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四号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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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幅卷轴

十四号当铺,对外称“钱记当铺”,位于长沙府的西街,离醉乡榭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第二天天亮后,胡客走进这家颇具规模的当铺时,当铺才刚刚开门营业。他是十四号当铺在今天迎来的第一笔生意。

柜台后坐着三个伙计,像没睡醒似的,全都神情疲惫、无精打采。见来了客人,中间那个伙计随口问道:“活当死当?”“当”字说完,他张开的嘴没有闭拢,顺势打了一个哈欠。

“活死当。”胡客吐出了三个字。

三个伙计顿时有些清醒过来了。中间那伙计问道:“我没听太清,您说的是……”语气和之前比起来,客气了不少。

胡客掏出一节竹筒,丢在柜台上,一掌击碎。

那伙计扭头对左右道:“你俩先照看这里。”又对胡客说:“这位客,请随我来。”他拉开柜台右侧的小门,领胡客走入了内堂。

十四号当铺的掌柜,是个体型臃肿的中年胖子。胡客走进内堂时,掌柜正坐在正首方的椅子上,歪斜着头,心事重重地想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见伙计领了一个陌生人走进来。

掌柜像是受了惊似的,猛地站起来:“这位是……”

“活死当的贵客。”伙计小声应道。

掌柜看了胡客一眼,又问伙计道:“没把账本拿来?”

伙计摇了摇头。

“去去去,回头再收拾你。”掌柜似乎有责备伙计之意,但当着胡客的面,又不便发作,于是挥手将伙计打发走了。

掌柜没有请胡客入座的意思,待伙计走后,他立刻露出一脸为难:“这位客,今天实在是对不住了,铺子里有些紧要事,做不了您的生意,您改日再来吧。”

胡客却不请自坐,问道:“什么意思?”

掌柜支吾着道:“就是铺子遇上些事,今天只能做普通生意,做不了……做不了道上的生意……您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您就请回吧。”

“出了什么事?”胡客并不知道掌柜在说什么。

掌柜微微一愣,说道:“都是生意上的事,遇上一些棘手的问题。”

胡客可不管这些,就算当铺亏本歇业,他还是要取出姻婵存放在这里的东西。他已经后悔发现暗码纸太迟,如今姻婵下落不明,他不能容忍再因别的原因而迁延时日。

“去把暗码纸找出来,”胡客说道,“竹里梅花相并枝。”

掌柜更加为难了,劝道:“这位贵客,您就听一听我的劝吧……”

胡客双眼一抬,瞪视着他。

掌柜顿时收住了话头。他知道道上的人不好惹,如果把眼前这位主惹怒了,不会有好果子吃。

掌柜正左右为难之际,之前带胡客进内堂的伙计又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册账本,对掌柜说道:“掌柜的,这是分号送来的账本,您过过目。”

掌柜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之前进来时,怎么不一块儿拿来?”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接了过去。

伙计露出一脸无奈,小声道:“之前又没送来,是刚刚才让送进来的。”

“去去去!”掌柜又不耐烦地挥手,支走了伙计。

伙计走后,掌柜回头问胡客:“您存的东西,今天必须要取吗?”

“必须取。”胡客道。

掌柜叹了声气:“好吧,您稍等片刻。”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您的暗码……”

“竹里梅花相并枝。”胡客重说了一遍。

掌柜捧着账本走进了里屋,片刻后返回,手里已多了半张写有字的暗码纸。

胡客拿出姻婵留下的那半张暗码纸,与掌柜手中的半张暗码纸一合,刚好能拼接成完整的一张。两张纸上都写着“竹里梅花相并枝”,笔迹相同,确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对上了暗码,掌柜领胡客走入了里屋。掌柜走到里屋的东侧,推开了立柜,立柜后是一扇嵌在墙壁上的铁门。掌柜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铁门,一段向下延伸入黑暗的石阶便出现在眼前。

掌柜拉开抽屉,在一堆蜡烛中取了一支,插在烛台上。“请随我来。”掌柜点燃蜡烛,手擎烛台,弯腰钻入铁门,沿石阶下到一间地下室里。经过地下室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截漆黑的甬道。随着烛光的移动,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出现了一扇接一扇的小铁门。这些小铁门的背后,是一间间存放物件的储物格。

掌柜在一扇小铁门前停了下来。他取出钥匙打开了外层的薄铁门和里层的厚铁门。他没有点燃壁台上的油灯,而是直接把烛台放置在壁台上,然后转过身去,急匆匆地走了。他掌管十四号当铺已有多年,熟悉这条甬道内的一切,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熟练地走出去。

漆黑的甬道里,只剩下胡客一个人了。

姻婵存放在十四号当铺的东西,此刻就在胡客的眼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是一截长条状的白布裹。

白布裹包裹得十分严实,用一条红绳系在中间,绳头打成了一个蝴蝶结。这是姻婵的风格,胡客微微一笑。他将姻婵亲手系的蝴蝶结解开,然后层层拆开了白布。

一幅一尺来长的卷轴,逐渐呈现在胡客的眼前。

玉质的轴,轴端缺掉一块,轴中被双头的鬼头锁扣住,锁面上刻有“知及天地”四个字,刻字凹痕里抹有朱砂,在烛光下鲜红夺目,这些和姻婵在火车上的描述完全一致。出现在胡客眼前的,正是姻婵从日月庄封刀楼内盗出的那幅卷轴。

能让日月庄、刺客道天层和刺客猎人竞相争夺的东西,必有其特殊之处。这一点连胡客都避免不了好奇。

胡客打算一睹究竟。

他可不管什么“血锁鬼头”,直接用问天削断鬼头,取下了鬼头锁。胡客把烛台移到最合适的位置,然后将卷轴慢慢地铺展开来。

展现在胡客眼前的卷轴,是以上等蚕丝织成的绫锦织品为底,通体明黄色,因烛光的照耀,倍显富丽奢华。卷轴幅长约有两尺,上面只写了八个字,是八个数字,从右至左,依次为“七三六四四二一六”。

“代码。”胡客心道。

比起杜心五所说的“专诸者荆轲者”来,眼前的这串数字,更像是道上的代码。胡客不禁又想:“如此说来,姻婵在涵元殿里取出的另外一幅卷轴,就是对应的脚文了。”

胡客检查了墨迹,又摸了摸玉轴的缺口,最终确定这幅卷轴是一件有些年月的古物。“这两幅卷轴如果真是代码和脚文,那它到底藏了什么信息,能让天层和那刺客猎人如此重视?”胡客不禁微皱起眉头,暗暗疑惑。

从杜心五处得到的天道代码还没有任何破解的眉目,现在又多了一幅写有代码的卷轴,而这幅卷轴的出现,对于如何找到姻婵起不到任何帮助。胡客的思维有些乱了,他感觉脑袋有些眩晕。

不知为什么,这种眩晕感还在加重,胡客的脑袋越发昏沉了。

忽然间,胡客变了脸色。他扭过头,盯着烛台。烛火一忽儿明一忽儿暗,正有节奏地跳动着。瞬间,胡客明白了眩晕感的来源。

这支蜡烛被人动过手脚!

胡客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发现体内并无痛感,只是头晕目眩。看来吸入的只是致人昏迷的迷烟,而非夺人性命的毒气。这一点让胡客稍感放心。

胡客屏住呼吸,不再吸入空气。他飞快地收卷起卷轴,用拆下来的白布将卷轴缚在背上,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迈开虚晃的脚步,摸黑走完甬道,走到了地下室里。胡客捂住鼻子换了一口气,然后沿石阶往上走。

当他坚持走完这段石阶时,头脑眩晕得更加厉害了。更为糟糕的是,他发现出口处的铁门已经被封死。当铺的掌柜既然要算计他,自然会封死唯一的出口。

胡客推了推,铁门厚实无比,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这迷烟果然厉害,胡客虽然吸入不多,但此时脑袋已昏沉无比,浑身的力气飞快地流失,双腿逐渐有些站立不住。他不得不用肩膀倚住铁门,慢慢地滑坐在了石阶上。

胡客抽出问天,让刃尖一点点地刺入左掌心。刺痛感传入头脑,让胡客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浑身还是乏力。事到如今,胡客别无他法,只有静候身体的恢复。他把耳朵贴在铁门上,仔细地聆听铁门外面的动静。

在一道铁门之隔的里屋里,除了十四号当铺的掌柜外,多出了七个人。

“我把那根蜡烛点燃了,留在了里面,门也锁死了。这道门扎实得很,只要被关在了里面,没有钥匙,就是神仙也出不来。”掌柜不无得意地说,他显然认为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捣毁了十一家当铺,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想不到这么轻易就入了圈套。既然这人就是你们要对付的主,就该早点让伙计把账本送进来。我当时没见到你们的信号,还以为不是他,差点就打发他走了。”

“我们要对付的,的确不是他。”一个人语气平静地说道。

“什么?”掌柜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不是他?那为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方才说话的人又道,“你把铁门的钥匙给我,自行出去吧。”

掌柜原本放轻松的神情,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小心翼翼地问,“对头还没有来?”

那人点点头,举在空中的手,一直保持着摊开的姿势。

掌柜顿时神色凝重,显得心事重重了。他本以为胡客就是要对付的人,哪知竟然不是。他将铁门的钥匙掏出来,放到那人的手中,一边摇头,一边走了出去。

另一个人看着拿过钥匙的人,问道:“你没有看走眼吧?”

“我当时就埋伏在街对面,他从我眼前走过,我岂能看得走眼?”那人瞪了质疑他的人一眼,将钥匙放入怀中,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纸。他将纸展开,原来是一张画像,上面绘了一个人的脸,其五官容貌,正是胡客。那人道:“此人是道上的公敌,各地青者寻了他两个月,始终不见踪影。今日他突然撞上门来,正是现成的便宜,岂能再放他跑掉?”

“可我们这番布置,原本是打算对付那个人用的。”这时另有一人说道。

“湖南省境内有四家当铺,那个人未必会到十四号当铺来,就算他真的要来,也未必是在今天。”那人说道,“退一步讲,即便那个人现在杀来,我们七个人联手,还奈何不了他?”

其他六个人听了这话,都不言语,回想这一个月内发生的种种奇事,不禁忧心忡忡。

当初胡客在九龙道上宣布脱离刺客道后,屠夫受领任务,北上京城,打算抓住姻婵来诱杀胡客,但未能成功。此后天层发布刺杀令,绘制胡客的画像,让串人交给每个兵门青者,一旦遇上画中人物,便格杀勿论。但此时胡客已乘坐“信雄丸”号去了日本,兵门青者在国内自然寻找不到胡客的踪迹。为了找出胡客并取之性命,天层紧接着又发布了竞杀令。

但竞杀令刚刚发布,刺客道却连生剧变。

先是直隶境内的三家当铺被人一把火烧为平地,掌柜、伙计及一位取物的毒门青者被杀;接着河南省境内的四家当铺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掌柜、伙计及两位兑换刺币的兵门青者被杀;然后是湖北省境内的四家当铺,同样被大火烧成灰烬,在掌柜和伙计丧命的同时,一位兵门青者也连带着葬送了性命。

短短一个月内,刺客道先后有十一家当铺被人烧毁,四位青者被杀,掌柜和伙计无一生还,对头却始终没有显踪露迹,根本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这件事非同小可,天层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因十一家当铺是自北向南遭遇厄难,按这样的顺序,接下来将要遭殃的,要么是湖南省境内的四家当铺,要么就是江西省境内的三家当铺。所以天层召集江南一带的兵门青者,分为七拨,赶往湖南省和江西省,分别驻守于各家当铺,以伏击这位肆无忌惮捣毁当铺的神秘对头。

在湖南省境内,辰州府的十三号当铺、长沙府的十四号当铺、靖州的十五号当铺和郴州的十六号当铺均已埋伏妥当,到位的兵门青者均森严戒备,严阵以待。

负责长沙府十四号当铺的七个兵门青者,在当铺的里外设下埋伏,已经候了有四天三夜。虽然一直相安无事,但若按照自北向南的顺序,辰州府的十三号当铺和长沙府的十四号当铺首当其冲,危险系数最高,而这个神秘的对头,在捣毁当铺的同时,还能先后击杀四位青者,且不露行踪,自然是厉害角色。所以当那人夸下海口时,另外六个青者都是不言不语,暗暗地担忧。

那人却一脸自信。他走向铁门,将钥匙插向锁孔。

斜刺里忽然伸来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抓住了。

阻拦之人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取姓胡的性命。”那人说道。

“我们还不知迷烟是否起了作用,贸然开门,恐有不测。”

“他没来敲打铁门,定是中了迷烟,晕了过去。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你没听说胡客的事吗?”阻拦之人说道,“我曾亲眼见他一口气连杀十多个青者,而且听说屠夫亲自出马,都没能拿下他。如果他是装晕,骗我们开门,只怕你这钥匙一拧,丢性命的可就不是他了。”

那人看着阻拦之人,目光中露出鄙夷,冷冷地笑道:“你害怕了?”

阻拦之人道:“我岂会害怕?我只是觉得,与其现在开门,不如先关他三天五日,饿他个半死不活,到时候再开门收拾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提议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另外五个青者听了,都纷纷点头,以表赞同。

六对一,那人知道,今日这扇铁门无论如何是打不开了。他嘴角轻蔑地一扬,说道:“那‘夺鬼’的竞杀令怎么算?”

“今日困住胡客,的确是你居首功。”阻拦之人说道,“不过最终该怎么算,那是天层的事,我等又岂能左右?”

“那好,就依你之言,先关他个三五日。”那人说道,“不过你也说了,困住姓胡的,我当居首功,这铁门的钥匙,自然该由我来保管。”那人说完,也不管其他六人同意与否,直接将钥匙攥在拳心,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里屋。

剩下六人相视一眼,都各自散了,回到自己负责的埋伏点。胡客的突然出现,只能算是插曲,那位专寻当铺麻烦的对头还未现身,七个青者都不敢掉以轻心。

刺客猎人

铁门虽然厚实,但胡客将耳朵紧贴在上面,还是能听见里屋内的对话声。

胡客自回国后,便一刻也不停歇地赶往长沙府。他从卢沟桥乘火车南下,所以沿途刺客道多家当铺被夷平的事,他一直不知道。里屋内七个青者的对话中,也未提及当铺之事,只是提到要对付另一个人,只不过因为胡客是道上的公敌,突然现身于十四号当铺,这才遭遇了算计。

胡客连续用问天扎刺左掌,以保持头脑的清醒。他原本已蓄势待发,要在铁门打开之际,一举击杀门外的七个青者,但这些青者临时改变主意,让他一番算计落空。胡客听到要关自己三五日时,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松,待七个青者相继离去后,里屋内彻底恢复了安静,胡客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时,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精神和力气,顿时飞快地散去。

胡客不再用问天扎刺自己,他割下一片袖口,缠在左掌的伤口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心神一松,便如同水闸放开,眩晕感立即似洪水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胡客头脑昏沉到了极点,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在黑暗阴冷的地底下,胡客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当他清醒过来时,周身被寒冷包裹,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铁门的阴寒,让他右侧的肩膀冻得刺骨,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吸入的迷烟已经失效,现在胡客的头脑已彻底清醒。他用手撑着铁门,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迟钝的身体,全身的骨骼噼噼啪啪一阵脆响。

石阶地道里漆黑无光,睁开眼睛与闭上眼睛没什么两样。胡客凭双手摸索到铁门的边缝,将问天的锋刃插入,试图削断锁栓。但这道用来保护储物甬道的铁门实在太过厚实,问天虽然锋利,却只是一把弧形匕,刃长不过三寸,根本无法触到铁门另一侧的锁栓。

徒劳了一阵,胡客放弃了。

从练杀山走出来后,尤其是“出刺”的两年里,胡客纵横四海,无人能挡。暗扎子拿他没办法,御捕门拿他没办法,刺客道同样拿他没办法。然而现在他却在一道铁门前一筹莫展。

胡客在黑暗中苦笑。

如今之计,只有坚持到外面的青者开门了。只不过等到那时,他必定饥渴交困,想对付七个养精蓄锐的兵门青者,恐怕有心无力。

胡客以为自己真的要在地道里等上三五天,哪知他醒过来后,竟连一个时辰也没有等到。

他坐在石阶上,一会儿担心姻婵,一会儿暗想代码,一会儿又思索对策。他感觉时间没过去多久,忽然间,一阵金属的摩擦声在身后响起。

那是钥匙插入锁孔所发出的刮擦声!

胡客原本松弛的神经,瞬间便紧绷了起来。他一弓身暗伏于门侧,问天刃口向外,竖在胸前。

锁栓弹开的声音响过,铁门向内拉开了一道缝,一丝光亮投射了进来,沿着石阶蹿向黑暗的地下室里。

胡客弓弯的身子如一张待发的劲弓。光亮出现的一瞬间,这张劲弓便迫不及待地弹射了出去!

胡客沉下肩膀,撞开铁门,问天迅猛无比地刺出!

铁门外是一盏烛火,烛火后是一道黑影。那黑影似乎早有准备,在拧开门锁之后,不等胡客扑出,便已向后跳开了数步,同时嘴里发出了低沉的嗓音:“是我。”

听这说话声,乃是那个阻拦开门、提议关胡客三天五日的青者。

胡客没有收招,问天继续进击,直到抵在那黑影的胸前时,方才停住。

问天没有刺下去,因为那青者不闪不避。胡客知道,这青者打开铁门,看样子是故意放他出来。

黑影举起了烛火,一张四方脸出现在了光亮下。

胡客立刻认出了眼前的这个青者。

陆横,绰号“赵客”的使吴钩的青者。在九龙道前的果林中,胡客曾与之对决,并饶过其性命。

“跟我来。”陆横也不多说什么,将铁门关上,灭了烛火,转身就走出了里屋。

陆横在道上颇有侠名,若非如此,当日在果林中,胡客也不会放过他的性命。胡客摸了摸后背,确定卷轴还缚在背上,便快步跟上了陆横。胡客并不信任陆横,但他出了铁门,便如蛟龙出了浅滩,纵入了大海,陆横即便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此时已是深夜,四下里灯火全无,寂静无声。

胡客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一整天,那迷烟的效果果然厉害。

陆横在前引路,在内院里左转右折,很快来到了当铺的后门。

“你走吧,”陆横拉开后门,“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为什么?”胡客迈过门槛,回过头来看着陆横。

“我陆横从不欠人恩情,你放我一回,我便救你一次。”陆横抓住把手,准备将后门关上了,“下次再见面时,你我便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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