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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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终将她的爱耗尽。
楔子她在机场安检处被他截住。
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将她拽往停车场。他用了蛮力,她吃痛,低吼:“放开我!”
他置若罔闻,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半拖着她走。她手中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令她好几次踉跄着差点摔倒。
夜色正浓,盛夏的风夹杂着滚滚热浪,她却只觉得冷。
他将她粗鲁地塞进车里,然后发动引擎,车子如离弦之箭,驶上了高速。
许尽欢望着他的侧脸,嘴唇紧抿,这是他盛怒的表现,可此刻,疲累与绝望令她无所顾忌。
“砰”的一声,一阵强风灌进疾速行驶的车内,狄彦偏头,车门洞开,副驾上空空如也。他瞳孔急速收缩,面如死灰,慌乱中去踩刹车,双脚却止不住地微颤,车子最终歪斜着撞上公路的护栏……
痛,浑身散架般地痛。许尽欢躺在公路上,感觉脑袋像是被挖开,温热的液体汩汩地往外冒,瞬间模糊了视线。愈加强烈的眩晕感袭过来时,她沉沉地想,真好,真好啊,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狄彦,纠缠了这么久,如果活着我没办法离开你,那么就让自己死了这颗心吧。
手术室外。
灯光惨白,寂静无声。狄彦靠在墙上,指间的烟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长廊里并没有风,他发觉原来是自己手在发抖。他的白衬衣上血迹斑斑,那颜色刺痛他的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他的心。
两个小时后,许尽欢被送进重症病房,陷入深度昏迷。
医生说,头部受撞击厉害,颅内有瘀血压迫神经,能否醒过来,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与天意。
她的意志……
他想起事发前她说的话,哪怕死,我都要离开你。
隔着玻璃门,狄彦望着病床上安静苍白的尽欢,真想冲进去狠狠扇她两耳光,可他却连推开病房门的勇气都没有。
是他,是他将曾经那个生动活泼的许尽欢变成了如今这副绝望死寂的模样。
壹三年多过去了,狄彦一直记得初次见到许尽欢时的画面。
巴比伦会所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她穿着格格不入的白T、破洞牛仔裤,棒球帽下绑了个高马尾,站在餐桌旁举着刀叉,指着她对面的男人大声说:“狄彦,我给你说,我不嫁!滚他的联姻!”
对面的男人神色尴尬,蹙着眉说:“小姐……”
“别打岔!”挥挥手,她抓过水杯咕嘟嘟喝了一大口水,将杯子搁得“砰”的一声响,“我说你们男人咋这么没出息呢,做生意靠真本事,拉个女人来牺牲算怎么回事……”
对面男人脸色愈加难看,起身招手:“服务生!”
服务生刚动,就被狄彦抬手拦住。他迈步过去,在许尽欢身后站定:“许尽欢小姐。”
“干吗,忙着呢……”尽欢不耐烦地回头,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突入噤声,整个人愣住。餐厅里的灯光是暖色调,不知是否狄彦眼花,他竟然看到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特别明亮,神情从不耐烦到恍惚再到……惊喜?
他按下心头疑惑,伸出手:“你好,我是狄彦。”
尽欢终于回过神来,指着狄彦,又指着被她莫名骂了一顿的那个男人:“你……他……你……”
狄彦指着她身后的餐桌号305:“我订的是503。”
尽欢低头,掩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那顿晚餐尽欢吃得十分不在状态,狄彦只当她是因为尴尬,而他,本来就对老爷子强逼的联姻十分反感,因此那顿饭在彼此的沉默中草草收场。饭后他送她回家,下车时他忽然叫住她:“许小姐,说实话,我对这桩没有感情的婚姻也没兴趣。很高兴你我达成共识。再见。”
不等尽欢接腔,他已掉头离去。
却没有料到,几天后的家庭聚会上,狄老爷子忽然喜笑颜开地宣布说,许家那丫头同意了这桩婚事。
狄彦正往嘴边送菜,听到这句,手僵在半空中,顿时没了胃口。
第二天狄彦约尽欢见面,她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电话,在那头抢先开口说:“请我吃饭吗?没问题,但我讨厌死了那种静悄悄的餐厅,地方我挑。”
她选的地方很偏僻,狄彦开着车在她的指挥下绕了一条又一条小巷子,在他的耐心快要用光时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座小四合院前。
是云南菜馆,专做小火锅。地方不大,天井里摆着几张木头长条桌,四周盆栽缭绕,肆意绽放,绿意盎然里掩着一口小水池,黑红两色的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院子中央挂着四个大红灯笼,灯光不亮不暗,气氛营造得恰到好处。
尽欢嗜辣,点了酸辣汤锅,给狄彦要的是鸡汤锅。下锅菜很快上来,堆了满满一桌子,尽欢大手一挥:“有什么话等我吃饱再说,开动!”
大夏天的吃火锅,狄彦实在没什么胃口,倒是老板自酿的米酒很好喝。他端着杯子慢慢饮,望着吃得满头大汗还直呼过瘾的尽欢,他见过许多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但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大大咧咧在美食面前毫不顾及形象的女人。只可惜,她的身份依旧是他将要联姻的对象。“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他问她。
热气蒸腾中,尽欢抬起头,朝他笑嘻嘻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呀。”她其实二十一岁了,这一刻口吻坦率直接得却像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狄彦有几秒钟的呆愣,随即摇头讪讪地笑:“这不是偶像剧。”
是,生活不是偶像剧,他没有那里面男主角的魄力,可以不顾一切潇洒拒婚。因为狄老爷子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狄氏集团接班人的位置。
狄氏集团遭遇空前的资金危机,而许家是银行金融业的巨头,狄老爷子与许老爷子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但在商言商,那么大一笔资金注入,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但若两家结为一家人,又另当别论。尽欢是许家唯一的孙女,被老爷子娇宠着长大,就连婚姻也想为她打算好。狄氏两位接班人选狄彦与狄斐都得许老爷子赞赏,原本是想让尽欢与两人相识,然后挑自己喜欢的,哪知狄斐宁愿放弃接班人位置,也不愿联姻。
狄彦与许尽欢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婚礼前一晚,狄斐拎着一瓶酒来找狄彦喝酒。
“大哥,恭喜呀。”狄斐向他举杯,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听不出半分祝贺的意味。
狄彦不置可否,仰头饮尽。
“自从你回到狄氏,我们斗个你死我活的,每次我都铆足了劲,这几年,彼此不分输赢。但是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他顿了顿,喝一口酒,“你知道为什么吗?”没等狄彦答话,他自顾自地接下去,“因为,你对自己比对敌人更狠,而我做不到。我没办法牺牲掉自己的婚姻,来作为利益的筹码。”
狄斐走后,他又开了一瓶酒,站在露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喝。喉咙里火辣辣地疼,但胃里却是麻木。他微微合眼,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作这样的选择吗?答案是肯定的。他不是狄斐,天生拥有那么多,哪怕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依旧可以选择,而他,回到狄氏三年,所拥有的一切,都靠自己拼来。
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苦涩滑过胸腔,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压下去。
有所得,有所失,人生就是这样,很公平。
贰尽欢曾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的新婚夜,浪漫的,甜蜜的,脸红心跳的,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境,她的新郎被一通电话叫走,彻夜未归。
尽欢在国外念书时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有压力或者难过时就打扫房间,里里外外抹一遍。他们的新家是狄老爷子送给尽欢的聘礼,临海的独立小别墅,上下三层。她找到吸尘器,从一楼开始,清理到三楼,又找出园艺剪,将花园里整整齐齐的花草再修剪了一遍,可时间却像跟她作对似的,一分一秒,怎么都熬不到天亮。她想打电话给爷爷与父母,可她不敢。这场婚姻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这个人,是她自己选择的。
凌晨三点,她从酒柜里找出一瓶酒,窝在露台椅子上慢慢地喝,一杯一杯的,可怎么都喝不醉。她身上还穿着婚宴穿上的小礼服裙,小礼服裙已经被她弄得皱巴巴的,就像她的心。
狄彦是在天亮时回到家的,他放轻脚步推开卧室门,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通往露台的落地窗洞开,海风卷起轻柔的纱幔。他蹙眉走出去,看见尽欢抱着空空的酒瓶蜷缩在椅子上望着海面发呆。
他微怔,开口喊她:“尽欢。”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酒瓶滚落,发出突兀的声响。
“你回来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急事……”
“尽欢。”他打断她,走近她,“公司没有事,是一个朋友出事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嘴唇,哑声问:“朋友?”顿了顿,才再次艰涩地开口:“女的?”
她希望他摇头,希望他否定,可他真残忍,连骗都不愿意骗她一下。他那么肯定地迅速点了点头,将她被海风吹了一夜冰凉的心再次吹冷。
她望着他,他神色憔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眉目间挂着浓浓的疲惫与担忧。这些,却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她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她不是傻子。
她立即明白了,他与那个能令他在新婚之夜抛下妻子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她低了低头,走向卧室。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抓住她手臂:“尽欢。我不想骗你。是,我们是结婚了,可是,你我都明白,这场婚姻,并没有感情基础……”
尽欢挣脱他的手,低低地说:“我好困,我要去睡觉了。”如果再不离开有他在的地方,她真怕自己被这当头棒喝与心底的难过击倒。狄彦没有再说什么,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又迅速出门了。
尽欢蜷在被窝里,听到楼下车子离开的声音,她扯过被子,紧紧地咬在嘴里,眼泪肆无忌惮地开始流淌。
她想起自己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对他笑嘻嘻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呀。在婚前不多的几次见面中,他孜孜不倦地问了她好几次,她总是这样回答。她知道他不相信,可她不愿再多说。她一直在等他想起来,想起那次在巴比伦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并非他们的初见。
可惜他忘记了,或许压根他就从未记得过。只有自己,傻傻地一记记了三年。
那是她十八岁的春天,美国西雅图的傍晚。她留学生涯里的第一次独自旅行。她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太好,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丝毫没有戒备心,在火车上与对面座位的金发女生聊得很欢,下了车一起结伴走,去厕所时傻乎乎地将所有行李都让那个女生看管,出来才惊觉自己遇见了骗子。
她坐在火车站附近的广场阶梯上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大骂自己蠢货。更要命的是,她除了记得自己的手机号,家人朋友的电话一律记不得。绝望地挨到了傍晚,她暴躁地揪着乱糟糟的短发发疯般地用中文大声嘟囔着“啊啊啊啊疯了疯了要死了要死了”之类的怪音。或许是她的奇怪举动与中文引起正从她身边路过的狄彦的注意,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那一年,是狄彦结束留学生涯之前的毕业旅行,西雅图是他最后一站。他不像如今西装笔挺的冷峻模样,他灰T牛仔裤,肩膀上挂着一个黑色背包。他站在傍晚昏黄的光线下,对她说,嘿,需要帮忙吗?
异国他乡的街头,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刻,一句轻巧的乡音,令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请她吃晚餐,不过一杯可乐与一个面包,尽欢却觉得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他们坐在湖边的长堤上,那是多雨的西雅图难得的好天气,金色的夕阳慢慢沉入湖底,水面波光粼粼,美得一塌糊涂。
她侧头,望见他安静喝水的侧面。十八岁的心,轻轻一动。
她将这场短暂的遇见称为初恋,宿舍里的好友笑话她说,什么初恋呀,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快快忘记吧!
可她不,固执地记了这么多年,记得他的脸如同记得西雅图那面金色的湖泊。她固执地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再次遇见他。
幸运的是,她终于再次遇见他,并且命运如此神奇,她嫁给了他。不幸的是,他从未记得过她,更不幸的是,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到了他身边,爱情可以慢慢来。只是,她到底晚了一步。
叁尽欢站在病房门外,望着房门上挂着的病历卡上的名字:沈幼希。她深呼吸,握拳,给自己打气,然后抬手敲门。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瞬间的沉寂。
尽欢率先开口:“你好,我是许尽欢……”她的话被病床上的人接二连三的喷嚏打断。沈幼希捂着鼻子,指着她怀里开得热烈的香水百合低喝道:“拿出去拿出去……”说着又是一个喷嚏。
尽欢急忙转身,将花搁在了走廊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花粉过敏。”尽欢抱歉地说,心里苦笑,第一回合,自己似乎就没占到上风。
沈幼希拍着起伏的胸口,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愈加惨白。
尽欢望见她左手腕上缠着的厚纱布,那上面隐约可见血迹。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要有多爱,才能这样绝望,以死相许。
“你来这里,阿彦知道吗?”沈幼希终于抬眸看她,她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尽欢微微一笑:“他知道,他刚接手公司,很忙,所以我替他来看你。”而其实,狄彦压根就不知道。她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查到这家医院的。
果然,沈幼希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自若,挑眉望着尽欢:“你想干什么?示威?还是用你们有钱人的一贯手段,威逼利诱让我离开阿彦?”
她一口一个阿彦,叫得那样亲切,好像在提醒着她与他的关系有多么亲密一般。尽欢心里不舒服到极点,但依旧平静地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与他已经结婚了。不管你跟他有着怎样的过去,一切都结束了。”她望了眼沈幼希的手腕,“以后你别再做这种无谓的傻事……”
“你知道什么!”沈幼希打断她,“谁说我们结束了!不要一副同情者的嘴脸,该被同情的是你!他压根就不爱你,你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他永远都不会爱你!”
你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他永远都不会爱你……尽欢走出医院,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耳畔反复响起沈幼希的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
关于狄彦与沈幼希,她已经有所了解。他们青梅竹马,认识了近二十年。她晚的何止两三年,而是隔着他与她的整个年少时代。她也终于明白,狄彦明明有恋人,为何还会答应与自己结婚。他是私生子,与狄斐同父异母,他十九岁那年母亲病逝,才得以回到狄家。狄斐的母亲自然容忍不了他,狄老爷子将他送到国外,四年后学成回国,进入狄氏。他不像狄斐,有母亲家族作为强大后盾,他所有的一切,都靠自己拼命争来。他曾受尽了白眼,因此比谁都有野心,都想要成功,所以,哪怕他不爱她,依旧会选择这桩婚姻,因为许尽欢背后,是整个许氏。
她提起力气与勇气来宣战,想要捍卫自己的领地与幸福,结果却令她溃败而归。
手机铃声打断她的神游,屏幕上显示的是狄彦的号码,尽欢心里一喜,急忙接起,那边却劈头盖脸一顿大喝:“许尽欢,谁准你去找她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如果她有什么事情,你也别想好过!”
不容她开口,电话已切断。
她站在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举着手机,阳光明媚,她却觉得好冷,打心底冷。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甜蜜,不是幸福,而是这么心痛与难过。
那是她第一次对这段才开始的婚姻,生出无力感。
肆那天晚上狄彦没有回家,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尽欢心里依旧难过得要死。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到天亮。
第二天她再次去了医院,照顾沈幼希的看护却将她拦在病房外,说狄先生吩咐了,除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探病。尽欢心里冷笑,保护得可真好呀。本想发作,转念一想换上笑容,拜托了好一会,才从看护口中得知,原来昨天她离开后,沈幼希也悄悄离开了医院,后来晕倒在马路边,幸亏有好心路人拨打了120。狄彦赶到医院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看护狠狠骂了一通。看护所不知道的是,沈幼希醒后,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若干现金,哭着对狄彦说,这是许尽欢开出让她离开他的筹码。
很低幼的把戏,可对不了解许尽欢为人的狄彦来说,足够了。
狄彦与许尽欢开始冷战,应该说,是他冷淡她。他每天早出晚归,下班回来,也是睡在书房。每次尽欢刚开口想说点什么,便被他以“有点累想休息”为借口阻止。要不就是他出差十天半月的,好些日子见不到。出门前,尽欢将他换洗的衣服整理好,各类维生素与常备药归纳在一个小包里,放在行李箱的内袋中。这些生活细节,她从前大大咧咧的,从来不注意,每回假期结束回学校,都是母亲给她整理好。可自从嫁给他之后,她开始向母亲取经。她费尽心思想要做一个好妻子,可她颓丧地发觉,很多事情,并不是她努力就可以的。
狄彦看到那些药,怔了许久,拿过手机翻开电话簿,手指停留在“许尽欢”那三个字上,良久,却终究没有按下去。
沈幼希给他的那个装有若干现金的信封,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扎在他心间,隐隐作痛,就像多年前狄斐的母亲趾高气扬地将同样的一个信封扔在他母亲脸上一般。他始终记得那场景,母亲的脸颊被信封尖锐的角划出一道细微的口子,很浅,这么多年来,却如一道烙印,深深地印在他心上。
有时候,误会就像一个结,愈系愈紧,时光渐渐将之缠绕成一个死结。慢慢可以淡化,却始终解不开。
冬天的时候,尽欢报了一个烘焙班,失败很多次之后,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外形完美的提拉米苏。她看了看时间,五点一刻,她给狄彦打电话,他却关机了。
那天晚上,她趴在餐桌上,望着那个蛋糕,听着墙上时钟滴答滴答一分一秒走过,空旷寂静的屋子里那声响突兀而寂寞,一声声敲打在她心坎。
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她将蜡烛点上,轻轻地唱了一曲《生日快乐》,唱得满脸都是泪痕。
狄彦打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时钟指向凌晨两点,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早已燃尽,蛋糕上那句小小的“狄彦生日快乐”已被蜡烛滴得有点模糊。
狄彦心里一软,想要叫醒她,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转而轻轻将她抱进了卧室。她蜷在被窝里,喃喃地说:“妈妈,我好累哦……”他以为她醒了,却见她一个转身,又将头埋进被窝里。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沉沉地叹口气,到底还是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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