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时候才完成,今天绝对三更。(未完待续。)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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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道不可。

“赤朱毒热,而你受伤之后体虚身弱,一冷一热若引发寒症,可不得了。”丁大先生放下一白子,“小柒姑娘的棋是跟你学的?”

节南眼前视线有些模糊,黑子在手,迟迟不落,“我照着棋谱跟她讲讲罢了,我自己不喜欢下棋盘。丁大先生不要认真跟我论高下,不如直接说事?”

“文心阁这块匾将会交还朝廷。”丁大先生直接说事。

“呃——此话何意?”节南揉着太阳穴,问完渐渐坐直,“文心阁将关张,呃,结束……没了?”

丁大先生笑着颔首,“就是这个意思。”

节南惊讶,“为何?”

丁大先生回道,“万事万物皆有始终。文心起阁两百年,如今既非神弓门那般的朝廷暗司,又非长白帮那般的普通行会,双面刃虽能加倍伤人,同样也能伤了自己,与其任它成为恶人眼中钉或手中器,不如由我们自行毁去。”

而且,迫在眉睫。

第354引 兔帮之名

晴空的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沉云,风热气闷,节南全身如同掉在火炉里,感觉脑子都要熟了,丁大先生却告诉她一个烫手消息。

文心阁即将不存。

于是,节南试图挤出一丝冷静,给自己的头脑降温,“这么大的决定,想必丁大先生经过了深思熟虑。虽然我瞧不出文心阁有任何麻烦,毕竟是外人,不知所以然。既然来都来了,就问一声丁大先生,可知你大徒弟在哪儿啊?”

“我打算关了文心阁之后云游四海。”丁大先生答非所问。

“应该的,养这么多人这么多年,哪能不精疲力尽。且大先生经营有方,到处都有文心阁的生意,肯定赚了不少,可以享享清福了。”节南这叫虚头巴脑。

但丁大先生挺受用,“不错,文心阁一百二十八名文武先生,为文心阁做事的伙计,掌柜,账房等等三百二十八名,分布州府县乡,生意五花八门,一晃眼我已管了二十余载,自问勤勉,即便出门在外,也不敢放下一日,但和赚多赚少并无多大干系。”

节南抹过额头汗,手中黑子滴溜溜滑落棋盘,打着转,最终定在一格上。

她垂眼看了看,没捡,“大先生说的是,要没别的事——”好了,她也不问王泮林了,让她回家休息吧,她可是病人哪!

“明日朝廷派人来摘匾,从此官府民间再无文心阁。”丁大先生放上白子。

节南眯了眯眼,这回很快落黑子,说话却慢吞吞,“明日这么快?可我方才还听吉康说中一庭正出文心小报。”文心阁没有了,却继续出小报?“官府不会追究么?”

丁大先生笑了起来,“文心阁的名匾是元帝所赐,朝廷收回去,表明文心阁以后不再有与他们合作的优势,与一般民营别无不同,出文心小报,或是其他营生,并不会受官府干涉。”

节南明白了,“所以,官府只是把御赐的牌匾收回,文心阁的买卖可以照做。”

“正是。”丁大先生说完,招了招手。

节南顺着丁大先生的目光看过去,见一列年青人捧着托盘走上来,托盘上小盒中盒大盒,让她想起王泮林办得那场抓周,感觉不太妙。

“这么说来,丁大先生无需关掉文心阁,只需找个接班人就好。”感觉不妙,偏偏头脑发热,而且嘴还快。

“已经找好了。”丁大先生一挥手,就有人奉上第一只小盒子,“小山姑娘打开看看。”

节南干笑着,没伸手,放一子,“这怎么好意思,我一个外人——”

“那我帮小山姑娘打开吧。”丁大先生挑开盒盖。

盒子里一块朴实无华的梨木牌,铁牌下的一串樟木珠份外眼熟,和堇燊在成翔府给她的樟木珠很像,只是刻字不同而已。

节南突觉自己掉进一个早就挖好的陷阱,说什么都是多余。

丁大先生将盒子推过来,“这是我随身携带的木牌,今后就归小山姑娘了,戴着它,旧阁人人会知道你的身份。”

文心阁已经变成旧阁了?

节南抹汗,“丁大先生,我全然不懂你在说什么。您一边说官府民间再无文心阁,一边又把这块象征身份的木牌交给我,究竟是何打算?”

“小山姑娘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丁大先生觉得以这姑娘的聪明应该想得到,“北燎大王子成为太子,大今皇帝病危,兔帮声名赫赫,将取长白而代之,正值新旧更替,人心动荡,文心阁此时不并入兔帮,更待何时?”

节南惊讶之极。

她虽然察觉文心阁和兔帮之间微妙的切换,那也是一个时辰以前才产生的感觉,以为自己胡思乱想,心里根本没当回事。

“文心阁并入兔帮?”棋盘上的黑白之争还看不出名堂,眼前这位中年文士已经握着胜局,节南清楚自己顶多能问,“还请丁大先生别再卖关子。”

“如我方才提及,文心阁早就两头难讨好,树敌太多,就算我不关了它,也会让别人毁去或沦为杀人的刀。然而,四百多人靠文心阁养家糊口。既能让文心阁从世上消失,又能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并入兔帮。不然,小山姑娘以为,兔帮每回向文心阁借人,文心阁每回那么爽快就出借,是为什么?”丁大先生放一棋。

“我没借过,是你徒弟——”节南脑中闪过一念,同时放一枚黑子,“文心阁并入兔帮,是丁大先生的主意,还是你徒弟的主意?”

丁大先生笑而不答。

对节南而言,这是默认了。

她摇头笑叹,“怪不得他弄出一个兔帮来,怪不得他坚持壮大兔帮声势。与其说文心阁并入兔帮,不如说文心阁改头换面变成兔帮,摆脱官府的阴影,完全融入民间,而且马上就能接管长白势力范围,让人以为兔帮捡了现成便宜,以后慢慢将文心阁的势力加进来,就不会有人奇怪。”

节南说得笃定,丁大先生只能为徒弟说好话,“文心阁已无路可走,请小山姑娘莫怪。”

节南奇道,“我为何要怪他?他厉害才是真的!”实在令她叹服,“不过,想来他知道,改头换面不成,结果成了移花接木,文心阁这朵花接在兔帮这棵树上。丁大先生也知道吧?”

丁大先生颔首,“人算不如天算,但这个结果也委实不坏,文心阁交到小山姑娘手上,我很放心……”

节南连忙摆手,“等等!丁大先生,文心阁即便并入兔帮,当然应该交给王泮林,而不是我!我与他一向分工明确,我的人归我管,他的人归他管,更何况他是您徒弟,本就是文心阁的人。”

她现在很认真地考虑着,是否应该让贤,把帮脑扶正。

“小山姑娘要是怕众人不服,大可安心,文心阁从未有过女先生,能由小山姑娘接掌,个个翘首以盼。再说,泮林早和大伙商量过,本来也会由他先对你说明,只是明日就要交匾,正好你又过来,我才开了口。”

节南最后一子下得果断,“待我见了他,再定。”

第355引 吾像当道

节南起身告辞,忽听柒小柒的声音由远而近。

“臭小山小心上当!千万别和丁大先生下棋啊——”话音未落,人冲到了棋盘前,双手撑着,眼珠子贴上,骨碌碌转了好几圈之后,歪头仰看节南,“这棋面黑赢白赢啊?”

节南瞧见这张福脸,不由心情好,“才下了一会儿,看不出来。”

“不分输赢就走了?”小柒开始卷袖子,坐上石凳,“丁大先生,我跟你接着下。”

节南失笑,“谁在那儿大喊大叫,说不能和人下棋?”

“我说的那棋并非这棋,是让你别自作聪明,跟丁大先生斗智的意思。我告诉你啊,吉平交代,文心阁快垮了,丁大先生不干了,要找倒霉鬼接手,而你就是那个倒霉鬼!”小柒一手举白子,一手举黑子,高低摆。

节南指指黑子,小柒立刻扔掉白子,手指灵活玩着黑子,目光不离棋盘。

“吉平醒了?”这大概是近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醒是醒了,不过伤得这么重,今年要想成亲,够悬。”小柒嘻嘻一笑,告密,“吉平喜欢的是坊市东头旧书铺子的魏姑娘。”

“不愧是文心阁里的武先生,挑媳妇要挑有学识的。小柒,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不行就别耽误吉平,赶紧让丁大先生另请高明。吉平老大不小,即便还能拖,人家姑娘还不一定肯等,这年头好姑娘有的是人抢。”节南这些日子揪起的心终于能松一松。

小柒压低了声,“不管我能不能治,咱还是别管了。文心阁要垮了,没银子了,还想把烂摊子交给你收拾,咱们给人当长工,白白被使唤。”

丁大先生重新坐了下来,当然将小柒的话听得一字不漏,笑道,“小柒姑娘,文心阁不是垮,而是并入兔帮。”

手指头盘着颠来倒去的黑子,啪嗒掉在棋盘,小柒急忙拾起,“这子不算!”然后问节南,“真的?”

节南淡答,“这只是丁大先生的提议,我尚未答应。”要面子的时候到了。

“对!对!别答应!这里的人奇怪得很,明明咱们不认识他们,他们却好像早就认识咱们一样,背地里议论咱们。没并入就如此,并入之后还得了,不等于养了一群狼嘛!”

小柒的危言耸听显然惹得那排捧托盘的年轻先生很不满。

其中一名年青人跨前一步,“我们并未议论七七姑娘,只是——”看看节南,连忙垂了眼。

小柒噘噘嘴,抬高了手,忽然急落,棋子放定,“瞧,心虚了吧。你们背后论小山,就等于背后论我。偷偷摸摸论一姑娘家,丁大先生不管管么?”

丁大先生看小柒放子的地方,眉心一皱即开,望一眼节南,“小山姑娘莫误会,并非文心阁人人如此,只是这些孩子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瞧见真人,又将追随你,自然无比好奇和热切,而他们平时都是很好的孩子。”

“看着我长大?”节南本来不觉得什么,让丁大先生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古怪。

丁大先生下了一白子。

小柒紧接啪一声,黑子就下完了。

丁大先生微微摇头,神情不动,但吩咐,“你们之中谁,领小山姑娘去看一看,省得她让你们吓跑了,不肯接管你们。”

“大先生,我领帮主去。”吉康跑上来。

他冒得突然,立刻遭到其他人的一致斜眼。

节南瞧在眼里,突然有种让好多年轻才俊暗暗喜欢了的受宠若惊感,决意一定要去看看另一个自己,对吉康道声谢,随他走出水阁。

节南一走,那排年轻先生的目光也一齐跟了出去。

丁大先生叹口气,“你们也去吧,别跟太近,吓跑了人,莫来求我。”

看手下这群年青人跑得那么快,丁大先生无声好笑,回头让小柒两只大眼瞧得一吓,再看棋盘上多出的黑子,不禁叹道,“小山姑娘没教小柒姑娘么?要是你能多想一想,棋会下得更好。”

“教了,可我偏不愿意多费劲,就图个痛快好玩。”小柒喜欢下棋,最感兴趣的事物之中排第三。

丁大先生呵然,想这对姐妹真是难得一见的珍罕人物。前半盘,他棋艺不及;后半盘,他洒脱不及。皆是输。

而这时,节南随吉康并没有走出多远,走入与水阁相邻的园子。园中没有花草假山,平砖方地一口井,一间长屋几扇门,精巧文心阁中难得的平乏。

“这里是戒园。”吉康一语道破为什么平乏,“做错了事就在这里罚抄文罚马步,要是罚面壁禁足,那边耳房里有一根圆木,只能睡上头,还有一个小炉子,一瓦底米,只能煮白饭。”

“有白饭吃就不错了,不过你带我到这儿——”节南想问为什么。

吉康推开长屋中门。

风吹入,带动门后一卷蔑竹帘,一幅裱于帘面的绢画,在晨光中渐渐显现。

两尺宽,六尺长,几乎与门差不多宽长,比较少见的竖卷尺寸,然而少见的不仅是尺寸,还有画的本身。

南颂画题多为山水花鸟人物,笔触分为大小写意工笔白描,颜色则有水墨青绿五彩绘。其中,以人物的绘画流传最少,除却佛寺有大量的神佛绘,以及帝王名士等等的用于记载历史的人物像,各大家很少以一般人物为绘画的主题。即便已经自成一派的白描常绘人物,也以写意重神为主。

此画,正是工笔人物,细致到裙摆上的春杏展花蕊,秋雁锦彩翼,细致到头发丝丝清晰,眼睛里面有重楼叠影,细致到那位人物拎着的兔子玉毛绒绒,红眼长耳,仿佛要跃出画来。

那位人物,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宫装宫髻,拎兔子的模样淘气刁坏,一脚踩着山石,一手挑着宫灯,明月当头,说不上来得灵动。

好吧,不管灵动也好,还是霸蛮也好,节南终于明白“看着她长大”的意思了。

画中的宫装少女,齐眉海微微偏旁,露出一点点疤痕线,最重要是那副神气活现,不是她桑节南,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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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会比较晚,还没开始写,不好意思!

第356引 七夕拆婚

节南慢慢蜷起十指,退了一步,却又立刻进了一步,跨过了门槛,端详着这幅画,眼角发烫。

“不知是谁的画,也不知画的是谁,有一日突然就挂在这间屋子里了。”吉康立在门外,满眼敬意,“挂了这画之后,原本偷懒马虎的人,突然勤奋起来了,都说这画有灵性,仙女姑娘帮大先生们盯着,要是偷懒,就考不上先生。也是奇怪,自打那以后,在这里受罚的人都当上了先生,变成不传之秘。”

吉康斜睨园门外那串脑袋,“那些都是,原来最是调皮捣蛋,让人头疼。”明明他自己也是“看着某人长大”,得到“不传之秘”的一个,“不过,后来我一看到帮主,就知道画的是帮主了。画者真是了得,神韵丝丝入扣,捕捉得丝毫不差。”

画上没有落款,节南却知这是谁的画,谁的笔,谁的青彩。

十三岁的桑节南,脚下踩得那块石头,和千里江山里的山峰,出自同样的皴法。曾对千里江山无比着迷,偷偷溜进书画院,看过很多遍,所以绝不会认错。

“为何画我?”节南蜷起的拳轻敲两下心口。

“这还用问吗?我们只是瞧着画里的姑娘,就能喜——”吉康没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能感觉到画者想要表露的喜爱之情了。”

喜爱之情?

任何看过这幅画的人,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那么细腻的人物画法,仿佛往每一笔里都倾注了一份喜爱,而山峰成为她脚下玩石,月兔成为她手中宠物,仿佛往每一处布局里都放任了一份宠溺,观者一眼便能感同身受。

然而,那么早以前,十七岁的王希孟,对十三岁的桑节南,有喜爱之情?

今日,就算天塌下来,也得见上那人一面!

节南一步步倒退出屋,对吉康道声走吧,经过那些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青人面前时,淡淡一笑,说了声多谢。

多谢他们喜爱她。

只因一幅画,不用她软硬兼施,就能喜爱她的人,她真心感激。

文心阁的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碧云一会儿让仙荷看泥娃娃,一会儿让节南看卖蜘蛛的小金盒,恨不得下车去买上一堆。

仙荷笑碧云,说她果然是小女儿家,还盼着过乞巧。

节南看出车窗外,见一群群穿着新衣的姑娘们有说有笑走过去,才想起今日正是七月七,就半途放了碧云回家同妹妹们过节,然后同仙荷说了文心阁有意并入兔帮的事。

仙荷道,“这是好事。两日前良姐姐到访,同姑娘说起保护海烟巷,姑娘犹豫兔帮人手不够,所以没能马上应下,良姐姐还以为姑娘没气性,要找公子商议。一旦文心阁加入兔帮,那就大不同了,长白帮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能做到。”

“话虽如此,但兔帮为何要像长白那般行事?”

节南看来,你付钱我出力,看似一盘公平买卖,其实却跟长白抢钱差不多。你给钱,我就帮你欺负别人,你不给钱,我就帮别人欺负你,属于江湖野路子,并不是她的路子。

仙荷哑然,半晌后才道,“六姑娘说的是,我们不是长白帮,要依照长白的做法,不久官府就会来对付我们了。”

节南笑笑,瞧了瞧窗外,忽唤停车,“崔府离这儿不远,又逢女儿节,你正好可以探望一下月娥。”

仙荷懂节南的意思。延家这会儿暂居崔府,而崔延两家又订了亲,她可以借着拜访月娥探听一些消息,毕竟这两家如今掌握着南颂朝堂,与日益强大的兔帮也好,与寄居赵府的节南也好,息息相关。

“六姑娘的伤势——”仙荷不担心别的。

“就是热得有些难受,其他还好。”感觉自己完全成了一只火炉,烧得久也不那么热了,“外面有吉康他们,不会有事的。”

仙荷点点头,下车后又嘱托吉康一句,走进人山人海里去了。

马车一直驰出城门,最后驰入雕衔庄,停在火弩坊之外。

吉康先进去,不到两刻工夫就跑了出来,身后居然跟着彩燕和毕正,所以他也不叫帮主了,“六姑娘,九公子不在。”

节南下车,握了握彩燕的手,奇道,“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彩燕看一眼毕正,连打几个手势,脸羞红。

节南惊讶得闭不拢嘴,“什么?你和他成亲?”心眼忽刁,“不好。这人虽然有手艺,性子跟火药似得,做事没头没脑,保不准你跟着他受苦。”

惊讶之后,节南想,彩燕暗中保护毕正多年,毕正多少也猜到是谁,如今知道彩燕是姑娘家,心意就不同了吧,这叫患难之中见真情。

毕正欸欸叫道,“我今后什么都听彩燕的,总行了吧。”

节南对彩燕打手势,告诉她的却是,毕正这人脾气虽爆,却是个有血性的好汉子,自己和小柒都会祝福她,最高兴的却是不用和她道别,以后可以常常走动。

彩燕含泪,笑哭。

“你和彩燕说什么?”毕正懂一些手势,但节南打得太快,根本跟不上。

“你在这儿干嘛?”节南就不说,“你不是应该向工部报到么?”

毕正耸耸肩,“报是报了,工部如今也没个做主的上官,推三推四,疑神疑鬼,我一火大,干脆消了原来的官籍,到这儿给九公子做工了。”

节南叹,本想跟王泮林比一比,她要能先救到毕鲁班,就可以看一看追日弓的造图,结果白忙一场,不但毕鲁班跟了王泮林,还顺走了彩燕。

对了,追日弓的图不重要——

“王九呢?”

毕正垂下视线,“没在。”

节南看看彩燕,彩燕摇头,神色坦然。

彩燕是真不知道,吉康也不知道,但毕正心中有鬼!

节南笑了笑,“不在也没办法,你们都忙去吧,彩燕陪我去前头雕坊看看。”

于是,吉康驾车走了,毕正在门口等人走光了才进石屋。

彩燕施展轻功,扶着节南从另一边的墙里跳出来,闪身进屋,正好瞧见毕正钻入密门。

彩燕瞪大了眼。

节南要笑不笑,“七夕宜悔婚。”到处找不见的人,她已猜到在哪里。

彩燕重重一点头,拉起节南,也进密道。

第357引 醋河鹊桥

悄悄走上台阶,一看清上面是藏在山后的清幽天地,彩燕轻扯节南衣袖,眼里惊奇。

节南来过,知道这是王泮林造那些铁丸子地老鼠的地方。就像小柒拿来制药的伙房,她从前的造弓小屋,都属于绝对自我的领地。所以上回她来时,并没有进去看。

“你怎么又来了?”

节南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立刻听出是谁,不禁挑眉。

音落。

毕正语气颇不耐烦,“我找果儿姑娘,与你无关。”

“阿升?”果儿的声音传过来。

节南听着,眯眼冷笑,敢情这地方,已经沦为观光胜地,什么人都能到此一游。不过,毕正仍用阿升的身份,并没有告诉果儿他的真正名姓,可见对果儿还有防备。

毕正道,“果儿姑娘,方才桑六姑娘来找九公子。”

“你告诉她了?”一下子着急的人,是音落。

留意到彩燕看她,节南看回去,眨眨眼。

“没有。”毕正语气不好。

果儿半晌才啊了一声,“那位桑六姑娘,就是江杰提到过的,帮九公子管着工坊的姑娘。”

毕正道声是,“只是回头桑六姑娘若再问起,我就无法帮果儿姑娘隐瞒了。虽说多亏果儿姑娘在香洲接应,我们才能顺利逃回来,但当时说好,以追日弓的造图作为答谢。”

节南蹙眉,想不到果儿与毕正他们并非共患难,而是拿报酬的,拿得还是追日弓造图。

“如今果儿姑娘既然拿到了图,我与你便两清了。至于我答应果儿姑娘隐瞒这里,皆因果儿姑娘说自己的落脚处若被人得知,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不好告知桑六姑娘这处隐地。不过,我怎么想,都以为桑六姑娘不会对果儿姑娘不利,更何况她要见的是九公子——”

毕正话未说完,听到轰地一声,前方冒起黑烟。

音落喊声糟糕,往小河那边的竹屋跑去。

果儿带着命令的语气,“阿升,你绝不能说出这里,因我的性命与九公子的性命绑在了一根绳上,我不能冒险让陌生人得知此处。”

“可我却非陌生人。”节南走了上去。

毕正回头,两眼瞪成铜铃,瞧见彩燕也跟着,脸就垮了,急忙跑到彩燕身旁,小声告饶。

彩燕没理,跟着节南,亦步亦趋。她是一个不会将忠心挂在嘴上的人。柒珍救了她的命,她便一直像影子一样跟随,从没有想过自己。柒珍去了,她已经自由,却放不下节南和小柒,因她们是柒珍心爱的弟子,对她而言也弥足珍贵。

果儿身姿冷傲,“你是何人?”

下巴朝毕正那儿一努,节南随即淡然让小桥那儿走去,“我姓桑,家中行六。”

果儿轻喊,“舍海,给我拦住她!”

节南看着突站桥头的手下败将,心头难免无奈,要是没受伤,这个大力汉子根本拦不住自己。

忽而一只彩燕从旁飞过,对准舍海的肩头踢去。舍海不遑多让,一拳砸向彩燕的腿骨。

两人就在桥上打了起来。

毕正气急,“果儿姑娘,快让舍海住手,别伤了彩燕。”

节南一向输人不输阵,又知双方功底,“你将要当丈夫的,怎能对媳妇没信心?果儿姑娘的那位随护身手不如何,彩燕足以应付。”

果儿惊诧,“阿升,你竟与大今女子成亲?”

毕正不悦,“彩燕是北燎姑娘,而她即便是大今人,那又如何?”

果儿眉头紧蹙,“寻常人自无所谓,你是能造追日弓的官匠,事关国之大义,怎能娶一外族女子。”

节南才觉这位果儿姑娘担心得很不一般,但听一声长啸。那啸声震耳欲聋,惊得她体内气血翻涌,更别说不会武的果儿和毕正,一个捂耳抱头,一个捧心蹲身,脸色皆发了白。同时,也震得桥上两人住了手。

啸声突然中断,换来一阵不羁大笑,“别住手!接着打!日日关在屋里喝苦药,看来看去几张脸,正觉无聊,总算有件好玩事了!”

王泮林!

节南心道这人终于肯露面了,不过喝苦药?为何要喝药?

她敛眸凝目,见王泮林一身华锦白云衫,高髻插明珠,腰间挂名玉金珠,还有一只绣着海棠花的大红香囊,手中唐剑寒光乍目。她笑想,这大概是认识王泮林以来,最像名门贵公子打扮的时候,却见音落匆忙从一间竹屋里跑出来,一边喊着九公子,腰带上跳动着同样也是海棠花的香囊,笑容即刻隐去。

这算定情信物?

节南心中正要生出怒涛。

不料,果儿撞到节南的胳膊肘,却只顾跑上桥,从彩燕和舍海之间穿过,下桥牵起王泮林的手,温柔问道九郎要去哪儿。

音落上前,拉开果儿,说自己是老太君做主许给九公子的人,让果儿自重。果儿甩开音落的手,傲然告诉音落,九公子与她早有婚约。

两姑娘柳眉倒竖,肩顶着肩,互别苗头,互争高低,然后看王泮林完全没搭理自己,双双拿出一张兔面具,赶到王泮林面前,齐心协力劝人回屋,看得节南心里不但一点儿也怒不起来,还哈哈笑了出来。

好一场别出心裁的闹戏,丑得让她看不下去!

节南扬声,“彩燕回来。”

彩燕轻轻一纵,回到节南身旁。

王泮林听到节南的声音,隔桥望来。

节南挑眉,隔桥望回。

毕正丝毫未觉,赶忙对彩燕说对不住,却让哑姑娘嫌弃啰嗦,被示意噤声。

音落则一见节南就大惊失色,但咬唇,头微仰,坚定走到王泮林身旁,冷冷的目光睨过来。果儿却仿佛想通了什么,站立原地,左手摩挲着右袖,摆出观望之姿。

节南全看在眼里,突然盈盈一笑,转身就走。

够了,今日虽是七夕,她可不要来一场一对三的鹊桥相会。

“啊——”

音落的惊呼让节南忍不住回了头,正好瞧见王泮林大袖抛扬,将音落甩开七八步之远。音落直接跌进桥下溪流,从头发*到了鞋,狼狈得眼泪乱爬。

“这位……长得像月兔的姑娘,先别走,你我从前……可曾相识?”

王泮林漆眸星亮,突如其来一笑,光华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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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又要晚了,还没写哪。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哈!

第358引 莫忘莫失

从观音庵中落了一怀的相思花开始,节南就怕一件事。

王泮林和崔衍知打得天昏地暗,点了她穴,称她兔子姑娘的时候,节南就有不好的预感。

此时此刻,让两个女子抢来抢去的王泮林问她可曾相识,节南就知道这件倒霉催的事到底发生了。

丁大先生说过,王泮林有一回同他和医鬼大战一场,过后七日什么都记不起来。这么算起来,到这日已过了七日,王泮林的记忆还没恢复,大概不是和崔衍知打得太兴起,就是他的怪病变严重了。

想到这儿,节南叹了三口气,伸手一点不远处的石头,“书童,早瞧见你了,还不给我滚过来,说说这人怎么回事,不然上家规了。”

王家家规很厉害的。

石头后面冒出书童那颗小脑袋瓜,探两探,知道躲不过霸王,磨磨蹭蹭走过来,目光不敢和节南对视,“我要先说好,不是我带音落来的,是大先生让我过来照顾九公子,她偷偷跟过来的。然后她发现公子记不得以前,就怎么赶都不肯走了。至于那位果儿姑娘——”

书童往节南的影子里躲一下,压低了声,“我来的时候,她就在了,自称是九公子的未婚妻,还说九公子为了她欠人三百金。结果江师傅说真有这事,而且江师傅也知道她是九公子带进工坊的人。”

节南好笑,“既然不是你把人招惹来得,你怕什么?”

书童嘟嘴,“果儿姑娘可凶了,动不动就训斥我们,也不知九公子看上她哪里,伺候她就跟伺候公主一样,要用什么样的瓷器盛膳,要用什么样的规矩摆桌,膳前用银盘洗手,膳后用花汁泡手……”

节南心头一动,“就算不是你带她俩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留她一座空空南山楼,也没个口信。

“我进来之后都没出去过。”书童可委屈了,再往节南身后靠近些,“九公子变得异常奇怪,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而且性情乖张。你刚刚不也瞧见了么?丁大先生嘱咐我们一定要按时送入汤药,九公子不肯喝,为了让他吃药,我头发都要愁白了。就这样,他还动不动闹着要出去,但丁大先生吩咐了不行,他不顺心便扔那些火弹子撒气,屋子都炸坏好几间了。”

节南其实并非真心怪书童不报信,“兔子面具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这也跟你半点不相干。”

书童讪讪然,“九公子不吃药,我实在没辙,就戴上兔面具试着哄一下,哪知真有用,九公子盯着兔子脸就把药喝下去了。结果不用我说了吧,让那两姑娘一瞧见,把我带来的两张面具全抢走。不过这招用两日就没那么灵了,九公子今日一早又闹着要走,我好不容易才灌下半碗药,他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还发这么大脾气。我不是躲你,是躲九公子呢。”

“丁大先生也不帮着管管,任闲杂人等随便进入?”节南刚从文心阁来,没听丁大先生提到一个字。

“我来以后,丁大先生给了我药方和药草,嘱咐一番就走了,没再来。”书童说说又一肚子委屈,“那两位姑娘我当真一个都惹不起,还好你找来了。剑童,我想回府睡个觉,你替我顶一日,明日我就回来,成不成?”

可怜的少年,数日不见,真被折腾瘦一圈。

“回吧,明日你也不用来,我今日就把这儿拆干净,谁都待不下去。”节南挥挥手。

书童俩眼皮子耷拉,一听节南让他回家,哪里还听得进别的,一溜烟跑了。

节南又对彩燕那边打个手势,彩燕立刻拉着毕正就走。

桥这边,只剩节南一人之后,她才重新看向王泮林,回答他的问题,“先别管我认不认识公子,公子身边的两位美人,我看着实在不顺眼,请公子清理一下,你我才好说话。”

王泮林扫过狼狈的音落,“说是我妾室的这位姑娘,你再不走,月兔姑娘就生气了,而且我也不想再抛你一回,请自行上岸走人。”

音落哭成了泪人儿,踢水上岸,对节南狠狠瞪了一眼,捂脸奔下台阶而去。

王泮林再看果儿。

果儿毕竟不是家养丫头,大摆傲娇,“九郎,江师傅已给你看过借条,你若不信,就请范大人来一趟。他能告诉你,你为了见我,花费过多少心思。而你我在巴州订下婚约,我千里迢迢找来,是你亲自将我安顿此处,难道只因你瞧着那姑娘顺眼,竟就赶我走么?”

王泮林眼底闪烁,“倒不是我要赶你,而是月兔姑娘说要拆了这里,你不走,也没地方住了,不如去找江师傅安顿,等我想起咱俩的事,再来接你也不迟。”

果儿撇笑,干脆耍起赖来,“我就不走——”

一片银光划过。

唐刀斜入土中一寸。

虽然距果儿身侧三四尺远,也吓得果儿花容失色。她还不知王泮林会功夫,只当他拿着一把装饰墙面的唐刀吓唬人玩。

舍海正要下桥保护主人,忽觉脚下摇了摇。

竹桥在动。

噼啪噼啪。

舍海往身后一看,那位怎么看都长得不像兔子的姑娘,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斧头,正砍竹桥桩子。竹头和绳子做起来的竹板桥,本来就不怎么牢固,让她劈了几下后,桥就散架了。

舍海后仰摔下去,起来就懵坐在溪里,好像撞到头。

王泮林拔起唐刀,对准摔懵的舍海就刺。

果儿大叫住手,咬牙扶起舍海,“走就走!王泮林,你宁可选个野丫头,也不要我给你的这个机会,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王泮林目送两人,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转而深深凝望节南,半晌长叹,“七夕鹊桥来相会,今日这里尽你拆,我却还打算和你在桥上看星河的。”

先看音落和果儿得意团团转,再听书童抱怨连天,节南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凭王泮林此时说话的语气,心底又狐疑起来。

这人哪里性情大变?

“桥断,缘断,我尚不知自己是谁,你却是要弃我了?”

剑光如新月,映入王泮林的眼,忽幽忽明,霎时弹泪。

节南惊红双目。

忘都忘了,他哭什么?!

她才想哭啊!

第359引 打死不放

阳光铺洒,月光握在手,山坳里无风,只有山上松涛声声,喧哗流转。

王泮林伸手摸到自己眼里弹出的那滴泪,完全不知所以然。

数日前,他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认得任何眼前晃动的面孔,听那位丁大先生说他得了一种失忆的怪病,听那名少年书童说他是安阳王氏的子孙王九郎,听那两个女子,一个说是他的妾室,一个说是他的未婚妻。

有着他字迹的借条和信件,还有他常用的物什,他常读的书,以及他造过的火弩火器,这几日加起来,可以开一间铺子,可他一点熟悉感也没有。

每日吃四回汤药,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反而越来越觉得全身乏力,一日里睡过大半日。这么三四日之后,他便不肯吃药了,怀疑自己被一群人联手欺骗,其实却是幽禁。这些人为了不让他出去,在汤药里动了手脚,所以才使不出力气。而他不吃药之后,身体果然大感不同,一拍桌子就散,一挥剑就能劈裂山石。

他本来可以就此走人,那书童却戴着兔面出现,终于让他抓住一缕记忆。

老气横秋的,活泼捣蛋的,委屈生气的,破涕为笑的,一张张面容,一张张身影,在他混沌的脑海中清晰浮现,均是同一人。

书童说他还有个剑童,还说他一向偏爱剑童,就连亲手做的第一张兔面也是送给剑童的,所以等剑童来了,也许就能帮他记起过去的事。

他信了,为了恢复记忆,明知音落刻意戴面具想引他逾矩,他也忍下了削断她脖子的念头,直至今日才把人丢进溪水里,小惩大诫。

相对音落的急切,那位果儿姑娘,同样想对他动之以情,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此女只想利用他而已,虽不知为了何事,但也绝非儿女情长这么简单。

如此又过了几日,兔面具再唤不出更多熟悉感,心中愈发烦躁,体内气流乱冲,令他遏制不住想要破坏些什么,才似乎能抓住些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月兔姑娘终于从片缕的记忆幻化成真,王泮林感觉总算可以拨云见日,正想向她问个明白,却让她那只斧头一顿劈,连他的心都劈开了一样,疼得掉出这泪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王泮林望着对面惊红了双目的姑娘,左手抚着袖子的里边。

她和他记忆中的少女不一样,却又分明是那个少女。

她是他心里无底黑洞中唯一一簇火焰,但她似乎对他淡然,要不是他以音落引她回眸,她早已调头而去。而她劈桥亦无情,并非要对付舍海,倒像借此同他划清界限一般,让他生气。生气之后,却是深深的失落和恐慌,恐慌忘却所有的自己抓不住她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一滴也是泪。”节南望着断桥那边的王泮林,眼角还热,心头难平,对于劈桥全无反省的意思,不答反问,“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我问姑娘名姓,姑娘为何左顾而言他?莫非我得罪了姑娘,姑娘正好趁我想不起以前的事,装不认识我,还劈桥以示恩断情绝?”

王泮林这几日茫然然不知前尘往事,更不知接下来何去何从,如今突然见到自己觉得可以全心信任的人,而且心中止不住流溢欢喜之情,隐隐明白自己待这姑娘与众不同,哪知这姑娘真跟兔子一样会跳,难以捕捉,怎能不心浮气躁?

节南叶儿眼就笑成了弯月,“没错,我就是瞧你左拥右抱,心里不爽快,把竹桥当鹊桥劈了,怎么地?不过你放心,我可是你小姑**,既是长辈,干嘛装不认识侄孙——”

大袖如鹏翅,王泮林腾身过断桥,华锦似白云,直落节南眼前。

“我不跟你打架,你点了我的穴,害我受了一箭,这会儿还头晕眼——”节南上身往后倒,刚要退开脚步。

王泮林左臂绕过节南的背,捉紧她的肩,右手托住她脑后,让她不能退开,一俯头,四唇相贴。

节南双手抵着王泮林的胸膛,感觉他的心仿佛在她手心里跳跃,比起观音庵中隔着兔面的戏*,她这时却觉自己化成了水,指尖发凉,全身发颤,想推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闭上眼,任这人将灼热的体温传了过来,还有他狂肆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王泮林的唇沿着桃红面颊滑到烧红的耳边,“桑节南,桑小山,小山啊小山,我真爱唤你的名。”

节南终于能推王泮林了,呼吸随心跳起伏急促,手背压着嘴唇,“你……你想起来了,还……还……”

王泮林伸手过来。

节南哪能再让他偷亲自己,忙不迭退开,“你敢!”

王泮林手臂长,轻轻捏一下节南红彤彤的脸颊,好笑道,“小姑**,侄孙不敢,只是让你看一眼我这衣袖里边,你就知道冤枉我了。”

心擂如鼓,只要这姑娘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他的紧张。

节南一边“戒备”,一边夹起王泮林的袖边,翻开一看,起先大呆,随之好气又好笑,最后敛起笑容。

一眨眼,左袖子抹过去,再一眨眼,右袖子抹过去,但很快眼泪掉得比眨眼还快,袖子再也接不住,还是哭花了脸。

她擤着鼻子抿着嘴,“我最讨厌当人面哭了!王泮林,你能不能少招惹我?这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厚脸皮的人吗?”

王泮林的袖边里,绣着一副对联加横幅。

对联两句:月兔为我一人独养,节南是我一人小山。

横幅四个字:打死不放。

崔衍知曾让王泮林同节南划清界限,王泮林正是如此回答了崔衍知,“月兔归我一人独养。”

那时,王泮林已经记忆模糊,却看到了袖子上绣着的话,才始终“死咬着”节南不放。

“所以,你不是我小姑**。”王泮林抬手,拇指轻柔抹去节南的眼泪。

节南张张嘴,嗤一声。

“所以,你以为我左拥右抱,生气了,吃醋了。”

节南张张嘴,哼一声。

“所以,你其实,是我的妻。”

节南吓得嘿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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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子表示是亲妈,王九这病已经在那儿了,不能让他想干嘛干嘛,哈哈!

第二更还没写,所以上传肯定会晚哈!

亲们周末愉快!

第360引 升迁之喜

女儿家们拿下泥娃娃,收起小金蛛,过完乞巧节的时候,吏部出了一大张人事调动的名单。

这是迁都之后,南颂朝廷最大的一次官员变动。

工部以尚书谭计为首,一半官员调出工部,或外派或派往清水衙门,十年内基本就和升官无缘了。

新任工部官员中,郡马刘睿赫然在册,官职不大,却是一份实差的掌记官。

另外,赵府经历三个多月的沉闷,这日终于扬眉吐气。赵琦是这批平调或贬官当中的特例,不但留任工部,还升任了侍郎。

消息一传开,赵府上下精神抖擞,将每个角落拾掇得一尘不染,没几日赵琦就带着桑浣和一对小儿女,高高兴兴回来了。

当日,赵琦去吏部领任命,桑浣把节南叫到主院。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节南早准备挨上桑浣一顿训斥,却想不到桑浣从容得很,还给她大包小包的土产,像个真姑姑似的。

桑浣看节南眼神探究着自己,怎能不知她心里想什么,“这么看我做甚?门主让我功成身退,从此可以安心相夫教子,我高兴还来不及。而你既然不要命都要脱离神弓门,我这个隐退的小师叔还能把你如何?”

桑浣失势,对节南而言,是必然的结果,只不过她还不会掉以轻心,赵府就剩这人没拿下了,“姑母苦心经营的铺子店面都成了沉香的,神弓门是否当真让你闲退也未可知,我倒不怕你把我怎么样,却担心神弓门会把你怎么样。”

桑浣一笑,“我从未将那几件铺子店面真当了自己嫁妆,论起钱生钱的本事,连你师父都不及我。”

节南马上明白了,桑浣另外有赚钱的门路,“那就好。”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除了让我卸下分堂事务,门主并未提及你和小柒。不过,你在海烟巷和沉香闹翻的事,我已略知一二,以沉香的性格,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猜她下一步,会让我赶你出府,让你失去赵家这个靠山。”

节南有些诧异,“姑母这是给我通风报信?”

桑浣目光沉着,“你有盛亲王撑腰,金利挞芳不会妄动,但沉香却任性骄纵,撒起泼来,我也扛不住。”

节南呵然,“原来姑母以为盛亲王看上我了。不知那几间铺子当中,谁是姑母的死忠,连盛亲王给我撑腰的事姑母都知道了。”

桑浣当然不会说,但问,“盛亲王没看上你,为何允你退出神弓?”转念一想,“桑节南,你不会真自己掰裂了牌子,却假借盛亲王之名?那可是找死了!”

“姑母放心,盛亲王亲口允的。至于沉香,姑母猜对了,她前几日派年颜送来一封信,让我主动搬出赵府,否则就要向官府揭穿我是兔帮帮主的身份,当我是江洋大盗呢。”

桑浣没有惊讶,或者已经惊讶过了,“说到这兔帮,我也挺佩服你。为此,沉香特意写信给我,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建兔帮,我竟半点没察觉,问责我是否包庇了你。”

节南淡道,“同姑母说句实话,这兔帮我也就挂个帮主的名,并非我所建。”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无意义。我与你们同门缘分已尽,但将你们逐出赵府,也不是沉香那没脑子的丫头想得那么简单的。你们在我这儿住了半年多,都城有头脸的官户,谁不知你们是我侄女。你们自己出去也罢,我赶你们出去也罢,我和老爷怎么都逃不了亏待你们的闲言碎语。”

节南啊了一声,“还以为姑姑打算背着神弓门帮我,却还是为了帮赵家。”

桑浣神情不动,“那是自然。神弓门我得罪不起,至于你呢,从前我还能拿辈分压着,如今你翅膀硬了,我已无力管束。你当我不知么?你一直拉拢雪兰,不但让她重新振作,还为她和朱红牵线,令她对你心存感激,从而能够牵制我。”

桑浣回到乡下之后太悠闲,终于想明白节南的布局,可惜太迟了,赵府双主母已然定势。

节南垂眼,“姑母若不改初衷,还是认为相公儿女最重要,那么雪兰,以及朱红这个能干的女婿,就都是姑母的家里人。沉香今日能要挟公开我的事,明日就能公开姑母大今密探的身份,姑丈如今升了工部侍郎,金利母女怎可能任姑母真逍遥。家里人,还是门里人,姑母总要抉择。姑母难道仍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才挑唆你?”

桑浣还担着分堂事务时,不知大今那边势态,对有着盛亲王这座靠山的神弓门不敢有叛离之心。然而,看节南这回分立出去,盛亲王反而成为助力,就让她有些明白,神弓门恐怕不如从前那般受盛亲王的宠了。如此一来,她的心思,就比节南刚到赵府那时,活泛得多。

“时候到了,我自己会有数,不用任何人多说。只是我这人,就为自己着想罢了。我会告诉沉香,兔帮帮主要是从赵府里逮出去,我这个神弓门人也会暴露,分堂可能被南颂官庭连根拔除。”其实桑浣也郁闷,这么明显的后果,还要自己去提醒沉香,“不过,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你不可能借赵府藏一辈子。我叫你来,就是提醒你,若不想受我这个姑母的*迫,还是早些自谋出路。你我只要保持姑侄的身份,许多事我就能替你做主。沉香想不到,门主想得到,真到那时就太迟了。”

回到青杏居,节南坐在石桌前,若有所思。

“你姑母找你说什么?”一只漂亮的手,推了一杯茶过来,青袖擦过石桌面。

“让我尽快自谋出路。”节南拿起茶杯喝一口,呛到,“怎么这么苦?”

“药。”青袖连青衫,青衫人生了一双漆夜的眼,淡笑起清风,姓王,排九,“这地方虽小,住着真挺舒服。”

“也不想想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整得挺舒服,结果住不到一年,还没等到邻居,就要换地方了。”节南把药喝得干干净净,省得“黄连无穷”。

至于王九嘛,在青杏居赖几日了。

仗着失忆,打死不走!

第361引 追究桃花

宁拆一座庙,勿拆一座桥,尤其七夕的时候。

王泮林对终于露面的丁大先生说雕衔庄没法住了,又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失忆,不好回南山楼。

丁大先生就让节南想办法,先说鲜少人知王泮林是他大徒弟,不能带回文心阁住,又直接夸大说她既然把那地方拆了,就应该对王泮林的起居负起责任来。

面对这对强大的师徒,节南那点小口才哪里够用,最后只好乖乖把人带到她的青杏居。

好在之前收留过赫连骅,虽然这回收留的人更加了不得,但仙荷碧云她们很快便淡定了,一如既往干好院子里的活。

只因这位了不得的安阳王九不愿意扮作丫环,仙荷干脆关了院子的大门,碧云每一刻都会绕一圈院墙,以防其他人闯进来。

“九公子,您的汤药好了,请趁热服用。”仙荷小心翼翼端上药盅,放上帕巾,恭首退立一旁。

仙荷一直感激王泮林救她一命,还帮她安置到赵府,这回终于能够有机会略尽报答,从端茶递水到煎药送药,事事亲力亲为。

别人看着可能有些过于殷勤,节南却了解仙荷的心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滴水,还一眼泉,报恩本就是一颗纯心而已,只是有些人拿着报恩当幌子,其实心思并不单纯,才有了以身相许这种莫名其妙的报恩之法。仙荷对王泮林的感恩,并不掺一丝杂质。

而她桑节南,也不怕别人对王泮林起不纯心思。说实在的,王泮林大好年华,出身名门,长相俊美,气质贵傲,吸引不了女子的目光反倒奇怪了,她要是见一个疑一个,还不累死自己。

再说,她和王泮林纵是亲密得有些过头,只要不及谈婚论嫁,她也没立场管他的桃花。

节南思及此处,不由想到那个音落,“书童今早急匆匆过来,说音落怎么了?”音落这朵桃花,却配不上王泮林,她眼里实在容不下。

节南丝毫没有自觉心生醋意,王泮林却立刻心情大好,原本不情愿喝药,也积极喝完,浑身气散也不以为意。

“不过就是在祖母那里哭告你这个剑童一状,然后晕死了过去,祖母就差使书童找你去问话。”那个音落,出乎王泮林意料,竟还能生事。

“告我家六姑娘什么?”节南还没好奇,仙荷先好奇起来,一副要拿小鬼的架势。

“把你是赵府表姑娘的身份捅了出去,说你一个千金小姐不知礼数,仗着自己学过一些剑术,与我厮混,又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罚她看管鱼池不说,还见不得她服侍我,故意害她落水,心怀杀意……”

仙荷蹙眉,“这话虽说夸张,但六姑娘充作九公子的剑童却是事实,只怕老夫人会往歪里想。”

“对她心怀杀意?”节南神情无忧,“那我下回就只能要她的命。毕竟,我的心都想杀她了,她还能活着,叫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仙荷没有节南那般乐观,“我的好姑娘,那是安阳王氏的大宅,不是海烟巷观音庵,说不通就动手的那一套放不进去。”

“为何放不进去?”

节南和王泮林,异口同声。

仙荷立哑,失笑,“好,当仙荷多嘴,安阳王氏家里不用讲规矩,谁能打谁就赢。”

王泮林拿起帕巾擦过嘴,“我并非此意,动手之前还是要说说规矩的,只不过若是非颠倒,黑白不分,那就不用啰嗦了,即便是我祖母,也不能不通道理,任一个丫头信口开河。”

节南点头道没错,一指王泮林,“是音落服侍的这位公子爷推她下水的,她胡说八道,我怕什么?”

仙荷掩嘴笑,再无半点烦恼,撤下空杯空碗,识趣退开。

节南突然撑桌近瞧王泮林。

王泮林也不问她这么瞧他有何意,反而托住她的粉腮,更凑得近了,与她额头相贴。

节南吓坐回去,“我就想看你心不心虚罢了。”

“心虚?”王泮林笑眼深望。

节南撇开视线,感觉让他望得燥热,干咳清嗓,“你其实已经恢复记忆了吧,不然怎知你祖母会如何?”

丁大先生说,崔衍知不能与他或医鬼的功力相比,所以观音庵前那场比斗并不会令王泮林耗尽内力,即便失忆,十有**还是会恢复,只不知这回需要几日。而王泮林在青杏居已住三日,失忆满了十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因此,节南时刻留心,怕这人从真失忆变成装失忆,自己又被耍得团团转的。

王泮林摇头,“没有,只觉既为长辈,就该不偏不倚,不会像仙荷所担心的,找你过去就是一通责罚。”

节南信了,“确实,你祖母挺通道理。”那回看萝江郡主到王家抓薛氏,那位老夫人颇有气量,“不过那个音落对你苦苦纠缠,似是真心喜欢你,可你以王九的身份回家也才半年,并无特别杰出之处,她这番不顾一切的倾心实在有些突兀——”

节南没说下去。

这三日,她虽同王泮林说了不少事,但不包括王希孟。

“无论音落有何理由,这般巧言令色,无耻欺骗,就不值得同情。要不是你身上有伤,我还真想同你一起去一趟,当着祖母面将她赶出王家,省得再生波折。”王泮林眼底幽冷,见节南盯着自己,抬眉问道,“怎么?”

“丁大先生曾说,你若忘却以往,其实也是失去自我。而今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此时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王希孟的温柔,谦逊,没有瑕疵的明华,只是王泮林展现出来的最美好的一面。

王泮林听了,有些不解其意,却只关心一件事,“失忆前,失忆后,你喜欢哪一个王泮林?”

“我喜欢——”节南突觉圈套,急忙转换,“你说,我往哪儿搬呢?”

王泮林失忆之前是厚脸皮,失忆之后是没脸皮,“这有何为难?书童今日还拿来了家谱,等我背出来,你就随我搬到南山楼。”

节南没好气,才想呸他,碧云就进了院子。

“崔府来了人,要接大姑娘和六姑娘过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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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吃饭啦,第二更会比较晚哈!

第362引 天雷阵阵

节南带碧云走了,王泮林站在伙房外头,喊声小柒。

小柒走出来,四下看看,“小山呢?”

“到崔府去了。”王泮林招手,“我要去万德楼吃酒,你去不去?”

小柒高兴了,“去!去!因为九公子来了,小山都不让我出门,闷死我了。”

王泮林让仙荷备了马车,带小柒到了万德楼。

大掌柜亲自来迎,“九当家可来了,客人们一直在问您何时到。”

王泮林点点头,上了茶楼二楼,走进包间。

包间里坐着欧四,一见王泮林进来,就站了起来,抱拳行礼。

王泮林刚要招呼,却被小柒拉出包间。

小柒上上下下打量王泮林两遍,“你!你!该不会恢复记忆了吧?”

“多亏小柒你给我扎针。”王泮林知道小柒最爱听什么话,“昨晚上还糊里糊涂的,今早起来突然想起不少前尘过往。”

小柒睫毛扇两扇,得意的小模样就冒了出来,“臭小山一开始还不让我给你扎针,说我把人给扎结巴了,别再给你扎出什么毛病来。哈哈,等会儿回去堵臭小山的嘴。”

王泮林手里多出一张纸,“小柒啊,虽然我记忆恢复了不少,不过并未全恢复,还要多喝几日你的药。这是十二做百香豆的秘方,他不肯告诉你,我这儿有,只要你帮我同小山保密——”

小柒抢过纸去,打开一看,眼睛发光,“保密。保密。九公子只管在青杏居住下,臭小山嘴上赶你,其实不知道多高兴早晚有个俊哥儿在眼前晃呢。”

“刚恢复了些,手头要处理的事不少,我又不想找文心阁的人,暂时要麻烦小柒你随我走动。你也知道,我服用的汤药专为散气。”王泮林知道,这姐俩爱看俊郎,不过光说不练,心思其实单纯得紧。

小柒是看着丁大先生的药方为王泮林抓药的,“怎能不知?没问题,你到哪儿我到哪儿。”

从成翔起,小柒就是特别旺他运的福娃娃,王泮林吩咐伙计给小柒上一桌万德楼的招牌点心,这才再进了包间。

欧四见小柒没进包间,反倒坐在门前一桌,就知是帮忙守着的,暗道王泮林真够谨慎,自家楼里还多放一双耳目,“不知帮脑竟是万德楼当家人,欧四有眼不识泰山。”

王泮林坐下,也示意欧四坐,“兔帮不会为非作歹,更不会一直以假面示人。欧四爷既能下定决心来见我,我自然要显示自己的诚意。”

欧四语气中却有些迟疑,“当初帮脑邀我加入贵帮,似只邀我一人之意?”

王泮林反问,“听你的意思,你想带人进我帮?”

“是。”欧四眉峰拢起,“我无父无母,得帮主看重,将帮中赌场和当铺的营生交给我管,为我做事的兄弟少说有百来人,我怎能抛开他们,只想着自己?”

“其实我并非不懂欧四爷的难处,只是一面有长白的前车之鉴,一面是我帮帮主不喜滥招帮众,贵在精不在多,更何况我帮不是长白,今后大抵不会走长白的老路,黑吃黑。”王泮林和节南商议过,虽然目前尚无定案,兔帮肯定不会碰赌场和高利贷,也不会强行征收保护费,与**这类人勾结,逢钱就赚那么黑心黑肺。

“长白原本也只做正经营生。”欧四知道帮众泛滥的弊病,“只不过名声做大了,很多事就身不由己了,就像一驾跑起来的马车,停不下来。”

“的确如此,所以我帮才要另辟蹊径,既要跑得快,又要跑得稳,还要跑得了远途。”王泮林不慌不忙,“这样,我也不让欧四爷白跑,请欧四爷帮我们做件事。若这事做得好,我再跟帮主商量商量,看能否让欧四爷带几个亲信过来,还帮欧四爷安置好你那些兄弟们。”

对方退了一步,欧四也不死倔,“好,只要我能做得到,请帮脑吩咐。”

王泮林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写一个就让欧四记住一个,等欧四全记住了,字迹都干去不见,才道,“欧四爷人称小财神,有没有法子把这几家铺子弄垮,里头的人再不能在三城立足?”

欧四沉吟,抬起眼,信心十足,“能。”

王泮林淡笑,“那就先谢过欧四爷了。”

再说节南,与赵雪兰进了崔府,这回没能到牡丹菜园里享受华丽的田园风光,只在一座普通的花园里,同崔相夫人喝茶。

她本以为这位夫人又要恩威并施,一边敲打她和赵雪兰继续帮崔玉真保守秘密,一边再许些好处。谁知崔相夫人竟提都没提崔玉真错爱那事,只恭喜赵雪兰成亲,再赠一份贺礼,然后就放她们见崔玉真去了。

赵雪兰没多想,毕竟崔相夫人上回那警告只说给了节南一人听。节南却感觉崔相夫人已经笃定了女儿的婚事雷打不动,所以腰板能挺得笔直。

忽然,豆童跑过来行礼,“我家五爷请桑六姑娘说话。”

赵雪兰瞧瞧节南,目光好不疑惑,“要不要我陪你一道?”

“不用,碧云跟着我就行了,你先去玉真那儿,我稍后就来。”

节南已经估计到了,崔衍知没跟她商量,就撒了弥天大谎,如果还能事后道歉,她会大人有大量的。

跟着豆童,走了好一段路,七绕八弯,才见崔衍知等在一道拱门下。节南还没说话,崔衍知就拉她进了门后的园子,碧云却被豆童拦在门口。

节南听碧云喊六姑娘,回头对她挥挥手,让她等着,然后抽出那只让崔衍知抓住的衣袖,“姐夫的伤都好了?”

崔衍知猛然立定,也不转身,背对节南。

节南不以为意,横竖这人老是傲骄,“虽然没想到姐夫编谎的本事这么高,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说我是陪着你六妹上香的闺友,不过看在你特意找我来道歉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啦。”

崔衍知回转了身,目光沉沉看着节南。

节南开始觉着不大对劲了,“一大早上的,姐夫没去御史台,又又休沐?”

“我不是你姐夫,也不想当你姐夫,对你动了心,该如何是好?”

要么不吭声,崔衍知一开口,在节南脑袋里打了九十九道雷!

第363引 到此为止

碧云悄悄瞄着节南,总觉得六姑娘神魂不定的样子,脚下绊了好几回,要不是让自己眼明手快拉住,真不知摔得多狼狈。

当时,她看得很清楚,六姑娘说了两句话,崔五爷回身说了一句话,六姑娘就快步走回来,带着她离开了。

眼看六姑娘没瞧见台阶,碧云赶忙拽回她几步,“我的姑娘欸,那位五爷到底跟您说了什么,让您脚底飘忽的。”

节南还没回神,“大概是喜欢我的意思,让我帮他拿主意呢。”

碧云眨巴眨巴眼,突然瞪圆了,小结巴,大声道,“欸?!崔……崔相家的五公子,那个传闻中特别清高,不近女色,有人怀疑可能有龙阳之癖的崔五郎崔推官崔大人,跟六姑娘表……表了情?”

节南终于醒了神,捂住碧云张得大大的嘴,看看四下,“小声点儿,让人听了报到崔相夫人哪里,咱还能活生生走出崔府么?”

碧云唔唔点着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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