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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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舟听时零说过孟恩和、秦苛和时一的故事,这三个人一直是年少的他心中的楷模。
尤其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父母死去的时候,时舟才四岁,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把记忆都给清空了。他无论怎样回想,都在脑海中搜刮不出父母两人的影子,于是这两个人变成了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时零多少岁了,他好像活了很久,但是模样还是很年轻看起来要比孟恩和小的多——虽然孟恩和也不是很老。
那时候时零和他走得很近,而时舟本身就对他有一种依赖感,有什么在人前放不下面子说的话,在他面前都会畅所欲言。
时舟读联盟总法的时候,了解到了禁同令,他有些疑惑,便问时零。
为什么有的人会喜欢上和自己同性别的人。
他一直认为爱情来自于对性的认知和欲望,而性.欲又生发于动物繁殖的本能。
同性别之间的人感情再怎么深,也不应该到达爱情这一步。
时零看着他,说,不可以吗?
时舟回问,可以吗?
时零对他说,你不能用严格清晰的逻辑来推算人的感情,它的太复杂了,至今人类也无法形成一个详细准确的关于人类意识如何运行的知识体系。
人类定义的爱情,只是个笼统的名词。
连着它的神经有很多条,说不定哪天就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生殖本能只是其中一条而已。
时舟看着他,说道,你喜欢过男人吗。
时零沉默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必须找到实例才相信吗?
时舟说,是的。
那时候的时零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呆,就是这一会儿的静默,让时舟觉得,他的心底可能藏着些什么,直到现在,他仍旧这么认为。
“可以的。”
静默之后的时零只是说了这三个孤零零的字。
……
不知为何,秦苛朝他走过来的时候,时舟突然想到了时零,突然想到了,他神色中的寂寞以及那孤独的三个字。
这很奇怪,他不明白自己的下意识为什么会将秦苛和时零关联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秦苛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和曾经看时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对待一个试验品,狂热地期待他们身上会出现什么令他满意的“惊喜”。
当初他与时零恩断义绝,是因为他从孟恩和口中知道了他的身份——时零身上被故意掺杂了他父亲的基因,而他从一开始接近时舟就是带着监视的目的。
年少的时舟很痛苦也很愤怒,他以为时零的存在是玷污了他心目中那个父亲。
而现在,他看着这个克隆的孟恩和和这个已疯魔的秦苛,那股恶心和排斥感比当时还要强烈,以至于当时对时零的厌恶都变成了同情。
时舟一字一句道:“你这个疯子。”
“没事的,大概不会危及生命,”秦苛道,“大概,毕竟药剂很珍贵,没有试验过。”
突然脚下的虫子有了动静,它好像睡醒了,在试图转动它的脑袋,口器在慢慢蠕动着。那些变异人盛在连着它脑袋的容器中,也开始慢慢的苏醒,像破茧的蛾子,在溶液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展开尚且稚嫩的双翅。
秦苛催道:“快点阿舟,我关闭控制就是要让它保持自然的活性,好让激活顺利进行。”
“你不是想保住北伐士兵吗。 ”秦苛拍了拍身边的平台,上边摆着大大小小的插管——都是从巨虫的脑袋上伸出来的,他的语气平淡且“温柔”,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上床睡觉,说道:“成功了,你就可以代替它,命令所有的变异人停止攻击;不成功,那我也只好打开控制让他继续沉睡。只要你躺上来,结果都是好事。”
时舟看着他,神情像是有些动摇似的,紧紧地盯着那管注射器,说道:“真的可以控制变异人吗。”
秦苛挑眉,笑了一下。
“我需要你答应我,”时舟接着道:“如果成功,你就去死。”
他的回答让秦苛很满意,似乎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时一的后代果真和他一样,称王的欲望深深地隐藏在本性中。
他笑了起来,说道:“如果成功,我的价值就已经奉献完毕了。你能带领联盟走向未来。我甘愿去死。”
时舟看着他,缓缓地朝平台走去。
……
当方既白的救援队落地时,孟光已经带着他的人在原地恭候多时了。
孟光笑着,负手走过去,问道:“我们的领主大人回来了吗?”
所有的士兵用枪支指着他。
孟光:“哦,看来没有。”
“不必紧张,我们不会杀你们。”孟光笑道,他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将他们的飞行器给没收。“你们既然从战地中回来了,那就恭喜你们,可以成功地活下来。剩下人们的生死,就不必你们插手了。”
“你们现在是观众。”孟光道。
所有的人盯着他。
现在的北方战地就像一个巨大的蛊壶,人类和虫类变异人在里面厮杀。渺小的人类在跟他们争夺生存的机会,还有一点时间,蛊王便出来“审判”他们的生死了。
秦苛是做蛊的人,孟光是把所有“参赛者”全部放进去的人。
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我们要毁灭这些被制度禁锢到思想腐化的人类,但是自由是怜悯的,我们不会决定他们的生死,能不能生存下来并且回来由他们自主选择。”孟光转身进入主舰,说道,“自由万岁。”
方既白看着孟光的眼神非常的不可思议,这个人居然能把做得一切——无论多么惨无人道的事情,都与他的信条扯到一起。作为一个“传教士”,他绝对是合格的。
是走火入魔的。
包围他们的士兵们浑然不觉信条已经变质,眼中闪着光,他们觉得孟光口中的自由闪烁着人性的光辉,于是呼应道——“万岁!”
方既白和身边的亲卫军们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带领的那几只中型机全部落地之后,都被没收了飞行器,“幸运”地成为了“观众”。
方既白快步走向新来的那只飞行器,迎过走下来的唐枣,说道:“时舟呢?”
唐枣抿了一下唇,说道:“他留下了。”
方既白心下一紧,看到樊青背着秦烟走了下来。秦烟脸色苍白,说道:“带着我,去找陈宸。”
樊青问道:“怎么了?”
秦烟说道:“我被那只虫子伤到过,但是过了很久也没有变异,我父……秦苛他一定给我做了什么免疫措施。我的血液里现在说不定会有抑制毒性的抗体。”
樊青一惊,立即迈开脚步。方既白安排了几个亲卫军跟随着他去。
他又转头问道:“那傅城呢,他怎么样?”
唐枣说:“傅哥跟着我们,他应该在小晴的飞行器上……”
话还没说完,傅晴被从飞行器上赶了下来,她把那几个赶他的“自由士兵”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眼睁睁地看着中型机飞走,急切地边跑过来边喊道
“傅城他妈的……他又回去了!”
……
时舟躺在平台上,心甘情愿地插上各种管子,这些个管头是一个个针孔,入肉极深。
后脖颈上的针要短一些,扎进去的时候还是比较疼,时舟蜷缩了一下手指。
秦苛对他的试验品已经完全放心,迫不及待地对那个“孟恩和”说道:“三号,把最后几个神经的抑制也放开吧,开始吸取‘方舟’脑内的体液。”
三号看了被针管插满手臂的时舟一眼,“哦”了一声,然后慢慢地,将房顶上的主机放了下来。
时舟紧紧地盯着他,看着所有的控制设备缓缓落地。
秦苛已经带上了口罩和手套,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侧脸,说道:“孩子,看着我。”
时舟转过头来,道:“那是控制方舟大脑的主机吗?”
秦苛安慰道:“放轻松点,一会儿就什么都告诉你。”
时舟抿了一下唇,瞥了最后三号一眼,看到三号将某处的两根拉杆推了上去,顿时震颤似乎更剧烈了一点,他在这里也能感受的到。
时舟看着他,盯着他手上的注射器,说道:“我自己来。”
秦苛耸了一下肩,说道:“注射锁骨中间。”
时舟:“好。”
秦苛递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时舟的手。
很瘦,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上面的青筋凸起,关节处有淡淡的茧,不像他见过的那种高层官员家里被宠护的少爷。
他突然想起了时一,那个人的手也是这样的,与相貌不符,上面有一道淡淡的伤痕……
莫名奇妙地,他的心跳滞了一下,抬眼扫过时舟的脸。
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兽捕猎时的杀意。
秦苛猛然将手撤回,但是已经晚了,时舟抢过了他的注射器,在一瞬间“咔”得一声折断了。
秦苛的瞳孔猛缩,里面的液体一部分溅到了他的脸上,霎然,他的眼里布满血丝。
“时舟!”
时舟迅速反手将左手上所有的管子一把薅下,血滴甩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在三号意识到突变,正要将主机重新升上去之时,时舟将那断掉的注射器掷了过去!
针头准确地扎进三号的手,他惨叫一声,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秦苛试图抓住他未果,三号将深扎进肉中的针头拔下来,时舟一步冲上前,从身后用胳膊和肘部圈住他的脖子,用力向旁边一掰,同时屈膝踹向他的腿膝关节,三号重心不稳,摔到了一边。
时舟看着主机上的一排拉杆,全部拉了下来。
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绝地反击。
登时大地颤动了一下,好像是那虫子的痉挛。
三号已经愤怒地爬起来,以牙还牙地用手臂从背后扣住他的脖子,时舟反应迅速地抓住他的胳膊。三号另一只手伸过去推那些拉杆,被时舟抓住。隔着面罩的声音充满了怒意:“找死!”
三号用那只刚从手上拔下来的针管扎向时舟的手!
时舟被从背后锁住了身体,可动弹的空间不多,根本躲不开,那只针管贯穿手掌而过,他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闷哼。
他咬紧牙关,不让惨叫漏出来,额头上凝了一滴汗水。
两个人厮打着,怒不可遏的秦苛走过来。
三号继承了变异人的力气,在争斗之中占上风,他从背后将时舟的双臂锁住,刚好面朝向秦苛。
秦苛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他说道:“很好……你很好……”
他似乎在很努力地维持着“绅士”,但是还是字里行间止不住即将喷发出来的暴怒和颤抖,他将拉杆全部推上去,说道:“看来……你想要跟这群蝼蚁们一起去死。”
时舟和三号的脸上都挂了伤,时舟看着秦苛的时候,笑了一下。是可怜又像是讽刺。
他压根就没想过称王这件事。
他在拖延时间,找到控制方舟的主机。
时舟道:“你要是真的想要联盟的‘未来’,你怎么不自己去当那恶心的怪物。”
秦苛不允许他用“怪物”来形容自己研究多年的成果,愤然地抓住他的下半张脸,用力一抓,五指近乎要扣进他侧脸的肉。
大地猛烈颤动,方舟即将苏醒。
时舟的眼神依旧,是无所畏惧的,决不投降的高傲,就像是困兽犹斗,那眼神让秦苛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秦苛捡起地上打斗时掉落的针管,向他的双眼扎去!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巨响,天花板碎裂,有东西砸了下来,将屋子里的容器震倒,地下的玻璃裂开了小小的一条缝。
秦苛躲开,定睛一看。这居然是一个小型飞行器。
秦苛:“……”
谁把飞行器开到地下来了!
机体的落地支架已经完全损坏,一看就是生撞下来的。
飞行器的门被踹开,时舟瞳孔一缩,因为他刚送走这个人没多长时间。
正是傅城。
傅城抓住三号的后颈向旁边一拽,然后一脚踹开,他的怒火使他的力气变得很大,三号猝不及防地被向旁边倒去,砸破了旁边的容器,“嘶”了一声。
时舟还是懵然的状态,从傅城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
他这时候才感觉到针管贯穿手掌部位的疼痛,于事无补地掩盖了一下。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形象。
脸上是大大小小的伤,拔下针管的身体部位在殷殷地冒着血丝。
虽然这些伤并不重,但是经过方才那一番打斗,拉扯中血液把整个手臂都染得鲜红,脖颈上也是——这幅模样就这么狼狈地落在了傅城眼里。
灼得他视线火烙烙地发痛。
傅城的心情就好像在油锅里滚了一圈,暴怒以及担忧甚至是以为自己回来会见不到他的害怕,全部糅杂在一起,在五脏六腑里上下翻滚。他又想发火又心疼得撕心裂肺,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时舟看到他怒红色的眼角以及血丝,说道:“你……”
傅城一句话都没吭,转身朝正在爬起的三号走过去,怒火中烧地踹了他一脚,他弯下.身子来,拽起他的衣领,把他拳头悉数奉还给他。
三号快要气昏过去:“你们要打找秦苛!管我屁……”他看到傅城的脸,上面是冰冷刺骨的怒气,就像只野兽一般,有一种巨大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三号望进他眼睛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又被一拳打掉了面罩。
时舟叫了一声:“行了!”
闻声傅城悬空的拳头停住,关节处已经发紫的血迹。他喘着粗气,站起来,迈步走向时舟,脱下.身上宽大的夹克给他裹上,遮住浑是血迹的身体。傅城背后的伤已经回去包扎完毕,裹着层层绷带。
时舟推开他的手,说:“我没事。”
“你给我穿好,”傅城命令道。
他将披上去的衣领一紧,声音带着一点沙哑,似乎是怒气还没消,他发颤地说道,“谁允许你擅自跟我生离死别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亲一口就能打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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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傅汉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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