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04

细雨缠缠绵绵, 断续下了足有一个月。杜乐丁坐在窗台上望向窗外, 天空的铅灰色一直蔓延到他眼底。

听到开门和关门声后, 杜乐丁回过神来，跳下窗台走出房间，瞄了一眼靠在鞋柜旁的伞, 推门离开。

清明时节的雨好像洗刷了天地万物的颜色，放眼望去一片灰白。行人脚步匆匆，神情冷漠, 杜乐丁前面那个背影, 好像流离失所的游魂。

路线还是一模一样，无论脚步快慢, 途经几何，最终的目的地都是电影院。商场人来人往, 商品琳琅满目，杜乐丁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身影。

沈玉买了两张电影票, 在大厅里静静的站着，盯着播放预告片的大屏幕出神。十几分钟后，他走进了放映厅, 杜乐丁没有跟进去, 在一旁的夹娃娃机前投入游戏币。

虽然有几个独自前来看电影的人，但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一般的约会，不都是从看电影开始吗？

通过一场电影，寻找共同话题，从主角的颜值到演技, 从剧情的故事线到评价好坏，从男女主的感情线到结局。

顺着共同话题建立起的桥梁，约会的人一起共进晚餐，如果气氛好的话，晚餐结束后会一起徜徉在大街的路灯下、小巷的月光里、河水波光粼粼的涟漪中。

嘴上说着词不达意的话，心里想着笨拙的心意，两只手若有似无的碰在一起。走了五公里、十公里还嫌路途太短，就算无话可说也想安安静静的陪伴。

但时间总会流逝，旅途终会结束。将那个人送到楼下，楼门口流泻出*温暖的灯光，衬着感情酝酿出的淡淡香气，她会不会说出“要不要上来坐坐”这样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所以，邀请一个人看电影，相当于是在说“我想要你”。

两张电影票，两个座位，另外的人永远缺席。杜乐丁不敢去想，沈玉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座位，被四周的情侣包围，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像对换游戏币的管理员，不敢去想这个连续一个星期每天都会出现，并且一夹一个准的男人，明天还会不会来。

一群熊孩子围在杜乐丁身边，很羡慕这个哥哥脚下堆着的一堆玩偶。

时间过去多久，杜乐丁也不清楚，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才离开*作杆。

沈玉在他身后淡淡的笑着，看了一眼成堆的玩偶：“你是出来报复社会的吗？”

杜乐丁神情复杂，比划说：电影好看吗？

“还好吧。”沈玉转身往外走去。连续看了六场电影，唯一记得的故事，是某个人试图复活心爱的人，结果引发了生化危机。至于其他的，他所在的影厅座位有12排，每排26个座位，天花板上共有36盏灯，最后一场电影的观众有128人，过道另一边的男人平均每分钟抖腿42次。

杜乐丁把玩偶分给了围观的熊孩子，赶紧跑上前去对沈玉比划：在家呆着无聊，我就出来转转。

沈玉没说什么，他知道每天只要出门，杜乐丁就会跟在他身后。他看电影的时候，杜乐丁就会等在外面让游戏机管理员心惊肉跳。

为了管理员的精神健康着想，这种日复一日的浪费时间的行为，应该结束了。

二人肩并肩往家走去，没有路灯、月色和涟漪，只有沉默和安静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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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心镇——据说很久以前叫七星镇，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镇子不大，距离附近的城市有三百多公里。刮春风的季节，镇子里一片昏黄，总让人担心过不了多久，这仿佛被外界遗忘的地方，就会被沙尘埋了。

宋征跟酒吧老板贺良在后面的包间谈事。这是一个很特殊的酒吧，老板除了卖酒，还贩卖有关沙漠中墓穴的情报。所以酒吧里除了本地人，经常有“做生意”的外来客。

酒吧外面行人三三两两，在沙尘中灰头土脸。杜乐丁端着吃剩的饭菜，喂不知从哪跑过来的土狗。

沈玉站在一边抽烟，眯缝着眼睛看杜乐丁半蹲着逗狗。见杜乐丁摸了摸狗脑袋，他弯下腰用同样的方法摸了摸杜乐丁的脑袋。

杜乐丁转头翻了个白眼抗议：啥意思，摸狗头呢？

沈玉乐了几声：“养狗的话，你喜欢什么品种？”

杜乐丁把盘子里的食物都倒在地上，站起身说：“柴犬吧。”

沈玉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是会选择雪橇三傻的那种人。”

杜乐丁：那种人是哪种人？

“就是……”沈玉想了想，“一根筋又精力充沛，家里待不住的人。”

杜乐丁给了沈玉一拳：你就直说我跟哈士奇一样不就得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沈玉弯起眼睛笑道。沉默了片刻又说，“钉子，干完这一次，我想退出这一行。”

杜乐丁刚点了支烟抽着，听了沈玉这话顿时呛着了，灼烧的辛辣感在喉咙里滚动。他急速的咳嗽哽咽，挣扎着比划：你认真的？

沈玉走到门口跟服务员要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杜乐丁，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想换一种生活，简单点的。至于这么惊讶吗？”

杜乐丁摆摆手，吞下小半瓶水：不是惊讶，凑巧呛到了。不想干就不干了，手里还有几样东西全都清了，你想去哪咱就去哪。

杜乐丁没有犹豫，直接共同进退，沈玉很是感动，带着一点向往说：“到时候咱们仨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个餐馆或者旅店，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出去转转。”

杜乐丁耸耸肩：雪橇三傻的美好生活。

沈玉垂下眼睫笑了笑。前几天单独跟宋征一起喝酒的时候，宋征问了一个很玄妙的问题——如果有办法让死者复活，你想不想去尝试。

当时喝了不少，沈玉记不清是怎么回答的了，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抽风一样又哭又笑。亡者复生这种事听起来比天方夜谭还不可思议，就算真能实现，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如果是金钱财物，沈玉自然不在乎；如果是自身的寿命，沈玉也不会考虑。但如果是其他真正重要的呢？比如要用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来代替死者，又或者复生之人只是行尸走肉呢？

在墓里见识过不少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不肯安然入土的僵尸怨魂，他们早已经不是生前的同一个人了。逝者已去，沈玉只想将其放在心里，珍惜身边还活着的人。所以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想要三个人一起，过简单安静的日子。

但如果可以，他真的还想再见刘晓荷一面，将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告诉她。

遗憾和缅怀的情绪如同风沙一般在空中飘荡，沈玉正出神之际，宋征和池泽从酒吧里出来了。

沈玉：“怎么样？”

宋征皱了皱眉：“严老六他们没有来过齐心镇，可能是从镇子外面经过，直接去往沙漠里了。”

严老六一世英名，这一次也彻底折了。八个人下墓，只有陆岩一个近乎于门外汉的回来了，还是得益于严老六压根就没让他跟进去。

陆岩在等待许久之后，大着胆子进入墓穴，在墓道的殉葬坑里带出一只水藻纹陶罐。期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因为陆岩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神神道道，也不知是精神错乱了，还是失忆了，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一趟大漠之旅是杜乐丁提出来的，一来是对那只陶罐有兴趣，二来是以为到了这边能打听到严老六他们究竟去的是哪座墓。可惜严老六根本就没有进入齐心镇。

宋征掏出一张纸，是很简略的地图，当中标注了一个位置：“墓葬群主要集中在这个地带，想要找到确切的地点应该是不可能了，在沙漠里也很难留下痕迹，只能找个向导去碰碰运气吧。”

沈玉：“向导的话，老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他推荐了一个人，价格很高，”宋征转头往酒吧另一边看去，墙边靠坐着一个懒洋洋的糙汉子，正一边抽烟一边哼着小调，“本地人都叫他林疯子，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却是最为熟悉那一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