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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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措夫广场

运输物资的轰炸机还远在几英里外,他就已经听到了其独有的轰鸣声,低沉,平稳。机群正逐渐飞近,这次空投的是食物和一麻袋的煤炭。自从考佩尼克的那次经历后,他学会了如何辨认空中飞机的信号灯。灯束穿过夜幕,散射在漆黑的城市建筑上。飞机接连从空中掠过,若传言属实,那真的是每隔30秒就有一架飞机从机场起飞,执行空运任务。信号灯如子弹曳光般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在夜空中连成一条虚线。

“这叫人怎么睡得着?”

“过一会儿你就不会在意了。”马丁劝道,“习惯就好。”

马丁刚到柏林不久,对这一切却已习以为常。但同样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又会有怎样的感受呢?那些在收容所里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等待死神降临的夜晚,仍铭刻于他们心中,那时的引擎声如今似乎依然清晰可闻。就是那些嘎嘎作响的机首引擎牵引着飞机掠过,投下炸弹。而现在,他们的头顶某处又有机群盘旋。

“飞机真多。”亚力克斯喃喃自语道,“但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呢?”

空运是现在柏林居民赖以生存的生命线。他们偶尔也会空投少量的糖果,既是对孩子们的安慰,也是政治作秀。

“坚持不了多久的。”马丁笃定地说,“想想空运这些物资的成本吧。而且,他们图什么呢?他们想让这里有两个市长,两个警察局,甚至正尝试建立两个城市体系。但柏林只有一个,而且就在苏联的占领区,谁也搬不走它。按我说,他们现在就应该放弃,然后让一切回归正轨。”

“呵,回归正轨。那么之后苏联人也会离开吗?”亚力克斯问道。机群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几乎就在头顶上方,西边的滕珀尔霍夫机场离这里只有一个街区。

显然马丁先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快速答道,“我想是吧。目前双方都在观望。美国人不撤军还不是因为苏联人……”马丁顿了下,带着法国腔继续说道,“不过当然了,他们最后不走也得走,继续留在这里不合情理。如果德国成为中立国,苏联人还有什么理由不撤军呢?那时德国就没有任何杀伤力了。”

“一个中立的社会主义德国?”

“难道在经历了法西斯战火的摧残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我想这是每一个德国人的愿望,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马丁突然住了嘴,顿了会儿才又开口,“抱歉,我知道,你肯定是认同的。你不就是为了在德国实现社会主义才回来的吗?和我们一起并肩创造未来,这也是你书里描绘的理想。我告诉过你的,我真的非常喜欢你写的书……”

亚力克斯截住话头,说:“是的,谢谢你。”言语中透着疲惫。

那时亚力克斯正在捷克边境换车,马丁专程从柏林赶过来接他。马丁梳着大背头,头发跟稻草一样枯黄,脸洗得干干净净,神情热切,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狂热如当初的希特勒青年团团员。他是亚力克斯到达那儿以后遇到的第一个年轻人,其他年轻人要么战殁,要么失踪,要么重度残疾。直至看见马丁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路,亚力克斯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马丁可以置身于战火之外——他和约瑟夫·戈培尔一样,都是左脚残疾。相似的跛脚和同样平整的头发,让他看上去竟与戈培尔有些神似,只不过戈培尔的脸颊更为瘦削,眼神也更具侵略性。现在的马丁活力四射,完全不见初遇时拘谨寡言的样子,说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时而谈论《最后的障碍》这部亚力克斯的作品对他影响之深,时而赞叹亚力克斯回德国定居东柏林的决定令他振奋至极。不管是刚开始那些饥寒交迫的年头,还是如今日渐好转的境况,都能让他大发感慨。马丁还调侃亚力克斯,问他在美国的时候认不认识布莱希特和托马斯·曼。其实,马丁也是布莱希特众多拥趸中的一员。他想,布莱希特可能会愿意把亚力克斯的《最后的障碍》改编成剧本,毕竟这是一部很有影响力的反法西斯作品,也许其中的某些因素恰能吸引布莱希特的目光。

亚力克斯笑了笑,说:“那他得先跟杰克·华纳好好谈谈,现在这部作品的版权在华纳公司那儿呢。”

“你的作品拍成电影了?这我倒不知道。我之前从没看过美国电影。”

“不,本来是有这个计划的,但最后没拍成。”

《最后的障碍》这本书是他写作生涯的一个突破,也正是这本书的收入支撑着他的流亡生活。这本书是月读书友会的推荐书目。最开始华纳公司打算让好莱坞男星詹姆斯·卡格尼主演这部电影,拉夫特和乔治·布伦特也都在华纳公司的待选名单中。只不过后来战争爆发,相比于拍摄逃离战俘营这样的题材,他们更青睐战争动作片。于是,这个计划也就和其他众多命运相似的项目一样,被束之高阁,不了了之了。好在小说的版税让亚力克斯在圣塔莫尼卡买了一栋房子,而且有趣的是,那房子就在布拉希特的住所附近。

“唉?你读过这本书?在德国也有出版?”亚力克斯问道。其实,亚力克斯对马丁的来历一直满怀疑虑,他到底是谁?文化联盟的代表?——这只是亚力克斯的一个猜测。事实上,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一段隐秘而不忍回顾的过往,但这些不愿与人分享的回忆往往最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在瑞士有克里多出的版本。”克里多出版社是由流亡者创办的,位于阿姆斯特丹。马丁只是解释了书本的来历,但这解答不了亚力克斯内心真正的疑问。“就拿《衰败》来说,虽然它在德国被列为禁书,但只要有心还是能找到很多影印本的。”

正是《衰败》这部作品让亚力克斯声名鹊起,大概这也是德国方面期盼他回归祖国的原因。布莱希特、安娜·西格斯、阿诺德·茨威格,这些曾经的流亡者都回家了,现在轮到他亚力克斯·迈埃尔了。在情势严峻的东柏林,就连文化领域也是斗争的战场。亚力克斯不禁想起,布莱希特在加利福尼亚籍籍无名,西格斯在墨西哥城泯然众人,而如今他们回归祖国,重回聚光灯下,登上报纸头条,享受着官员们的欢迎颂词。

先前,他刚从捷克回到德国境内,当局就在边境旁的小镇设午宴为他接风洗尘。为了赴宴,亚力克斯拂晓时分就从布拉格动身启程。那天的布拉格飘着小雨,街道昏暗湿滑,一时仿佛置身于卡夫卡的作品之中。回程途中,入眼的只有毫无生机的荒野、简陋灰白的农舍和在泥水里扑腾的鸭子。到达那个叫不上名字来的边陲小镇时,马丁正拿着花束迎接他,市长和镇议会官员则穿着整洁的旧西服,在镇议会大厅设下宴席款待他。《新德国》拍下了亚力克斯与市长动情握手的画面,向世人宣告,浪子回家了。他还受邀发言,讲述了他想与德国人民一起重建家园的愿望,也表达了对政府当局同意为他提供居留签证的衷心感谢。

结束了午宴,亚力克斯再次踏上归途。之后的路上,目之所及与先前并无二致,仍旧是破败荒废的农场和泥泞不堪的道路,道路的路肩早已被坦克和重型卡车碾压得不成样子。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祖国,但,的确又是他的祖国。他感到胃部发紧,一股熟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好像他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将要发生。也许是因为方才与市长共进午餐,勾起了他旧日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他们特意绕过德累斯顿这座城市。“我不想你触景伤情。”马丁解释道,“那些畜生,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那里的所有东西都炸了个干净!”亚力克斯心里清楚,除了报复当年纳粹对华沙、鹿特丹港的轰炸,还会有什么其他理由呢?马丁年纪太小,所以那时响彻德国街头巷尾的欢呼庆祝,他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不过亚力克斯并没有开口,他只是沉默地望着车窗外了无生气的原野。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也许,是因为现时是冬季,并不是适合耕作的季节。也许,是因为男人们都已经不在了吧。

马丁坚持要和亚力克斯一起坐在后排,这样路上就可以和他多聊聊天了。

“啊,不好意思,请问你介意我问你一些问题吗?我一直都很想知道,《衰败》里的那个家族,他们是你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吗?就跟托马斯·曼笔下的布登勃洛克一家那样。”

“不是。”亚力克斯淡淡地回答。

他们是他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吗?是的。然而,艾琳、艾尔斯贝特、埃里希、弗里兹,这些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如今都已湮没在战争的硝烟中。也许,他们会出现在难民名册中吧,但总归无迹可寻。现在,他们只存在于亚力克斯的作品中。讽刺的是,这是弗里兹生前很讨厌的事情。

那时,弗里兹对他吼道:“你书里写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我们!我的父亲从来不赌博,他从没做过那样的事情!”

亚力克斯只是平静地回应:“嗯,我写的确实不是你们。”

“但其他人都认为你写的人物原型就是我们,他们在俱乐部里都这么说。你该听听斯托尔伯格是怎么说的,他说‘只有犹太佬才会写出这样的东西’。”

“嗯,我确实是犹太人。”亚力克斯说道。

弗里兹声色俱厉地说:“你只有一半犹太血统。不过,你父亲是个好人。其实,斯托尔伯格也只是像其他有偏见的人一样……”说着,弗里兹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亚力克斯,“所以你笔下的那些人,真的和我们无关?”

“他们可以指任意一个容克家族。我确实参考了你们家的情况,但你知道的,只要是对写作有帮助的素材,作家都会利用起来。”

“看了那本书你就知道了。”亚力克斯答道。其实他心里清楚,弗里兹并不会真的去看。

“所以《衰败》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家族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父亲赌博,然后呢?”

亚力克斯回答:“家里的钱都输光了。”

听到这里,弗里兹转过头来,神情有些恼怒,说:“这又不是什么奇事。这次通货膨胀,谁没有输钱?”

亚力克斯没有马上回话,直到气氛有所缓和,才又重新开口解释道:“我书中写的真的不是你们。”

弗里兹这才终于相信了他。

“《最后的障碍》里提到的那个集中营是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对不对?他们说你以前被关进去过。”马丁的发问把亚力克斯从繁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被关在奥拉宁堡的集中营。萨克森豪森集中营是后来才建的。纳粹把我们关在一个旧啤酒厂里,就在镇中心,人们从窗口就可以看见我们。”

马丁忍不住又问道:“那事实和你书里写的一样吗?你真的遭到了残酷的虐待拷问吗?”

“没有。在集中营里,大家都没少挨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遭到虐待和拷问——没有比那更残酷的事情了。我很幸运。”双手反绑在身后,悬吊在横杆上直到肩关节脱臼,骨肉撕裂。钻心的痛楚将他们折磨得惨叫连连,最后失去知觉。“我并没有在那里待很长时间,后来有人把我弄出去了。换作是你,你也可以逃出去,只要你找对了人。那是1933年的事情了。”是弗里兹花钱托人把他救出去的。

“但书里面明明……”

“书里我并没有特指哪座集中营。”

“嗯嗯,我明白了。能了解作者在写书时的心里所想和眼前所见,真是一件太美妙的事情。你说是吧?”

亚力克斯长吁出一口气,已有些厌烦,“嗯。他们把集中营的布局设计透露给了我,让我知道那个地方具体是什么样子。后面发生的事情你就自己想象吧。”

马丁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又说道:“33年,那阵子正是纳粹围捕共产党员的时候吧?那时你已经是党员了吗?”

“不,我不是党员。但只要你有朋友是共产党员,只要你对他们心怀恻隐,不管你是不是党员,他们照样会把你抓起来。”

“现在美国佬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据说这就是你决定回国的原因?他们的做法跟纳粹没什么区别,都是想彻底消灭共产党。”

亚力克斯显得很平静,“但他们并没有把共产党员送进集中营。在美国,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并不违法。”

“但我认为……”

“他们要求你揭发其他党员。如果你拒绝合作,那你就违法了——这就是他们抓住你把柄的办法。”

“嗯,然后就有理由把你关进监狱了。”马丁顺着亚力克斯的话说下去。

“有时是的。”亚力克斯语焉不详,含混过去。

或者,会被驱逐出境。他们试图利用他所持的荷兰护照来对付他。“请允许我提醒你,在这个国家你只是个客人。”那个粗脖子的国会议员对他如是说。可能这位议员认为,对于亚力克斯来说,驱逐出境比关进监狱更具有威慑性。亚力克斯顺势反抗,最终因所持的不是美国绿卡而是荷兰护照被驱逐出境,也因此得以成功逃离美国。

“所以你决定回德国,回家。”

“嗯,是的,回家。”亚力克斯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

车外的景致开始有些变化,终于能看到一些城市建筑了。参差不齐的破败街道如墓地般死寂,考虑到他们行车的方向,也许他们已经到达柏林的弗里德里希斯海因区了。亚力克斯试图在脑海中定位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法兰克福大街吗?他努力尝试寻找一些他曾经熟悉的地标,但他目之所及,就只有被轰炸得面目全非的建筑和堆积成山的瓦砾。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四年前的柏林,那时妇女们徒手清理街边的碎石堆,把灰浆从仍可利用的石块上敲碎扔掉,再用桶装好石块运回家。可如今,四年的时光过去了,柏林的街道依旧是满目疮痍。有几面墙孤零零地立在倒塌的废墟中,上面布满了弹坑。风呜呜地从满地残骸间呼啸而过,如泣如诉。亚力克斯仿佛还能闻到树木着火的焦煳味和水泥破裂的酸柠檬味。战争的硝烟似乎仍在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消散。

“你还有家人在德国吗?”马丁问道。

“没有。他们等了太久了。”亚力克斯的视线终于从窗外转了回来,看向马丁,“我父亲获颁过铁十字勋章他觉得这个勋章可以保住他的命。”

可这真的是他内心深处真真切切的想法吗?抑或只是他的自我安慰,只因心照不宣的未来太过令人绝望?将亚力克斯一个人送出集中营就已经令他父亲心力交瘁。他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大到可以让弗里兹家族欠下的债务一笔勾销吗?还是不止?

“你应该好好感谢弗里兹。”他父亲就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亚力克斯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他父亲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因为结交了共产党员才被关进来的。你那个叫恩格尔的朋友总是惹麻烦。他以为他是谁?卡尔·李卜克内西吗?越是这样动荡混乱的时候,就越要安分点。”说着,他拍了拍亚力克斯的肩膀,“你以后一定还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是德国……总之,这一切总有结束的那一天,那时你就可以回来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纳粹也一样。你就放心地走吧,不用担心你母亲。”

然而,他的父母还是没等到纳粹终结的那一天。他们已化为灰烬,长眠在波兰的某一块土地上。

马丁指着前方对亚力克斯说:“那是亚历山大广场。”

冗长的午宴和颠簸的道路让他们的回程变得异常漫长。天色已晚,街边零星几盏路灯在乱石堆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甚至车灯都要比它们明亮许多,那些小巷边道连路灯都没有,一片漆黑。亚力克斯把身子探向窗边,深深地凝望着外面的世界,奇妙地有些兴奋和悸动。柏林,他真的回来了。前方的宽敞空地上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建筑,它被笼罩在一团黑暗迷雾中,外围搭着脚手架,墙体上满是难看的煤灰,圆屋顶也被钢架取而代之,纵使它昔日的雄伟瑰丽都已消失殆尽,但亚力克斯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霍亨索伦城堡。城堡对面的大教堂现今也只剩下一个焦黑的空壳。曾经闻名于世的菩提树下大街如今已全然不见菩提树的踪影,只剩烧焦的树桩。亚力克斯原以为,至少在柏林的市中心,他可以一窥德意志旧时的繁华,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柏林的市中心与他方才路过的弗里德里希斯海因区一样,只有望不到尽头的废墟。街上几乎没有车辆行人,只有几辆军车在街上巡逻。现如今,这座城市就如西伯利亚那些偏远村庄般,死寂,荒凉。这就是柏林。

自车子驶入柏林,马丁就一直对亚力克斯暂时下榻的阿德龙酒店谈论不休,在公寓安排妥当之前,亚力克斯都会住在那里。那个地方对马丁有魔力般的吸引力。马丁对亚力克斯说:“布莱希特和魏格尔现在也都住在那儿。”这句话不仅强调了这个酒店的级别,更重申了亚力克斯身份的重要性。酒店近在咫尺,前方却没有任何亮眼的路灯,也没有遮雨的雨棚和接车的门童。

马丁忍不住辩解道:“这栋只是原来阿德龙酒店的附楼,主楼早就被炸弹炸毁了。不过就算是附楼,里面也很舒适。餐厅跟以前几乎一模一样。”马丁低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挺晚了,但我相信他们肯定都把一切安排妥当了……”

“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理解。”马丁心里无比失落,他本以为可以沾沾亚力克斯的光享用一顿分外丰盛的晚餐。他递给亚力克斯一个信封,“里面是你在这里生活需要用到的证件,有你的身份证和文化联盟会员卡。还有,这里的食物非常棒,只供文化联盟的会员享用。”

“在这里艺术家不用挨饿?”亚力克斯只是想开个玩笑,不过马丁似乎没有听懂,茫然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在这儿没人会饿肚子。明天下午四点文化联盟那边会专门为你举办一个欢迎会,不远,就在拐角那儿。我三点半过来接你,请问这样安排可以吗?”

“行。不过我觉得我自己能找到……”

“来接你是我的荣幸。”说完,马丁点头示意司机过来帮忙搬亚力克斯的手提箱。

酒店员工穿着略微夸张的制服站在大厅迎接亚力克斯,边说欢迎词边向他鞠躬,十分夸张。经过餐厅时,亚力克斯不经意一瞥,就注意到里面粗糙硬挺的亚麻桌布和带有烧焦痕迹的木窗框,但其他人似乎都对此不以为意。

“亚力克斯?”一个声音嘶哑的女人在喊他,“我的天,真的是你!”

“露特?没想到在这碰见你,我还以为你在纽约呢。”据说她因为精神崩溃,在纽约住院修养。

“是啊,不过现在回来了。布莱希特离不开我,我就跟着他回来了。”

一听到布莱希特的名字,马丁立刻抬起头。

亚力克斯这才想起来应该介绍他们俩认识,“露特·贝劳。这是马丁……”

“施拉姆。马丁·施拉姆。”马丁的头又低了下去。

“露特是布莱希特的助手。不,应该说是得力助手、合作伙伴才准确。”亚力克斯又在心里补充道,还是情人。

露特似乎有点儿受宠若惊,纠正道:“只是秘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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