瑞与段珏的内心是排斥的,但为了全身心支持父亲的终生大事,兄弟两人并无异议,一直在品着降火茶的沈墨也点头:“好。”

***

温泉庄分设男女不同的浴池,就在段家几人进入独立浴池时,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缓缓停在了温泉庄大门外。

乔桐还是头一次乘坐这么奢贵的马车,一路从城中走来,引得无数双视线的瞩目,还险些撞上了几个姑娘家……

自从表哥来京之后,乔桐的小日子过得相当的滋润,表哥对盛京竟然比她还熟悉,这几天带着她吃遍了盛京大小酒家。

欧阳愠跳下马车,看见不远处站着一行护院,认出他们腰上的徽牌后,她凤眸一亮,收了手中折扇,转头对尧柔道:“姑母,您大婚在即,侄儿久闻此处汤浴对女子肌肤大有好处。”

尧柔面色一红,她当真是云里雾里,更是没想到婚事会这么快就定下,她当然不会因为大婚之故,就特意过来泡浴,纯粹是被欧阳愠拉来的。

欧阳愠又看向了乔桐:“表妹,你好生陪着姑母,我去会会故人,去去就来。”

乔桐看着欧阳愠的眼神有些痴慕。

***

此时,段家几人下已经下了汤浴,虽说三位少年是一块长大,征战在外更是时常数月无法沐浴,但只要寻了机会,三人会一道下湖凫水,可奇怪的是,沈墨从未袒.露过自己,就算此刻,下身也是裹着一条棉巾的。

少年玩心甚重,几人之间又不分辈份,段珏寻了机会就伸手朝着沈墨的裹着的面巾探了过去,却是被沈墨一手抓住。

沈墨微冷的视线射了过来,段珏咧出一口白牙:“小舅舅,你藏着的这里,我与大哥从不曾见过,这可不公平。”

段瑞也跟着起哄:“是啊,小舅舅,就连父亲都赤着的,你何故这般遮遮掩掩,男子之间有甚好避讳的?”

沈墨俊脸微沉,语气稍冷,只说:“既都是男子,那又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说的也是。

就在这时,隔着一层薄幔,外面一清冽的嗓音传了过来:“不知里面可是段家几位郎君?”

这声音雌雄莫辨,话音带笑,风流中带着几分痞态,极具辨识度。

沈墨动作迅速,未及段家兄弟反应,人已经从浴池出来,取了屏风上的袍服,随手穿上,只露出男子修韧的胸膛。

看得出来,他的脸色颇为难看。

段家兄弟两人一怔,虽是认出外面的人是欧阳愠,但沈墨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如他所言,都是男子,总不能让欧阳愠占了便宜不成。

***

欧阳愠年纪不大,却早就名扬大魏,这厮从十岁开始就喜欢带着一众高手走南闯北,也正因为如此,才在边陲结识了段家人,期间发生的种种跌宕起伏的小插曲,都能编撰成话本子了。

欧阳愠生了一张玉面小儿的脸,相貌俊美,一双凤眸更是秋波含情,走到哪里都是一阵暗香浮动,招蜂引蝶,宛若春.日里荡漾在花丛的蝶儿,那叫一个浪.荡。

沈墨面无表情的穿好衣物,准备先行离开汤池,眼下正值初夏,段家兄弟两人也不是很想泡浴,段珏就借故对段青山道:“父亲,您好生泡着,我们几人先出去见见愠公子。”

段青山本就火气旺盛,整具身子泡在温热的池子里,只觉血脉翻涌,下.腹.处的热浪如洪水般.狂.烈,终于段青山也是没忍住:“且罢了,今日到此为止吧。”

段青山突然出水,段家兄弟两人无意中瞥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这二人没甚经验,但也都是博学多识的少年,在军营之中早就耳濡目染,此时既无端同情父亲,又对自己的稚嫩产生了稍稍的自卑。

兄弟两人齐齐低头一看,瞧了瞧自己的........顿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段瑞与段珏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对沈墨那条棉巾里面......愈发的好奇......

***

欧阳愠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段家三位少年,她一惯是个油腔滑调的,先是个给段青山作揖行礼,“晚辈给姑父请安。”

姑父这个称呼对段青山很受用,他当即朗声一笑,对欧阳愠突生好感:这小子,很识相!

这厢,乔桐与尧柔两人到底没有下池子,这日子委实闷热,母女身子娇弱,实在经不住热气熏腾。刚来到温泉庄庭院中,就见欧阳愠和段家几人坐在亭台下谈笑风生。

尧柔的目光刚扫了过去,段青山像是也有所感应,一转头就望了过来,对上了她一双惊慌无错的眸子。男人大喜过望,脑中经不住的想入非非:这种的地方也能偶遇,肯定是命运的安排,也不枉我对她日思夜想。

尧柔当即移开视线,上次被他强行带走的记忆并不是很美好,她额头的伤口虽已经无迹可寻,但内心所受的刺激依旧持续至今。

段青山没想到在此处能见到心上人,他脑子里都在念着她,尤其是大婚大即,一想到不久之后与佳人共戏.鸳.鸯,喜被.翻浪,段青山当即又是一阵心神荡漾,高挺的鼻梁溢出细细薄汗,这一月筹备大婚的日子当真是煎熬。

要知道,大婚的一月之内,新婚夫妇是不宜见面的,段青山强行憋住欲要靠近佳人的渴望,强作高冷的品了口清茶。

尧柔牵着乔桐,准备从另一侧的回廊先行离开。

乔桐发现,母亲的步子很急,且略显慌乱,她手心溢出了细汗,还在发颤呢。

乔桐略略惊讶,母亲到底是害怕段侯爷?还是......紧张?

自从两家婚事定下之后,母亲竟是没有在外祖父面前表露任何“不愿嫁”的意思。乔桐虽说畏惧梦里的事情成真,但那段侯爷对母亲好像是一心一意,她万不能因为捉摸不透的梦境,而误了母亲的终生,总之,乔家是断然不能不回了。

乔桐最怕的不是母亲改嫁给段侯爷,而是担心沈墨.....她转头悄然去看,只看到了沈墨孤冷的半张俊脸。

她想着,若是自己不招惹他不就行了?

更别提把匕首刺杀他!

尧柔母女一离开,段青山就开始心绪不宁了,稍作片刻就打算回城,他需找几个高手好好切磋一番,消磨一下过旺的精力才行。

沈墨与段家兄弟也要离开,欧阳愠这厮的眼神委实热切.赤.裸,看的段家兄弟两人一阵毛骨悚然。

欧阳愠见三位少年皆要离开,难免扫兴,手中折扇一开,哀怨道:“原本我此番入京,本想与你们几人好生聚聚,怎的如此匆忙就要离开?若不留下一起泡浴?”

段家兄弟从头发丝到脚心,都在排斥着欧阳愠的诱惑:“......”无论到了何时,男儿根本一定要护好。更不能遭受一个少年纨绔的轻薄。

“不去!”

“.......”

这么激动干啥子嘛。

***

欧阳愠刚回到将军府,就被冀侯单独叫过去问话。

冀侯其貌不扬,瞧着儿子如此玉树临风,他虽是面上有光,但就是因着欧阳愠太过俊美了,有些事让冀侯很不安,在私底下,冀侯没什么架子,还亲自给宝贝儿子剥了只柑橘,道:“愠儿啊,这雍州世子如今也在盛京,据为父派出的探子打探,雍侯也急着让他娶妻,你万不能输给他!”

这还需要打探么?易连城那家伙已经恨不能告之天下,他此番入京,是来讨媳妇的。

欧阳愠靠在东坡椅上,接过冀侯亲自剥的柑橘,那张白玉般的小脸瞬间凝重了起来:“雍侯那个老狐狸,把他儿子也教养成了小狐狸,易连城这些年一直在藏拙,在外人面前装作纨绔不化,实则早就在暗中规划了自己的势力,这点把戏还能瞒的了我的眼睛!”

冀侯闻言,看着宝贝儿子的目光简直在发亮,他这个儿子非但生的好看,还是个智囊,前些年还帮他打过胜仗,没想到儿子早就将易连城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冀侯道:“你母亲刚生下你二妹不久,眼下还在家中休养,待你姑母与段侯爷成婚,为父就要先行一步回冀州,你一人留在盛京,定要小心。盛京不同于冀州,鱼龙混杂,卧虎藏龙,我儿凡事不可冒进,尽力即可。”

欧阳愠露出一个“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表情,示意冀侯再剥一只柑橘,又说:“父亲放心,我心里有数,如今放眼整个盛京,段家虽是一直以来隐藏锋芒,但论实力,当真不是寻常世家能比的,儿子打算先从段家入手。”

冀侯觉得欧阳愠言之有理,但又不由得惋惜了一句:“可惜啊,段家没有女儿!若是我冀州能与段家结成秦晋之好,将来的大业必定事半功倍。”

欧阳家的祖上是皇嗣,前朝覆灭之后,才改姓欧阳,冀侯虽是没甚大本事,但祖宗遗训一直铭记在心,当初之所以迎娶尧家二女,也是看重尧家的兵权,不过这冀侯虽是野心勃勃,却也是个惧内,眼下连带着儿子的话,他也不敢置喙。

欧阳愠眯眼一笑,瞬间三月桃花绽放,美的毫无人性,他说:“没有女儿又如何,不是还有三位公子么。”

冀侯应了一声,反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滕然站起身,指着爱子,“你!你怎的死性不改,此番入京,你务必要娶一房妻子回冀州,实在不行,乔桐丫头也不错!”

冀侯十分担心,儿子会在断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作为一个老父亲,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制止儿子走岔道。

欧阳愠心累得慌,表妹再好,她也不能娶了人家呀。

她摆了摆修长白皙的手,“父亲,您就别管了,我定不会让您失望,我的姻缘定是这天底下最出众的门户。”至于段家三位少年,到底选哪位还是一个问题。

沈墨太过孤冷,且也又不是段家人,但委实是人中之龙,无论是相貌,气度,还是本事,都是无可挑剔的,她已经眼馋了几年了......

段瑞稳重尚谋,却是不及段珏风趣。

其实,欧阳愠觉得,三个她都想要啊!

大魏朝的纲法需改改,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为何女子就不行?!

***

转眼到了一月之后,这一天的盛京热闹非凡,就是皇亲国戚成婚也没有今日这等派头。

段青山命了一个铁骑营的卫兵在迎亲的街道两侧挂上了簇新大红绉纱的灯笼,由红绸一只只相连,放眼望去,一路从侯府延绵到了尧大将军府,红红灼灼,煞是惹眼,当真应了十里红妆那句话了。世人皆道:尧家三娘子一定是上辈子救苦救难了,从乔家和离之后,竟能得来如此姻缘。

伺候尧柔梳妆的全福人,除却尧家这边的姻亲之外,段青山还特意安排了德高望重的先帝伴读家的张夫人。

尧柔坐在锦杌上,看着铜镜中已着大妆的女子,甚是觉得陌生。

她曾经最为惧怕,甚至是见之厌倦的人,今日就要来迎娶她了.....

尧柔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赐婚的圣旨一下来,她便是能开口说话,也回绝不了段青山,一想到那厮猴急的样子,尧柔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无端的慌张焦虑。

张夫人已经给不少贵女当过全福人,但今个儿瞧着尧柔,这等容色当真不属于头次出嫁的姑娘家,如雪的肌肤比那尚好的绸缎还要丝滑,她安静的像朵盛开在春露下的雪色牡丹,美中透着媚,难怪段侯爷到了这个年纪也要非卿不娶呢。

“侯夫人,这吉时来尚没到,侯爷一早就带着迎亲的队伍过来了,眼下正在前院吃酒呢。”全福人笑道。

闻言,尧柔心尖一颤,愈加慌乱了。

这才将将巳时,平阳侯府离着尧家足有两个时辰的路,他是几时就出发的?!

尧柔的相貌偏向娇媚,寻常时候都是不施粉黛,这才给人清雅如荷花初绽之感,此刻浅着淡妆,听了全福利的话,面颊瞬间涨的彤红,整个人瞧着当真是魅色天成。

***

同一时间的前院,段青山身着一身大红色吉服,他剑眉朗目,凤仪峻整,正被尧大将军灌着酒。

段青山今日甚是欢愉,也不打算和老丈人计较,但今天是他和乔柔的大日子,万不能露出醉态,遂眼神示意了三位少年过来挡酒。

段珏嘴甜,张口就来:“外祖父,我对您敬仰已久,今日定要好生陪着您多喝两杯。”

段瑞也随后跟上,总之万不能让尧大将军耽搁了父亲迎娶新母亲:“要论起大魏朝最勇猛的将军,外祖父乃第一人,就是我父亲也不及您呢。”

尧大将军被一阵马屁哄的头晕目眩,他这辈子自问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天下百姓,独独对不住尧家的列祖列宗。

唯一一个让他引以为傲的欧阳愠也是个假小子,此刻听段家兄弟两人,一口一声外祖父的唤着,尧大将军过于充沛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竟然觉得这两位少年面目可亲,或许可以传承一下尧家拳法。

祖孙三人遂喝了起来。

段家兄弟被尧大将军的热情整的有点懵,就在不久之前,大将军对段家人还是横眉冷对之态呢。大将军酒量骇人,两位少年全力应对着。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沈墨不知所踪了。

***

乔桐刚从母亲的寝房出来,她也没想到自己能亲自送了母亲出嫁,她当真是为母亲高兴。但这样的日子,让她不由得想起梦里的光景,这今后她真要喊沈墨为小舅舅了么?

正坐在亭台下发愣,后脑勺被人狠狠敲击了一下,乔桐转过身就见沈墨正挺拔玉立的站着,他幽眸之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乔桐一个激灵,当即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她身边的下人都去前院帮衬去了。

乔桐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还没做过伤害沈墨的事,万不能过分心虚,如今母亲嫁到段家,她与沈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她的忠心绝对是日月可鉴,就算是不为了她,也得为了母亲。

沈墨比乔桐高出了不少,他今日着一身簇新的月白色锦袍,白玉冠束发,可能因着刚刚饮酒之故,眉梢染了几分醉态,微微勾唇一笑,瞬间暗淡了周边日光。

乔桐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只闻沈墨淡淡道:“忏悔书呢?”

故作镇定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猛然之间一凛,她昨天晚上收到了一封手笺,落款是沈墨,他也事先说过,今日会来取忏悔书,乔桐委实不明白自己有哪里需要忏悔的地方,但在沈墨的淫.威之下,昨夜还是赶了一夜的工,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字里行间悔意真切,还稍稍引古论今了一番,掏出了腹中所有墨水,才将将完成了忏悔书。

她从袖中取出一小叠纸张,放在了石案上,拒绝和沈墨有任何肢体接触。

沈墨睨了她一眼,踱步至石案前,亲手拿起了忏悔书,待打开一看,入眼是不甚工整的梅花小楷,但很快就被起首的“小舅舅”三个字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其实,乔桐无非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既然母亲改嫁了,那么沈墨便是她的小舅舅,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目无尊长之事,也盼着段家人能够善待母亲。

而沈墨根本没有看忏悔书上的内容,直接将手笺合上,那双幽眸骤然微冷:“重新写!”

乔桐:“......”她也是有脾气的!

奈何,在沈墨的凝视之下,乔桐打算小事化了,大不了就当做是练字了。

前院丝竹锣鼓喧天,庭院中却是鸟鸣啾啾,小姑娘只是张了张嘴,一想到沈墨将来的造化,她觉得与他来硬的很不明智,外祖父时常告诉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不与段家人同流合污,她也不能和段家对抗。

“小舅舅.....过几日是花朝节。”言下之意,她委实无暇“忏悔”,更是不知道要忏悔什么。

沈墨一眼就能看出乔桐的小心思。

如今还执意喊他舅舅是么?

她还念着萧长恒?

沈墨双腿修长笔直,又往前迈了两步,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乔桐面前的日光,手中折扇抬起,内心深藏已久的暴戾,最终只是借着一柄折扇发泄了出去。

乔桐又被敲打了一下。

对此,她是很有意见的。

饶是沈墨如今是她名义上的小舅舅,但也只比她年长了五岁,小姑娘打小就是娇生惯养,自尊心上受到了小小的创伤,她一鼓作气:“我母亲现在是侯夫人了!小舅舅你....还得我母亲一声阿姐,你不可打我!”

沈墨一怔,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倒是想起了陈年旧月里的时光。当初时候,刚去段家的乔桐,也是这样娇蛮性子,看着温顺乖巧,实则狠起来,也是只张牙舞爪的刺猬。

沈墨似乎轻笑了一声,对乔桐的话置若罔闻,他能感觉到她跳动不安的心跳,还有因为慌乱而煽动的眼睫。沈墨觉得,他一定是着了魔障了,如此宠她,却是换来那种下场,即便事到如今,还是想试一次,他这辈子所求的东西不多,真正在意的没有几样,偏生面前这清媚狡猾的小女子让他肖想了无数个岁月。

少年颀长的身段靠近,身上是不知名的熏香,口吻带着戏谑,与寻常冷漠的样子截然不同,他说:“乔桐,你欠我的,我会一笔笔要回来。”

要说起盛京几位贵公子,易连城是妖冶的美,欧阳愠则偏向阴柔的美,而沈墨则是完完全全是男儿本色的俊美。

被他如此近距离的盯视着,乔桐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很想问清楚,她到底欠了沈墨什么了,却见沈墨已经站直了身子,视线扫了一眼石案上的手笺道:“明日段家认亲,你是新侯夫人的女儿,理应到场,去什么花朝节!”

乔桐:“.......”

***

终于到了吉时,炮竹响彻了将军府大门外的整条巷子,段青山神采奕奕,因着常年征战之故,身段修韧挺拔,比同龄的男子伟岸的多,他理了理胸前的大红绸花,对冀侯道:“欧阳兄,劳烦你了。”

尧大将军没有儿子,加之婚事操办过急,无法在族中寻出合适的人选背着尧柔上花轿,故此便由冀侯代劳。

冀侯早就想拉拢上段家,奈何之前碍于尧大将军的面子,一直不曾与段青山走近,如今倒是个机会,他笑呵呵的应下:“侯爷客气了,日后你我便是连襟。”

冀侯还想继续与段青山说上几句,却是被他一掌往前推,这架势是恨不能自己去直接抢了新娘子过来。

冀侯是过来人,想当初,他初见尧家二娘子,也是如愣头青一般,所有耐心尽数耗尽,只想尽早抱得佳人归。

冀侯赶紧照办,看着段青山对小姨子的在意程度,日后想要拉拢关系,也不是难事。

不消片刻,尧柔被冀侯背出了将军府,段青山眉宇俊逸,如云水间飘然,整个人气度超然,让人见之脸红。但,在他的眼中,却只能看见尧柔。即便尧柔盖着大红绡金的盖头,段青山脑中已经臆想出佳人娇羞欢喜的样子。

十几年前,他就想许她十里红妆,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

段青山在万人瞩目之下,骑上了他的踏雪,看着花轿帘子落下,这才开始领着迎亲的队伍回府。

花轿四角流苏高悬,大红薄帷上,是数十位绣娘合伙完工的丹凤朝阳,朱漆烫金,奢华精美。随着鼓乐笙箫,由段家护院组成的迎亲队伍开始缓缓启程,架势比起皇家仪仗丝毫也不逊色。

段家兄弟二人被尧大将军灌了不少佳酿下肚,两人上马时,已经玉面酡红,隐现风流,今日的迎接队伍中,除却惹眼的十里红妆之外,最叫人侧目的便会段家的一行儿郎。

段青山自是不必说了,一身新郎官的喜服衬的身形颀长挺拔,下巴处的续髯刮的干干净净,两条剑一样的眉毛微微上挑,每一个神色都在展示着他此刻的风光无限。

段家的三位少年也招来无数姑娘的注意,见识了今日段侯娶妻的架势,但凡是未嫁的女子,都巴望着能成为段家的女子。

就在队伍行长街时,酒家二楼上突然抛下一只花篮,准确无误的朝着段瑞砸了过去。

段瑞虽是被灌了不少酒,但意识尚且清晰,大魏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花朝节前后几日,姑娘家若是向男子送鲜花,便是表示爱慕之心的意思。

段瑞抬头一看,恰好看到了葛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

段瑞一怔,当即抬手将花篮从半空抛给了段珏,而段珏也不是吃素的,他若是接了葛黛的花篮,过不了几日,葛家就要来逼婚了,他当即将花篮抛给了沈墨。

沈墨似乎提起预料到了,手中折扇抬起,轻而易举就将花篮抛到了欧阳愠的怀中。

哪里有热闹,欧阳愠就会往哪里凑,更可况今日是尧柔的大婚,她这个“侄儿”也得送送,欧阳愠方才将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看得出来段家三位少年对葛家的姑娘很不待见,对此,欧阳愠内心很愉快。

她踢了马腹上前,追上了三位少年,明知故问道:“这话是谁给我的?沈墨么?还是段珏?亦或是段瑞?”

沈墨今日与乔桐相谈不甚愉快,没甚心情陪欧阳愠胡闹,当即策马上前,而当家兄弟两人几乎也是策马逃之夭夭了。

欧阳愠狡黠一笑,心道:越有挑战性,我越是喜欢,只不过.....到底该选哪个好呢?

接着,欧阳愠也扬起马鞭,紧跟其后。

这四位少年,皆是锦衣华服,玉冠束发,风度翩翩,雅人深致,一路策马往前奔去,宛如驰骋在广博的旷原之上,姿态潇洒淋漓,看的路边的姑娘家个个红鸾心动,心思怦然。

***

乔桐也随着送嫁的队伍来了平阳侯府。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段家,但不知为何,总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感,乔桐顾不得多想,想要亲眼看着母亲拜堂在,这感觉很微妙,但甚觉欣慰。

母亲的性子太过柔弱,又不能言辞,父亲根本护不住她,也从没有护过她,每次大伯母和祖母,给母亲拿乔时,父亲宛若是一个事外人,从不会替母亲说一句话。

段家势大,段侯爷瞧着也是个铮铮汉子,更重要的是,段家后宅简单,没有妾室,唯有一个婆母需要伺候着。

就在乔桐挤到前厅时,她听到也有人在嚼舌根子,今日侯府客朋满座,虽是热闹非凡,但她也听得真切。

“不过是个哑巴,我听我母亲说,乔二爷晾了她十数年,之所以在外面养了外室,也是因着哑巴不懂风情。”

“真不知段侯爷看上了尧氏哪一点了?真真叫人纳闷。”

乔桐听着,一脸的雀跃顿时消散,她侧过头一看,只见说母亲坏话的正是周家的几位贵妇,周家出了周金凤那样的龌龊之人,竟还好意思说母亲!

拜堂结束后,酒席就开始了,乔桐没有急着去喜房看母亲,而是溜去了后厨,她身形消瘦,穿着也清素,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绿萝,二人偷偷拿了花椒粉之后就回了席上。

绿萝也是个聪慧的,乔桐交代几句之后,就寻了机会对周家那桌酒席上的果酒动了手脚。

一直等到周家妇人被呛的仪态大失,乔桐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女席处。

***

段家三位少年一路避让着欧阳愠,回府后并没有去筵席处招待宾客,段青山让他们三人藏拙。要知道,今日这种场合,来参加喜宴的多半是达官贵人,但凡家中有适婚姑娘的,都已经盯上了段家的三位少年。

平阳侯府占地极广,府邸南北两侧占据了整条巷子,乔桐事先让季嬷嬷告之了她上房的位置,这才领着绿萝不疾不徐的往喜房走去。

她还为自己的聪慧沾沾自喜了好一会,谁料刚行至通道,就被三位人高马大的少年挡了去路。

他三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三人走到乔桐跟前,将她堵的无路可退。

段瑞一本正经:“乔妹啊,你今日这事办的很不地道,如何能在酒席上做手脚?”

段珏也道:“是啊,今日是父亲和母亲大婚之日,既然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你怎能下手如此之轻?这种事下回一定要好告诉兄长们?可晓得?”

乔妹?

乔桐:“.......”他们怎会知道?!太可怕了!

乔桐理亏在先,她无非只是咽不下那口气,遂给周家妇人一点小惩大诫,本来就是小孩子的把戏,也不知怎就让这三位察觉了。

乔桐抿了抿唇,故作乖巧:“我知道了,那....小舅舅,两位兄长,我这就去看母亲,能否让个道?”

小舅舅?

沈墨眯了眯眼,她还在挑战他的耐心!

段家兄弟的眼线遍布阖府,哪些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自然也会很快就传到他二人的耳朵里,而乔桐在果酒里添加了花椒粉很明显取悦了几位少年。

虽说乔桐不是段家嫡亲的姑娘,但芯子很像段家人,有仇必报,爱憎分明,外柔内刚,是个好苗子,日后好生教.养,一定会越来越像段家人。

作为兄长,段瑞拿出了压箱底的教.导之词,近乎语重心长:“乔妹,你要明白一件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报仇一定要手段高明,一招致命,让对方毫无反手之力。”

闻言,乔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曾梦见过一个骇人的场景,在梦中,段瑞根本不是段家子嗣,而是江洋大盗的血脉,别看着外表儒雅俊朗,实则手段最是狠辣。

乔桐权衡着利弊,那些权势纷争与她没甚干系,她绝对不能表现出对段家人的排斥,但也不会跟他们一块造反!

遂还是老实巴交的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大哥教诲。”

乔桐的嗓音甜糯而不腻,如黄鹂初啼,稚嫩甜美,一声“大哥”唤出声,段瑞的魂魄都快飘逸了,脑中只有两字:好听!

乔桐老实作态,这才得以通行,她全程不曾看沈墨一眼,今日被他敲打了两下,还有一份上千字的忏悔书也重写,她当真是一点不想敬重这位小舅舅。

看着乔桐提着裙摆,一路迅速的往上房走,段瑞好奇道了一句:“乔妹从未来过侯府,怎会知道婚房的位置?”

段珏笑道:“她机灵着呢。”

沈墨却是幽眸微眯:明明记得,却是装作不认识他!

这时,小厮一路疾步而来,上前道:“小舅爷,两位公子,愠公子正四处寻你们几位呢?”

段瑞与段珏异口同声:“不见!”

小厮:“........”

***

乔桐过去时,瞧见母亲一脸红晕,如深秋熟透的柿子,光洁的额头还有一处明显的红痕,细一看像是两排整齐的牙齿印。

在场的命妇皆在交头接耳的说笑着的,倒不像周家人那般诋毁母亲,乔桐走过去,低声问:“母亲,您的额头是磕到哪里了?”

这话一出,尧柔更囧了,方才掀盖头,段青山的脸突然靠近,又砸的她头昏目眩。

段青山与尧柔皆已不是初婚,但大婚议程却是盛京罕见的隆重奢华,在场的命妇也都瞧出来段青山对新娘子的在意,皆更不敢逗留太久,稍坐片刻就离开了。

乔桐眼下还是乔家的姑娘,乔家那边不肯在家谱上划去乔桐的名字,她也不宜入住段家,今晚还是回将军府的,故此,多少有些舍不得母亲,待内室只剩下自己的人时,乔桐压低了声音对尧柔道:“母亲,侯府后宅没什么糟心事,就是.....大哥二哥他们,您可得留意着些,若是谁欺负了您,可一定要告诉外祖父。”

尧柔拉着女儿的手,眼中蕴含着千言万语,说实话,她也没有料到当真会嫁给段青山,更没想到婚事这么快,她这辈子当真没有打算为自己谋划些什么,只盼着女儿一生无虞便可。

如今她是平阳侯夫人了,段青山特意给她请的一品诰命,将来乔桐的婚事,她也能出一些力,不过将乔桐留在将军府,亦或是乔家都不是办法,她想着能不能将乔桐接过来,不过这个想法,尧柔并没有表露出来,她满脑子都在忧心着今晚如何度过.......

***

夜色降临,整个侯府笼罩在一旁昏黄的霞光之中,飞檐斗拱,兰亭朱谢,处处彰显勋贵之家的丰厚底蕴。

酒席还在继续,乔桐在女席处吃了不少喜包,不知为何,她突然盼着母亲生下小弟弟.....总觉得如此一来,段家的那几位少年就不会那般狂妄了。

绿萝过来道了一句:“姑娘,表公子喝多了,让您先行回府,不必等她。”

表哥喝多了?

乔桐欲言又止,愠表哥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过随意,天色已不早,乔桐是该回府了,正要带着绿萝离开了筵席处,那三位少年又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段瑞说:“乔妹,哥哥们送你回去。”

段珏也说:“乔妹莫要着急,你的事父亲已经在操办,且在等上几日,终会让你脱离乔家,届时你就能彻底住在侯府了。”

闻言,乔桐美眸一怔,她可是万般不愿意入住段家!

更是不愿意和面前这几人朝夕相处,造反那种事,她真的做不来!

按着梦里的场景,段家上下,包括老太君和段侯爷都会全力支持沈墨称帝.......

乔桐惊愕的表情被沈墨一眼捕获,手中折扇又在乔桐脑门敲了一下:“日后少在侯夫人面前说坏话。”

乔桐大惊:“.......”怎么?她今日和母亲所说的话,也被这几人知晓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就这样,乔桐被三位少年强行押上了马车,好像担心她不曾吃饱,还备了一攒盒的吃食,另有一坛子梅子酒放在马车上。

***

尧柔已经沐浴过了,这个时节委实热燥。

时下,鲜少有人在五月天成婚的,若非是段老太君“大病难愈”,这场婚事起码要拖到年底。

内室的绿釉狻猊香炉里燃烧着薄荷香,加之放了藏冰的缘故,尧柔并不觉得热,但内心却是慌乱到了难以自持。

她手中持着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门扇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侯爷来了。”

尧柔一凛,当即坐直了身子,突然忘记了自己身为人妻,也忘记了这个时候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未及几个呼吸,段青山已经饶过屏风走了过来。

他还是那身醒目的大红吉服,胸口的绸花已经摘了,那双曾傲视群雄的鹰眸,此时却是泛着朦胧的光芒,看着床榻上端坐着的佳人,他突然发现,最近酒力不佳,这还没喝上几杯,人已经开始泫泫然。

季嬷嬷对这位姑爷当真是又爱又恨。

想当初,侯爷可真真是欺负惨了尧柔,可如今又给了她出嫁的体面,还帮着她从乔家和离。

瞧着段青山如此痴痴的盯着尧柔看,俨然是恶狼盯上了肉包子,季嬷嬷好气又好笑,若是当初两人就喜结连理,如今指不定嫡子都生了一堆了。

“侯爷,汤水已备好。”季嬷嬷提醒了一句,侯爷总是这般盯着新夫人看也不是办法,如今段家已有两位嫡子,季嬷嬷也盼着尧柔能够早日生下一儿半女,如此也能巩固地位。

其实,季嬷嬷委实心疼尧柔,她虽是嫁给乔二爷十几年了,但与当寡妇没甚区别,季嬷嬷示意下人们跟着她悄然离开了喜房。

随着房门被人从外合上,段青山近乎狂热的眼神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那年春日,梨花初绽,他对一个身着粉杉的姑娘一见倾心了,自那日起便知何为“情”滋味。

一打听,方知佳人是尧大将军府的小哑巴,那时的段青山心思萌动,从未觉得哑巴是残缺,反就认为她无比可人,他幻想过无数次,用了十里红妆娶她过门的场景,也曾幻想过她身着嫁衣,坐在喜榻上,乖巧等他归来时的样子。

亦如此刻。

她墨发垂腰,着一身粉红绣金交领褙子,下裳是撒花软烟罗裙,妆容已经洗去,面颊却是依旧酡红一片,面若桃花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小哑巴,时隔十数年,还是这般叫他难以自持:“不热么?”

男人的嗓音磁性醇厚,与此同时,还带着不可忽视喑哑,见美人如画,他又吞咽了一下,一想到一会就要将美人吞入腹中,段青山只觉酒意上来,胸腔一阵火急火燎的燥热。

尧柔闻言,慢了一拍才反映了过来,心道:这浪荡儿,莫不是.....暗示我脱衣裳?

这样想着,段青山已经走大了她跟前,隔着一方脚踏,他当着尧柔的面开始解衣。

尧柔哪里敢看,她虽是嫁过人,但与乔二爷也仅寥寥几次,如今时隔十几年了,又见段青山眼神火热浓烈,她当即撇过头去。

段青山却已经将喜袍褪去,里面竟是空无一物,男儿修韧的肌理上有明显的几道疤痕,虽是结痂了,但仍旧可以看出曾经伤势很重。

尧柔咬着唇,慌乱到了不知所措。

见佳人不愿意多看他的身躯一眼,段青山也不恼。夏裳轻.薄,是低领的样式,随着尧柔扭过头,段青山看到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还有她耳垂上的桃花粉,瞧瞧,她已经是羞涩了。

段青山此景,甚是欢愉,这还没有喜被翻浪,便以尝到了稍许极乐的滋味,他突然弯身去捉住了尧柔的双手,趁着这个时候,脸埋进佳人脖颈间嗅了一下。

尧柔大惊,脖颈处本就不一样,加上几个时辰之前,还被段青山的脑袋磕过一次,她有点杯弓蛇影。

但段青山已经直起身子,他抓着尧柔的手,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机会,笑出一脸的纨绔模样,逼着她验证自己的这段日子泡温泉的成果,“为夫这身.皮.囊,夫人可还满意?”

满意什么?

尧柔见识过的男子也只有乔二爷,时隔多年,早就不记得大婚之事了。

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她只盼着早点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段青山的力气甚大,一双大掌稳稳抓住尧柔的手人,让她没有丝毫办法避让。

掌心碰触到了数条疤痕,上面仿佛还沾染着将军大战归来的热情。尧柔一直都知道段青山是个孟浪的,却是不知,殊不知,竟是这般无赖。

尧柔脸皮子薄,当初出嫁的匆忙,无人教过她这些,更是不懂这男女之间的事,还能这般!

尧柔自诩早就不是一个小姑娘了,但此时此刻,还是无法直视段青山如此坦诚相待的热情。

她再次撇过脸去,简直没眼看他。

段青山身上除却淡淡的酒气之外,还有龙涎香的气息,他这次倒是学会了用香的分量,不像上回那般呛鼻。

只闻段青山又哑着嗓音说:“夫人呐,为夫上次唐突了,委实经验不足,平白叫夫人笑话了,一会定让夫人满意。”

这叫什么话?!

尧柔不晓得他还要闹到及时,总有一种早死早投胎的错觉,段青山一直这样晾着,她焦虑又惶恐。

她才不会信段青山所言,他早些年就娶过妻了,若是经验不足,两位嫡子是怎么出来的?

这厮的一张嘴委实沾蜜染花似的,这种话岂能乱说,心道:那沈氏也是个可怜的,留下一双嫡子之后便早早走了,可恨段青山似乎并不缅怀她。

尧柔正腹诽时,面颊上突然一热。

段青山亲的人脸生疼,尧柔顾不得皮肉之苦,臊的无处可躲。而那罪魁祸首却是得意洋洋,还不忘评价了一句:“夫人真香,为夫在你面前,只能是皮糟肉厚,一会还望夫人多多体谅。”

他话中的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

尧柔委实不能言辞,否则当真不会惧了他,恨不能冲他嚷嚷一句:“谁怕谁,要来赶紧来!休得无端折磨人。”

段青山终于一尝芳泽了,今夜漫漫,他虽是心急如焚,倒也不会立刻就将娇花给采了,今日出了一身的汗,他还需沐浴一番方可,否则一会佳人定会嫌他粗鄙。

“且等着为夫,我去沐浴,速速就来。”段青山丢下一句,抓着尧柔的双手,重重啄吻之后才彻底放开了她。

侯爷:本侯的贞.操......还没送出去?!

尧柔:不要!拒收!别送了!

吃瓜群众: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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