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咚！

河面水花四溅。

太宰治来不及像往常那样感受河水带来的窒息, 迅速浮上水面抹了把脸，胳膊底下夹着一声不响就搞事的家伙迅速往岸边游去。

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宽的河, 今天却格外宽广怎么都游不到尽头，等半抱着人上了岸，太宰治狠狠吐出口浊气，瘫在河堤的草地上不动了.

主要是心累。

身旁的少年貌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非常兴奋地扒着他袖子凑上来，“怪不得你这么喜欢跳水玩, 感觉还不错，要不我们再来一次吧！”

太宰像一条咸鱼一动不动，“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那好吧, 那我自己去了。”说着星见就要站起来再次走向桥头。

你还真去啊，要是让社长知道我带坏了你还不锤死我！太宰一把拽住人后衣角, 拽得星见差点趔趄摔倒。

你幼不幼稚啊，星见气冲冲回头，正好听到对上那双鸢色眸子, “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星见顿了下, 脸不由自主垮下来, 被人看破的感觉真心不好。

他索性重新躺回去, 随即哼唧两下，嗓音又软又糯似在撒娇又似在埋怨。

星见不开口, 太宰便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两人安静地看着横滨大桥上时不时经过的车辆行人, 听着脚下鹤见川潺潺而过的流水声, 静谧和谐的气息弥漫在这方天地, 给人别样的心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 软糯的嗓音再次响起，在忽如其来的强烈的倾诉欲下，星见说起了自己的过往经历。

他说起十四岁那年被亲人献祭给神树的绝望惶恐，说起那些年和辉夜的斗智斗勇，说起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虚无中的漫长岁月，说起突破封印的欣喜，游荡人间的欢快，以及得知自己才是导致战争频发的罪魁祸首时的巨大负罪感……

他还说斑、扉间、柱间、鼬、卡卡西……还有那个没来得及看一眼、流着他血脉的孩子。

星见说了很多很多，好多事情他都没有跟大叔说过，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郁气从心间喷薄而出，不知不觉便向身边这人倾诉起来。

他的时间太漫长，人生经历太丰富，如果一件一件说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前一句还在战国时代，后一句就说起了成为大名以后的日子，言辞间条理杂乱，如果是旁人恐怕根本听不懂他在表达什么。

太宰治仰望着天空，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丰富，和星见的光怪陆离相比，他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终于明白初见时星见的那个眼神，那是历尽沧桑后的通透与云淡风轻。

原来星见也是一个寂寞的人啊，太宰治心里忽然一疼，仿佛被针尖扎了一下，痛感很快消失身体却永远记住了这种疼痛。

以至于后来每次想起这个人，心脏就泛起疼。

当星见倾吐完毕安静下来后，太宰治忽然翻身覆在少年身体上方，“我们试试吧。”

望着那双郑重的鸢色眼眸，星见怔了怔，“什么？”

回答他的是柔软湿润的吻。

星见瞳孔收缩。

下意识要去推搡对方，却被男人一把捉住手腕，太宰指尖顺着流畅的线条滑动最终与少年十指相扣，然后强硬而不失温柔地将纤细葱白的双手压至头顶。

太宰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边耐心吸吮着那柔嫩的唇瓣，一边一瞬不瞬观察着身.下人的反应。

少年推拒的力倒越来越小，以至于比起拒绝更像是欲迎还拒，雪白的脸颊染上了暧昧的胭脂色，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逐渐变得雾蒙蒙，宛若失了方向的幼猫，从被□□的唇角发出一声嘤咛。

仿佛被这音腔勾动心底最深沉的欲望，太宰治一改之前的温柔小意，直直地闯入少年门户，霸道地勾着那含着草木清香的柔软小舌共舞。

鹤见川流水淙淙，沉默地注视着河堤上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两人全情投入吻得忘我，半湿的衣服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凉意，反而更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相贴的肌肤，以及胸腔里涌动的那一股炙热。

少年双眼迷蒙，激烈地喘息，眼见快要呼吸不上来，覆在他身上的男人终于大发慈悲结束这一吻，临分离还不忘舌尖相抵，在炙热的唇舌间恶劣搅弄一番。

唇舌好像有磁铁般牢牢吸在一起，分离时犹发出恋恋不舍地轻啵，暧昧的银丝牵连住鼻息相抵的两人，太宰眸色更沉，关在牢笼中的野兽似乎下一秒就要脱笼而出，将眼前的少年吞食殆尽。

他探出舌尖卷起银丝纳入口中，动作缓慢优雅，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看得人脸红心跳，凭空为本就旖旎的气氛更添把火。

随即俯下身靠近少年白玉般的耳廓，滚烫地气息喷薄而出，成功把白玉染成绯霞，太宰这才操着暗哑难耐的声线问道：“感觉怎么样，很舒服对吧。”

少年仍未从激烈的欲望中走出来，闻言下意识点头，“很舒服。”

坦诚的星见好可爱~好像把这人揉进骨血里怎么办~太宰治眸色微动，笑意更甚，“我们交往吧，以后每天都让你这么舒服哦~好不好嘛。”

说着他实在忍不住，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少年修长美丽的颈窝蹭了起来，宛如一只想要和主人贴贴的顽劣猫咪，“答应我好不好嘛~”

痒意透过肌肤触动神经末梢，就像被猫爪子在心尖尖上挠了一把，星见一颤，终于回过神来。

他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抱住乱动的脑袋，用最笨拙的方法阻止对方在自己身上继续作妖。

太宰顺势将脑袋压在身.下人的胸膛上，摊成一张吃饱喝足的猫饼，黏黏糊糊地推销自己，“我俩这么契合，像我这种可盐可甜的男孩子错过可就没有了，心不心动？心动不如行动呀~”

星见颦起了眉尖尖，直接破坏气氛，“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动心的。”

太宰没被打击道：“没关系，你只要享受我的爱就好呀。”

即使脑子变成了浆糊，星见在原则性问题上还是很清醒的，“得不到回应的爱，付出的那一方总有一天会倦会厌，等我习惯了你对我的好，你却忽然离开，到了那一天我该怎么办？”

太宰认真想了想，现在他喜欢星见想要星见，可他也不敢保证这份从未有过、时时灼热着五脏六腑的炙热能持续多长时间。

人性多变，他对自己同样没有信心，一辈子什么的，他无法承诺。

乱步说得没错，他和星见本质相同却又截然不同。

同样寂寞无比，星见担心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去伤害，宁愿自己忍受孤独也要拒绝一切越过边界的亲昵和靠近，他却不一样。

他想要的，便努力去抓住，谁知道明天后天他还在不在人世。

于是他道：“你只管享受就好，如果到了那一天，我会亲手把你交到可靠的人手上。”

太宰撑起身子，轻轻撩起少年发丝，在那光滑的额头烙下温柔一吻。

即使炙热褪去，你也是我的珍宝，这点永远不会变。

“收集信仰净化神格没错，不过需要很长时间，这其中变数太多，你准备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么，如果在净化完神格之前，积累的欲望就集中爆发怎么办？”

太宰不疾不徐为自己争取机会，“净化神格要做，但是你的欲望也不能一昧压制，让我来做你疏通欲望的渠道吧。”

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姿态亲昵暧昧，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充满学术意味，太宰一张嘴可比乱步会忽悠多了，叭叭叭一通乱理，成功令星见动摇起来。

鸢色眼眸中划过一丝得逞，太宰治当即给自己加把劲，“我很清楚你的状况，我不需要你回应我，所以你完全不必有负担唔……”

眼睛倏然睁大，直直看着近在咫尺、忽然吻上来的星见，太宰神色空白，片刻之后眼眸中点燃一把火，不过片刻就火势滔天亮得惊人，他化被动为主动粗暴地进攻过去。

这个吻用了比刚才更长的时间，待两人分离，连时刻显得游刃有余的太宰治胸膛都不由剧烈起伏。

他嘴角的愉悦怎么都掩不住，侧头看面色坨红，浑身散发着旖旎气息的少年，“这是答应我啦？”

星见咂咂嘴，似在回味什么，半晌才道：“我刚才又试了下，发现和你还是没感觉。”

“怎么会没感觉！”太宰大惊，指指点点，“你看你，脸都红了，手都软了，眼睛里看得全是我，你竟然说对我没感觉！”

星见脖子一昂，艳丽的玫瑰色还没褪去，但这不妨碍他发出渣男语录，“这就是身体正常反应，和喜不喜欢没关系，如果我碰到别人也这样，是不是说明我也喜欢着别人？那我喜欢的对象可多了去了。”

太宰不可置信中夹杂着委屈，指控眼前这个用过就甩的渣男，“你、你亲也亲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竟然想不负责任！”

他鼓起脸颊运气，“我不管，你这个大骗子，我要找你家里人给我做主嘤嘤嘤~”给他一条手绢就能直接上演被欺负的少女了。

星见嘴角直抽，冷酷无情道：“哦，那你去找吧，大叔会认为是你带坏了我。”

太宰瞳孔地震，感觉自己被渣得彻底，“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活脱脱一出霸道总裁追妻火葬场的前置剧情。

星见将薄情苟男人的人设贯彻到底，拍拍屁股就走人，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来，背对着还躺在地上的人说道：“不要喜欢我，没结果的。”

软糯的嗓音平日里带着能腻死人的甜意，此时声线徒然低了几个度，硬生生给人几丝凉意，少年单薄的身影颤了颤，寂寞深入骨髓。

太宰顿了下，不再用不正经来掩饰自己的失落，他冲着离开的背影喊：“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结果？”

纤弱的身影没有停，压抑的决绝随着晚风飘荡在河堤上空。

“欲望不能放纵，我无法保证闸门半开后泄洪不会冲毁堤坝……”

太宰治垂下了眼，在不甚明亮的夜色中宛若一尊面无表情的雕像。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周围最后一缕好闻的草木香消散，他才用胳膊捂住眼。

“所以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