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想做什么？”段泽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萧无辰, 心中警铃大作。

在场的人除了自己无一人是萧无辰的对手，对方若是发起疯来，整个混灵派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萧无辰明显也知道这点, 故此神态无比从容。

铁树散发出来的盈盈白光在他侧脸的线条打上了一层光影，额头两侧的角也被他收了起来，加上一身浅绿衣袍, 此刻的萧无辰就像是一个普通修士那般, 褪去了一身的戾气。

“这就是通天铁树……”萧无辰扭头望着前方，眸光闪闪, 唇角噙着一抹笑，他松开段泽的手腕, 抬手指了一下铁树，像是忽然改变了主意，“事情先暂且延后。”

段泽看对方暂时确实没有和他决斗的意思，他刚收回手，打算和人先谈一下，结果坐在他旁边的人忽地站了起来, 朝着铁树奔去。

段泽所坐的位置, 便是杜凌为他们普通修士所设置的能接受的最大范围。

再靠里, 所接受到的灵气浓度哪怕是以此修炼的修士都承受不住，更何况萧无辰这种根本不使用灵气的魔族。

难道他想毁了通天铁树？！

段泽心中一紧，立马从坐垫上站了起来, 扭头看了眼身后早已入定的众人, 之后跟着萧无辰朝铁树奔去。

随着距离拉近，空气中的灵气含量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凝结成了一片可视的白色雾状，连段泽本人都因为摄入过多灵气而出现些许的醉灵气状态, 浑身发热，略显困顿。

他不断加快体内消化吸收灵气的速度，另用神识朝跑在前面的萧无辰喊道：“站住！”

萧无辰的身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却并未停止前进。

光看对方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丝魔气，段泽便能感受到他正在极力抵制着体外的灵气，怎么说通天铁树也是一处神迹。

好在此处灵气过浓，将萧无辰身上的魔气巧妙的掩盖住了，再加上各个门派的人都坐在很远的地方又入了定，且谁也不会想到魔尊会跑到铁树的附近，所以他们并没有被发现。

萧无辰若是被发现了，免不了一片慌乱，那将会比现在更难处理。

等萧无辰抵达铁树的正下方时，一双眸子已然充血到吓人的地步，他双手紧紧蜷起抬眸望着其中一颗树顶，在铁树的最上方还剩下最后一颗铁球未盛开，只裂开几道缝儿，一缕缕的果香顺着裂缝不断飘散出来。

不消片刻，深海中的鲛人嗅到香气，纷纷从海底游了上来，美妙的歌声悠悠扬扬散开。

段泽听到那歌声，原本已经靠近的萧无辰和铁树猛得拉远了许多，他忙凝神反手封了听觉，眼前顿时清明许多。

再看过去时，那之前还站在树下的萧无辰此刻已经踩着铁树向上爬了不少距离。

只不过萧无辰每走一步走的格外艰难，落在铁树上便是一个极其用力的鞋印，到第十对的时候，鞋印上已经出现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刚才的鲛人歌声，不应该是静气凝神的效果吗？怎么他听到的时候，反而有种意识被侵扰的感觉。

有问题。

段泽分出部分神识将铁树附近的事物全部笼罩，之后踩着树干追向萧无辰。

奈何那萧无辰跟不要命了一般的向上爬，到铁树后面一段路，几乎是一步一个血脚印。

段泽瞧在眼里，心中暗道：是个狠人。

他现在差不多也可以确定，萧无辰应该是冲着铁树的那颗果子去的。

书中曾经描述过，通天铁树的果子有提高人的修为，淬炼身体的功效，且不论是人是妖是魔还是修士，都能吃。

只不过像魔族这一类的人会受到铁树自身的排斥，即便赶到了混灵派，也难以取得果实。

问题是他和萧无辰的身体早已经到了极致的状态，即便有些陈年旧疾，比如原主身上的后遗症，这果子的效果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还不如慢慢吸取那散发出来的灵气，一点点润物细无声来得有效。

段泽边追人，边继续思考着那颗果子对萧无辰还有什么用。

越过几个横生出来的铁枝，上面开的花散发的香气染在男人的衣襟上，他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身术，忽地想起那果子还有凝魂的功效。

之前他和萧无辰一起去遗址的时候，最后对方好象也拿到了一个叫什么聚魂盏的极品法器。

两者皆和魂魄有关，萧无辰难道是要用这些东西招魂驱鬼？

招魂驱鬼可是除了魔界外，大陆第二厌弃的修炼方式，萧无辰这样做究竟是何目的？

不过以他的经验之谈，先阻止萧无辰做事就对了。

思及此，男人脚下微用力，加快了前进的速度，纵使通天铁树极高，但终归有尽头。

二人在达到几乎看不到树下那群人的身影的高度时，终于看到了树顶，同一时刻，在段泽神识覆盖的范围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条滑腻的感觉。

有东西在朝他们靠近，且速度不慢。

段泽微微凝神，将树下的那些东西的形状摸索出来，眼皮一跳，“鲛人？他们怎么上岸了？”

段泽忽地想起书中厉青渊他们和原主复述的时候只说了果香，但并未提过那果子，难不成是被那些鲛人趁着众人入定的时候，偷偷抢走了？

“有东西过来了。”段泽一个翻身抢在萧无辰抓走那尚未成熟的果子之前，伸手按在了上面。

萧无辰反手捏住果子的下半部分，将自己的神识探到树下，接着冷笑，“不过是几个臭鱼烂虾，你怕？”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要小看那些微小的力量。”段泽眉眼间皆是严肃，抬眸冷冷的望着萧无辰。

手下却悄悄的握紧果实，偷偷拔了一下。

没拔动。

萧无辰一愣，察觉到手中的果实被人向上拽了些，手猛然收紧，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来一抹笑，“你们正道什么时候才能保持言行一致？嗯？”

他刚说完话，便用自己空出来的手直接朝着段泽的胸口挥了过去，段泽忙侧身躲开，手仍抓着果实的顶部，正在他要顺势反击时，萧无辰忽地松开了果实，转身朝着另一颗铁树飞去。

段泽一时不查，差点从铁树上摔了下去，他稳住身形，这才看到原来在另一颗树上，也结了一颗果子。

萧无辰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在迷惑他。

“怎么还有？”

这万年才开花的树，结这么多果子作甚？

他刚要再跟过去，手中的果子外壳彻底碎裂，一股浓浓的果香四散，段泽只觉着掌心一疼，一软白的毛球被他捏在了手中。

段泽瞧见后，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果子怎么还长毛？

他试图扔还扔不掉，像是粘在自己手上一般。

正在他琢磨着怎么把着毛球给弄下来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鱼腥味，段泽站在原地没躲，在自己身上撑起一道结界，下一刻结界震了震，呼吸间在他结界外便爬满了模样奇怪的鱼，那些鲛人爬上来了。

鲛人是一种上半身像人，下半身为鱼尾的生物，不会说话，发出来的声音却能扰人心神，将人引诱到自己身边后，再杀之。

不过后来因为鲛人泪会化成珍珠的传言，鲛人被大肆捕杀，数量骤减，被逼一直居于深海，几乎不外出。

段泽瞧着那些疯了一般不断啃食他的结界想要凑近他的鲛人，有些许的失望。

都说鲛人长得极美，可现在他看到的各个满口尖牙，与其说像人，更像是一种灵兽。

它们此次前来应该就是被这铁树果实的香气吸引过来的。

他在之前寻找萧无辰的时候，发现混灵派内除了种植的药草外，没有任何的灵兽，当然不排除是被杜凌他们困在了某个空间法阵内。

可能也是因此，最后被吸引过来的只有从附近深海内赶来的的鲛人。

也不知道杜凌是刻意为之，还是疏忽了。

段泽扫了眼自己微微波动的结界，庆幸自己提前封了听觉，要不然他多半要被那些鲛人的吼叫声扰得心烦。

透过那些爬上来的鲛人缝隙，段泽看到萧无辰已然拿到了另外一颗果实，他那棵树同样爬满了鲛人，但都被他一波接着一波的被打落下去，跟下饺子似的。

对方对付起那些鲛人完全游刃有余，期间段泽发现萧无辰手中的那颗果子和自己手中的完全不一样，对方的那一颗晶莹剔透的更像是果实，类似于去了皮没有核的荔枝。

他微微用力，将趴在自己结界上的鲛人全部震下去，下一刻，萧无辰已经把手中的果实给吃进了肚子里。

段泽：“嗯？”就这么吃了？

萧无辰他如此辛苦的上来，真的只是为了吃一颗对他的身体毫无作用的果子？

原本段泽还以为对方要拿着东西去炼制出什么毁天灭地的法器，到头来只是为了吃？

那些鲛人见其中一颗灵果已经被吃了，于是直转矛头，冲向了段泽的那一颗。

后者正巧觉着浑身积满了灵力无处施展，于是采用了最耗费灵力的凭空而立，踩着空气走到了半空，面色淡然的看着那些朝着自己不断扑来的鲛人，如同看跳梁小丑。

“呵。”极其安静的四周忽地有人用神识朝他冷笑了一声，段泽垂眸望过去，见萧无辰站在铁树最顶端的铁枝上，没了果实的铁树上半截整个暗沉了下来，将踩在上面的人笼罩在了黑暗中。

对方换回了黑衣随风肆意翻飞，额头两侧的角也再次显现，空气中卷带着的对方在攀登铁树时存留下来的血腥味。

段泽则身着一袭白衣，背后是一轮泛着蓝光的月盘，整个人都被月光笼罩着，像是谪仙。

他好似二人天生就站在对立面，互相代表着一正一邪，永远都难以站到一排。

“要决斗的话，出去打。”段泽用神识朝人说道。

“为何？”萧无辰完全不配合，他指了一下下方的人，“本尊若是拿那些人作人质，打赢你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你敢！”段泽心中焦急，于是一抬手露出那个还趴在他手上的果实，如果萧无辰只是想吃这东西的话，那给他也无妨，“你不是想要这果实吗？若你答应不在这里闹，我就给你。”

萧无辰身形微动，眨眼间站在了段泽的对面，月光下男人的眉眼慢慢显现，代表魔族的角泛着冷光，“现在你没有资格和本尊……”

男人话还没说完，脸色忽地一变，伸手用力抓着心口，脸上的血气在一瞬间全部褪了下去，“怎么会……”

接着，挡着段泽的面，原本那个盛气凌人，一脸胜券在握的萧无辰忽地失了意识，径直朝下面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