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回也许只是耍人玩,第二回却是精心筹划。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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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张口——
王泮林轻笑一声,“小山姑娘倒是会差使人。”
节南不客气回他,“没九公子会差使。”
王泮林又道,“小山姑娘今日只来喝茶?”
“没有。趁着观鞠社给萝江郡主贺喜,我们来看宝兽团表演,巧遇孟——你们。我曾和姑父提过孟公子,孟公子为了谢我,请我喝茶。我就拉着玉真姑娘一道来喝杯茶。你与公子是——”节南似乎要问。
孟元又张口——
“上回雕衔庄认识的,今日——也是巧遇。听说孟兄精通画艺,也想讨教一番。”王泮林又截胡。
节南点点头,“可以。”
孟元迷糊了,这两人说什么哪,没头没脑的。他什么时候和王泮林认识?上回在雕衔庄,明明是他差点撞上,一看到王泮林就以为是王希孟,吓得转身就跑了,根本没正面。
这时进来两个官差,开始问话,节南和王泮林一说一和,居然都是方才说过的,添油加醋恰到好处,而且两人说服力那么厉害,连孟元自己都差点相信他和王泮林一见如故,今日也真心请节南喝茶表谢意,顺着两人的话答官差问。
孟元这才明白,之前节南和王泮林在串供。
尽管崔玉真的模样有些可怜楚楚,好似哭过,全由节南代答;尽管孟元心神不宁,答话时有些呆怔,连碧云都比他说话利索,官差终究还是认为四人并无可疑,略看了看茶室里摆放的物什,全然没在意拉门旁的花瓶架子上放着一张白兔面具,只当成摆设,很快就走了。
节南让碧云和虹儿先同崔玉真回张记小吃店,看孟元弓背耷头得走远,对把玩着兔面具的王泮林冷声道,“还来。”
官差来的时候,她看到店外还有女役,怕这些人蛮干起来搜身什么的,故而干脆放在花瓶旁边,想用障眼法掩过去。
“小山姑娘确定要我还给你么?”兔面具,正面绒白,反面青煞,用胶皮制成,兔耳卷筒式,不怕人从后面看出另一种涂色。
“你这人真小气,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吗?”这张兔面具与早先已不是一张,是王泮林后来给她的,说好以兔帮名义去长白帮的那日。
“看来王某真是名声坏了,小山姑娘见不得自己的东西留在我手里,哪怕我是好心好意。”王泮林好整以暇将面具收进袖里。
节南突然明白了,这人和她想得一样,怕人搜到面具。
也是,兔帮今后要靠这面具扬名立万,可不能这么早被官府盯上。(未完待续。)
第201引 你我节哀
节南想想就笑了,王泮林虽心思深沉,善恶难分,与他共谋,也有与虎谋皮之感,但他有时的想法当真与她投契。
好比,她刚把重要证物丢给他大伯和五哥,他这时却主动收了她的面具。
“小山姑娘的剑……”王泮林目光扫过节南腰间。
“今日御史台大动作,我怎能带它?”节南算好了出来的。
王泮林笑笑,“工部之内必定有北燎或大今密探,苏大人死得虽冤,但也并非白白丢了性命。”
“你已经知道?”节南马上反应过来,“你就在祥瑞饭馆附近!”
“一直就在这条小街与江心街的角亭里,想不到里头吵吵着死人了,随后看到孟元鬼头鬼脑走出来,还以为他和密探有什么关系,就好奇跟来看看,谁知不过是男女私相授受——还好,小山姑娘总救我及时。”
节南眉毛一跳,不能承认自己和他又有同感,只想撇撇干净,“我没救你。而且你口下留德,玉真姑娘不仅是你表妹,还差点成了王家媳妇。”心头忽动,“出了命案,这个孟元怎么走得出来?难不成他是探子?”虽然唇红齿白,漂亮得过分。
“难说。”王泮林语气讥诮,“他若真是密探,怕苏大人认出他来,趁乱跑了,那算机灵的。不然就只是犯蠢。”
“因为与玉真姑娘约好了见面时辰,他没弄明白形势就跑出来,反而惹祸上身。”节南一听一想,就明白了。
苏致死在祥瑞饭馆,毒杀苏致的人也自尽了,崔衍知肯定要对饭馆的每个人循例问话。孟元要是耍小聪明,光惦记着崔玉真,让崔衍知发现少了他这个人——啧啧!
王泮林笑着要走,忽然又回过身来,喊住往另一头走的节南,“小山——”
节南即刻回头,双眼火光直冒,他算什么人,敢直呼她小名儿?!
“——姑娘。”
故意的?娘的!节南眯眼。
“刘睿公子与萝江郡主过几日就要成亲了。”
节南嗤笑,“那又如何?”
“不如何,你节哀。”王泮林无声大笑。
节南哑了半晌,有句话在舌头尖转啊转,终于脱控,“节哀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刹那,王泮林的笑收得一干二净,漆墨双眼两泓幽潭无底,神情漠寒。
节南见过他这样。
在大王岭官道下,他独自侧卧大石,如云如星,高且远,仿佛恨着这个人世,待一刻都厌恶。
“六姑娘!外头闹哄哄的,崔家已增派家院护送,咱们该走了!”碧云从张记的后门跑出来。
节南对碧云道声好,一转头,只见王泮林大步而去的背影。
那背影,透着一股寂寥。
深深的寂寥。
“六姑娘?”
碧云等了半晌,不见节南过来,但她才催完这一声,本来丈远的人儿就从她身边走进门里去了,嘴里还气哼哼——
“江山千里梦难回,原来君七化九鬼。”
碧云小跑赶上,满心思都是崔玉真和男子的私会,“姑娘,茶店里的事怎么办哪?”
节南一口气也算出完了,回神道,“只当没看见没听见,不关我们的事,闭紧嘴巴这么办。”
她倒想看看没品阶的小官匠怎么向崔府求娶千金。不是她轻瞧谁,也不是她自视多高,只觉这种冲昏了头放手一搏的做法实在不明智,还不如偷偷私奔呢。
赵雪兰见节南回来了,忙将她拉到一旁,“祥瑞那边好像出了人命官司,这会儿郡兵封了街,到处都是差人问话,还说要搜可疑物品,马车一驾不漏得查。宝兽团是从外地来的,好像团长答错了什么话,郡府衙役把团长都带走了。”
“不是衙役,是刑部六扇门捕快。”节南纠正。
“差不多。”赵雪兰分不清,只是懊恼,“早知如此就不选今日了。”
节南垂眸但想,不,一定会选今日的。她选这日,就想看这场热闹。崔玉真选这日,就想再会孟郎。崔衍知选这日,就想苏致从众多官匠中找出密探。老实说,从头到尾赵雪兰毫无选择余地,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作为牵了赵雪兰鼻子的人之一,节南打算给她一点安慰,就问萝江郡主,“中断了虽可惜,郡主玩得可还算尽兴?”
正和几个千金探讨动物是不是听得懂人话的萝江郡主回笑,“可惜没瞧见压轴,但确实新鲜好玩,雪兰姑娘选了个好地方。”又对大家道,“等我成了亲,把宝兽团请到王府去演,给你们发帖子。”
潇潇问,“郡主成亲不退社?”
萝江郡主看节南一眼,回答潇潇,“成亲就不能同姐妹们一块儿玩了么?我不退社,不但不退,咱今后还要定期聚会,远的不说,至少把三城逛个遍。”受节南早先一番话的影响,心境有所变化。
姑娘们多数道好。
萝江郡主看崔玉真蔫蔫的,“玉真,你怎么啦?”
崔玉真抿开一笑,“我闻不得动物身上那皮毛的味儿,有些恶心头疼,等会儿吹吹风就好了。你只管把宝兽团请家去,到时我专门陪着王妃说话。”
“姑娘们,马车和物件都检查过,说咱们可以走了,朱大人会送我们出江心街。”崔府管事在门口恭请。
“哪位朱大人?”节南敏锐。
“郡府判官朱红朱大人。”管事答。
朱红是潇潇和菲菲的远房表兄,也曾是萝江郡主的相公候选之一。
节南咦了一声,“不是说掌管御马房吗?”
潇潇菲菲一脸不知情的模样。
萝江郡主也无尴尬,反正相看不成就是没有缘份,并没有异样心情,“调任了呗。”
不是调任,而是高升了啊。
节南玲珑心思一转就通。
这叫补偿。
多半是对朱红这个准候选郡马落空的补偿。
姑娘们陆陆续续走出去,节南和赵雪兰走在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就看到了那位眉清目秀的判官大人,顿时互换一眼。
节南笑,“你看我作甚?”
赵雪兰反问,“你不也看我了么?”
节南低答,“只觉朱大人仪表堂堂,当得郡马。”
赵雪兰没有盯看朱红,垂眸回应,“的确如此。”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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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引 笨入罗网
朱红不但相貌周正,行为也很端正,一家家姑娘打他眼前上车,他目不斜视,恪守礼节,给人十分安心之感。而且面对曾经相看过的萝江,他大大方方下马问安。
当赵府马车过来,节南和赵雪兰走到车前时,祥瑞门外突然起了一阵骚乱。祥瑞和张记离得那么近,两人看得分明。
几个衙役推推搡搡着歪冠脏衫的孟元,其中头役嚷着,“在后巷抓到一人,想要翻墙进馆子,行为鬼祟,语无伦次。”
节南看着那张狼狈的脸,再次感叹崔玉真到底看中孟元哪里,回馆子就回馆子吧,走正门多好,光明正大,编个小理由就有说服力。偷偷摸摸回去,心里岂不是有鬼。
忽听一声倒抽气,节南回头瞧见崔玉真煞白的脸。
眼看孟元要让那几人推进祥瑞,他忽然用力扭过身来,往张记这边乱看,最后目光落在节南的方向,传递一种“如何是好”的悲切信号。
当然,那信号是给崔玉真的。
“看什么?难道还有你的同党?”头役粗鲁一吼。
节南听见,立即往旁边走一步,挡住崔玉真。
那名衙役也往节南这边看了看,早有上头再三叮嘱,今日张记让观鞠社姑娘们包场,当然不好乱猜疑,揪着孟元的衣脖子进门里去了。
崔玉真身形晃了晃,脑袋嗑在节南背上。
虹儿和婆子正觉诧异,节南却转到崔玉真身侧,暗暗撑住崔玉真的脊背,一面好似热情相邀。
“玉真姑娘上我和雪兰的车吧,你刚才不是邀我们去崔府再坐会儿,一路回去也热闹。”
跟在崔玉真身后的丫头婆子看不见,正对着的朱红却瞧得真切,眉头一皱踏前一步,不料眼中突然闯进一身姑袍,让他急退几步,才看清是军器少监大人家那位带发修行的长姑娘。只看这一眼,他就挪开视线。
赵雪兰帮忙挡开了朱红探究崔玉真的目光。
节南无声撇笑,带崔玉真上了赵府马车。
三女挤在一车,谁也没说话,直到江心街关卡处,等着朱红与郡兵说通,崔玉真才白着脸看赵雪兰一眼,欲言又止。
赵雪兰看看节南,后者显然没有帮她开口的打算,就道,“抱歉,玉真姑娘,其实上回在雕衔庄避雨时,我就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六娘说的话,但请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崔玉真吃了一惊,随即苦笑,“事到如今已瞒不住多久,你知道也无妨。”
节南仍是不语,估计自己一开口又刻薄。
“六娘,他们为何抓孟郎?”偏偏崔玉真不自觉依赖节南。
“也许和祥瑞馆的命案有关。”孟郎,孟浪,真是——节南出于私心,一点不喜欢孟元。
“这——这——他和命案怎能有关联?他那会儿和我——”崔玉真看看赵雪兰,豁出去了,“在茶店里说话。”
赵雪兰一通百通,明白崔玉真果真不是问菜谱,而是和人私会。心里怀疑是一回事,听崔玉真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即刻大惊失色。
“我们知道,官差却不知道。这人也真是,只管从大门出入,大方承认请我俩喝茶就好,何必偷偷摸摸爬墙,无端惹上一身腥,不动脑子的。”来了,来了,不自觉黑孟元。
崔玉真却道,“他只是不想连累我罢。”
节南挑挑眉,沉默。
她发现了,崔玉真同年颜都得一毛病,眼睛上糊着窗纸,光看见情人完美的剪影。
赵雪兰这时就跟开了慧似的,“玉真姑娘不必多忧,你与六娘一道回来的,自有六娘为你作证,不会受到牵连。而且,我听说孟公子是六娘向我爹引荐的,大可说孟公子为感谢六娘请了你二人喝茶就是,说不定就能证实孟公子清白。”
崔玉真痛苦的目光顿现明光,“正是。”
节南想,姑娘们,这点宅子里的小聪明就别拿到大场面上来了。御史台,刑部六扇门,郡衙郡兵,三方联手,要捉出混在工部的密探,结果不尽人意,认人的苏致死了,施行毒杀的两名杀手也死了,真正的密探一个没揪出来,恰好傻乎乎的孟元自己撞枪头。
没错,她和王泮林已经合演一出戏,把搜查茶店的官差打发走了,但现在孟元是直接落在御史台张中丞手上。不说别人,那崔衍知,就不是好糊弄的,之前“巧遇”那套说辞根本行不通。
怎么巧遇的?
今日工部宴请官匠,这孟元却趁乱跑街上瞎转悠,遇到王泮林,又遇到她和崔玉真,再凑了一桌喝茶?而且,只要找茶店老板一问,根本就是一男一女先独处,一女一男抓上门,全是漏洞。
最后,孟元也许能证实他不是密探,但他和崔玉真的私会就兜不住了,也别以为这样崔家就只能成全两人。自古以来,拆散有情人的方法数之不尽,实在没辙了,来个天人永隔呗。
节南相信,崔家人是不可能没辙的。
但这时,崔玉真和赵雪兰都在看她,仿佛希望都上了她桑节南的身。
她浅笑,“且等等,兴许孟公子什么事也没有。”
崔玉真是已经打算豁出去了,然而节南再明白不过,这事没那么容易!
将崔玉真送回府,但主人心情郁郁,作为客人的节南和赵雪兰识趣,稍作逗留就回赵府了。
两人正要各回居所,赵雪兰忽道,“你不想帮崔玉真。”
节南回身望她,“不是不想帮,而是不乱帮。这会儿到底出了什么事都不清楚,一股脑儿自以为是,可不是聪明之举。”
“不,不是的,你这人看似爽朗,容易讨人喜欢,但其实很无情。”赵雪兰目光冷转,“你并不把崔玉真当朋友。”
和她讨论手帕交的问题?倒是意外!
节南呵笑,“这么说来,你这人看似骄傲,容易看不起人,但其实很自卑。你难道把崔玉真当朋友?”
赵雪兰差点爆出原本的大小姐脾气,但她这些日子想通了很多东西,拜她的好舅舅家所赐,她学会了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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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爱你们!(未完待续。)
第203引 等级之分
风有点凉,节南咳了一声,尝到血味,淡淡抿唇。
“你救过崔玉真的命,我以为你真心和她结交。”然而赵雪兰看不出节南受了内伤,继续说道。
“看她掉下去,我伸手拉了她一下,结果一起掉了下去。至于伴读,是姑母希望的,能让赵家与崔家结交,与我却无厉害关系。要没有赵家,没有姑母,也许我能和崔玉真成朋友,如今却不好假惺惺。你若是崔玉真,知道我另有所图,你可会当我朋友?”
赵雪兰联想到自己,也是为了摆脱市井谣言而利用崔玉真,“可是,即便另有所图,如果真诚以待,还是可以——”
节南不耐烦打断她,“那就把你假剪发装出家这事告诉崔玉真好了,这才是真诚。不过,我倒不太懂你到底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不是朋友,就不能伴读?是伴读,就要为她解决所有难题?我和你就不大可能合得来,还不是同出同进,住在一个府里?世上又不是只有朋友或敌人两种关系,伴同或伴异,正好撞一起而已,不知何时就陌路了。”
赵雪兰听得脸色变了又变。她自不知,节南曾经历过残忍的背叛和杀戮,最亲的人几乎死光,对人情世故既看得通透,又已经寒心,唯她和小柒的命宝贵。友情,对节南而言,是很难拥有的珍物,求而不得。
“还有,就算我们一厢情愿当崔玉真朋友,也要看崔家人看不看得上我们。”崔相夫人喊桑浣妹妹,让节南和赵雪兰给她女儿当伴读,虽然亲切和善,却是上对下的恩赐。
王泮林有句话说得太对,伴读到底低人一等,她们只是崔玉真的附属。
这就是等级之分。
节南因为有着清楚的认知,故而与崔玉真的交往始终控制分寸,而且照目前的请势走下去,她这伴读多半也做不了多久。
赵雪兰看节南走了,思绪乱糟糟中又仿佛领会到什么,睁目轻轻告诫自己,“赵雪兰,学着,好好学着。”
节南不知自己成了赵雪兰的榜样,回到青杏院就坐小柒床上运功调息。
小柒一回来,看到节南那样子就给她把脉,然后呸她,“你也好意思自称蜻螭剑主,听个壁角还能受内伤。蜻螭呢?拿来给我,我帮你抹脖子,下去给师父打手心。”
节南笑着,横竖这些话就是耳旁风,“今天真遇到高手,一战很是过瘾。就那位差点当了你义父的丁大先生,看着连豆花碗都拿不动,居然使得一手好剑,修为不及咱师父,那也快登峰造极了。这是他给我的内伤药,你看看,我能不能吃?”
身中赤朱,用药与普通病人不同,会相生相克,要极其小心。
小柒拿了,嗅嗅闻闻,放进自己的荷包,另外给节南弄了碗药汤来。
节南吃药一向乖,尤其小柒心情不好的时候,立刻喝了个底朝天。因为小柒看到她受伤或不按时吃药,心情才会不好。
“苏致被人毒死了……”吃完药,节南告诉小柒发生在祥瑞饭馆的事,还有她闻到的参香和苏致死时的模样,“若你也在,应该能分辩那是什么毒。”
“七参草。”小柒却已经知道,“产于西北老林,服七片叶子以上就会窒息而亡,无药可救。”
“西北?”节南略思,“真是北燎干的?”
小柒近年对赤朱毒之外的药物不会多花一分关心,起身往外走去,“我捣鼓捣鼓丁大先生的伤药去,没事别喊我。”
节南躺在小柒床上,闭目整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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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万德其他楼的伙计们更加忙碌,官楼却似乎冷清,单独楼门前也无客人出入。不一会儿,有十来匹骏马驰来,一青衣的官儿笑说今日辛苦,好不容易抓到人,大家放开了喝,兰台大人请客。人人大笑入楼。
楼外风灯照不到的暗处,一人不起眼站着,随后退不见了。
那人不知,他身后有两道影子紧随,如猫一般悄无声息。
官楼之中最贵最宽敞的包间,设了一长桌的席面,没有酒,只有大碗肉大碗饭。新进来的十来人坐下就开吃,只有青衣文官崔衍知走到长桌那头的主座,抱拳道声兰台大人。
御史台张大佬示意他坐下。
崔衍知有些犹豫,“大人,下官不放心交给郡衙办理此案,请大人收回成命,至少由御史台派人督办。”
张中丞笑呵呵道,“衍知放心坐。哪里真由郡衙办理,中书大人亲自坐镇呢。”
崔衍知一怔,“王阁老出面了?”
“早出面了。你以为是谁出得妙法?中书大人建议将告密者说成三位,再分别告诉谭尚书,乌大将作和赵琦,今日要安排认人。结果,三人中只有苏致——”说到这儿,张大佬但叹,“我们对不起苏大人啊!”
崔衍知坐下,但道,“茶壶茶杯都事先检查过,还让伙计试喝,却想不到那伙计竟会选择同归于尽。做法如此决绝,可见对方组织严苛,并非是我们疏忽,大人莫要自责。下官尚有一事不明,当初大人让我将告密者姓名分别告诉工部三位大人,这是随便分配的,还是早就指定的。”
张中丞赞赏道,“到底是地方上历练过,比你刚当推官那会儿成熟多了。不错,是早就由中书大人指定好的。苏致配给那位,因为那位最是可疑,已有蛛丝马迹可循。洛水园那几人已向文心阁寻求保护,证实萍娘才是北燎密探,又有匿名现报,说那人与二等司琴萍娘关系并不寻常,那人自然逃脱不了嫌疑。但怕打草惊蛇,萍娘也像伙计和弓箭手那样自尽,才设下这个圈套,引蛇出洞。”
“既然大人说到文心阁,恕下官多问一句,文心阁凭什么不肯交出那几位指证萍娘之人?单有物证,没有证言,怎可妄下断论?还有那条匿名现报,也不知是否有诈。要像上回簪珠儿的案子,因匿名现报而乱了方寸,反而让大今行凶得逞,就大不妙了。”
崔衍知仍牢记那回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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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引 两桌好宴
“这个嘛——”张大佬笑笑,“很多人不知道,文心阁表面看起来只是民间普通书局,学馆和行会,但其实有百年根基。传说有一文一武两员智囊帮创帝打下颂朝基业,后来不愿当官,创帝请他们开办文心阁,专注培养有用之才。起先只为朝廷输送,创帝薨后,文心阁就正式脱离官学,只不过它教出来的学生佼佼者仍数之不尽,有在朝廷为官的,有在江湖上闯荡的,不乏高位者。通过这些关系,文心阁如同在朝廷和民间结起一张蛛网。不过这数十年,文心阁渐渐不愿插手官家事务,只凭私人交情偶而帮忙,更不与我们御史台刑部或提刑司这类办案衙门往来,所以你们年轻人不清楚罢了。”
崔衍知之前一直只当文心阁是半民间半江湖的组织,比起其他不服管的名门大派,对官府还算顺从,听了张中丞的话,才知文心阁前身,暗暗惊讶,同时想起王家子弟多为文心阁丁大先生的学生。
张大佬又道,“至于你说匿名现报,这回却也不同。苏大人之死已是铁证,只等那位自投罗网。人人知道我们御史台正查名册案,今日捉了那个误打误撞的倒霉孟元,那人大概大大松了口气。中丞大人说有办法让他自露马脚。我们只需假装松懈庆功,给他一剂定心药。文心阁收留的那几个干粗活的人,作用已经不大,文心阁又答应这期间保护他们性命,省得我们分出人力。”
而且,张大佬不甘心也得承认,这年连着两个案子,御史台要保护的人证还真没几个能活命的。簪珠儿惨死,苏致也惨死。
“对了,孟元这人没可疑吧?”张中丞心想多捉一个密探也是好事。
崔衍知眉头饱皱,俊面沉沉,“他本人一直矢口否认,但据他几个同僚提到,他曾被大今俘虏,好不容易逃过来的。我问孟元如何逃出,他却不肯说,颇为可疑。”
“与北燎无关,却可能已经向大今投诚,再混入我颂朝军器司偷取重要情报?”张中丞摸摸胡子,哈哈笑,“若真是如此,倒是误打误撞一个大运。衍知,我把他交给你了,好好盘问。不过你也不要多想,等北燎大老鼠揪出来,我还是一样交给你彻查。
张中丞突然低了声,“虽然因你父亲,你不能一直待在御史台,但这段资历绝对好看,明年六部的所有五品之职随你挑,要成天子近臣了。虎父无犬子!中书大人府上的公子们虽也优秀,奈何老是走不上仕途。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
张中丞没有嫡子,只有潇潇菲菲两宝贝千金。
崔衍知眉眼不动,平静地捉筷吃菜,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从小就知王五,王十,十二郎这些表兄弟优秀,便是新找回来的王九,一面之缘就足以让他心生紧迫。然而,王五考两回不中,王十莫名修道去了,楚风老说还早还早,拖延着不进考场。前些日子听说王九要入太学,后来又听说入学试没考过,一时众人叹纷纷,安阳王氏一门三相,将要后继无人。
他虽不知为何,但当推官这几年,看得案子多了,难免想得也多,只觉这几位表兄弟对考取功名的淡漠似乎皆从同一年开始——
王七郎死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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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洛水园,王沙川带着自己儿子和十二侄子招待客人。
柳妈妈亲来给这位当朝一品大人倒酒,又将赫儿和燕子送到两只小的身边。
柳妈妈自认眼风好,俩姑娘虽然新到,一个是天生妖娆,一个是情深意真,服侍刁冷刻薄的王泮林和谦谦温和的王楚风,简直完美两对璧人儿。
倒是王沙川点了风娘独舞,让柳妈妈意外了一下。毕竟中书大人每回过来都是应酬,任由她安排姑娘侍酒歌舞,从没亲口点过谁,虽说也不是全然不近女色,但比起其他官员,可谓寡淡。
但柳妈妈脑瓜好使,很快就想,大概是帮客人点的。
客人姓丁,文心阁文大先生,柳妈妈久仰大名,却还是头一回招待这位客人。
这夜这席两位司琴,是仙荷自作主张把萍娘叫来的。柳妈妈没怪仙荷,反而想仙荷挺懂事,知道自个儿状态不佳,怕客人从琴声里听出心气儿,带了萍娘。哪知,一上来,仙荷就直接坐到琴后,两三只曲都不肯下来,柳妈妈只好让萍娘给丁大先生侍酒。
酒过三巡,赫儿一手搭在王泮林肩头,一手送来美酒,娇笑道,“我今日午后本想到江心街买胭脂,哪知街口设了关卡不让进,听说祥瑞饭馆死了人,兰台大人亲自坐镇,还以为朝廷出了大事,今晚园子没人来呢。”
王泮林接过,淡抿不语。
从凤来出来的燕子姑娘,同为艺伎,比赫儿矜持得多,但望着王楚风的目光却明显爱慕,“燕娘也听说了此事,怪吓人的。”
王楚风温和,“燕子姑娘不必怕,事情虽大,好在对方中了官府的圈套,已经不打自招,只等明日他照常进工部,那就有去无回——”
“十二郎谨慎说话。”王沙川打断。
正给丁大先生倒酒的萍娘,动作一僵。
丁大先生似未察觉,笑道,“中书大人莫紧张,十拿九稳之事,更何况您用计高明,工部三位大人不知自己拿到的告密者姓名各不同,哪位出事,自然就是哪位大人心中有鬼。”
王泮林突然捉下赫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浮摸着。
赫儿嘴角不经意抽了抽,随即一笑掩过,想要起身,“赫儿也想跳舞。”
王泮林不让赫儿脱手,捉紧腕子,一根手指点住赫儿额头,“风娘还没跳完,你着什么急。”
赫儿跌坐,红了脸。不是羞红,是恼红。
王泮林看向王沙川,“父亲,我瞧上这丫头了,今晚可否点她陪夜?”
男人喝花酒的地方,这种话再正常不过。
王沙川果然点头,“只要柳妈妈同意。”
柳妈妈巴不得呢,“哪能不同意?让令郎看中,这可是赫儿的造化。”
赫儿豹猫的一对眼珠突暴凶光,却在刹那,垂下眼皮,妥妥藏掉。(未完待续。)
第205引 赫连美人
王泮林拉着“扭扭捏捏”的赫儿出去了。
仙荷琴声忽止,无端端掩面哭起来。风娘因此乱了步子,哎呀一声摔倒,捧脚踝直道扭了,疼得眼泪横流。
柳妈妈哀叹仙荷还是给她惹了祸,先给客人们赔不是,“实在对不住各位。仙荷是在籍官婢,到了出园子的年龄,我已经放出消息,看有没有人肯赎的,不然就得由官府另行发配,她这几日等不到音信,心里自然没着没落。”
洛水园的女子多是乐司官婢,没人赎,又到了年龄,就会被发配到大臣家中。但如果大臣家里不收,官府便直接卖给勾栏舍院,下场未必一定悲惨,却当真是一层层往下坠。
王沙川见得挺多,道声不妨事,“谭尚书不是挺中意仙荷?虽说他家夫人不大方,若我出面,也许还能给点面子。可要我说合说合吗?”
官当到王沙川这么大,还能主动管一个官婢发配的事,却是让人挑唆的。
这话一出,仙荷快步走来,跪在王沙川面前,“不,仙荷不要去谭府,只想到赵少监大人府上为奴为婢,请王阁老帮帮仙荷。”
除了丁大先生,其他人皆怔。
“原来你想去赵大人那儿?”王沙川怔完却笑,“这年头还是老好人讨姑娘的喜欢,只不过他家已经有一房侧室,也是从洛水园出去的,你再要进去,不怕影响姐妹感情?”
桑浣当年是洛水园红极的歌姬,王沙川还有印象。
“我进赵府并无它意,只想找一处安稳地方。我早年就侍奉过桑姐姐,与其侍奉别家主母,不如还是侍奉她去。”仙荷可怜兮兮。
王沙川就应道,“要是谭大人家,我大概还要伤脑筋,既然你求得是赵大人家里,我把握要大些,尽量帮你一试吧。”
仙荷连忙谢过,待在王沙川身旁侍奉。
柳妈妈让丫头们把扭伤脚的风娘扶下去,又让萍娘弹琴,燕子姑娘顶替风娘献舞,这才风平浪静。
夜渐渐深了,亭榭灯长亮,琴声不息。
赫儿房里的灯亮了又熄,随后窗子一动,一道黑影跃出,上屋顶。王泮林已坐在屋顶上,低头看着手里一张软皮面具兔子脸。
可爱的三瓣嘴上,血渍呈暗红
上来的是吉平,先把赫儿撂倒,再把王九运上屋顶,最后熄灯,弄成一幅“**一刻值千金”的假象。
“先生说他封剑,再不认真对招,原来是哄你们的。”王泮林道。
吉平比堇燊还老实,“我进文心阁之后,丁大先生从未用过功夫,堇大曾多次请他教我们,他没有答应。听说就是丁大先生的关门弟子赫连师兄,也没和丁大先生对过招,都是看书自学的。”
“这种*是谁放的?!”
吉平吓一跳,回头却见一条黑影扑来,来不及出招,影子化成风过去了。
吉平低呼,“九公子小心!”急转身,看到王泮林身旁那张怒气冲冲的妖媚面容,简直想钻地洞,“我明明封了你的穴。”
“我看书自学的,应该如何小心自己人偷袭。”赫儿歪嘴一笑,抬高了手,正要往王泮林背心狠狠拍一巴掌。
王泮林脑后长了眼似的,“赫连骅,你敢。还有,你下回把妆卸干净再出来,不然这副德行会让我做噩梦。”
赫连骅瞪鼓眼珠,半晌却听话收手,嘀咕道,“你有没有眼光?本姑娘倾国倾城,让你们这些男人做春梦还差不多。”
吉平吃惊,“你是赫连师兄……师姐?”
赫儿,大名赫连骅,是丁大先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可惜没赶上好时候。丁大先生宣布不再教武之后,赫连骅在文心阁无所事事混了两年,有一日突然不见了。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所以吉平也不认识赫连骅。
王泮林嘲笑一声,“他是男子不假,只不过当了几日洛水园美姬,就忘了自己是男子了。吉平,你到那头盯着风娘。”
吉平应声而去。
赫连骅眯起眼,看着王泮林,“你刚才在大家面前摸我手,又让吉平弄晕我,是什么意思?头一回你还不知我身份,我稍稍凑得近些,就跟我身上带着恶疾的,你拿正人君子的眼神嫌弃我。这回知道我是男的,你反而起劲——”
赫连骅突然往旁边挪挪,一脸王泮林得了恶疾的模样,“难道你那个——呃?难道你想趁我晕的时候——呃?是不是?”越说越觉得像,“我要告诉先生,我不干了。反正他也算不上我师父,教了两日就突然封剑,都不问问我。”
“我就算是那个呃呃,也不要你这样的,长相太艳,看两眼就疲乏了。”王泮林凉凉一笑,“至于先生到底算不算你师父,你让他打一顿就会知道,横竖你学得是他自创的心法,他自创的剑法,他自创的……”
赫连骅摆起手,“姓王的,别以为你长成这样我就不敢打你!行了,我是不知道先生到底欠了你们王家什么,让我堂堂男子汉混进女人堆里帮你拔人钉,但我告诉你,你少对我指手画脚,小爷不受。小爷之所以答应,是因为——”
“是因为北燎四王子大祸上身,你作为他的好义弟忠谋臣,不得不来向师门求助,但你离开师门太久,求人之前先要帮师门做任务。”王泮林那双漆眸比赫连骅的豹金眼还具魔魅。
“是。你如何知道?先生答应为我保密。”赫连骅被王泮林一眼看得老实,答完是之后,惊问。
“赫连骅无名,赫连瞻大名鼎鼎,你与北燎第一武将同父异母,我不知道也难。”王泮林调开目光,看着走来的吉平,“她终于动了吗?”
吉平点头。
“那你去罢。”王泮林吩咐。
吉平轻点瓦,很快化成远处屋山上的一点黑影。
赫连骅见王泮林伸过手来,自觉带他下了屋顶,“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从哪里知道洛水园的北燎探子不止萍娘,还有风娘。”
“就像我不明白,同为北燎人,你为何会愿意铲除萍娘?”王泮林的表情却并非真不明白。
王泮林再一招手,那边就跑来一盏灯——不对,是掌着灯的小书童。(未完待续。)
第206引 仙人指路
王泮林走出几步,头一偏侧过脸来,“我新近加入了一个帮当小弟,要去长白英雄会凑热闹,等你装完姑娘,不如也来,兴许能帮四王子解决了麻烦也说不定。对了,帮主是女子,你一定要收好不安分的爪子,免得被她的剑削了。”
赫连骅看那盏金灯飘开,两只爪子不由缩起来,把那句“兴许能帮四王子解决了麻烦”当放*,一脸纳闷的表情,“什么帮那么了不起?王氏九郎当小弟?难道帮主长得比我还好看?”
王泮林已经走远,自然不会回答赫连骅,但经过一间廊亭。
一女子立在亭下,见他就是盈盈一礼,“王阁老已答应为仙荷说项,多谢九公子替仙荷美言。若非九公子告知仙荷,仙荷只怕已被人当了弃子,死路一条。”
来的是仙荷。
王泮林神情不动,眸眼漠然,“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蠢。仙荷姑娘低眉顺目多年,眼看离头姬不过一步之遥,却输给了老天,虽败犹荣。而且也当真了不起,这园子里谁是哪边的人,竟能一目了然,比柳妈妈还明白。”
仙荷从小生活在园子里,相貌风情皆中等的她,却有不一般的睿智目光,做事细心,又懂得进退。然而,即便很会做人,关键时刻上头的风娘还是一声不响牺牲她。御史台崔大人突然点她,问了好些事,她虽感觉不妙,却始料不及这是风娘将她当作了诱饵。
但一开始,仙荷只是一名普通司琴,南下后遇到风娘,引荐风娘成为洛水园舞姬。后来风娘红了,不但仍与她姐妹相称,并许给仙荷很多好处,仙荷由此成为北燎密探。
随着仙荷越发受客人喜爱,风娘感到威胁,不再念仙荷当初引荐的情义。
包括仙荷在内,风娘和萍娘,一共三人,听命于北燎大王子。
南颂迁都后,洛水园女艺凋零,风娘才能崭露头角,加之北燎被大今打得分崩离析,所以前两年她一直没发挥作用。如今北燎在西原总算安定,燎王有意立太子,大王子就重视南颂这边的动静了,催促风娘做事。
要说这份工匠名单,还真是仙荷想办法拿到的。她交给风娘之后,风娘独占功劳,受大王子褒奖。这也罢了。仙荷提出可以利用这份名单,将大今布置在园子里的探子拔除,也可栽赃大今。万万想不到,风娘居然用她的计,打算连她一道拔除。
这时,王泮林找来,告诉她,风娘和萍娘是亲姐妹,她才知道自己可悲可笑。
仙荷面容发涩,“禀公子,仙荷从不想要了不起,不过求一好归宿,只是进了这等地方,若不出头,多是凄凉。但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想着往上走。如今去处已定,心中尚有疑虑。”
“怕得不到赵大人的宠爱?”王泮林呵冷。
作为中书令之子,王泮林得到工部名册泄露的消息只比节南晚了一会儿。他对和自己无关的事一向冷淡,直到父亲说起学士阁苏致上折子,怀疑谭计,乌明或赵琦有勾结大今北燎可能,他才积极起来。
是他,请丁大先生帮忙安排一个姑娘混进洛水园;是他,向父亲提议引蛇出洞,分别告知了不同的告密者名姓;也是他,灵机一动,告诉差人祥瑞饭馆后面有可疑之人,借孟元这只呆鸟让对方放松警惕。
他虽没想到丁大先生竟派了赫连骅这小子充当姑娘,却转手利用,进而从赫连骅那里得知萍娘是北燎大王子的探子,再利用大王子和四王子的矛盾,试探心事重重的仙荷,让仙荷明白她自己的危险处境,反而投靠了他。
还是他,设下今晚宴席,假意漏出消息,发动仙荷,牵制萍娘,让风娘一人不得不急躁冒进,去找情郎通报,给郡守大人送上双宿双飞的现行。而他也答应,只要仙荷转作人证,拿出物证,就会给她安排一个长期保命的好去处,但他不好出面,要她自己去请求。
如此安排好一切,到这晚此时,落幕。
“仙荷虽然笨,还不至于笨得连这个都不知道。仙荷进赵府,不是给赵大人当妾,但依公子所言,要竭尽努力获取桑六娘的信任。只是,仙荷不明白,为何是浣姐姐的侄女,而不是讨好浣姐姐?浣姐姐非常聪明,若能得到她的庇护,仙荷的下半辈子——”
仙荷不敢与王泮林对视。那双眼太犀利,所有人以为她升不上头姬嫁不了权贵而难过,这位却直言她可怜,功劳都是别人的,到头来还要为别人卖出性命。
“也就多几年的活头了。”王泮林接话。
仙荷一惊。
“你大可不信我的话,我虽为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去处,等你进了赵府,要讨好谁我却也管不着。自己嫌命长,我何必内疚。”王泮林说罢,大袖流风,走出去。
书童一边掌灯一边往回看,见仙荷呆呆站在廊亭下,自己虽然也好奇,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眼看着到了自家马车前,书童才道,“白日里剑童到曲芳台见了大老爷和五公子,请五公子转交一只包袱给九公子。适才我跟车出来,五公子吩咐我放在车里,说挺紧急的。”
王泮林听了,语气难得想不透,“白日里我见过剑童,怎没听她提……”没说完,却笑了,“书童,你可别学剑童耍小性子,会挨板子的。”
书童但见九公子上车的动作比以前痛快得多,也不等人搬凳子掀帘子,眨眼就钻进车里,心道懒人原来也有勤快的时候啊。
再过一会儿,王楚风上车来,看一把拉满弦的弓弩对着自己,不惊不讶,捉衫安坐,吩咐车夫出发。
“燕子姑娘的香露用得重了些,十二弟下回再来,带一瓶好的给她,不然只可怜了你自己的鼻子。”王泮林皱皱眉,目光不离手中弓弩,扣扳机,弦空响。
王楚风今日喝了不少,温润的五官就难掩桀骜不驯的天性,“逢场作戏罢了,我不似九哥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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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四章全部更新完毕,亲们晚安。(未完待续。)
第207引 旦夕祸福
青杏居。
听到外面碧云的脚步声有些慌,节南就在小柒的屋里问道,“什么事?”
很快,碧云跑进来,见节南躺在小柒床上,却也顾不得问,“六姑娘不好了,府里来了差人。
“差人?”白天的事到底延续到晚上来了?
节南起身就走,“来做什么?”
碧云小碎步跟上,“不清楚,浅夏只说是郡衙的人,和咱老爷倒是挺客气的,但让老爷和二夫人把家里所有人都集中一块儿点名,例行公事。”
节南招来橙夕,“去膳房把七姑娘叫来。”
不一会儿,小柒一脸老大不愿走出来,“深更半夜闹一出,这是要抄家杀头了?”
没过脑子的话一出口,吓得碧云她们白了脸。
节南却笑,“哪有那么好的事让咱们开眼,都说例行公事了。”抄家才不会这么舒坦呢,早就鸡飞狗跳,还容得一伙人慢腾腾集中点名?
七姑娘那样,六姑娘这样,碧云只觉心肝忽上忽下跳得抽风。
到了主院,赵府的丫头仆妇婆子全站在院里,一个个神色不安,时不时交头接耳。节南和小柒走进外屋,不见桑浣,但见赵雪兰正拍着迷迷糊糊的雨兰和赵挚。
小柒嘟囔,真有些大姐的样子了。
赵雪兰蹙眉看向节南,“浣姨娘在里屋。”
节南点点头,找张椅子坐了,只听得见桑浣说话。
“姐姐安心躺着,等会儿官差来了,让他们看一眼里屋就行……”
“并非老爷有事,而是乌明乌大人有事,说他是北燎细作,今晚刚抓进去……”
“就是说啊,咱老爷怎么可能呢,平时应酬,多和谭大人一起,再说乌明又是老爷的直属上官……”
“没事的,说谭府今晚也和咱家一样,要点看人头,例行问话,主要看有没有突然少了人或有谁形迹可疑……”
“我马上去点一点,姐姐尽管放心,这也是我的家,咱这会儿一定要一心的。”
桑浣随即走出来,目光扫过节南和小柒,也不多说,叫上浅春拿起名册,到院里点名去了。
节南垂眼,听桑浣喊着一个个名字,心里却只盘旋乌明这个名字。
乌明是北燎细作?怎么抓出来的?苏致不是只在官匠中认人吗?还有,萍娘也是北燎细作,但她进洛水园打探的那几日,却只知乌明是仙荷的常客。这其中,到底漏了哪几环?
虽说她为桑浣干活不给力,自恃脑袋比一般人好用,手头情报自觉也掌握了不少,可是这回官府居然这么快就揪出乌明——
南颂官场,出了名的文人政治,想做成一桩实事,那要费多少口水,一级一级往上走,再一级一级传达下来,而且一遍还行不通,一般要反复几遍,等到最终下定论,还千万别赶上逢年过节。
这是有如神助?
节南兀自想得起劲,忽听屋外男子声音,除了姑丈之外。
“二夫人,打扰了。”
这声音,份外熟悉。不是那种熟识,却是才听过的那种感觉。
节南看到赵雪兰抬起头,立刻就想起来了。
哈!又是朱红!
众人在外又报一遍名字,桑浣和赵琦就进屋来了,身后跟着的年轻官员果然是朱红。他目光有礼,对赵雪兰,节南和小柒皆颔首,道声对不住,才走进屋子,又由浅春挑了帘,看一眼里屋,几乎马不停蹄,就走出屋子去了。
避嫌呢。
小柒嘻嘻一笑,但当着桑浣的面,还是管着自己的嘴。
赵琦就道,“府里人一个不缺,所以没事,等我问过朱大人,大家就能回去歇息了。”
等赵琦出屋子,和朱红说了几句,朱红的声音微亮,似特意说给屋里女眷们听的,“深夜急命在身,让大家受惊,谢夫人们和姑娘们体谅,下官改日再登门致歉,告辞。”
一阵刀鞘靴踏,远了。
小柒要走,桑浣却不让。
一刻之后,赵琦再回屋来,坐上主位,长吁短叹,“怎么会是乌大人呢?”
“兴许弄错了。乌大人历经两朝,从大匠到将作大监,一直兢兢业业,若是北燎细作,军器秘密早不知泄露了多少。”
桑浣这时面色不好,但赵琦只当她受了惊,担心他被牵连。
赵琦道,“我也希望是弄错了,然而御史台刑部郡府三方一起调查,布置得极为巧妙。好比苏大人上折子怀疑工部有细作一事,御史台让谭大人,乌大人和我配合认人,却只将苏致的名字告知了乌大人一人而已,我和谭大人知道的另有他人,结果苏大人在认人时被毒杀。”
节南一听,暗道计策不错,苏致一死,乌明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赵琦又道,“方才朱大人稍稍透露,洛水园的北燎细作也已被抓,还是从乌府里逃窜出来时,与乌大人一同落网,乌大人百口莫辩。”
桑浣惊问,“洛水园里哪一位?”
赵琦摇头表示不知,“朱大人不曾说。”
赵雪兰听到这里,担忧的神情渐渐淡下,“不连累父亲就好。”
赵琦却未显轻松,“不好说啊。乌大人身为大将作,品级不高,权力却大,与工部侍郎平起平坐,在工造事务上连谭大人都插不了话。要不是弓弩司独立于军器司之外,神臂弓的造法恐怕都不保。如今乌大人出事,更不可能只查他一人,要看明日朝上怎么论了,就怕皇上怒及整个工部,怀疑还有同党,没事都要生出大事情来。”
桑浣心不在焉,蹙眉不知想什么。
赵雪兰难免着慌,“但父亲清白。”
赵琦张张口,本想说没那么简单,见桑浣和长女失魂落魄,改为安慰,“还好崔相王中书主政,张兰台又明事理,我身正就不怕影斜。夜了,赶紧回房歇息吧,大人的事,女儿家们不用管。”
出了主院,赵雪兰问节南,“要不明日去趟崔府,同崔相夫人说说?”
节南不答。
赵雪兰奇怪,“你从进屋就没说过一个字,打得什么主意?”
节南心想,人呐,都是欠的,理她的时候,她摆架子;不理她的时候,又巴巴凑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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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引 个个清算
节南笑开,做好人真难,“脑袋里空白一片,当然说不出一个字。崔府你自己去,我不去。我可不想给姑丈没罪找罪,让人觉着我们心虚,托人情比御史台找姑丈的速度还快。”
赵雪兰明白了,却总归有些惦记,“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
“添乱,就不如什么都不做。”节南对赵雪兰这会儿说得句句实话。
赵雪兰走后,小柒就笑节南,“哪里是什么都不做,分明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旁干看着。”
节南大方承认,“没错。洛水园里头的大今探子全不见了,北燎探子也被抓了,工部乌明带头,不可能不浑一池水,肯定还会查出一些替他做事的小鬼来。南颂官府这回还真让我惊奇,都像今天干活那么利索,咱俩就不用愁了,直接投诚。”
柒小柒投白眼做鬼脸,“我看是他们撞大运,难得利索一回。等咱真想靠他们,没几日就会落得像苏致一样的下场。”
节南忽然做个噤声的动作,感觉身后来风,还以为是碧云她们赶上来,想不到却见年颜从青杏院外的墙头栽下。
柒小柒一个箭步,伸手托住年颜即将磕地的脑袋,剑指摸脉,瞪望节南,“小山!”
“他死了?”节南没多看,推开院门,“赶紧抬进来再埋。”
柒小柒将年颜拖进门,好气好笑,“没死,内伤很重而已。”
节南表情顿时失望,“谁啊,好事不做到底,也不怕生儿子没*******柒小柒眼珠子就凸了,“臭小山,你又来粗腔了,是不是?师父教了多少遍,女子不一定要长得多美,气质却一定要好……”
节南哈笑,“你自己还不是臭小山臭小山说粗话?”
“臭小山怎么是粗话呢?是你小名儿啊!”柒小柒嗤之以鼻,“再说,你骂人向来不带脏字,除非心情不好……”
突然,年颜嘴里鲜血直冒。
柒小柒一龇牙,“不行了,不行了,臭小山你给他输内力。”
节南抱臂等在小柒房门口,“我白天刚给丁大先生打成内伤,还输内力给他?这受伤的要是王楚风,我也认了。美男鞋底死,做鬼也不赖,年颜这么丑,死也是白死。我坚决不要!”
柒小柒笑喷口水,“好歹你给他搭个脉,看看什么内家功夫,总可以吧。”
节南走过去,左手一探年颜脉搏,嘻笑的神情顿时凝重,“三股气流乱冲,二阳一阴,一股师父教他的,一股和文心阁丁大先生的内息有些像,但又不尽相同,还有一股阴邪,不好说。柒小柒,你要是没把握救,还是把他扔给师叔得好,省得师叔以为我俩故意把他弄死了。”
柒小柒单肩一拱,把年颜从地上弄起来,往屋里走,“我要治不了他,又如何治你?关门!你调息去,什么也别管了。”
节南关上屋门,却也没有回自己屋,只站在院中,一边调息一边听着所有的动静,为小柒把关。
姐妹之情,不耍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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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燊打了个大喷嚏,手里的灯笼狠狠一晃,却仿佛是牢房里的潮气扑黯灯光。
王泮林一声轻笑,“一听就知你从不曾来过牢房。”
“我行得端立得直,身边也没有不法之徒。“堇燊抽抽嘴角,暗道自己那么好的底子,小毛小病都没有,怎么偏偏在这位面前打喷嚏呢?
王泮林又是一笑,这回凉了些,“那你还是回车旁同正人君子的十二聊天去吧。”
堇燊纳闷,怎么个意思?
前面牢头已经走到底,拿出一支最笨重的铁钥匙打开门,露出一段*嗒嗒的石阶,“二位走下去就是,小心脚下滑。”
牢头事先收了好处,等王泮林和堇燊下去后,重新推上铁门,帮他们守在外头。
堇燊受丁山嘱托,并不因王泮林方才的话而动摇,抢走在前,心里却很快郁闷起来,这不又成了给王泮林照路?但他为人一向不多计较,而且也已经看到了乌明,就自觉挥散了这股郁闷。
这间地牢专门关押重犯,乌铁条一根根竖得密齐,方方正正像个笼子,精炼钢刀也难砍出印来。
乌明四十有余,此时已经换上囚衣,去掉了簪子,披头散发。他神情虽冷,面色还很光亮,因为尚未开堂审讯,也没经历刑求,一切要等明日早朝的决定。
他先见到堇燊,浓眉皱得迷惑,不认得这人。再看堇燊身后,灯光只照到那人半身青衫小半张脸,乍望之下微微面善,仔细瞧上一会儿,却又陌生了,只觉那人刁眼梢清寒气。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转告郡守大人,乌明被风娘构陷,全不知她另一身份,请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还我清白。”乌明说得很冷静。
王泮林勾起嘴角,“这话还是请乌大人自己同郡守大人说吧,我管不着。”
乌明双目一睁,“那你们所为何来?”
王泮林笑声淡淡,“来向待诏大人讨教一件旧事。”
“什么旧事?”乌明眯起眼,不知怎么,听着王泮林以旧官职称他,心里就发寒。
“千里江山……”
王泮林才说四个字,乌明连连后退,直至背脊靠上铁笼那头,头颅却刻意抬高,两块颧骨凸刻,目**光,“千里江山世间瑰宝,只可怜天妒不凡少年。这件旧事谁人不知,即便我曾教过王希孟习画,又任北都书画院待诏,也不比大家多知道什么。”
“是么?”王泮林缓缓吐道。
“是!”乌明气短。
“这么吧,乌大人不必说话,由我来说,等我说完,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王泮林双手拢进袖子里。
乌明刹那又觉半道影子熟悉。
“一问你,连庆六年春,王希孟呈给晖帝的《南山松涛图》,晖帝斥他风流妄纵,竟在画中绘入伎子衣衫,污秽圣山高松。那件衣衫可是你添上去的?”
王泮林在暗,将乌明上下打量,嘴角淡然抿苛。当年谨小慎微,看似本份的乌待诏,原来是这副狡猾的模样,自己真得太狂了,狂到盲目,看不到这等小人,以至于一步步落入他们的陷阱,醒过神来已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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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了,刚码完,所以上传晚了,明天给大家三更哈!(未完待续。)
第209引 大未必佳(月票50加更)
乌明心惊,但冷哼,“胡说!分明是王希孟恃才傲物,仗着晖帝看重,不但喝醉失态,作出无德之画,还非要呈给圣上……”
无德之画,令王希孟的才华蒙尘,晖帝罚他闭门思过,后来不准任何人再提,似乎小事化无。王希孟照样享受《千里江山》带给他的无限美誉,但其实那就是坠落的起点。
“二问你,连庆六年冬,王希孟作《万鹤祈天图》,可是你向晖帝谏言,说他暗讽帝王昏庸,不顾百姓死活,办奢华祈天祭?”
“……”乌明神情阴郁,“是我又如何?也不止我,同谏的还有其他几名待诏。当时河南受旱灾之苦,流民上万,饿殍百里,王希孟自以为是,以《万鹤祈天图》讽刺圣上不作为,竖子无德又无理,我等看不下去。”
“三问你,连庆八年春,王希孟呈上《北漠大雪图》,以北漠地经为模本,可是你调换了那本地经,把军镇所在山图偷放进去,让王希孟背上泄露军机之罪名?”
那是王希孟最后一幅画作。
“不是我,我只帮人作旁证,证实王希孟所画确为军镇地图。”乌明眸中寒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王希孟少年得志,过于自满,一度度放纵,一度度不知悔改,最终才华变诡诈,为名利丧失了做人根本,自取灭亡。你是王希孟什么人?还想为他平反不成?”
王泮林袖子一动。
乌明哈笑,“我告诉你,没用的。老话说早慧早夭,怪只怪王希孟心太大,整日想着为国为民,变革改策,偏偏他常伴君驾,一句话比得大佬们十句,怎能不成别人的眼中钉?画画的,就好好画,不懂得安守本分,天才也只能成狗屎。连王家都只能舍弃掉的逆子,你算什么,追问不休。其实王希孟运气还真是好,死得恰好,不然连累整个王家谋逆大罪,就没有他们今日风光了。”
“你帮谁作旁证?”听蠢人说话真心累,一会儿说一套,自相矛盾还终于听到一句有用的了。
“……我没帮谁,都是书画院的人一起商量着行事的。”乌明却改口。
王泮林眼里无波,“《南山松涛图》上那件衣衫,皆道是王希孟的手法,可见你画功实在不亚于他。”
“哼!我进书画院全凭真才实学,不像王希孟那种不知天高地厚,全凭出身的小子。千里江山算什么,我在他画上添笔,谁都没看出来,不过一群附庸风雅的官老爷罢了,皇上说好就是好,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捧那么高,岂有此理。”乌明愤恨,一个激动就入了圈套。
随即,乌明反应过来,再哼,“人都死了,就算是我添上去的,他还能从坟墓里爬出来找我算账?”
“那自然是不会的。”王泮林走进光里,脸上淡淡微笑,双手从袖中抽出,抬眸尽显儒雅,“如乌大人所说,王希孟恃才傲物,狂妄自大。即便不死,如今也不过是众多庸庸碌碌的公子哥之一,死得早至少还留下了好名声。”
堇燊心道,来了,这种比王十二郎更温润更谦明,仿佛天生,没有半点造作矫揉,连安阳王氏那点骨子里的傲慢也无,眼中天高心中海阔,能让人心折的气度。
乌明听着望着,起先冷笑连连,随后目光疑惑,最后化为惊恐,“你……你……你是……”
王泮林垂了眼,一步走近铁笼,堇燊手里的灯光从他身后往前打,脸上五官明明暗暗,笑意虽深,声音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王希孟行七,某行九,有人道我和他看着七八分相像,也有人道我一点不像他。乌大人曾当过几日七哥教习,你看呢?”
乌明单手抹把脸,暗道差点吓死,“王希孟死四五年了吧,谁还记得他的样子?倒是你,就算是王家九公子,又无官身,怎能来审我?”
王泮林双手重新拢入大袖,“谁说我是来审你的?我不过来探望你,毕竟等大人转到天牢,就很不方便了。乌大人——”声音略顿,“何时投靠北燎?”
乌明撇一抹笑,“我是冤枉的。那个风娘想男人想疯了,半夜跑来让我娶她……”
“乌大人与风娘半点不认识?”王泮林的眼里墨黑。
“……”本想说不认识,但乌明再一想,自己到底是洛水园常客,“不过一夜风流。”
“听说乌大人没有内眷。”无妻无子,无爹无娘,乌明府里十分冷清。
乌明不懂,“那又如何?”
“没有内眷,乌府账房却欠了海烟巷良姐姐一千两,乌大人既然为男色耗尽家财,家里甚至连个女人都没有,怎会同风娘一夜风流?”王泮林叹了一口气,“乌大人这时不知笼外事,当然可以喊冤,喊破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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