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9章 1-39长宁与她 (1)
上一章: 第38章 1-38真相与她 | 下一章: 第39章 1-39长宁与她 (2) |
多年后, 再重新看到曾经的自己, 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颜书语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嘴角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你很漂亮。”
是啊, 真的很漂亮, 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蓬勃的朝气, 眼睛又明又亮,笑起来就像是小太阳。
就像夫子那副画里的小姑娘一样, 比漫天桃花还要漂亮,让人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她。
就像她怎么也忘不了她一样。
十五岁的小姑娘眼睛弯弯,朝她笑得格外好看,“我知道自己很漂亮, 但我觉得你比我更漂亮。”
那时候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吗,颜书语笑了一下,却不以为然。
现在的她, 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看,心里充满着黑暗与怨怼,丑陋到无法见人,没有纯粹, 没有光亮,就像一只从泥泞沼泽里爬出来的怪物,浑身上下都是腐臭尸气。
这样的她, 丑陋得很。
“我叫颜书语, 你呢,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亲.亲近近的凑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她,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把小扇子。
她好喜欢这样的她,这样的小姑娘,于是她也笑着回答了她,“我叫长宁。”
“长宁是吗,我真的好喜欢这个名字,”她笑得灿烂,“也好喜欢你。”
她心里涌上酸涩,眼睛热得发烫,“你喜欢我?”
“是啊,我很喜欢你,”她笑得纯粹且毫不遮掩,似乎她在她眼里真的很好很值得她喜欢,“我很少喜欢什么人的,但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心里好喜欢你。”
“你让我觉得很亲近。”她这么说。
她是该觉得亲近,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个人。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她们,又不是一个人。
“我也很喜欢你,”她满心欢喜的接纳她的喜欢,却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可我不值得你喜欢。”
“为什么?”小姑娘的手伸到她面前,擦去她的眼泪,“你不要哭,哭起来就不漂亮了,而且你一哭,我也会想要哭。”
“因为我做错了很多,”她抓着小姑娘的手,哭得无法自抑,“我错了太多,我不该回来,不该回来这里。”
“如果我不回来,就什么也不会知道,就会安安静静的去我该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执念,没有痛苦,没有错过,没有可悲。
“可你现在在这里啊。”十五岁的小姑娘皱着眉头,眼睛也有些发红,努力擦干净她不断掉下的眼泪,“我说了让你别哭的,你一哭,我真的忍不住想要哭。”
“对不起。”她将人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充满歉疚与哀伤,“真的对不起。”
“如果你不哭的话,那我就原谅你,”小姑娘嗓音有些哑,“只要你不哭,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这样,可以吗?”
“我不该哭的,”她靠在小姑娘肩膀上喃喃自语,“眼泪真的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有很多年了,她不哭不喜欢掉眼泪。
因为哭没用。
掉了那个孩子时她哭过,跪在雪地里哭过,疼得死去活来时哭过,但都没用。
眼泪带不回她的孩子,也救不了跪在宫门口的她,更没办法让她回去从前的好身体。
眼泪这种东西,除了让她痛,没有一点用,所以也不该存在。
可这一刻,抱着她,她忍不住,也控制不了。
最后小姑娘哀叹一声,眼泪落在她脸上,“如果哭能让你好受些的话,那我陪你一起哭好了。”
“你看,你还有我,所以别这么伤心了。”
对啊,我还有你,从来都有你,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在这里,一直没离开。
“你看你,怎么这么可怜呢,”小姑娘笑着流着眼泪,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就像被老太太扔掉的那只猫一样,那么可怜。”
“那只猫没有亲人,没有家,就像我一样,可你是有家的啊。”小姑娘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长宁,你是有家的啊,怎么还是这么伤心呢?”
“我没有家,”她哭得哽咽,“我的家被人毁了,我没有家了。”
她看着即便是哭也漂亮又好看的小姑娘,“但你有家,你有父亲的,他很疼爱你,他一直等着你回来,他很爱你,很在乎你。”
“你是有家的,而我没有。”
“长宁,你还记得八岁那年我们偷跑出去吗?”小姑娘碰了碰她的额头,亲昵又自然,“我们在灯会上,你看到了什么,还记得吗?”
她记得,记得很清楚,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父母和孩子,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亲人和亲人,但那些人里,没有她,没有颜书语。
“长宁,你记得,我也记得,”小姑娘和她一样,眼泪不停,“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们只有自己。”
“只有你和我。”
“你应该有的。”她道。
“可事实是我们没有。”小姑娘擦了擦她的眼睛,弯起了眼睛,“长宁,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无论我们想要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们只能站在巷子里,看着人一个又一个走过去,那里好黑,除了我们自己,其余什么都没有。”
颜书语看着她,不说话。
那时候真的好黑啊,黑到什么都看不到,黑得她害怕又伤心,只能一个人哭着回去。
她从来都不能说回家,因为畅园不是她的家,她也没有家。
“可是,长宁,我现在觉得自己有家了,”小姑娘眼里闪着星光,“你回来之后,我觉得自己有家了。”
“有了你,有了父亲,有了弟弟,有了母亲,我有了很多,”小姑娘抱着她,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因为你回来,所以我有了这么多,所以,不要说自己不该回来。”
“你回来我很开心,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比起其他人,我最喜欢你,所以不要不开心,不要流眼泪,不要让我觉得痛,不要让我看着你哭,也不要让我哭。”
“长宁,你能做到吗?”小姑娘站起身,在她面前笑看着她。
颜书语一边哭一边点头,“不要让你痛,不要让你哭,我记得。”
小姑娘笑得开怀,“你看,长宁,你最喜欢我,最心疼我,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这么伤心了好吗?”
“我们小时候是怎么想的呢,”小姑娘蹲下.身,朝她粲然一笑,“我们希望有人爱我们,给我们一个家,给我们很多亲人,然后家里有很多孩子,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和自己喜欢的,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天,都要过得很开心。”
“长宁,这是我们的梦想和期望,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她低头,掩饰自己的狼狈,“但我没做到,不仅没做到,还让自己变得可悲又凄惨。”
“所以,我不想回去了。”
“而且,这里本来就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小姑娘叹口气,摸.摸她的头,“长宁,有人爱你吗?”
颜书语抬起头看她,眼睛里还转着眼泪未落下,有人爱她,可是那种爱是爱吗,让她那么苦那么痛,是爱吗?
“你看,有人爱你的,”小姑娘微微一笑,仿佛繁花盛开,“长宁,有好多人爱你,也有好多人爱我,我们最想要的一切已经在身边,你为什么又不想要了呢?”
她想要的,她从来都想要很多人爱她,给她家给她温暖给她亲情,“可是我不敢要了。”
有些人给的爱,让她太痛太难受,她宁愿他从不爱她。
“他欺负你了吗?”小姑娘笑着问,狡黠又娇.媚,“如果他欺负你的话,你就揍他,他一定不敢还手的。”
颜书语噗嗤一笑,擦掉眼泪,“我打不过他的。”
“可他肯定不敢和你动手啊,”小姑娘抬抬下巴,十足的骄傲,“你就是把他打得半死,他肯定也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他要是敢动你,我就弄死他!”小姑娘杀气腾腾,格外强横。
颜书语又哭又笑,擦着眼泪,将小姑娘搂到了怀里,“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可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好不好?”
小姑娘摇头,神情严肃,“不好,你在这里的话,我就要消失了,可我不想消失,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看着你和我得到好多好多的爱,然后以后有一天,再一起走。”
“那你回去好不好?”颜书语蹭蹭小姑娘的额头,“我在这里看着你,你回去,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可我不想回去啊,”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有你这么爱我,我在这里就很开心,我不想回去,回去那么辛苦,长宁既然是大人,难道不是应该由你去吗?”
颜书语无言,沉默,她的年纪确实很大了,不应该让小姑娘顶替她去。
可是这里的一切明明就不该属于她,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你才不是多余的那个,”小姑娘翻了个白眼,“谁多余都不会是你多余。”
“可是我很害怕,我不想回去。”颜书语看着她,“我已经错过一次,我很害怕,不想错第二次。”
“长宁,年纪越大,你胆子越小,要是被夫子知道了,她是一定要罚你的。”小姑娘摇头叹气,满脸无奈,“长宁,我们的胆子从来都很大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忘了,她早就忘了,她记得太多伤太多痛,却唯独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她的胆子变得那么小,什么都害怕,什么都恐惧,所以瑟瑟缩缩,甚至躲到了这里,躲到了十五岁小姑娘的怀里。
“长宁,别怕,我还在这里,”小姑娘.亲了她脸颊一下,笑意盈盈,“我一直在你身边,在你心里,有我在,你别怕。”
“有你在,我不怕的,”她轻笑一声,回亲了小姑娘一下,“我会保护好你,你也保护好我,好吗?”
“当然,我们都会保护好自己,”小姑娘拍拍胸脯,很是自信,“谁敢再让你哭你就让他哭,懂吗?”
“你要回去,回去好好的修理他,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再惹你哭一次,让他用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都向你赔罪,补偿你,你说好不好?”
“可我不想要他。”颜书语皱眉。
“可是我喜欢他啊,”小姑娘也皱眉,“我喜欢他的话,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不喜欢,也不想要。”颜书语坚持,她就是不想要他。
“那就现在不要一会儿好了,”小姑娘唉声叹气,“只能扔掉一小会儿哦,我想要他的,你也要让他乖乖做你的出气筒,这样我才会开心,你也才会开心的嘛。”
“可我就是不想要他。”她少有的坚持和任性。
“长宁,你脾气变得好坏,”小姑娘扶额长叹,“他都把你弄成这么坏的脾气了,你不要他,不让他来哄你,还想让谁来哄你呢?”
“明明就是他做错了嘛,做错事的人不来赎罪哄你,你还想要他做什么呢?”小姑娘气哼哼的,“你不要他我不开心,不让他来哄你我也不开心,不让他赎罪我更不开心。”
“我不开心就是你不开心,你现在还说不想要他吗?”
颜书语迟疑,没有回答。
“你要是还说不想要他的话,那我也不要跟你一起了。”小姑娘说着就要起身离开,“你什么时候想要他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为什么一定要他?”颜书语不开心,不高兴。
小姑娘瞪了她一眼,十分怒其不争的模样,“因为我高兴!我高兴最重要!你哄我高兴最重要!”
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让颜书语总算多了两分笑意,“好吧,你高兴最重要。”
“那你听我的话了?”小姑娘还犹自不信她。
“我最听你的话了。”她站起身,朝着小姑娘走过去,“你高兴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你高兴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小姑娘笑着重复了一遍,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玩,等你玩儿高兴了,我们再回去。”
“好,我都听你的。”颜书语跟在小姑娘身边,握着她的手,笑着跟她一起往前走。
白茫茫雾气氤氲了又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消失在雾气中,再不见踪影。
☆、1-40梨花和灯
裴郁宁守在她身边, 好不容易等她退了烧,却发现她闭着眼睛在不停的流眼泪,那眼泪太多太烫, 烧得他整个人都快沸腾。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拔剑杀了他, 可是他不能,他一死,意味着他也要死,他还没同长宁开始,就这么死去太不甘心, 他要等着她醒来,让她开开心心的同他过完一生,让她的脑子里再不记得半分他给的痛苦,从此山高海阔,清风霁月, 再无执念。
他要让她彻彻底底的忘记过去的苦痛,眼睛里闪着那年出嫁时看到的星光,做最开心最漂亮的新娘,做他最受疼爱的妻子,做他最为孩子敬爱的母亲, 弥补她所有缺失与遗憾。
“长宁,等你醒过来,你想要什么都会有。”他摸着她的眼睛,拂去那些泪水,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所以,醒过来,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
月光下,梨花满枝头,雪色银辉,渺渺花波,玲珑鲜丽,如云似雪。
一大一小两个红衣身影绕着梨树转啊转,小姑娘抬头看向头顶上洁白无瑕的簇簇梨花,笑弯了嘴角,“长宁,这是你的梨花吗?”
颜书语看着这烟霞般绚烂的一树梨花,许久后才轻轻点了点头,“是我的。”
小姑娘踮起脚,摘下一朵梨花,轻轻嗅了嗅,“长宁,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梨花吗?”
颜书语指尖拨了拨小姑娘手心中的那如玉似雪的花朵,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很喜欢。”
小姑娘笑了笑,将那朵梨花别到了红色衣襟上,“其实梨花没那么好的,梨同离,听起来就像分离,好多人都不喜欢,就像老太太,无论是梨花还是梨子,都不喜欢,夫子也是不喜欢梨花的。”
“但我很喜欢,”说着她牵上了她的手,在树下慢慢的转,看着这满树灿烂雪花,“我们的院子里有一棵梨树的,你还记得吗,听妈妈说是母亲出嫁时从家中带过来的。”
颜书语有些印象,点了点头,“畅园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梨树。”
“那棵就是我种的了。”小姑娘抬头看她,笑得调皮,“因为这棵树,我还被老太太罚了好久,但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因为每年春天的时候,它开得都特别漂亮。”
想起那些过去,颜书语多了两分笑意,“开花的时候是很漂亮,可是结的梨子却又酸又涩,很不好吃。”
“是啊,长了那么多年,也只有开的花好看,结的果子却那么难吃,”小姑娘叹口气,摸了摸粗糙的树身,“那长宁,你的这棵梨树结的果子好吃吗?”
好吃吗?颜书语抬头看向这熟悉的漫天繁花,眼神微动,“它结的梨子很甜。”
“是吗?那我决定多喜欢它一点好了,”小姑娘晃了晃自己牵着的手,“长宁,你还记得这棵梨树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颜书语茫然,她只记得这棵树一直在这里,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成熟,冬天会在漫天大雪里沉睡,直到来年再度开花。
“长宁,这棵树是谁送你的呢?”小姑娘坐在树下的满地雪白花瓣上,托着下巴笑看她,“还记得吗?”
慢慢的,有些记忆浮现出来,颜书语看着花,看着树,看着她,轻声开口,“是他送给我的。”
嫁给他的第二年,没注意到的时候,院子里就多了一棵梨树,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结下的梨子也特别甜,从此以后,她就很喜欢。
“那他知道你喜欢梨花吗?”小姑娘笑问。
“我不知道。”颜书语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他从来什么都不说,所以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太在意,眼睛里映着蓝色天幕上的星子,闪得耀眼,“长宁,有灯会,我们去看灯会好吗?”
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过去,颜书语看到了熟悉的黑夜里的望京城,还有绚烂热闹的上元节灯火。
“我们从来都是不喜欢看灯会的,你记得吗?”小姑娘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因为没有想要的人陪在身边,所以我们从来不喜欢看灯会。”
是的,她们从来不去看灯会,每一年,她都是在畅园里陪着老太太,从不和姐妹们去灯会,即便听她们说起有多好玩有好多看,也从来都不动心。
她对灯会的记忆,只有那条黑暗的小巷和走着回去时流下的眼泪。
“可是,我现在想看了。”月光下,红衣的小姑娘笑得像一团火,美得刺眼,“长宁,我现在想看灯会了。”
这是颜书语熟悉的望京城的上元节,热闹喧嚣的百戏歌舞,争奇斗艳的满街花灯,灯火辉煌中,人影憧憧,游人如织。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小姑娘看着眼前的漂亮花灯,满眼赞叹,“原来灯会是这个样子的。”
“长宁,上元节的灯会原来是这么好看的。”她看着她笑得满足,“我第一次看,你呢?”
她?颜书语看看周围的景象,她好像看过很多次。
“长宁,你第一次看灯会,是谁陪你来的呢?”小姑娘拎起一盏荷花灯,送到她面前,“想想看,你的第一盏灯,是谁送你的?”
颜书语接过那盏粉红的荷花灯,眼神茫然,“太久了,我想不起来。”
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想不起来,也没必要想起来。
“那你还记得这盏兔子灯吗?”等颜书语注意到的时候,她手中的荷花灯已经变成了一盏精致的兔子灯,兔子红红的两颗眼睛上是两粒血红的宝石,格外漂亮。
兔子灯,她大概记得,她好像收过这么一盏眼睛用宝石做的兔子灯。
“长宁,是他送给你的吗?”小姑娘又问了。
颜书语看着灯,似乎慢慢想起了那些记忆,那是她第一次去灯会。
跟在他身边,走在街上人很多,所以他们牵着手,她被迫紧紧的靠着他,一时既想去看灯,又担心自己被丢下,所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抓.住他的衣襟,生怕一转眼,他就消失在人群里。
她那么怕他消失,怕他丢下她。
“长宁,你看看你的兔子灯。”小姑娘捧着自己的荷花灯,在灯光中笑得灿烂,“那是他给你的灯。”
颜书语看向手心,那里,兔子灯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团暖暖的红光。
在她的注视下,很快,那团红光变得越来越热,烫得她想要松手。
就在她想要扔掉那烫到她的红光时,它在她手心里变成了一颗绚烂的红宝石,旁边,小姑娘掉了眼泪,“长宁,那是他的心。”
“你看,你想要的,很早之前就有了,”小姑娘笑着看她,眼睛里还有眼泪,“长宁,他很早之前就把心给你了,你怎么能忘呢?”
“那么多那么多事情,你怎么都忘了呢?”小姑娘抱着荷花灯,看着她,眼神柔软,“长宁,你怎么能只记得那些不开心不快乐,却忘了这些事情呢?”
“我不知道。”颜书语茫然,握着那颗烫到她的心,满目困惑。
“长宁,你生病了,还记得吗?”小姑娘拎着荷花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你生了很严重的病。”
颜书语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姑娘身后,一点一滴去回想,那时候她是生病了,她在大雪里被冻得太久,伤了元气,而且那时候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所以生病了。
从那以后,她的身体就不太好,需要经常吃药,不过还好并不算太孱弱,不影响生活,只是寿数有碍,所以她有时候也并不太在意。
身边有一个最好最用心的大夫,所以她从来不为这些费心。
小姑娘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睛里有心疼有不忍有期待,“长宁,你忘了,你生的病很严重。”
很严重?颜书语皱眉,她有些记不太清了。
小姑娘继续往前走,街道两旁的花灯也越来越漂亮,在看到那棵巨大的花灯树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三丈高的灯树,上面缠着缠绕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用黄金白银作装饰,万盏花灯精巧别致,灯光璀璨,美轮美奂,成就了五彩缤纷霞光万道的花灯树。
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花灯,颜书语则回想着过去,太过久远深沉的记忆一层层被拨开,慢慢的露出下面的真实。
那一刻,她想起来了,是的,那时候她是病得很严重,病得忘了自己其实生了两个孩子,只记得夭折的长子,忘了还在襁褓中哭泣的幼子。
她一直只记得自己夭折的长子,忘了和长子一起生下来的次子,在她的记忆里,长子和次子从来不是一起出生的,她的感知混淆了记忆,让她那时候忘了他。
等她康复的时候,她只记得次子是她生的,却忘了是何时生的,每年的生辰,他都不在侯府,所以她只记得准备生辰礼,却忘了那其实不是他真正的生辰。
她记错了这些,于是他也任由她记错这些,帮着她忘掉那些过去。
可她还是离不开他们,剩下的两个孩子,只要看到他们,她就满心满眼都是他们,只想和他们在一起,其余的什么都不想做。
“长宁,我需要你。”那时候他这么对她说过。
可是她听不进心里,她只想和孩子在一起,于是,他送走了孩子。
等她清醒的时候,她就在他身边帮着他支持着他疼惜着他,但又怨着他怪着他恨着他,整个人在矛盾中挣扎着,将他分为两个人。
身为将军的他是需要帮助疼惜的,身为丈夫和父亲的他是惹人不喜的。
在她心里,她把他彻底分为了互不相干的两个人,然后对待他们的方式天差地别。
所以他无法忍受。
“长宁,你想起来了。”小姑娘回头看她,凝视她的眼睛里带着光,“既然你想起来了,那看完灯会,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颜书语点点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看完灯会,我们一起回家。”
小姑娘微微一笑的模样那么好看,让她忍不住也跟着弯起了眼睛。
望京城的灯会首屈一指,虽然从前那些年她从不看灯会,但第一次看,就看到了最好的。
她带着小姑娘回了她的家,眼前是侯府里她最熟悉的那条路,小姑娘拎着荷花灯在前面走,她拎着兔子灯在后面跟着,兔子的两颗红宝石眼睛月色里又亮又闪,让她总是忍不住去看。
这盏兔子灯后来去哪儿了呢,她努力回想,她记得她好好的收了起来,后来好像是玉儿找出来玩弄坏了,那时候她早已忘记,只觉得可惜,但没责备她,只重新收了起来,就再没见过。
那阵子他恰好从西北回来,好像在府里抓到了细作,就去了刑堂,就是那次去找他,他杀人的模样吓到了她。
其实,那时候他应该是很生气的,所以才会亲自动手。
等颜书语停下脚步的时候,她们又站在了庭院里的那棵梨花树下。
小姑娘将荷花灯挂在树上,在树下盘腿坐下来,打了个哈欠,“长宁,我好困,你呢?”
颜书语将兔子灯同荷花灯挂在一起,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我也困了,我和你一起睡。”
“那一起睡好了。”小姑娘靠在她怀里,闭上了眼睛。
颜书语看着雪白的梨花和兔子灯,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有些累,是时候需要睡上一会儿了。
等人彻底睡着的时候,小姑娘睁开了眼睛。
“长宁,其实你都忘记我的模样了。”小姑娘换个姿势,将人抱在自己怀里,拂开她额间发丝,笑了笑,“十五岁的我,十五岁的你,我们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天真活泼的时候啊,还记得吗?
从小在畅园长大的颜书语,是得体的,稳重的,笑起来很矜持,做事很有分寸,是一个聪明又识趣的姑娘,但从来不是这副天真又开朗的可爱模样。
不过,你希望看到这么开心无忧无虑的我,所以就让你看到好了。
“长宁,我最爱你。”小姑娘抬头看向月光星光与梨花,还有树下晃着的荷花灯与兔子灯。
因为最爱你,所以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把最好最快乐幸福的样子给你看,让你安心,让你高兴,这样,我也就高兴了。
“长宁,睡醒就回去吧。”小姑娘摸着她的脸颊,笑容温柔,“把不好的东西都留下,醒过来的时候要开心高兴,这样我也才会开心高兴。”
“长宁,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别让我伤心难过,好吗?”
“长宁,离开的时候,要记得带走你的梨花和灯。”
作者有话要说: 梨花是爱,灯是心,十五岁的颜书语是最美好的梦
☆、1-41重新启程
“不要走。”她抓紧了她的手, 但小姑娘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就消失在了雾气中,然后醒来时, 她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的脸。
眼神犹有些怔楞的颜书语慢慢的环顾四周,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慢慢的,心里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随着清醒过来的神智消失,等她意识到时,她只记得自己长长的睡了一觉,做了个又甜又暖的美梦, 梦里一树雪白的梨花,一盏漂亮的兔子灯,还有人笑着让她过得开心高兴的声音。
“长宁。”她听到有人叫她。
视线中,是裴郁宁憔悴却欢喜的神情,他看着她, 如同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神再柔软不过。
是了,这里是她回来的地方,颜书语半闭着眼睛,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与从前不同的是,她的心不再那么痛那么难过,就像是有人带走了那些尘垢,让她得以新生。
脑海里, 她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少,就像是水拂过河滩,不断带走微小的一切,最终只留下一地圆润的光滑卵石,雨后阳光下格外漂亮。
是谁又帮了她呢?
她努力回想,却记不起一切,但她知道,她又受了别人的恩惠。
你看,这世间温情这么多,留下了就让人舍不得离开。
“长宁。”他又叫了她一声。
颜书语看向那开口唤她的人,眼神平静,“裴容之。”
裴郁宁,字容之,取.悦与欢喜之意,这是外祖父对他的寄望,那时候他这么说过。
不知为何,她猛然想起了这些,于是就叫了他的字。
过去,她很少叫他的字,于是,怔楞过后,裴郁宁缓缓一笑,握紧了她的手,“你醒来就好。”
即便他的字不是由他亲口告诉她,但裴容之叫得是这里的他,所以他愿意接受,也愿意答应。
“你以后都可以叫我容之。”裴郁宁低声道。
颜书语看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我有些困,还想继续睡,告诉家里人我没事,不用担心,你也可以不用担心我,专心去做你自己的事,他们会照顾好我。”
裴郁宁见她颇为倦怠的闭上眼睛,许久后,轻应了一声。
等颜书语真正再度陷入沉睡的时候,裴郁宁收拾好一切出了房间。
外面,绵延多日的愁云惨淡气氛终于消失,看来刚才在门口,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那些话,在与不在的,现在都收到了消息。
颜三老爷扶着继妻坐在椅子上,终于吐出了闷在心口的郁气,脸色好看了许多,“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旁边周氏和李氏以及一群丫头抹着眼泪,神情终于明快欢欣了许多。
只有颜景焕,年纪还小,家里人一直瞒着他,但今日大家过于高兴,也就忽略了这孩子的异样。
颜景焕站在众人之间,看着大家的面色,终于明白前些日子家里为什么看不到姐姐,父亲母亲也都郁郁不乐,那是他小小年纪里,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失去至亲是什么感觉,虽然那种感觉来得有些晚,他也没真正感受到那种痛苦,但那过于鲜明的刻印仍旧留在了他心里,让他开始慢慢长大。
逝去的时间里有很多,但同样,未来可看到的时间里,有更多。
只有一路坚持走下去,才能看到。
***
颜书语再度醒来时,觉得身心充沛,在众人紧盯着她的视线中,她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件漂亮的新衣服,吃了一大碗细面,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晒了半天太阳,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们什么时候去庆州?”
这句话一开口,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即便是裴郁宁,也少见的笑得明快爽朗,有了点十七岁少年的影子。
之前因为颜书语的昏睡,家里一团乱,等人醒来之后,搬家去庆州之事彻底提上日程,一切只快不慢。
裴郁宁即便最开始不受颜家人欢迎,但到现在,至少众人都接受了他的存在,虽然颜三老爷看这个未来女婿就像看害虫,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允许他白天来见女儿一小会儿。
当然,这个一小会儿就是真·一小会儿了,短得只能说几句话。
颜书语翻着前阵子她做好的册子,指挥着身边丫头们去帮父亲和继母收拾行装,至于裴郁宁,则坐在她身边平静饮茶,丝毫没有时间快要被浪费完的紧张感。
颜书语忙完一阵,抬头看他,“你不是要去西北?什么时候走?”
裴郁宁有些遗憾她没叫他的字,就他所知,她可是很少叫他的字,如果能赢得这项殊荣,那意味着他彻底压过那个该死的蠢货一头。
说起去西北的事,裴郁宁略想了想,回答她,“送你到庆州之后,我会直接去西北,所以现在时间不急。”
虽然庆州那笔生意可能做不成,但也不算多重要,从前他怎么过来的,以后照旧能怎么过去,且西北战事一起,说不定他能得些好处,即便不多,但撑过去还是可以的,只是招募家将的事暂时要缓缓,其余影响不算大。
颜书语看着面前人,低头看向手上的账册,她了解裴郁宁,这时候留在这里,意味着之前庆州给他的那笔生意已经很难获利,毕竟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不会专门等在原地让人去捡。
恐怕这次他打得主意很危险。
最初嫁给他时,他同样难,她的嫁妆即便是双手奉上,他也不会动一分一毫,就像他不会动他母亲的嫁妆一样。
那时候,她觉得他是顾及自尊心,不想接受她的帮助,抑或者是不屑用她的钱,但后来想想,他其实是不愿意动属于她的东西。
在他想来,他的东西是她的,她的东西还是她的,所以她能轻易调用他那么多资源,依靠他的权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从无一字半句,唯一想要的,也不过是希望她做生意的时候能照顾下府里的家将和他的亲随与士兵。
其实,除了痛苦难受之外,他同样给了她很多,二十多年的相依相伴,太多一起走过的路,风景连成片,她因着自己的心思,同样忽略了很多。
至少,不会有男人像他那样,愿意给她那么多自由和机会,让她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或许,他是觉得,有了这些事情做,她就能不总是沉浸在哀与怨中,活得精神点。
颜书语叹口气,你看,漫长的和这个人纠缠在一起的人生,太多滋味,夹缠不清,让人想起来就觉得过去那么累。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不管你,”她看着他,神色平静,“但我想做什么,你也别干涉。”
裴郁宁心头微跳,“你想做什么?”保险起见,他必须得问一声,如果她是想远离他,那肯定怎么都不行。
颜书语继续翻账本,不看他紧张的眼神,“搬家去庆州,做生意。”
等了半天,见没有其他的话,裴郁宁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等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凝神屏息得厉害,不过,没有拒绝就意味着接受,他暂时还是可以呆在她身边的。
“那定亲呢?”被颜三老爷派遣来的老仆人姜叔在旁边虎视眈眈,但裴郁宁还是镇定自如的问出了这句话。
颜书语手上动作停了下,继续翻页,“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于是,得了确定答案的裴郁宁,即便是被人客气的“请”出府,也难得的脸上带着笑容,让前来接人的裴五裴六吓了一大跳。
“少将军?”裴五试探着开口,“主母身体彻底好了?”之前因为颜小姐生病的事,少将军一直赖在颜府里不出来,气得颜三老爷眼睛鼻子都是歪的,但为着未来主母生病的事,他还是一直坚持呆在那里,也让裴五裴六感叹,他们家少将军不动情则以,一动就是痴情种子啊。
他要是有这厚脸皮,早能娶回他的小童妹妹了。
裴郁宁眉目间阴郁尽散,看向亲随,“我们和他们一起启程去庆州,等裴三带着人过来,我们直接去西北。”
裴五裴六互看一眼,知道事情这是彻底定下了。
在一家人的紧忙慢赶中,五日后,终于堪堪收拾齐整,借着颜家去庆州的商船去往庆州。
码头上,一家人带着仆从准备登船,颜书语同裴郁宁走在一起,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他有些疑惑的视线中,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半山凉亭。
曾经给过她帮助的谢瑾钰,撑着一把雪里红梅油纸伞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笑着回了一礼,和人拜别之后,进入船舱。
裴郁宁看了那人一眼,转过身跟上了她的脚步,衣袖同她的贴在一起,彰显着无言的亲密。
前世今生,他能容忍一个蠢货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多第二个人,当然,他也不会允许她身边再出现能够威胁他的人。
楼船从乌安县起航时,颜书语终于告别了她两辈子的起.点,开始走向不一样的人生。
不为嫁人,只为自己,为家人和亲人,走一条新路。
她觉得这样很好。
***
两日后,他们在庆州城码头停船,而这里,也是他们将和裴郁宁分道扬镳的地方。
离别在即,他有些沉默,又恢复了过去的冷漠与面无表情,颜书语站在码头上,看着记忆中从不曾看过的风景,在阳光下缓缓松了一口气。
感觉好像终于从一个笼子里出来,走到了新的世界。
“我要走了。”岸上,裴六牵着马在等着他,裴郁宁凝视着面前静静看他的人,“其他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保重。”
颜书语点点头,回了他一句,“保重。”
裴郁宁脚下不动,只是看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挪不动脚。
在他有些期待和委屈的视线中,颜书语叹口气,将身上荷包里的平安玉递给他,“平安归来。”
从前,他每一次离开,她都要去玉佛寺请回供奉的平安玉,在他走的时候交到他手里,期望他平安归来。
即便她觉得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期望他平安的心情却从未减过半分。
裴郁宁眼睛里总算多了点笑意,连玉带荷包抢过去塞进怀里,几步跑开上了马,回头看了他们这些人一眼之后,就此离开。
颜书语旁边,裴五有些心酸,这次他听从少将军的吩咐留下,可得让主母帮帮他,定下和小童妹妹的婚事,不然没有军功没有钱,这婆娘可怎么都娶不上啊!
希望少将军说的每一句话都和从前一样管用,千万别像了他赚钱的本事,让他赔个底儿掉。
颜三老爷早已安排好人来接,三进的院子,是他们自此之后一家人在庆州的立足之地。
颜书语跟在家人入门,看着外面车水马龙,人流熙攘,缓缓笑开。
这下,她是真的感觉重新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大修文,对前几章进行大修,改设定
接下来开第二卷,或者更番外,等我修完看情况再说
☆、2-1前世番外
他们把她留在身后太多次, 这一次,终于换她先走了。
***
一切暗流隐藏在平静之下。
那是一个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早晨,望京城内大雪漫天, 天气冷得很,街上因邻近新年的缘故少有人影, 侯府内也因两位主子最近的冷战所有人说话做事都战战兢兢。
说是害怕,其实最主要还是害怕那位沙场征战十几年的骠骑大将军,他们府里的侯爷,至于夫人,那是从来不用担心的, 只要好好用心做事,夫人无论心情如何,都从不会迁怒于人。
不过,这次的时间也太久了点,连着三个多月的沉闷压抑, 即便是最能忍耐的府里老人们都觉得有点过了,心里希望两位主子能早日和好。
不过说是和好,大家也只敢求到夫人面前,侯爷或者将军那里,除了那些常年跟着他的亲随与家将, 府里其他人多是不愿意凑到他面前的。
李氏从一大早就见了不少来求情或探听消息的老人,人人话语之间说的都是让夫人哄哄侯爷,否则这个年是彻底要过不好了。
冷着脸耐心听完人说话的李氏,心里却不大在意, 一个家是要夫妻相合才对,但是她的姑娘她自己心疼,在她心里,没什么比姑娘自己愿意开心更重要。
所以,劝人这事儿她只听不做,姑娘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凡只要姑娘下了决定的想法,她绝不会阻拦她,那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同样如此。
姑娘从小就过得苦,她的人生里少了太多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就为这些委屈,她就愿意纵着姑娘任性。
他们担心两位主子闹矛盾,她不担心,自家姑娘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这几个月姑娘什么心情她在旁边看得也是清清楚楚,所以,如今这种互不干涉的局面,反而更好。
至少姑娘不会一看到侯爷就心烦气躁,傅老也说了,姑娘现在的身子受不住太大的气,毕竟年纪大了,不如年轻的时候能撑着,现在,让姑娘气顺开心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他们做不了,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如傅老所言,姑娘现在就得顺心,为了姑娘顺心,让其他人惊心忧心于李氏而言,没什么不妥。
众人劝了许久,见夫人的*妈妈完全不为所动,心里也有些失望,不过时间到了,他们这些人也该去做事了,等过两日外面办事的管事们与大商们就要来侯府见夫人,到时候兴许夫人心情一好,这事情也就好办了。
毕竟,每年管事们和大商们一来,就意味着府里又赚钱了,多年来他们早已习惯,更何况邻近年节,这府里的赏赐恐怕又要下来,因此即便是畏惧侯爷或将军的冷脸与冷眼,众人还是散开了。
李氏送走了一群麻烦人,顺了顺气,才带着小丫头们去了正房。
房门前,姑娘的两个心腹大丫头守着门正在编络子,心灵手巧且安静听话,还能办事,不过这也是姑娘这几年调.教的成果。
姑娘身边的丫头概都留不长,主要还是侯爷身边的亲随和家将,动不动就要遣人来提亲,一个个的把姑娘的丫头们给当宝贝娶回去,惹得夫人暗地里生了好几回气。
她那么多好姑娘,在她身边就没留长过,还没做几年松快的花期少女呢,这外面的狼就把嘴伸到了这里,让这些娇.嫩少女们瞬间变成了媳妇子,也难怪夫人心里闷得慌。
不过,就算不情愿,这一双两好的事情,夫人还是愿意办,嘴上说是烦那些老是扒拉她好姑娘的臭男人们,但其实她对他们跟对侯爷一样,敬佩他们舍命护家卫国,欣赏他们沙场搏命,能伸手给帮一把的事情从不吝啬。
李氏走到门前,低声开口,“夫人还没醒?”
春雪笑了笑,同样低声开口,“难得夫人能睡这么久,我不忍心去叫醒她。”
夫人最近都睡得不太好,难得今日能睡个好觉,她不舍得叫醒,旁边春雨一脸赞同,附和着连连点头。
李氏敲了这两个小丫头一记,脸上也多了两分笑意,若换作她来,她也宁愿夫人多睡一会儿的,尤其是昨晚还看了侯爷的冷脸,得了他的冷待。
他们府里这位侯爷,李氏看了这么多年都觉得自己从没看懂,他的心思没人敢揣测,即便揣测,那也不一定对,或许还会触怒他,这种事情她看得太多,久而久之也就不为之费心,心里只惦记*心自家姑娘。
“既然姑娘想睡,那就再多睡一会儿吧,我去着人准备早膳。”李氏看看紧闭的门,带着小丫头又去了厨房。
如果不是夫人现在睡觉夜里容易惊醒,她肯定是要留下来守夜的,如今无论是她还是丫头们,为了不影响她睡觉,也都只能守在门外了。
所以,才错过了最后一程。
让人疼入心扉的最后一程。
***
外面大雪不停,院子里那株梨树上面落满雪花,就像春日里梨花盛开般美丽,李氏想着姑娘起来肯定会喜欢这幅美景,因此进门叫人的时候心情比昨日好了些。
屋子里很安静,也有些黑,掩映在重重帘幕之后的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她看着她从小小一团到长成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和儿女,虽然那对儿女总让她伤心,但她心里他们最重要,被放在心尖上疼爱,这次那两个孩子再回来,就是惹姑娘生气,她也得说,那就是被秦家养大的两个白眼狼,姑娘放在他们身上的心得收回来。
李氏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掀起幔帐,床中央,她的姑娘闭着眼睛,嘴角犹有笑意,睡得安详。
她很久没睡得这么好过了,李氏看了几眼,嘴角就露出笑容,低下.身子像小时候那样凑到人耳边轻声叫人起床。
除了小时候那几年她这样叫过,大了之后的姑娘对自己管得严,很少有需要她这样叫醒的时候了,尤其是成亲之后,侯爷不喜,近身伺候的人更少,姑娘更是惯于自己起。
她叫了两声,姑娘没动静,她心中柔软更甚,伸手去摸了摸姑娘的脸颊,“姑娘,天大亮了,雪下得好大,姑娘起床就能看到梨花雪了。”
与温暖话语相反的,是入手的一片冰凉,李氏怔了一下,整颗心仿佛突然被人捏碎,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姑娘?”她抖着手又轻声叫了一声。
但往日里那总是会对她露出笑容的人,仍旧安静闭目,任由她颤抖着声音哭着叫她,却不作回应。
她走了。李氏心里只剩这一个想法。
她的姑娘再也不会朝她笑了。
于是,为着她这心里疼爱了多年的小姑娘,她哭喊出了声音,她太疼了,疼到不出声就会憋死的地步,所以她得叫出来喊出来,才能让这疼缓上一些,不会一眨眼就跟着姑娘走了。
她还有事情要帮她做,得留着得看着,不能让自己疼死。
***
早起的这场雪大得很,裴郁宁从练武场回来时,心里那种心慌不仅没去,还更多了些,慌到他的心跳到失序,就差从胸膛里蹦出来。
等他回了书房时,就看到那带着眼泪满脸心慌的亲随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在带着刺骨冷意的眼神中,亲随缓了口气,却几次都没办法囫囵开口,最后还是狠心咬了舌尖,才在众人针扎般的视线中闭眼吼出了那句话,“将军,夫人走了!”
裴郁宁很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句走了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就像那年那样自己带着人去了温泉庄子呆了半年,把他一个人留在府里?
可是这次明明是她不对,她不该自作主张,连一字一句都不曾开口,就定了他的罪,觉得他会让不知所谓的女人进家门。
无论谁和她那样说,她都不该信,他们相依相伴二十年,结果最后她却信了陈昑的一句戏言?信了他那所谓的赐婚?信了他会抛下她选择其他女人?
这些东西谁都可以信,但她不能信!
她的这个信,就是在他的心口上插了一刀!
她怎么能开口去求陈昑而不是和他说上一字半句?
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才让她就连说上一句话都不曾,就给他定了罪,堵了他的心!
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会薄弱到这个地步?薄弱到让她选择了这几乎是背叛一般的做法?
她明知道他的性子,却还是选择这种做法,到底是因为什么?
裴郁宁胸膛起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胸口被她狠狠扎上一刀的时候,他就算是受再多的伤,再性命垂危,都没有她捅的这一刀疼。
疼到他撕心裂肺,几乎无法自持。
书房中,众人安静,只有粗重失序的呼吸声。
那亲随见众人反应不如自己所想,就知道他们是想着夫人像那年去温泉庄子一样离家,而不是其他。
他眼泪流得更急,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泪落个不停,府里的男人们,从来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他同样如此,但这次他就是心慌,也忍不住,于是他努力抖着嗓子对他誓死效忠的将军、对他的这些兄弟们再度开口,“夫人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敢说那个死字,也不想说,他也觉得是那些丫头们骗他,这事情不是真的。
昨天夫人还出了一趟门,今日怎么就会走呢,快要邻近年关,府里府外还有好多事情,有那么多人等着见夫人,给她报喜,等着领赏钱,等着明年夫人带他们过得更好,怎么可能突然就走了呢?
这次,原本安静的男人们终于一个个回过神来,他们每一个,都听到了那句话背后的真意,除了怔楞就是怔楞,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聚在了他们的大将军身上。
裴郁宁脑子里响个不停,头也疼得厉害,他这次是真的生气,所以待她那么冷,但他气了这么久,她怎么能不来哄他,还敢离开他再次出府?
他得去看看,同她说话,只要她说上一句好话,他就原谅她,以后再也不提这些事情,同她过完他们的下半辈子。
这次他回来不用再走,这个好消息很早就想告诉她,谁知道她居然惹他生气,让他把这个好消息憋了这么久,这次他得告诉她,告诉她从此以后他会留在家里同她一起,再不会离开。
她不用再去给他求平安玉,也不需要惦记秦家那两个白眼狼,她身体不好不能生,他就给她再养个小孩子或者小孙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只要能哄她高兴哄她开心,他就愿意养。
这些,他都得告诉她!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人早已消失,大家互看一眼,红着眼睛跟上。
那带着眼泪的亲随见众人出门,跟在了同袍兄弟身后,捂着眼睛拽着兄弟的衣襟往前走,他觉得这府里要坏了,夫人一走,这府里就要坏了。
没了夫人,这个家冷得厉害,就是现在,他骨头缝里都发冷。
裴郁宁进入主院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见到他来,原本的哀戚哭声更大了些,那看过来的太多双眼睛让他头疼得更加厉害。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得先见她,这次就算是让他先低头也好,他得先见她。
正房里不同外面,一片安静。
老了许多的傅老头扶着桌子靠在桌边眼神低垂,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氏木愣愣的抓着她的手,同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郁宁越过这些人,走到床前,低声叫她,“长宁。”
他最喜欢叫她长宁,她的这个小字太好了,好到他每次一这么叫她,心头就发甜发软。
“长宁。”他蹲下.身,又叫了她一声,手也抚上了她的脸。
他知道这是冬天,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今日的雪也特别大,但她睡在他们的房间,睡在他们的床.上,怎么还能这么冷呢?
李氏眼神此时终于有了点动静,灰败得厉害,“侯爷,夫人走了。”
裴郁宁充耳不闻,这些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此生最信她,最信长宁,所以他只等长宁开口。
“你们在这里她都不想说话了,都出去。”裴郁宁坐上床榻,将人抱进怀里,她这么冷,他得替她暖暖。
你看,她那么怕冷,没了他身体就这么凉,她怎么还敢让他一个人睡在外面。
她但凡和他说上一句软话,他就是生气也不会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李氏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冷有些恨,不过还是慢慢起身,扶着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傅老头出了门。
他今日来看诊,却没想到她今日不需要诊病也不需要吃药,她终于如他期望的那样,再也不用*心受累,好好做一个最听话的病人了。
但她却也不用再吃他的药了。
裴郁宁将人抱在怀里,裹好锦被,在她耳边低声哀求,“长宁,你看看我,你和我说说话,这次是我不对,不应该生气这么久,不过我现在不气了,你和我说说话。”
他这么放软声音哀求她,她一定不忍心的,她最见不得他受伤的模样,所以一定会心疼他,只要她还心疼他,他就不生气不怪她,老实听话的呆在她身边。
“长宁,我难受,我旧伤复发了,你看看我。”他求她,他软着声音求她,“长宁,我又受伤了,你看看我。”
“长宁,长宁,你看看我,我头好疼,心口也难受,”他凑近她脸颊亲她,“长宁,你别让我难受,长宁,你看看我。”
他一迭声的叫她长宁,可是这次,她却没回答他。
“长宁。”
“长宁。”
“长宁。”
他不停地叫她,在她耳边跟她说话,但她就是不理他,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不想和他说话。
“长宁,我错了,你原谅我啊。”
“长宁,你和我说说话。”
“长宁,你别不理我,我难受。”
窗外,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迷蒙了整个世界,侯府里先是喧闹,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
有的人站在廊下,有的人站在雪地里,有的人蹲在灶前,有的人守在门口,今年实在是太冷了,今日的雪也太大了。
这真的是望京内最冷的一个冬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陷入风波,昨天我心情很难受,难受到特别难受,感觉心和胃都给压着,特别难受,我觉得本来这件事情对我而言不应该这么难受的,但确实特别特别难受,我以为我的玻璃心已经脆弱了这种地步,后来才发现是大姨妈来了……
于是心情瞬间好微妙,原来最能击溃一个女人的,还是大姨妈这个小妖精!!!!难怪我昨天没心情码字!!!
于是,就像我说的,我接受举报,等待结果,然后努力和大姨妈这个小妖精战斗,等着复活归来。
其实,说实话,我从前是坑文专业户蛤蛤蛤,感觉又多了一个铁一般不用写文的理由了,我可以放飞自我彻底出去浪了蛤蛤蛤
昨天那章重新启程里,因为对应了那件事的原因,其实我字里行间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很多话既是写给颜妹子,也是写给自己
今天码番外,一是这篇文万一不成,早点满足大家的期望,毕竟你们求番外这个小妖精已经求到让我夜夜不忘了,二是就算真不成,但我起码写到了破镜开始重圆,也不算遗憾,番外就是收尾了
这个番外是大裴的,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更第二章,毕竟最开始两天的大姨妈忒无敌,我赶脚打不过啊,只能苟延残喘了
☆、2-2前世番外
神威侯夫人、骠骑大将军夫人去世的消息, 在京城里掀起了一片波澜。
作为近些年来望京城中最负盛名的权贵夫人,很少有人能抵得过这位的风头。
不提夫君位高权重功成名就,单就神威侯府内院无姬妾, 就羡煞了一票京中女眷,虽说听闻一双儿女亲近外家和她心有嫌隙, 但恰恰好是这一点不足让人心理安慰,否则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让这一人占了去,岂不是让人羡慕嫉妒到无以复加?
不过,总得来说,这位神威侯夫人, 一生不算虚度,圆满得很。
虽说神威侯夫人去世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但直到十日后侯府才大开中门,家里挂起了白幡,即便这时候已然邻近年尾, 但前来吊唁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无论是敌是友,是否有过恩怨,人都已经逝去,恩情怨恨只能消逝,和这漫天的雪花一起随风而去。
神威侯府作为京中有名的有钱人家, 望京权贵无一不知,但真正能入这侯府做客的,却只有寥寥数人。
神威侯甚少宴外客,只有一些亲近好友与亲随家将常来常往, 再多也就是那些曾同他任职西北军的同僚,比起这些人,反而是神威侯府夫人需要经常宴请北地十三行的大商们,毕竟,十三行自从成立之日起,就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庞然大物。
早几年间,大家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后院女人的小打小闹,等十三行的生意摊子真正铺开来时,才发现他们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既然敢以北地为名,这十三行确然有几分本事。
这聚起来的十三行大商们,在权贵们眼中就是一块块让人垂涎欲滴的肥肉,既是肥肉,就不能怪人惦记,所以一时间人人都想伸手捞上一把,啃上一口。
直到被永德帝与神威侯联手斩断了爪子。
众人这时才明白,十三行背后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到底是谁,只不过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所有人心知肚明,也不能挑破这层窗户纸,毕竟,十三行做生意合理合法,从不违规越矩,帝王眼皮子底下,他们自然不敢妄动。
就是有些可惜,这么大一块肥肉,永德帝居然给了一个女人*持,虽说十三行确实经营的不错,但也和个内宅深居简出的妇人没多大关系。
但摄于永德帝与神威侯,没人敢妄动。
于是,十三行的生意愈发风生水起,永德帝的私库也越发充盈起来。
如今,十三行里那些常年在外奔波坐镇的大商们掐着时间进京报账,却不想赶上了神威侯夫人的丧葬。
一时间,侯府门前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中多了几分凄然。
他们已经习惯这位背靠两座强势大山的主事人,且论行.事,这位夫人确实是真真正正的大商气魄,如同她那位颜家先祖一样,真正将当年大商崛起时的辉煌重新筑起的女人。
北地的大商们,正是因为十三行的筹建和崛起,才逐渐有别于南地,走出了自己不一样的路子,真正做到了货通南北,利贯东西。
即便利字当头,行.事仍旧不失大商气魄,一改先延昭帝在时民间对大商们的厌恶风气。
尤其是北地之中的重要商镇与西北重地,更是受益颇多,且当年江州永州大旱,差一点饿殍遍地,正是由这位夫人联结北地大商们漕粮五十万石救急,解了永德帝与两州知府燃眉之急,救下了无数性命。
虽说在商言商,但那次确实是这位夫人耗尽家财才说动北地大商们伸出援手,也正是那次之后,以庆州城内朱陈赵刘等几家为首的南地大商们同北地之间关系和缓,数次联手*控商市,免了从前的粮食布匹食盐等物的价格混战,一举定鼎大雍朝内商市根基,得了那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无数嘉奖。
北地十三行那时虽说仍旧以北地为名,但其实大雍朝内知名的大商们全都尽数入其旗下,即便帝王从不曾言明,但那毫无疑问就是他手下的另一个*控商市的小朝廷。
至少在这位神威侯夫人死前,永德帝都没有想要换主事人的心思,即便这位夫人的夫君手握西北三十万重兵,是战无不胜的一品骠骑大将军。
钱与兵放在一家人手里,不知多少人向永德帝进谗言,但最终,该被换掉的仍旧安坐家中,而上蹿下跳的小人要么被永德帝收拾,要么得了大将军青眼,日子很是不好过。
至于那位活在众人嫉妒之中的神威侯夫人,则照旧深居简出,做她的神威侯府女主人,骠骑大将军夫人,北地十三行主事人。
而如今,这位曾经的女主人,闭上了眼睛,但她的身后,还有太多事需要处理。
宫中有人在等消息,侯府内有人在等消息,北地南地同样无数人在等消息。
至于灵堂之中,她的那位大将军夫君,同样在等消息。
上好的檀香木棺材,百年树龄,香味温润醇和,但仍旧改变不了这是一副棺材的事实。
神威侯府的另一位主人,此刻正站在这副棺材面前,右手抚着棺材一角,神情冷漠,默然不语。
相较十天前,他的一头乌发已经白了许多,此刻,仍旧以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变白。
从发根到发梢,一点一点慢慢变白。
前来吊唁的人不被允许进入灵堂,只能台阶下临时设置的小灵堂里吊唁哭悼,但即便是哭,也不被允许高声,毕竟身旁无数虎视眈眈士兵怒目而视,一旦有人高声,无论是何身份,立刻堵了嘴拖走。
诚心吊唁的人由侯府下人接手好生款待,想要闹事的人则被毫不客气的扔出侯府大门,面子里子伤得彻底。
于是,伴随着奇怪的行.事,神威侯府的这场丧事也做得怪异无比。
如果不是入眼可见的所有人脸上都可见哀色,实在是让人怀疑这位女主人不得人心,就算是临走,也没人为她哭上一场。
但只要入了小灵堂的人,都能看到那位大将军的面色,显然,这位才是真正痛彻心扉之人,所以,所有人都只能承受他痛楚之下的任性行.事,即便不合常理,不合规矩礼仪。
他死死的抚着那一脚,不动不移,仿佛那点被捂暖的温度是最后一点支撑他站着的力气。
不忍放开,也不能放开。
就这么站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入了府内的吴国公郑明杰终于匆忙归来见了好友,身旁,吴国公夫人神色哀戚,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几次差点哭昏过去。
“我长宁姐姐呢?”她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问得惶然,“我长宁姐姐去了哪儿?我不信你们说的,
上一章: 第38章 1-38真相与她 | 下一章: 第39章 1-39长宁与她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