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逍遥林间，树影斑驳，午后的万花谷应该是整个大唐最适合休息的地方，当然对于其他非人物也是一样，一条腹部鼓鼓的斑纹大蟒就盘踞在树上，蛇信子一吐一吐的很是惬意。

这时，树下来了一个人，年纪不大，手里的弩丨弓都比他高。

只见他架起弓，眯眼瞄准了树上休憩的大蟒。

破竹声响，一支弩丨箭嗖的射放出去，钉在了……树干上。

没射中。

那条大蟒察觉异样，气势汹汹的卷下树，朝着来人的方向嘶嘶的吐着蛇信。

万花谷受上天眷顾，山水娟秀，四季如春，其中繁衍生活着的动物大多富有灵性，就比如传闻中游荡于晴昼海的九色仙鹿。

这条大蟒虽比不上那仙灵的生物，但也开了几分灵窍，每天偷鸡摸狗于无形，着实狡猾的很。

眼看一击未中，来人嗖嗖嗖的又射出几箭，这下大蟒彻底被激怒，张开血盆大口就窜过来了，殊不知等的就是这一刻。

来人镇定的扔了弩丨弓，嘴里倒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呼啦一声，一张大网自下而上当头在距离4尺的位置罩住了大蟒，大蟒不甘落网拼命扭动，那人走过去，提剑就砍。

蟒血温热，滴滴飞溅，染红了草地更染红了孩童的眼睛，即便纤细的臂膀再怎么无力，一顿乱砍之下，巨大蛇头也被剁得稀烂。

确定蛇头不会对他产生威胁之后，他才举起小剑，嗤啦一声剖开了鼓囊囊的蛇肚子，一经剖开，一只没消化完的雪白兔子便从里面滚了出来。

窒息而死，没救了。

他盯着那只死兔子，眼睛越发红。

他好像并不能改变什么，除了平添几条性命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对了，行侠仗义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他只是想享受杀戮施虐的乐趣而已。

没有其他可以解释自身困惑的理由，如以前亲戚间流传的那样，他只是一个善于招引灾祸的扫把星，生生世世注定亲缘寡淡，命克双亲。

一面是乖巧烂漫的幼童，一面是凶残冷酷的阎罗，这样极端的搭配难道不是怪胎吗？

若真是那样，他一开始就不该留在仙境一般的万花谷，以免招惹祸端。

可是那样的未来，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想留在……

不，他没有未来那种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大蟒，手不由自主的又一次举起了剑……

“栖儿你在做什么？！”

手忽然被从后面抓住，制止了他这一碎尸泄愤的行为。

方栖双目无神的转头，印入眼帘的是裴元的脸。

“阿布刚刚跟我说你往这边来了，我有些不放心便跟了过来”裴元松开手，眼撇过身边的蛇尸：“能告诉我吗，你这么做的理由？”

方栖盯着他的眼睛，唇间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是、它、罪、有、应、得】

裴元眼眸微深，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起了心病，但没想到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心病比世上任何一种病都要难医，因为它根本无药可解。

“蟒蛇何罪之有，它捕捉猎物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物竞天择，乃是天命”裴元说道。

“…………”方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难道弱者就该天生受到欺凌吗，那和野兽又有什么分别。

“蛇狼善捕食，蝼蚁亦善繁衍以保证族群不灭，万物皆有它生存的方式，以暴制暴何时休，只会徒增罪恶”

方栖摇摇头表示不解，这么说的话那听枫师兄他们做的难道不是错误的吗？

“我没有这么多大道理可讲，我只想让栖儿知道，解决事情的办法不只杀戮这一种”裴元难得的话多，他轻轻揩去面前孩子脸上的血迹淡淡的说道。

方栖沉默一会儿忽然问道：

【那康雪烛呢，师兄能抓住他吗？能将他绳之以法吗？】

裴元摇摇头：“不能，以我谷之力尚未能对抗恶人谷，但我相信善恶终有报，迟早有一天，他会为做出的一切付出该有的代价”

【不公平……实在太不公平了……】

方栖紧紧握着剑柄，眼睛睁着，泪水却扑簌簌的往下掉，他不常流泪，因为他知道眼泪除了流失多余的盐分之外毫无作用。

“世间哪有绝对公平之事，若真有那也只有死后在阴曹地府才能看到了”裴元轻抚怀中孩子的头，不由得叹息道。

方栖抬起头，眼里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宛如一只丧失了前进方向的羔羊。

“师兄的话就讲到这里，你暂时不能理解也没关系，但若不想每日浑浑噩噩瞻前顾后，那便不要想太多，遵从本心的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吧”

遵从本心吗……

“是的，不负初心，方能始终”裴元闭眼说道。

方栖不说话了，因为他哭的停不下来，他原以为嚎啕大哭这个词不会形容在自己的身上，现在想来也是太过天真了。

裴元无奈的拍了拍自己小师弟的背，抱起他回了落星湖，至于那条大蟒，呵呵，剥皮取胆这种事交给弟子们去做就好了。

被分尸的大蟒：excuse me？！

裴元归来已是傍晚，怀里的孩子似乎是哭累了，打着哭嗝就睡着了，鼻涕眼泪流了他一肩。

“人找到了？”守候在门口的眇客卿笃笃的敲了扶手两下。

“找是找到了，就是不太开心”裴元将睡着的小师弟抱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看来，早慧也不是什么好事，太过聪明反而容易深陷泥潭。

“这是他的宿命，他命中注定承此一劫，这次算是成功了吧”眇客卿扶额，一脸为熊孩子*碎了心的心塞表情。

“何意？”裴元不解。

“不，没什么”眇客卿随即转头看向门外。

“新药煎好了……”门口，紫眸少年端着一碗漆黑药汤走了进来，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但药汤表面不断晕开的涟漪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要我叫醒他吗？”裴元问道。

“不用了，病都好了还吃什么药，拿去外面倒了吧，注意别倒湖里了”眇客卿语气随意的转过了身。

风鉴寻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缓步退出了房间。

“…………”裴元不做声响，这位的脑回路他也有些弄不懂，但看在小师弟的确是好些的份上也就没有多问。

夕阳向下沉去，晴昼海的生死树下出现了一位少年的身影，他来到了一丛丛紫花的跟前，将手里黑色的药汤倒了下去。

汤汁所溅之处，呲呲作响，与此同时一股紫烟从泥土下弥散开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相比较与隔壁蔫蔫的红花，这些紫花开的越发艳丽了。

“是的，不需要了，那位让我转告与您”紫眸少年跪在树下，轻声低语道。

是的，已经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必出炮哥！

第二幕·稻香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