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时候才完成,今天绝对三更。(未完待续。)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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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丑到连面纱都遮不住,而他竟为这么个丑男人服了毒,算不算上天对他的报应?”

节南一听,什么意思?良姐姐和年颜有那啥?今晚这是又要打九十九道雷了吗?

她皓腕柔转,短剑出击,注意花架子一定要漂亮,所以直击化作银蛇折行,中看不中用,“你弄错了!”

希姐儿听到周围又起一阵掌声,心想双人舞剑看来挺引人兴致,于是也不急着叫人进来,“他能在海花楼放眼线,我当然也能在海月楼放我的人,他将一个容貌丑陋的男人引为知己,其他客都不接了,只为那男子彻夜留灯。但他不知,我海花楼不比他海烟巷的人脉差,神弓门和赤朱毒的消息一点不新鲜,甚至神弓门主早是海花楼的常客,我要拿到解药简直易如反掌……”

对于后面那些话,节南听得不太专心,只想如此倒也可以解释良姐姐怎么中赤朱毒的,不过——

良姐姐和年颜?

节南甩甩头,顺着希姐儿出剑的长臂,飞转空中两圈,无声落地。

那动作,漂亮得连希姐儿都看得呆了呆。

节南却有些打得兴起了,落地后就反握短剑,招式恢复狠厉,往希姐儿脖子上横过去,却见他发呆,但抬起膝盖,顶高了他的手臂,短剑这才打在长剑上。

她作势退开半步,气笑,“小心啊你!舞个剑,别把自己的命丢了。”

希姐儿的眼神有些迷离,忽问,“姑娘可曾许人?”

啊?干嘛?

“我对姑娘一见钟情。”

啊啊?男姐儿们的感情真够炽热的!

“你若也是冲着赤朱毒的解药而来,只要你我做了夫妻,我就把它给你。”

“不是。”真的假的且不管,节南不喜欢任何人用赤朱拿捏自己,“而且我不信你真有解药。金利挞芳绝不会为了男色忘乎所以,解药也不可能随身带,更不可能被你骗走都察觉不到。”

处处是破绽。

“金利门主从来不上我这儿,都是我去神弓门过夜。”希姐儿却能补破绽,“解药藏在她屋子下面的秘祠,供奉历代神弓门主牌位,还有赤朱毒的解药一瓶,共三颗。我知道盛文帝打算废除神弓门,在旨意到达前一晚动得手,第二日金利挞芳就烧了秘祠,随后失踪。我一直在等她找上门来,结果等到的却是那个丑男人。他先装作客人来打听,不知我已猜到他的目的,故意设局骗他半夜来偷药,但让他走脱。然后,你就来了。”

见节南不说话,希姐儿再补一句,“我手中确确实实有一颗解药。我没全偷,因为觉得这样玩法才*,横竖又不是我中毒。我看丑男人不等他来,心急着动手,就猜是不是中毒的不止他,他只是被这个男人利用了而已。要说我们这一行,最悲惨的莫过于此。爱错了人,还是活该,被人骂伎子最无情。”

希姐儿神情中闪过自嘲,慢出一剑。

节南却让一道雷击顶!

年颜是为了利用良姐姐的人脉找解药,才对良姐姐下了赤朱,而他要在良姐姐来之前拿到解药,所以通知了她。

回头看一眼躺倒在锦毯上的人,节南银牙咬紧。

她已经不知道了!

年颜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当年他是不是真得为爱盲目,明知沉香换了药,还端给了师父?可是,师父是知道那药被换了的!然后年颜离开神弓门一年半,究竟干嘛去了,恰好避过师父自绝的那一晚?

这么多疑问,却只要一个假设就能解决——年颜遵从师父之命。

就像彩燕一样,在师父死后,仍执行着师父留给他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可能和她密切相关。

因为出神,让希姐儿那剑擦过右臂,顿时染红一片衣袖。随着几声惊呼,节南反射性架开希姐儿的长剑,气劲令手中短剑剑光暴涨,身影快得化作一片白云,刹那卷住希姐儿,令他整个人仰倒在地。

待希姐儿终于看清眼前,但见节南弓步蹲在他身旁,一手捉着他的肩衣,另一手将短剑对准他的咽喉,那张灵秀*人的粉颜这时冷若冰霜,杀气森然。

“虽然晚了些,敢问姑娘芳名?”越看她,越喜爱她!

节南回了神,无语瞪着希姐儿。

不是她小瞧她自己,但这种情形下,这位没有叫护院把她和年颜扔出去,居然跟她说什么一见钟情,真得好似为她神魂颠倒,是有阴谋呢?还是有毛病呢?

她还真希望是前者。

毕竟能把海花楼弄得如此别致,希姐儿应该是挺聪明的人,一见漂亮姑娘就变成蠢人,也太可惜了。

再说,男姐儿喜欢的都是男的吧!

第430引 浅绯花衣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

节南收回短剑,轻放希姐儿身侧,站了起来,见左右两旁的客人个个呆若木鸡,就想只有身后的两个新客在鼓掌了?

节南回过身,想看清楚那两位真当剑舞来欣赏的傻瓜,却是一惊,随即抿开笑颜。

“良姐姐来了啊。”瘦变胖,最容易溜过人们的视线,她上过当,如今还继续眼瞎。

已经脱去加胖的外袍,恢复真容的良姐姐,一身玄衫红梅怒放,黑发一丝不苟高束在象牙冠中,双目静若夜,深如海,峻拔傲冷,毫无半点脂粉艳气。

节南看得脑袋不由摇,无声叹口气,良姐姐和年颜,除了一冷一孤一傲一漠,气质勉强相类,根本完全无法想象的一对。

海烟巷良姐姐是行业翘楚,声名远播,更何况海烟巷还是从北都迁到南方去的,所以这些客人一听良姐姐三个字,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希姐儿立刻爬起,瞥过已经无视自己的熟客们,抬高了头,冷道,“良姐姐倒是来得快。”

良姐姐声音则很温和,“希弟,两年不见了,海花楼你经营得很好,真是让人觉着舒服轻松的地方。”

希姐儿哼笑,却抿紧唇,没回应。

良姐姐微微扬声,“各位不好意思,我想与希弟叙叙旧,可否允我任性一回,包了今晚这间屋子?外面自有人带各位去别的姐儿那里,而且今晚免了各位的单,都算在我账上,请各位尽情享受良辰美景。”

在座的都有钱,免单算不上多大的好处,但良姐姐的面子人人给。

有心思的还敢多问一句,“良姐姐可会在海花楼多待些时日?听闻良姐姐琴棋书画皆有极高造诣,久仰得很,但愿能让我等开眼。”

良姐姐点头,“我来看蹴鞠赛的,看完才走,这几日都会在海花楼,虽然是作客,总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我家老仆就在外面,想见我的客人可同他约好时辰,每日两个时辰,先到先约,我疏慢。”

客人们喏喏,这下走得快,赶紧约时辰去。

将男姐儿做到这般大气,是这位良姐姐的本事,忧郁反而平添他的高傲,而希姐儿身上仍有隐隐自卑,不能与良姐姐相提并论。这一行,不是长得好看就能称霸的。

屋里只剩六个人。

良姐姐看向林温,“这位客人还有何要求?”

林温刚刚还惊讶节南惊艳的“剑舞”,这会儿又惊讶海烟巷良姐姐的出现,觉得今晚把天下最美的男子都看全了,有点心飘,所以良姐姐问他还有何要求,他答没有要求,怔忡着走出去了。但等他出去,就发现再进不来了,门口有人守着。

良姐姐却非真糊涂,目光调回节南身上,“六姑娘也太任性了,丢下一大帮子人,独自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要叫谁牵肠挂肚。”

节南稍怔,随即笑道,“哎呀,良姐姐这语气,别故意*啊,嫌我今晚还不够忙吗?”

希姐儿专门添忙,一手上前,想把节南拉到身边,结果她好似身后长了眼,突然走到良姐姐身旁去了。

希姐儿皱眉,眸里犀利阴郁,“良姐姐只喜欢男子,而我却对这姑娘情有独钟,请良姐姐成全,否则别怪我伤了旧情谊,为难你。”

良姐姐瞥一眼节南,眼微弯,笑不似笑,“桑六姑娘怎么特别招我海烟巷的人喜欢,上回在我那儿闹花船会,两位胜出者都愿跟你,只好分成上半夜下半夜。这才过了没多久,又招惹了希姐儿,要我成全的。这可如何是好?”

节南张张嘴,最后在良姐姐夜海般的沉眸中,保持缄默。

良姐姐走向希姐儿,“希弟,这姑娘有主了,而且性子不好,只怕你领教不起,还是不要沉迷得好。”

希姐儿喊声站住,“请你成全这话,我也不过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给我做起主来了。你别在我的地盘上指手画脚,我知道你其实是着急你的情郎怎么了,但你可别忘了,你的命如今捏在我手里。我要是你,会好好劝那位姑娘,让她改变心意,跟我成亲。”

良姐姐这才看了看侧躺着的年颜,“我与他不过谈得来罢了,并无其他。倒是你,这么久不见,仍不改小混混的习气,竟对人下药,让我如何放心把海烟巷交给你。”

希姐儿嗤笑,“对,我还是小混混,实在没你会装贵公子。要是到你海烟巷的人,都像你这般本性高洁,那该多好。”笑容顿然一敛,阴郁气横冲直撞,“早知会过这种日子,我宁可当叫花子。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节南实在忍不住,“你现在还是可以选择去当叫花子,只要放下这儿,换身破衣服,走出去就行了。”

希姐儿对节南的喜爱还真不是假的,“你若陪我一起要饭,我脱下这身花衣又何妨。”

节南再次张嘴无言,突然被一股力向后拉,一双染着相思花的风袖罩住她的双肩,才觉背后传来的暖意,就听调侃清冷的声音。

“这姑娘喜欢看俊哥儿,可不喜欢看俊姐儿,而我不愿意。”

节南全身一颤,心狂跳,不敢回头去看。

希姐儿这才狠盯亲昵环住节南的男子。之前以为是良姐姐的跟班,立在良姐姐身后,面目不清,周身黯淡无光,因此他根本没留意。这时再看,墨山眉,漆夜星眸,穿在那身浅绯花衣中,如云高远。

这人,是十代良姐姐?

希姐儿努力甩开不及这人的自卑心,对良姐姐冷笑,“从你把我赶到这儿来开始,我就没指望过再回去。这样也好,我毁了解药也不至于内疚——”

说着,希姐儿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一连倒退几步,对准地炉就要扔。

“等等!哪怕你一见钟情的姑娘也中了赤朱?”某九无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

希姐儿顿住,大笑,“云不悔,你还真让这个丑男人利用了,真叫我痛快!”然后,他就往外走,“你们商量去吧,谁能出得了我要的报酬,我就把解药给谁。”

节南要追,不料往后仰倒,随之落入王泮林无底的漆眸之中。

世上的一切,化为无。

第431引 谁解风情

节南往后仰倒,跌进一堆金绣银绣的垫子里,身后的人就到了她身前,随着她一起倒下,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撑在她身侧,压着她。

她望进他的眼,右手推抵他的胸膛,满掌绯衣上绣着的相思花,笑红了脸,“九公子啊,这么花哨的衣服,你也好意思穿出——”

王泮林墨眸深凝,描着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似要刻进骨子里去,然后眸底浮起野火,促叹一声,俯头*她。感觉她身体一僵,就预见那只了不得的左手要上来推他,看都不带看,便捉下了她的左手,手指与之交握,反扣在他身后。直到她忘情得闭上那双总是慧黠明睿的叶儿眼,他才闭了眼,凭感官全心全意捕捉她的唇。

亲*从浅至深,听节南不规律的呼吸声变得短促,听自己的心跳在耳中打成隆隆雷声,热血在体内奔腾,叫嚣着更多,他睁眼迷离,目光所及尽是她的美。眉,眼,粉颊,他沿着亲下去,然后埋进她的雪颈香肩,一口咬吮,感觉她倒吸一口气,左手挣脱他的钳制,却反而紧紧反扣了他的肩。他的右手就得了空,探到她的腰带上,想要解开它,却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

蜻螭的剑气,穿透特制的软鞘,冰凉刺骨。

王泮林重新撑起半边身躯,头垂在节南耳侧,唇轻触烧红了耳垂,轻笑出声,藏起自己失律的气息,“小山为何老是在这种地方引诱我呢?我要是继续,就是放浪形骸,我要是不继续,就不是正常男人,实在两难。”

节南转过头来,眼里明动如溪,绯红的面颊比他的花衣颜色还娇艳。

王泮林每每赖皮讨便宜之后,面对的总是节南又气又恼,还不曾见过这般濯亮的容颜,让他的眼不由也亮了起来,“小山你莫非是故意引诱我?”

节南皱皱鼻子,唇色水润瑰红,神情柔里透媚,笑得刁美,“你这人好没意思,这样的事还要动几圈脑筋,分个谁胜谁负的,这么不解风情?”

王泮林看着这张漂亮的面孔,一时脑中空白。

忽然,节南左袖一抛,挂在侧边的两幅毡毯各断了一根线,改垂到前面,同时她左掌使力,撑起上身,顺势将王泮林往旁边一推,坐到了他身上,俯面顶额,几乎唇贴唇。

王泮林眸里一魇,正想抓她再亲。

不料节南滑到他耳边,张口吞吮他耳垂,感觉他的双手猛地捉紧她的腰,甚至重重喘息了一声。

她马上坐得端正,小舌头磨过一颗颗贝齿,似乎不知自己多诱人,笑似恶魔,“九公子,像这样才叫引诱呢。”

王泮林全身仿佛被点了穴,两眼却仿佛要吞吃了眼前人,胸膛急剧起伏,手中捉住的细腰似乎随时要化成小蛇游走,以至于他不停收紧,直到看这姑娘皱眉叫了声疼,才陡然放开。

抬手打额,遮了自己的眼,另一只手握成拳,王泮林长吸气吐气,“小妖精,下来!”

他发誓,这姑娘要是不听话,此地此刻就要变成洞房花烛夜了。

然后,他感觉身上的重量消失,放下手,看节南抱膝坐在他身侧,表情得逞的俏丽模样,自己只能苦笑,“我为何喜欢上小山这么聪明的姑娘呢?换个笨一点的,就乖乖让我哄吃了。”

节南想了想,神色一本正经,摇摇头,“吃完之后呢?你要和那个笨姑娘过一辈子呢!你说什么她都听不懂,因为听你说话要动脑子的。被你冷嘲热讽,她也不知那是你亲近的方式,反而苦恼自己被你嫌弃,所以你什么都要一一解释给她听,要么就是不解释,渐渐你俩就没话说了,鸡同鸭讲。你出去找红颜知己,她在家帮你养孩子,你的孩子都向着她,觉得爹欺负娘……”

王泮林难得睁圆了眼,看到灾难的骇意,“小山,你不会变成那么笨的吧?”

太恐怖!虽然他知道大多数男人都是那么过的,但他乐此不疲得,就是比脑力!

节南无声大笑,“不好说,不过我尽量跟上你的脚步,实在不行就打你一顿,*得你招架,你就失忆了,咱们再重新来过。以你异于常人的眼光,一直把我看成兔子,所以吸引你也不会太难。”

王泮林笑得愉快极了,望着节南的目光深深,“好。”

节南惊觉自己好似许了承诺,清咳一声,挑高细眉,“好什么好?一看你就是当了逃兵,没参加州考便跑出来了,只能等上三年再——”

虽从赵琦的戏言开始,但知王泮林要参加科考之时,她也和自己做了一个约定。和过去做个了结,等这人金榜题名时,就把自己的未来和他绑在一起,从头开始来过。至于这人何时考上都没关系,她不怕等。

但王泮林却不等节南说完,“考完了,接下来要等开春后的省试,五哥说我可以休息一两个月。”

节南如今知道,王泮林之前读书那么勤,还有王五帮他挑书送书,都是在备考。

听到王五说能休息一两个月,她立觉王泮林扯谎,“五公子对你的学业可以说是步步紧*,我都看在眼里呢,能让你休息一两个月?”省试才是大考,州试小试牛刀罢了。

“你五哥他如今没工夫管我,美人在侧。”王泮林强调王五也是节南的五哥。

节南却让王泮林这话提了醒,“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帮舒姑娘脱了官籍,故意透露消息给她,让她在万德楼和五——五哥重逢。你早知她对五哥倾慕,故意把她接来,分五哥的心,让他少布置你功课?”

“我怎会为了功课算计自家兄弟,虽说五哥教书实在太死板。”后半句露出破绽,王泮林也不以为意,笑道,“若是夫唱妇随,我自不会多管闲事,但刘氏嫌弃五哥之极,舒氏倾慕五哥而有缘无份,让人如何看得过眼。小山你不也推了一把,把那姑娘送到了五哥身边?”

节南曾问舒风华愿不愿意住她家,但她指的是她干娘家,自然而然就把舒风华安排进干娘原本的居园中。

所以,这二人联手,谁与争锋!

第432引 三人一局

挂毯摇晃,烛火摇晃,对影成双,浓情相依也好,浅语谈笑也罢,双心只有一意。

“你俩要是卿卿我我好了,就请出来吧,还有人等着救命。”良姐姐的声音听上去遥远。

王泮林起身,为节南单手抬了挂毯,行为好不君子,开口却露出刁赖,“这么片刻工夫,拉个小手亲个小嘴都不够,如何能好?”

节南还是有些姑娘家的自觉的,挑眉斜王泮林一眼,面颊绯色淡返,匆匆走出去为年颜把脉。她虽不会治病,但练武之人多少懂一点。

良姐姐见节南蹙眉,神情就有些不好看,“如何?”

王泮林没随节南过去,就着方砖柱子坐下,“良姐姐与这位当真是知己?”

良姐姐垂眸望着年颜那张脸,仿佛在看一件精致的宝物,“我知你们看他长相丑怪,只是我们这一行看多漂亮面孔,已经疲累了。这人,其实和我很像,一直一个人,囚禁着自己,也找不到同行的伙伴……说了你们也不懂。”

节南和王泮林互看一眼,异口同声,“懂。”

良姐姐见状,“也是,你俩也非常人,正好凑一对。”

王泮林眯眼,撇笑,“这说法不好,不是正好凑一对,是天生一对。”

节南扑哧,啧啧摇头,“良姐姐,他没脸没皮,我却是要面子的,我还没和他凑一对,至于是不是天生的一对,就要等凑成一对才知道。”

王泮林也摇头,“小山,你这人太直率了,就算是真话,但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才能帮到别人。良姐姐在寻求勇气,如此而已。”

“听不懂。”节南眨眨眼,但对良姐姐道,“年颜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他中了阴寒的内家气劲,若不*出,等到经脉俱损就没得救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等他一醒,就会帮他*出寒气,他死不了。”

良姐姐松口气,终于能坐下来。

节南一看,干脆也坐了,“正好,请问良姐姐怎么认识年颜的?”决心不管这两人究竟是何种知己了。

“四五年前,海烟巷还在这里的时候,这人来向我打听一件事。我那时和所有人一样,拿他丑颜说笑,没把他当回事。他就说同我比琴棋书画……”似乎陷入往日的回忆中,不爱笑的良姐姐竟微微笑起,钦佩叹道,“竟是样样比我强。”

节南对上王泮林的视线,无声吐字,“干嘛?”

王泮林就道,“良姐姐大概不知,教小山和年颜的人是无所不通的旷古奇才,小山的棋艺就深藏不露,大概已经没有敌手了,几乎不再下棋盘。”

节南正好夸夸尊师,“师父他确实通晓很多东西,我只学了他两三样本事,至于琴棋书画这些,师父从不藏私,只要有人想学,他就会倾囊相授。我不是没敌手,只不喜欢下棋盘罢了,太规矩。年颜——”也想起了过去,不禁好笑,“还真是比我们学得都好,不过从来不在人前露一手,我们猜他大概不好意思。”

年颜与琴棋书画,就像和眼前这位美男子一样,乍眼看上去,无法协调的搭配。可是,回忆让节南记了起来,她和小柒躲在树上,偷听年颜习琴,一寸短的美妙时光。

她和小柒虽然总笑年颜丑,可是如果有人敢笑年颜丑,她俩就会同仇敌忾。尽管金利沉香性子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曾欺负过小柒,然而真正让她们仇视金利沉香,正是年颜喜欢金利沉香以后。她和小柒替年颜不值,谁不能喜欢,喜欢谁不能,偏偏喜欢肤浅又笑他丑的金利沉香,让她们无法接受。

“年颜向良姐姐打听何事?”王泮林见节南有点发呆,自觉开始发挥帮脑的作用。

将和年颜的关系说得模糊不清的良姐姐,这回干脆不答了,“他的事,你还是问他得好。而我只答应配合你日夜兼程的要求,十日水路用了六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节南回神,“良姐姐仍视年颜知己,即使他可能对你下了赤朱毒,利用你找出解药?”

这不是挑拨,而是事实,也是疑问。

节南想找出答案。

“不是可能,赤朱毒确实是他下得。”良姐姐夜海的眸子里无波,“不过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并不知自己中毒。当时我们装不认识对方,并非因为你,而因为我和他一直都是暗中来往。除了第一次会面,后来他皆掩藏真面目,十分小心。”

节南沉吟。

王泮林道,“小山,他很可能在执行秘密任务,不能暴露行踪。”

节南点点头,“照他的说法,金利母女已死,神弓门也废了,所以我和他恩怨两清了。但他告诉我希姐儿有解药,让我想办法抢在良姐姐之前拿到手。”

王泮林回应得很快,“所以,他是为了你才利用良姐姐,哪怕解药只有一颗。”

两人一东一西,中间隔着一片棋盘,却是联手棋,对手是良姐姐。

良姐姐当然不敌,“他答应我,只要我弄到解药,就会告诉我妹妹的下落。”

“妹妹?”节南感觉抓到了什么。

“是,我和我妹妹差了八岁,我们的娘是——”良姐姐稍顿,以一种凉冷的,习惯性的语气道,“是海烟巷旁边一个穷洗衣女,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春日里遇到出来游乐的男子,傻乎乎被骗,就有了我。然后,上了一回当还不够,又被人骗了一回,生下妹妹就疯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有一日我出去讨羊*,回家却发现妹妹让人抱走了。这些年我为了找她,不惜一切爬上了良姐姐的位子,所以就算年颜要我的命,我也不在乎,只要能在死之前看我妹妹一眼就好。”

“你妹妹在襁褓之中就被人抱走,你就算见到了,又如何辨别?”王泮林问。

“妹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娃娃,脸上身上毫无瑕疵,除了足底的胎记,像——”

“一朵青色的莲花。”节南脱口而出。

“你怎能知道?”良姐姐惊立!

第433引 天诛地灭

小柒是良姐姐的妹妹?!

良姐姐惊讶得坐不住,节南又何尝不惊讶。

她五岁拜师,就知道小柒是师父捡来的孩子,但师父从来不曾说过从哪儿捡的,小柒则从小就神经大条,也从来不问。小柒越长越美,沉鱼落雁都不为过的时候,她倒是想过,也许小柒身世不一般。

良姐姐大概想不到,把他海月楼楼板打出一个洞来的柒小柒,就是他的亲妹妹。他想在死之前看一眼妹妹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你怎能知道?”良姐姐再问一遍,这回急切。

节南却看和自己坐隔三丈远的王泮林,轮到他下棋了,他比她会扯。而别看她挺聪明的,却不太擅长做急中生智这样的事,喜欢在时间充裕的条件下充分动脑。

当然,打架除外,绝对剑比脑快。

王泮林嘴角勾一抹淡笑,“也是该醒了。”

同时,有人道,“别说。”

节南立刻回头,见年颜已经睁开了眼,禁不住叹口气。

她来这座城,本意想要彻底解决她和金利母女,以及神弓门之间的恩怨,岂料从一个小旋流,被卷入大旋流中,以为的真相都只是表象,不知该用何种态度来对待这位实质上的师兄。

然而,她却知道,年颜也许是唯一的,通往真相的门钥。

良姐姐的心情却与节南截然不同,眼中沉静的夜海终于翻起波涛,“你到现在仍不信我?我说过——”

“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但信不信却在我。我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信你若真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你不会把解药给我,因为你想和你妹妹一起生活,你会要求更多。阿良,你我太像,都是善于说谎,戴伪面具活着的人,只有事到临头才会显露真心。如同你在良姐姐这个位置稳坐十年,靠得可不是信用。”年颜撑坐起来,吃力迟缓的样子让节南怀疑自己诊错了脉。

“我先帮你疗伤。”节南想要上前。

“不,等我把话说完。”年颜抬手,隔空阻拦,但靠上了砖柱,眼珠子定看王泮林的方向,“你若待桑节南真心,就要比她狠心,该决断时千万不要容情,一切皆以她为先。别看她这样,其实和小柒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孩子?他比她大了几岁?

节南想要嗤之以鼻,眼里却是一热,心中卷起莫名的悲怆。

“她为我而生,我为她而死,绝不会让她比我先走一步。”王泮林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冷,却似凿斧,将那么简单一句话凿成誓言,不容置疑。

“很好。”所以,年颜也不会质疑。

良姐姐默然垂眼,缓缓道,“在你心里,我终究比不得她们重要……”嘴角却一点点翘了起来,手伸进袖中,“这样也好,对你绝情,我就能心安理得。”

节南看在眼里,以为良姐姐要出什么暗器之类的,动作极快,旋身站到年颜面前。

真是,做人简单点,像她一样,爱恨分明,不行吗?

搞那么复杂!

良姐姐手掌一摊,没有暗器,只有一只药瓶。

和希姐儿方才拿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药瓶。

“一个八岁的孤儿,要养活刚刚出生的妹妹,还有他自己——”轻掂药瓶,良姐姐面色凉白,“即便当上良姐姐这么些年,却无一日不技痒,已经变成了病。所以,偷这么个小东西,并不是太难。”

王泮林坐着没动,不担心打起来,只担心打不起来,但那只瓷瓶还真是大麻烦,“小山莫冲动。”

年颜似乎呼吸不畅,一连换了几口气,才说得了话,“阿良走到今日实属不易,本来就无需对我心软。我此生能交上你这个朋友,谈天说地,斗琴斗棋,已经满足。”

良姐姐突然收紧了手,眼底浮光,声音也收了紧,“原来你也会花言巧语,只是还不如不说,因为我最听不得这等虚伪的话,恨不得烂掉自己的耳朵,再也不用听进去,恶心了自己。”

说到这儿,良姐姐打开药瓶,倒出那颗解药,手移到地炉旁,“说,我妹妹在哪儿?否则,你拼了命保护的师妹难逃一死,而我中得只是赤朱,运气不好,都能比她多活几年,更何况运气好的话,看得到自己年老色衰的那一日。”

原本明暖的屋子,怨气,怒气,恨意,情意,泛黄的愉快记忆,新鲜的残酷现实,一时乱窜,但没有王泮林和节南什么事,两人相对,心却合一,皆安之若素。

节南再次坐了下来,在年颜下首,就像很久以前,叫着他年哥哥,等他拿小点心给她和小柒的时候。

“年颜,是时候告诉我了。”但她已经喊不出那一声年哥哥。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远不能恢复如初。

年颜没看良姐姐,仿佛根本不在意那颗药丸,但对节南点点头。他的神情仍呆板,永远缺乏生气的一张脸,令世上多数人却步,他自己又将愿意亲近他的人推远,因此孤独无尽。

有一瞬间,节南感觉年颜身上有师父的影子,但年颜开始说话了,所以她没能捉紧,如同心中刚刚溜过去的一丝悲怆,想不起那是不祥。

“我是柒珍的大弟子。”

第一句话,就轰得节南脑子里嗡嗡作响。

年颜却不给节南发问的机会,“师父蜻螭剑主之名正盛的时候,很多人想拜他门下,他只好说不收徒,故而不曾提及我。没多久,师父突然退隐江湖,加入神弓门,并无意带我,是我自作主张,瞒着师父成为神弓门弟子,师父虽然答应我留在门里,却还是不说师徒关系,让我自己闯。因此隐弓堂吸收师父,也不知此事。”

“所以,师父其实是隐弓堂的人。”惊到极限,突然心静,节南的脑袋开始正常运转。

“是,因为师父对神弓门期望太高,但无力改变,又以为隐弓堂是一群满怀正义,想要改变乱世,为天下人争取太平的同道中人。”年颜说到这儿,居然还笑了笑。

无奈,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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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第二更都会比较晚哈,亲们不要等,早早睡觉,明天再看哈!

第434引 死得其所

节南抬头看看对面的王泮林,“像你。”

屋里气氛冷凝,唯有他周身暖光,令她望着就觉心暖。

世态炎凉,她幸运,终遇到他。

王泮林笑意深深,“像过去的你和我。”又补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能凑成一群,总归相类。不过,人会变,群也会变,想不开的,非要死抱着一团不变,就变成内斗。”

年颜居然答王泮林一声不错,再转对节南说道,“师父特别宠你,正因你像他年轻时候,心比天高,不知深浅,但又比他狡猾,比他睿智,感情喜恶分明,下得了决断,不似他顾忌多多,最终变成了作茧自缚。”

节南无法当做恭维,但哼一声,“沉香那时提起隐弓堂,看你吃惊的神情实在不像装的——”但一想,年颜若背负着师父的秘密,都不知道对她和小柒撒了多少谎,于是撇撇嘴,“你言归正传吧。”

年颜本来就不打算多夸她,“隐弓堂原是神弓门的执法堂,这是他们起初接近师父时的说法。师父查实确有此事,故而对他们还颇为信任。隐弓堂并未急着拉师父入伙,只请师父做了几件他一直想做的事,由隐弓堂辅助,当然都做成了。师父很高兴,感觉自己终于找到同伴。隐弓堂也确实很有耐心,只让师父重振日渐式微的神弓门,并鼓励他争门主位。”

节南的又一个迷惑解开,怪不得师父那么执着要当门主,“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年颜未答,“直到韩唐到了北燎,师父欣赏他的才华和理想,觉得志同道合,就将他推荐给隐弓堂。那年正值大今开始露出獠牙,隐弓堂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要趁乱捞好处,这才曝露了它背后真正的主人。”

“魑离部落。”节南说着,瞥良姐姐一眼。

良姐姐听得好不专心,毕竟可以给海烟巷的秘闻阁再添一件大秘密,本能驱使。

“师父和韩唐还去了一趟魑离,但回来后就心事重重,再不像以往那么热衷和金利挞芳斗了。师父对我说,魑离首领虽有宏图大志,可是对汉民有极重的偏见,彪悍又不开化,仍以奴隶为财富的象征,十分野蛮的等级分层。”

王泮林问道,“神弓门的祖师爷原是汉人,若魑离排斥汉民,为何不排斥隐弓堂?”

他才问完,就看节南皱皱鼻子,知道她脑瓜里想什么,笑着解释,“坐船无聊,就听良姐姐说了些神弓门创立之初的事。”

良姐姐哼了哼,不语。即便有听故事的本能,内心却无比煎熬。

年颜的视线飞快往良姐姐那里扫过,语气波澜不兴,“因为隐弓堂堂主是魑离人,隐弓堂在魑离也并非是见不得光的暗司,是地位极高的圣山祭司,在魑离人人敬畏,只在魑离之外以隐弓堂的名义走动而已。”

王泮林点头表示明白了,作个继续说的手势。

“师父告诉我他决定不再为隐弓堂做事,也不再想争门主,可是不知为何又答应了比武。师父从来没有多说过隐弓堂的事,我也不好随意问他。到了比武那日,沉香换药,师父一闻就知道了,结果当着我的面立刻喝下散功汤,并让我假装知情,去向金利挞芳请功,借机离开总堂,去帮他做几件事。”

年颜见节南半点不惊,“你已经知道师父是故意喝下药的?”

“前些日子在亲王府碰到韩唐,他说起师父是隐弓堂的人,并有意带神弓门投靠魑离。我想他没必要骗我,却也让我越发怀疑师父输得太容易。当晚,我喝了散功汤,找金利挞芳比试了一下,哪知她不堪一击,才确信自己不会猜错。师父是故意输给金利挞芳的,而且不仅如此,师父——”节南长吁一口气,“师父自绝,真是自绝,不是金利母女*的,而是师父设了计。”

年颜的神情终于变化,苦丑的,白眼珠子里一层水光,却被他用袖子狠狠擦干,“至少你那时就在师父身边,而我全不知情,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节南张张口,却又抿紧了。

王泮林张张口,想怪这姑娘待自己太狠,找人报仇还敢服什么散功汤,出口却变成了问年颜,“令师让你做什么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年颜突然对节南目露不忿,哪怕只是转瞬之间。

节南看得很清楚,但她从来也不是逃避的性格,直面相对,“师父让你做的事,和我有关。”

年颜那张脸重新板冷,“师父让我查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的身世。”

节南没想到,反应却快,“我娘?”

年颜点一下头。

“你查到是谁了?”节南想得是,为何师父这么做。

良姐姐惊声,“你向我打听的那个人,莫非是六姑娘的娘亲?”

年颜不答,只道,“师父让我做得第二件事,就是到大王岭救一个人。”

年颜成功转移了节南的注意力,她道,“赵大将军的侄子,本该到凤来县的新任县官。”

“你确实聪明。”这位小师妹不知道,他曾多眼红师父偏心,直到他与她比剑,小他十岁的丫头轻松打掉了他的剑,他才心服口服。

如今,桑节南的剑术已如师父期望的那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只是我到的时候,那位县令仅剩半口气,只来得及说三个字。”年颜一字一顿,“桑——大——天。”

节南的心猛地一沉,双眼立刻起火,跳了起来,“胡说!”

王泮林声音及时到,“小山稍安勿躁,很可能是凶手恶意引导。”

年颜看看王泮林,微一点头,“我立刻赶到桑家,整个桑府大火熊熊。我虽然没能见到师父的最后一面,却见到了你爹最后一面。”

节南手握成拳,“我爹……说什么了?”

“他交给我一幅画,让我转交给你。那时师父还未出事,我就把东西交给了他,他说他自会处置。还有,你爹让我转告你,不用替他报仇,他坏事做多了,死得其所。”

节南愤怒到迸泪,大叫一声,“我让他少欺负乡里,他从来不肯承认!死得这么冤,却说死得其所,臭老头有病吧!”

气死她了!

第435引 大王凤凰

“小山,坐到我这儿来。”王泮林真怕某人秘密还没说完,就被蜻螭干掉。

节南深吸一口气,长吐一口气,没真得坐过去。她知道,王泮林提醒她冷静呢。

“我爹可有说那幅画是从哪里来的?”这才是关键——究竟谁是凶手。

年颜看王泮林的视线调回来,看向节南,嘴角似乎翘了翘,像笑,又不像笑,“你明知——”声音突沉,“那画,是你爹带人劫杀了赵县令,抢的。”

节南闭了闭眼,再睁开,却闪耀明辉,“可我爹是听人指使。就像师父一样,不得不为之。那人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也是害死师父和我爹的真凶。年颜,你再避而不答也没有用,因为我已知那人是谁。”

王泮林站了起来,走向节南,“小山。”

节南抬手,示意王泮林止步,紧紧盯着年颜,“是生我的那个人。”

年颜这回没避开,“是。隐弓堂现任堂主,前任圣山大祭司,魑离王的胞妹,魑离公主的姑母,正是生你的那个人。”如果节南不会喊那人娘亲,他自然也不会给那人过多尊重。

节南竟然哈笑,“她头衔还真多。”

良姐姐倒抽了口气。

节南看在眼里,“良姐姐似乎还知道她别的头衔?”

良姐姐拐一眼年颜,见他摇摇头,竟就说不出来了,同时暗赞这姑娘的敏锐。

“你不说也无妨,我去一趟魑离就会水落石出。”等了这么久,今晚也拨开了一大半的乌云!

她桑节南可不是笨瓜,有的是耐性,今年才二十出头,而且绝不会早死,比那个生她的女人耗得起!

“想来那人已不在魑离,不然何需向良姐姐打听下落。”王泮林虽然没再往前走,但也没有坐回去。

浅绯衣相思花,静静待在心爱的姑娘让她待在的地方,足下一寸不移,墨眼似星辰,只绕着月中兔。

节南转向年颜,“我不明白,还有隐瞒我的必要么?”

年颜不说话。

良姐姐说话,“因为他不想看你们母女成仇……”

节南冷笑,“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还能一笑泯——”

终于明白韩唐说“一笑泯恩仇”的自信从哪儿来的了。如果生她的人害死了她的爹,她还能手刃仇人吗?若不想让人骂骨肉相残,一笑泯恩仇或许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但是,这种让韩唐*控了自己的感觉,光是脑子里盘一圈,就叫她很不爽!

年颜打断,“不,阿良你错了,这不是我隐瞒她的原因。”

节南眼睛亮了亮,不由学了小柒的叠词说话,“没错,没错,已经成仇。”从未见过面的生母,和宠她上天的亲爹,她似乎不用

年颜的眼珠子定白,“是谨遵师父之命,不让你去送死。”

节南从来无畏,闻言撇笑,“我虽惜命,却也绝不怕死。”

“惜命?”年颜好似听了什么笑话,“横冲直撞,当自己有九条命,光是迷沙群岛水域就够你死上两回了。”

节南顿悟,“是你把我放到浮板上去的。”

年颜双唇抿一线,沉默了下去,大概本不想说这件事的。他并不想以此博取感激,改观,或同情,更无意在这些真相面前,和谁来一场抱头痛哭。

不像刚出生就被师父抱回来,受大家喜爱的小柒,也不像出身富裕,被霸爹宠坏,但还是很讨人喜欢的节南,年颜父母健在,却因为厌恶他的长相,从不对他多看一眼,任他被兄弟姐妹们嘲笑,被族人们鄙嫌弃,但要派他用处时,又厚着脸皮,不顾他生死,搜刮尽了才罢手。

正因如此,他才拼命守护所有爱过他的人。

所谓的所有人,五个手指就能数完了。

没用异样目光看过他一眼的师父,自小就爱黏着他的小柒,嘴硬心软却最够义气的节南,三人才是他真正的家人,他愿为其中任何一个抛开生死。

而沉香——

金利沉香其实是个可怜的女孩,表面好强,被她母亲期望得太多,强撑着一副聪明,爱她的人太少,恨她的人太多。也许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她曾很喜欢跟在他身后,却不能像小柒那么光明正大,总偷偷跟着,只因他帮过她一回。她被教习骂绣花枕头的时候,他将天牛放进教习的脖颈里,吓得教习掉进湖里,然后她认真地发誓,她将来要嫁给他,因为他是对她最好的人,并让他发誓答应娶她。

所以,他一直等着,哪怕看她渐行渐远,他却立在原地,忠守誓言,任节南和小柒骂他气他恼他恨他没出息。沉香已经不会回头,他心里很清楚,但他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变坏了的姑娘而已。爱他的人太少,他想爱的人很多,既然多不稀罕,分沉香一些,有什么呢?那姑娘再坏,也曾给过他一份真心,在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基础上,他将真心给谁,都是他自己的事,不需要跟谁交待。

最后就是阿良了,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挚友。然而,他从不这么说,因为和节南他们不同,他终究会亏欠这人,违背他的本意,无法守护到底,只能——

“你究竟还做过些什么?”节南打断了年颜的沉思。

年颜摇摇头,“没有了。”他为她做过什么,完全不重要,说漏一件已经太多,“师父虽然让我查你的身世,却没打算做什么,反而说虎毒不食子,若你娘真是隐弓堂堂主的话。”

节南哼笑,“这可不好说。”

“师父那年保护北燎商队到北都,遇到一个算命的妇人,告诉他大王山上生凤凰,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年颜这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师父从魑离回来后,才想起这件往事,觉得那妇人很可能就是你娘假扮。不然,你以为那么巧,师父能去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县城,正好收到你这个徒弟?”

“……师父后悔了?收我为徒,教我技艺,却原来是养虎为患。”这比她知道韩唐改投魑离,那种引狼入室的感觉,更糟糕。

隐弓堂堂主!圣山大祭司!魑离王之妹!离妃的姑母!

她桑节南竟是那样一个人的女儿?

老天还真偏心她!

第436引 人无完人

节南也终于知道,因为那样一个人,韩唐才一再容忍她的放肆,甚至承诺只要她想,他就能带她走上魑离权力的最高层。

不是韩唐做得到,而是他背后那个人,生她的那个人,做得到。

节南想提出质疑,自己那位土俗的霸王爹怎么可能让那样一个人愿意以身相许,还为他生孩子?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师父死了,爹死了,神弓门完了,隐弓堂已经浮出水面,碎片一般的事实全拼接了起来,只差最后一片。

把那样一个人填进去,竟是天衣无缝。

再多质疑,也抵不过心里的无力感。节南知道,年颜说得每个字,肯定千真万确。因为年颜是石头性子,不会玩笑,不会浮夸,任何不确定都会化为沉默,一旦开口,就是真相。

如同他说他喜欢沉香,她和小柒都不能质疑。一个真正的汉子,顶天立地,心如磐石,坚不可摧。所以,尽管她们怒斥他的背叛,但心底最深处,不约而同,都存着一份信任,甚至像个孩子一样,还在依赖他,将失去师父的痛苦发泄到他身上。

她是那人的女儿,对年颜和小柒而言,她就仇人之女,那她一直以来的信念,想要和小柒相依为命的信念,想要踏踏实实做些好事的信念,要崩塌了吗?

“当然不是。”年颜听到节南说养虎为患,语气立刻严厉,“如果师父那么想,还会把蜻螭交给你?桑节南,你不要在这时候耍小性子!从现在起,你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没工夫伤感你自己的身世。我曾经恨我爹娘为何把我生得这么丑陋,但看他们都厌恶我这张脸,反而觉得他们可怜。我有什么错,你有什么错,谁也不能选择娘胎,你老说你绝对不会像你爹,今后再多一个你不想与之相像的人而已。”

王泮林声音清朗,“不愧是大师兄,平时谁敢教训小山!”

“让你守护她,不是让你怕她,惯她的人已经够多了。”年颜歪了歪嘴角。

节南不由抗议,“哪里多了?!不就我爹和师父嘛!”眼角余光瞄一下王泮林,想了想,这人没惯过她,是她惯着他才对。

年颜懒得跟她争,“师父说,那人不会容忍自己有弱点。”

节南自小就很独立,只是突如其来又出乎意料的身世说,让她一时迷惘了,但听年颜方才一席话,心态已摆得很正,既然没法选择娘胎,相信自己就是。

“所以,为了让我这个弱点消失,她帮我找了师父——”伶俐天生,不对,她爹和师父教得好,节南挑起眉,“我会不会太高看自己,毕竟她生下我就走了,怎么算得上弱点?”

“即便她可以无视你,她的敌人不会无视你,若抓了你要挟她,她不救就落个冷血无情的名声,救你又要牺牲她的利益,怎么都讨不到好。”今晚,王泮林下得是快棋,总比节南快一步。

节南甘愿得很,乖乖道声也是。

“师父还告诉我,那人大概没想到你真得天资聪颖,在魑离会面时对你表示了很大的兴趣。后来我查实那人和你的关系,师父才确定那人有意和你相认。”

“想利用我么?”节南一笑即隐,“师父自绝前对金利挞芳说废了我的右手也无妨,只要留我一条命,又嘱咐我不要报仇,难道真正的含意竟是让那人不再对我感兴趣?”

“这我可不知道。”年颜当时远在江南。

王泮林两边帮着动脑,“以你师父的本事,应该料得到你会就此隐藏实力,想办法离开神弓门总堂,暂时从那人视线中沉寂,给你时间拼出大部分真相,把坏毛病去去掉,找些厉害的帮手,最终有实力对抗神弓门。他大概还料到了天下的时局要变,隐弓堂肯定要露真形,这时再由年颜助你了解你的身世。”

节南瞪眼珠子。

良姐姐居然点了点头,“这才是柒珍,只用了十年就让神弓门重获重用,风光无限,让人唏嘘后来那些一败涂地太诡异,现在真相大白,人虽离世,却能布局到今日这个地步,不见其人,也领略其绝世风采。”

说起布局,节南忽然想到彩燕负责保护毕正,也是师父布置的任务,“师父——本就是奇人。”

“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师从何人,甚至真名。要不是你们说到他是蜻螭剑主,我根本猜不到突然出现将江湖闹了个底朝天又突然消失的蜻螭剑主,竟与神弓门柒长老是同一个人。”良姐姐太感慨了,一时忘了他自己的事。

冷凝的气氛似乎开始融暖,两把银钩交叉在良姐姐的脖前,刹那将暖意屏退。

节南没注意年颜怎么到良姐姐身后的。

王泮林瞧见了,但他没有示警的理由。

年颜不动手,他也会动手。

今晚年颜说得所有秘密和真相,他并无半点关心,哪怕得知节南生母的身份。

从良姐姐拿出解药瓶子开始,他几乎全副心神都在良姐姐的那只手,借着走向节南的机会,这时只要一拔唐刀,砍下良姐姐脑袋就在眨眼之间。

良姐姐以为唐刀是一件配饰,任他带进了海花楼。

而这时年颜得手,他双眼仍一瞬不瞬,背后唐刀点地,手已经握住刀柄,以防知己之情影响年颜判断,他就会立刻补刀,且直取良姐姐性命。

他冒不起那颗解药落进地炉的风险。

银钩寒光沉在良姐姐眼底,愤怒翻腾,神情冷若冰霜,“年颜,你太让我失望了。”

年颜面色铁青,“把解药给我,我就放开你,并告知你妹妹的下落。”

良姐姐没说话。

年颜银钩往两边一拉,紧紧贴上良姐姐的脖颈,“阿良,现在不守信用的人是你。”

良姐姐幽幽叹道,“是,我怕死,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jian种——”

年颜不等良姐姐说完,一道银钩扎进他肩膀,“你想清楚,到底把解药拿出来,还能靠月服药活很多年,还是这会儿就下去见阎王。阿良,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数到三——”

今晚,都得了结。

第437引 伤秋去也

良姐姐吃痛,只是让银钩扎出的伤口,远不如年颜在他心里划出的伤口。

可笑的是,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心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对所谓的情爱早已无感,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他陪他们游戏人间,身体自己就能动,无心无感,理智超脱于躯壳之上,仿佛旁观者看自己无望的人生一点点沉进烂泥里。

年颜是他挚友,知己,唯一的朋友。

他知道多数人怎么看,和希姐儿一样,都以为是一段龌龊不堪的关系。

但他无意多说,越说越不清楚,最终什么也不会改变。人们的看法,他和年颜的交情,都不会改变,所以何必费唇舌。

可是,当他那么笃定他和年颜的情谊不会变,年颜的银钩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固然他能明白年颜这么做的理由,如同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和妹妹重逢,年颜一心守护他的师妹们,独自背负着对师父的承诺,上刀山下火海,却还要承受师妹们的误解,只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姑娘,但他以为他们之间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走到了决绝。

那位了不得的桑六姑娘,他见过她的厉害,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子还需要年颜暗中保护,但今夜他看得很明白了。这姑娘依赖年颜,兴许她自己都不知觉,但在年颜面前,威风凛凛的兔帮帮主就是个任性的小女孩。

这屋里的人,包括那位看起来如清远悠云的兔帮帮脑,必然都有说不得的伤痛,不会轻易流露情感,偏偏内心炽烈如旭日,不能被常人理解,只看到他们不普通的执着,归为怪人一类。

真不错,难得遇到一屋子同类——

“三!”

良姐姐听到年颜数到了三,突然一笑。

节南呆了呆,良姐姐不爱笑,浅笑也几乎和不笑没区别,却原来他笑起来才是真国色,无光的夜海一旦藏起悲凉,那张面颜绝美,动人心魄。

“六姑娘,对不住——”握着药的手张开。

这节骨眼上,节南竟在想小柒和良姐姐肯定是一家子,眼睁睁看良姐姐要毁去解药,却什么都没做,也来不及做。

节南没动,王泮林动了。

他时刻准备着,根本不会迟疑。

如眉的唐刀,和主人一般峻拔的刀身,挥出一道暴长的芒光,连带森森杀气,无声咆哮着,去撕裂良姐姐的命。

良姐姐闭上了眼,却听节南惊呼一声——

“不要!”

良姐姐浑身一颤,莫名的恐惧袭卷了心头,陡然睁开眼,不见银钩,不见刀光,但见年颜的背影,将自己完全护在他的影子里。

“……”他伸手想要推开年颜,不知怎么,声音发颤,“谁要你多管——”

年颜向后倒来,他连忙接住,待放平了一看,脸色顿失血色。

一道狰狞刀痕,从年颜的胸膛横过,直到腹部,血很快就染黯了上衣。

良姐姐手足无措,慌忙用袖子帮年颜止血,却看着自己两只袖子都是血,双手都是血,徒劳无用,到了最后只能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和他一样,都打算要杀我吗?”

他不会武功,但他是一匹孤狼,能嗅出杀机。

眼见节南要冲过来,良姐姐将解药朝她扔了过去,怒道,“不准靠近他!拿了这破玩意儿,给我滚出去!”

节南站住了,没有弯腰,也没有滚,呆呆望着满身是血的年颜,双眼空洞无神,也问,“为什么?”

王泮林亦没想到年颜会这么做,目光冰凉,情绪莫测,但慢慢走过去,捡起了那颗药丸,小心翼翼收进他的怀袋。尽管他知道,他可能会为这小东西付出代价,可只要节南活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节南。”年颜吃力招了招手。

节南扑跪过去,咬住牙,衣袖用力擦过眼,连点年颜几处大穴,“你不要说话……”脑中空白,眼泪像决堤,不知是安慰年颜,还是安慰自己,摸着他渐渐弱下去的脉息,“……没事的。”

她没法去看王泮林一眼。

这不怪他,她很清楚。

但眼下,年颜要死了。

“我查不到那人的行踪,只知盛文帝身边长风也是隐弓堂的人,所以盛文帝斗不过魑离,你可以不必再理会他。长风是……”年颜吸口气,却觉吸不进去,语速立刻加快,“刘昌在。”

刘昌在,刘睿他爹。

要是搁在平时,这个名字能抵得过几十道雷,然而节南此刻脑中空空,不能思想,神情呆板,“好。”

年颜突喷一口血。

黑血!

节南大愕,这时才发现,“你中了毒?”

年颜咧嘴苦笑,“对不住,我只能查到这儿了,不过你是我们三个里最聪明的,一定能……”连咳几口血。

节南哭道,“师兄,是我对不住,我老笑你丑,没用脑子想过……”无望地,也希望拉回年颜一把,“小柒!还有小柒!师兄你等等她,她一定能救你!她不像我没心没肺,跟你打架打那么厉害,也是把你当亲哥哥的……”

“小柒……”年颜眼珠子转定在一旁脸色惨白的良姐姐,“阿良,我师妹小柒是你亲妹妹,那晚差点拆了你的楼,她原本很漂亮,如今有点福相……对不住……”

良姐姐显然和节南一样,这时除了眼前,关心不了别人。

年颜又道,“节南,别怪他。”

节南知道年颜说的是谁。

“我中了延昱手下的毒箭,又让木子珩的阴寒掌击中,本来大限将至。”年颜不再吐黑血,因他的血即将流干,“这是我能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今后要靠你自己了。师父说,如果有人能消灭隐弓堂,那就只能是你,不因为你是那人的女儿,而因为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还有小柒那里,帮我说声对不住……”

很多很多话,想要说,却已不知从何说起。

“让我和他单独待会儿。”良姐姐突然对节南道,“求你。”

节南站起身,一步步后退。

年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阿良,我自始至终没想过要你的命,但还是伤了你,对不——”

良姐姐眸底深痛,“别再说对不住,我确实不想交出解药,*得你不得不如此,该说对不住的是我。”

“我自觉不再欠谁,唯独欠了你,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

年颜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良姐姐一脸难以置信,两眼失神盯着年颜,然后抬起头,对发怔的节南道,“我妹妹,就请你照顾了。”

节南才觉不对,就见良姐姐抓起年颜的银钩,含泪笑往脖子上一抹——

秋,去也。

都,去也。

第438引 求你一战

令人窒息的屋子,令人眩晕的灯光,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团影子,节南感觉自己的魂魄好似被一股力量抽离出身体,手脚渐渐发凉。

她不能懂,不能明白,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相确实惊心,但同时也让她松了口气。年颜还是那个沉默但爱护她们的兄长,师父仍值得她所有的尊敬,宁折不屈,并不是韩唐那样为了野心卖了良心的人。

中毒也罢,阴寒也罢,也不一定没得救,只要找小柒来——

结果是,年颜让王泮林一刀毙命。

就算她心里一清二楚,知道王泮林那一刀想要的是凉姐姐的命,也是为了她才出那么重的手,她却不能转个身就像没事人一样,小鸟飞进王泮林的怀抱里去。纵使她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根本不在意他人言辞,但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才是要命。

年颜倒下的瞬间,节南曾自私地想,若是二选一,她宁可死的是良姐姐,因为小柒不在,她可以死死瞒住小柒,小柒不用陷入两难。

然而,节南万万想不到良姐姐竟会自尽,用决绝悲壮的方式嘲笑她的庸人自扰。世上谁能懂年颜和良姐姐,被一张面颜束缚在怎样的地狱里,只有彼此相知,一个走了,另一个就了无生愿,随流言纷扰,不过求个同年同月同日死罢了。

“这样也好,世人再难苛待他们。”

那声音,其实并不冷,但在节南苦痛的脑里盘旋,就成了凉薄。

待到声音的主人捉了她的手臂,那体温烫得让她跳了起来,半空回身,甩出一道碧光。

蜻螭出鞘!

半片浅绯衣袖飘落,血色映红了粉白相思花,王泮林将手放到背后,淡眼望着节南,一言不发,另一只手松开了唐刀。

“拾起你的刀。”节南的肩因呼吸起伏,唐刀上年颜的血渍未干,刺红了她的双眼,她怎能视若不见?

蜻螭划出一道光弧,嗡嗡振着,嘴皮子发出的声音,没有经过大脑,“我桑节南,向你求一战,不论谁胜谁负,一笔两清。”

误杀,也是杀,她要过自己那一关,唯有此途。

王泮林墨眸眯冷,足尖一挑,刀回手中,“若能让你踏过心里的坎,别说应你一战,我这条命给了你又有何妨。”

节南眼里又起水雾,他总是懂她的!他懂她不知道和稀泥,做不到为情忘义,就是这么个坏性子的姑娘,而且要面子,死要面子,不能傻呵呵就此放过自己。

堇燊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年颜和良姐姐气绝身亡,节南手持蜻螭,而王泮林唐刀在手,竟是要对战的架势。

“小山姑娘?九公子?你们这是——”堇燊话未完。

“我本要杀良姐姐,不料误杀年颜,小山既是年颜的师妹,总不能放过我这个凶手,堇大先生观战就好。”王泮林说得简短。

堇燊拢眉,再往年颜和良姐姐的的方向看了看,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从王泮林一句话里听来,倒也没法说节南不对。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大概都不会比这两人处理得更好。

节南出剑!

王泮林正要提起唐刀,却料不到堇燊突然跃到他身前,一手按下他的刀柄,同时挥刀架开节南的剑。

节南没打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揍,立刻往后跳开,数朵剑花极快得收成一根银线,蜻螭反手背起,冷冷道,“堇大先生劝得了今日,劝不了明日,我和他只有一战才能两清,否则我就过不去。”

王泮林推开堇燊的手,“不错,而且我还要速战速决,堇大先生不用多劝。”

堇燊一边暗赞节南剑术精绝,一边头疼王泮林不自觉,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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