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三、烟岚_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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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呃呃呃,对不起各位太太~~~因为过完年被*悲惨地找工作~~刚刚才有好心的主顾愿意收留我……昨天加班,今天又睡了一上午,下午爬起来撸,然后又撸不顺,撸到现在爆字数才写了一半!嘤嘤婴~~~求大家不要遗弃我!我没有弃坑!我没有弃坑!我没有弃坑!嘤嘤婴~~~人呢~~~都肥来~~~不要让我一个人孤独寂寞而死~~~QAQ

对了,本章节偷运大量私货……求不投诉……

这一日,姑射山地界天雨凄迷,满眼丹峦碧流,都被水雾浸润成深色,幽邃奇崛,不可捉摸。

两名道者行至山脚,正为入山之路而争执不休。

“……二师兄你大错特错,今日乃天禽日,欲入名山就该像我这样,施符书,出天藏、入地户……”

“非也非也,如今白日陆沉、日月无光,天心不见,你还用寻常的登涉之法怎么可能进得山去?唉,就不该相信你那不着调的遁甲之术,走得我腿酸。还是应该听我的:左手取青龙上草,历明堂入太阴中,如此这般……”

“不对不对……”

争了大半个时辰,简直寸步难行。

未几,条风清淑,如匹如练,漫拂过浓翠成幄的针叶林梢,远近山树,涛声惊壑。二人有感,举目回视,只见云深不知之处,一道柳色,流乱舞空,漆黑暗夜为之一耀。随即绿光照出的大片云岚层层如羽,随着风势,推波助澜地飞下眼前,状若天阶,引渡着一人,脚踏一片柳叶,乘风步梯而下。护身罡气隔开了雨幕,鹤氅不染,整个人如同披上一层光圈。容色清庄,甚至觉得难于亲近,习惯性深锁的眉间,朱痕尤深。

“啊、大师兄……”

两人缩颈闷头而立,只等挨骂。

自佛门丧乱,独道门崛立,而派系争鸣之中,柳云涧一支因积极奔走、回护民众渐趋成为正道砥柱。既然受万民仰慕,自然便要以身卫道,面对长夜不开,妖邪祸乱,理所应当要身先士卒、领袖群伦。以至于中原武林要与四奇观商谈借地气、救苍生,兼之放眼天下,只有三柳上过姑射山,身为一派之主的柳峰翠义不容辞被众人推了出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前途成败未知、吉凶难测,他本欲独行,还特意隐瞒了行期。

然则见此情景,也只能羽扇轻摇,绕过擅自跑来迷路的二人,双手结印,口中念道:“天帝有敕,司命先行。谨按黄帝风后遁甲式,专请玉女、六戊,画地敷局!”

音甫落,大地震动,从柳峰翠脚下向八方各自涌去一股波动,继而震宫转艮,艮宫转乾,乾宫转兑……依次演化。待到风平浪静,山未减其深,树未褪其幽,只是此前一度迷失了的方向感又再度恢复了清明。柳峰翠一步当先,往山中行去,“连最基本的‘真人闭六戊法’都解不开,罚你二人回去将《遁甲经》抄习百遍。”

“……师兄~~~~”

三人禹步而行,脚程尤速,不多时便已入山,结果齐齐愣住。

孤山绝嶂,万仞仰止,本应翩绵无尽的黑云硬生生为其斩破,好似天都缺了一大块。尽管是雨天,并不能见到日光,但在渐次转为淡色的云边,还是能辨出缥缈的光帘。略泛青色的*云委于风雨,漫山如洗。自下而上看去,参差人烟,霭霭若梦,偶有欸乃一声,遐迩传闻。

净瓶飞柳惊叹:“原来坊间流传的‘日月光照之地’真的就是此处!”

孤生蔓亦附和道:“想不到重登此山,景致未改,却已是如此虚幻不真。可惜一般百姓不懂破阵之道,根本无从入内。不过,即便烟都大开方便之门,小小一座山头,又能庇护几人?”

柳峰翠想了想,还是说:“知柳、飞柳,你们就在此等候,我单独去见大宗师即可。”

净瓶飞柳自然不肯:“这怎么行?我们三人向来同进同退,何况此地龙潭虎穴,烟云障目,那个什么大宗师又不是善类,我听四能童子的口气,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师兄你宅心仁厚,最容易被坑蒙拐骗,让你一个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被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一番吵闹,柳峰翠头都痛了:“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知柳,你看好他。”

孤生蔓心想,烟都虽然来路不明,但似乎格外注重自己避世绝俗的形象,当不至于在自己地界上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点点头道:“师兄自己小心,要是发觉有什么不对,只管传讯示警,我和师弟即刻便会赶到。”

飞柳尤要阻止,却被孤生蔓“好啦好啦”地拦腰困住。

一路上行,奇峰如灵。柳峰翠沿着记忆中的路攀登,一面思忖着要说的话。对素无往来的大宗师其人,鷇音子不置可否,无梦生面色怫然,四能童子照旧只会念儿歌。最后想起来的,是那位烟都主事,每次提及恩师行状,脸上会化开极明媚的神色。

脑中杂乱无章,不期然,要找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一侧有怪石嶙峋,一侧则是澄江万里。那人执伞伫立,极目天舒。淡青的背影,并天水一色,清风落袖,岚气袭人。雨丝愁凝,缀着伞骨滚落的大颗水滴浸透了衣裾,以致竹纹失翠,斑斑似血。天荒地老,石冷苔青,茕茕而立,萧萧如寒。

柳峰翠到这一刻只觉得,烟都大宗师,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放眼望去,苍波茫然,归帆何处。

“柳云涧柳峰翠、见过四奇观之主。”

伞面历历而转,半遮峨冠,一双锁在密睫之下的眼缓抬平视过去,瞬盼间,清光咫尺。

“山中向无客至,蓬门始开,曲径未扫,古陵怠慢贵客,还望海涵。”大宗师轻轻点头致礼,纸伞随之一倾,水珠如断线的璎珞,迸溅满地。

柳峰翠便觉得那话音也像雨声一样,清浅而净彻,随即就卸了大半的戒心,回礼道:“不敢。姑射山洞天福地,隔绝尘缘,在下……为解苍生倒悬,不得已而擅闯,大宗师不怪,是苍生之福。”

大宗师眸色如冰封,至清而显得寡情,口气却只作寻常:“先生一路行来,觉得此间景色如何?”

柳峰翠眉头又拧深了些,他路上心事萦怀,哪里顾得上看景,但主人问起,只好临时编造:“日月光照之地,自可回转阴阳,吐纳四气,山色鲜妍,明丽炳焕,即便在这雨天,也是格外幽括舒阐。可想晴光潋滟之时,更有群山沐浴于朱轮华光,实在令人神往。”

大宗师却不以为意,平淡地说道:“此皆造物之功,于吾而言,毫无沾沾自喜的理由。”

柳峰翠有些吃不透他的意思。又听他接道:

“先生可知,吾有梅,树之窗下,经年累月,虬骨如龙,夭曲恣纵,屡有阻道塞户之灾,吾皆顺之纵之,不惜拆毁宫室,放任自生。吾有兰,素性清幽,常自浴露而孤处,吾虽珍之重之,亦不敢强置于明窗,宁可远涉兰皋,引浚源流,只愿遥取淡香远逸。二十年,终得傲雪凌寒之焰、含章析佩之贞。古陵艺花莳草如是,天地蓄生万物更是如此。天道守静,自有恩义,何须你我凡人奔走劳心,做那些移民于河东河西的无用之功?恰如先生方才称赞的山水之趣,无一出自古陵斧斤之用,却已臻玄境,不是吗?”

柳峰翠摇摇头:“在下不敢苟同。先生意欲遗世独立,但毕竟还是寄居人寰,不曾真正羽化登仙。既如此,姑射山也好、四奇观也罢,终究是与苦境一脉相通。现在虽然闭锁门户,逍遥世外,可一旦苦境沦陷,唇亡齿寒,逆海崇帆怎会放过这里?届时,还有谁堪为助?大宗师高瞻远瞩,难道还看不透这一节?”

“哦,真有那一日,也是烟都的命数。”

柳峰翠望向那双眼。同为求真问道之人,他太熟悉那神情的意义。当一个人无限接近于天道自然,难道就会变成这样吗?然而,这一切又果真有意义?

他低眉,整理了一番头绪,复又说道:“多年前,三柳蒙难,幸得大宗师座下两位高徒相救,一连十数日,盘桓于此,期间延医问药,莫不悉心备至,至今想起,都不知如何回报……”

大宗师略微垂眸。他眉骨异于苦境中人而略微凸起,面部轮廓格外深邃,此刻眼波混在薄薄的一层阴影中。柳峰翠不明所以,只看到那只握着伞柄的手,微不可感地似乎收紧了些。

柳峰翠略有不安,继续说着:“若大宗师所言皆出自肺腑,那反观令徒之举,岂不是大违师心?让人疑惑。”

“吾的两个弟子……都已不在。”

一声惊雷落入山野,压过了雨声。

白衣的道者突地有些懵懂,想不明白这句“不在”是什么意思。他盯着那只执伞柄的手,透着一种不见天日才有的苍白,皮肤下透出的细密的红紫色血丝确凿无疑地告知别人,这只手冰凉无比。

大宗师语调却没有什么变化,平和地解释给他听:“也正是他们从未雨绸缪归来不久,逆海崇帆大举侵入烟都,吾的两个弟子,一个殁于此役,一个不知所踪。道长恐怕不曾经历过这种变故,自然无感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怆痛。到头来,原知万事都是一个‘空’字,还有何心力奔忙呢?不如各安性命罢了。”

柳峰翠心上突然坠下一块大石,压得他透不过气。“令大宗师伤怀,是在下之过……”他已是不忍,可又想起罗浮丹境上的许诺,反复思量,还是说,“但正因为烟都与逆海崇帆结下此仇,大宗师更应积极联络中原,共行对抗才是……”

大宗师却露出一个可称涩然的浅笑:“师门之仇,固然叫人痛恨,但古陵更是四境之主。此前烟都元气大伤,折损过巨,古陵现在所求的,不过是一方水土、休养生息。况且,当日凶险万状,吾徒为替大军断后,自请留守延阻,最后不惜散尽元神,开启阴枢大阵。至今阵法未除,王脉受阻,再要谋求什么,已成空谈。凭高对此,无可奈何,吾耗费数载光阴,才克制住为一己之私寻衅复仇之念。如今侥幸借助先人之遗存,总算为族民争得这块方寸之地,岂可再倒行逆施?”

柳峰翠原本也不是巧舌如簧之人,话说到这里,彻底无以为继。

令人丧气的冷场持续了一会儿,忽闻山下传来一串琴声,八音婉转,心旷神怡。

大宗师意少舒,也不禁叹道:“此曲高妙,尤其在这样的微雨天气,更有云曳天光、波影流长的晴明疏旷。只是这音节曲调殊异于烟都风物,先生久居苦境,可知来历?令人有出尘之感。”他目送天极,似有喜色。

柳峰翠听到熟悉的曲调,也有些入迷,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蒙先生谬赞,这是我家师弟谱的《云柳归字谣》……”话说完了,才觉得懊悔。

果然,大宗师眉峰一聚,语调里已含着一丝不悦:“想来令弟担忧先生孤身犯险、迟迟不回,故而鸣筝劝归。既如此,古陵也不敢耽误三位的时间,先生可自便,请。”说完,扬袖舒卷,重影幻烟,风流星散。

“欸——”柳峰翠暗自气恼。

烟都立场模糊,亦正亦邪,要说动他们出手救济苍生不说是与虎谋皮也是决计不易。他本是来求同存异,却被那两个家伙搞得仿佛中原武林有多防备烟都似的。

“两个就会添乱的……”无可奈何,他只得回返。

“……这次前往姑射山的状况大致就是如此。”柳峰翠一脸歉意,“承蒙三位高看,委托在下游说烟都,却毫无进展,连一点共同立场都不曾找到。”

鷇音子笑容不减,向柳峰翠颔首施礼道:“烟都与中原过去可以说毫无交集,行事作风也大相径庭,此番有劳道长跋涉,鷇音子三人感激不尽。往后的事情,且容我们从长计议。”

“吾观鷇音子似胸有成竹,想必事情还有转机,后续若有三柳可堪效劳之处,尽管传信至柳云涧,我们师兄弟三人必全力以赴。”

待人去了,三余无梦生才摇着扇子说:“烟都大宗师心机深沉、名不虚传,好一个以退为进。如果烟都真要避世红尘,何必费尽心思散布‘日月光照之地’的传言、引导民心?故意把话说绝,殊不知,就是来找我们谈条件的。”

鷇音子端坐在丹台上,轻叹一口气:“是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本以为派出三柳,自然而然就会提及当年他们和烟都主事的相交,从而勾起古陵逝烟爱徒亡于逆海崇帆之手的旧恨,让他倒向我方。但古陵逝烟心性太过狠绝,不是简单可以动摇的。看来,若不答应他开出的条件,中原是借不到烟都的助力了。”

三余无梦生回忆了一遍柳峰翠的转述,道:“古陵逝烟话里的意思,一是要知晓烟都解封的方法,二是在未来要与中原武林切割清晰的势力范围。”

“只可惜烟都无意于苍生死活,苦境民众却再也等不起了。就算立刻冲破暗夜尘霾、重现三光,要让稻谷抽穗、瓜熟蒂落,恢复生息依然是个漫长的过程,四奇观以地气而灵,实在是我们无法错过的转机。”

无梦生细思片刻,叹道:“不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鷇音子前辈作何打算呢?”讽刺之意都懒得掩饰了。

如何打算?想拉来豺狼共抗虎豹,可这匹贪狼不吃到满嘴流油又怎肯离去?筹谋得当,固然可以一石二鸟,倘若不加节制,留给中原一个借机壮大的烟都,尾大不掉,届时必不像现在好收拾,终是祸患。

鷇音子缓缓起身,顺手掸了掸拂尘:“跟三余你待得久了,吾也变得拖泥带水。”他漫步下了丹台,心中已有决断,“没什么打算,摊牌而已矣。”

鸠神练刚刚从一场上万人的祭典上返回玄境明都,把全场照得亮比白昼的福火的薰烟气味还在大礼服的褶皱间若隐若现。

每一次举行这样的仪式都令她迷醉不已,仿佛她的牧者们都隐身在黑云的背后为信众的欢呼而流露出笑意。

可一旦回到冷清的大殿,强烈的对比之下,又不免有些失落。

事实上,她也奇怪这种莫名的遗憾是什么。照理说,逆海崇帆靠着暗夜之咒迅速扩张,每一天都迎来大批求神庇护的民众,日益接近三十万这个举行赦天大祭的数目。放眼五洲,她的神女之威无可撼动。纵使中原武林不时来一些小打小闹,可只要一天不见天日,她的教义便传得更远、地位就更加稳固一分,等到信仰充分渗透扎根,那将是无从逆转的坚实基业。

但是,那种片段般的不适,就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却偏生想不起来一样,让她总觉得一丝难安。

而这一日,这种烦躁因为底下人的争执而变得比以往更加难受。

秋云裳冷冷盯视着梦骸生,一派像是要弹劾他的样子:“秋云裳没有冒犯生尊的意思,只是您未经天谕许可,便大肆剿杀苦境内的烟都人,实属不妥。”

梦骸生“哼”了一声,不屑道:“吾无非杀几个烟都狗,秋殿也要小题大做么?”

秋云裳针锋相对,毫不退让:“您意欲为下属报仇,情有可原。但对于一般民众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我圣教在无差别抹杀寻常百姓,不少地方已经是人心惶惶,于圣教的崇辉远播实在弊大于利。更何况,多年前的那一战,烟都一蹶不振,早已不是我教对手,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拖慢天谕‘三十万赦天大祭’的步调。还请即刻罢手。”

梦骸生不满他的指摘,张袖挥斥道:“秋云裳!你不过是罪狱小小司判,苦境之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

“好了!”鸠神练皱眉,乌沉如无尽深渊的双眼扫过台阶下的二人。

为何感到如此陌生?

……是了。病子愈加狂躁,连她这个亲姐也无法使之恢复平静,不得已只能用息心术封住那过度敏感的神识,让他陷入昏睡;地擘在那次讨伐烟都的大战中无故脱离战域,造成数万大军一去不返,更为此折损了老尊千夕颜,被她亲口下令处以“永生之囚”的徒刑,非她亲赦,则永无出头之日;至于祸风行……

不禁暗暗唏嘘,她固然位极而尊,但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不在了。

仿佛是自己动手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光亮照见了她心底的那块疤一般,她懊恼至极。

然而又强自稳定心神,劝慰自己道:意图变革这个世界,这一切都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一瞬间失焦的眼神重新凝成一道凌厉的光线,带着决绝的坚定看向梦骸生:“秋殿所言有理,你,便按他的意思去做吧。”

梦骸生满腔怒意被这一句拦腰切断,忍耐再忍耐,收住了就要冲出口的分辩,僵硬地低了低头,退出殿堂。

弁袭君被打入罪狱以来,天谕简直把秋云裳当成唯一的心腹,事事偏向他,这事逆海崇帆教廷内部人人皆知。现在,秋云裳仰仗这份宠信,已经开始公然插手自己的事情,自己偏还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简直可恨。不过,想让他收手,门都没有!

一路忿忿地走回芳骸九畹,一个下属正在门口迎候他:“参见生尊!”

见他眼光急切,梦骸生心下一紧,问道:“何事?”

“下面有人来报,似找到通往烟都的入口了!”

梦骸生先是一停,继而如梦初醒一般,一股真气自丹田涌上,汹涌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烤着似的发烫。他急遽转身,挥手示意那人跟上:“具体怎么回事?”一边朝着某个方向疾步前行。

下属几乎是小跑着跟上,同时在右后方不远处低声报备着。

“姓凉的!”梦骸生一脚踹开房门。

正捧着卷书窝在里屋躺椅上的人被这刀子似的一吼吓得七窍生烟,身体一抽,从椅子上滚落。还没等站起,就感到周围空气一下被压缩了一样,硬如铁壁,禁锢着自己动弹不得,忽然迎面一股吸力攫住了他,被狠狠一收,前襟就落入了一只手中,不断收紧,他被揪得无法呼吸了。

“梦骸生你!”

“姓凉的,跟吾走一趟烟都。”

“不!不行!我不能去烟都!”他惊恐得五官移位,开始拼命扑棱挣扎。

“这可由不得你!”梦骸生眯着眼睛盯牢他那张凄惨无比的白脸。

“不行!不行!”被他捏在手里的人左右扭动,一边试图把勒着他的那只手掰开,“我不能去!欹月寒失手,说不定已经被古陵逝烟*问出了我的所为!我不能再回烟都!不能去自投罗网!”

梦骸生无视他的挣扎,手腕一拧将人撞向地面,青砖被震出一个巨大的坑陷,布满龟裂纹路。那人被陡然自上而下压来的内劲轰得猛呛了口血,一时没了生息,顺利地被当成一个破布袋子拖走了。

“容忍你尸位素餐至今已是我教宽仁的极限。今日就随本尊去故地重游吧,守宫大人……”梦骸生步履无比轻快,浑身充满了躁动不休的热意。教义、天下、圣光、惩罚……一切都是假的,唯有被血清洗冲刷出的复仇之路会让走在上面的人感受到这个世界存在的实感。

“與哥哥,你看着,这一次烟都上下、一个活口都不留!”

“日月光照之地么……”鷇音子仰视着宛如一顶桂冠镶在姑射山顶的断云。

凉风初起,把空山微雨后独有的林木川泽之气吹送过他两袖,满身霜点似的白梅都像被唤醒,簌簌欲飞。天净秋澄,暮光潺湲,给道者苍色的发丝染上了一层华色。

“清都别世。大宗师,你用这个姿态,向中原武林示威么?”鷇音子执持白拂的手腕轻抖,轻云流月似的尘尾扫开面前挥之不去的雾气,举步向顶峰行进。

未至半程,鷇音子仍作正常步调登上一级石阶,毫无预兆地,山景忽然在眼前虚化,让人失却平衡。又闻风声切切,往来如狼奔豕突,发出兽齿磨砺般的、令人心寒的声响,直灌双耳,响彻颅脑。随即便有梵律声声,倾峰而落,再抬眼,奇峰危壁尽化成了马头明王一般的忿怒化相,九光成盖,自四面八方镇压下来。

若换作寻常武人,只怕早已摧肝裂胆、爆体而亡了。

鷇音子猝不及防下,仍不疾不徐脚踏五行、云手八宫,推玄掌而开轻步,清虚鼓翮,风云轩轾,鬼神惊诧的凌空拂云之气为之一顺,卒归于无。“‘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鷇音子答曰:‘夫玄道者,如暗如明,如浊如清,似亏而盈,托潜寂而为无。’大宗师融通释道两端,执太璞于至醇,自可逍遥于俗流之外、而倾动武林,鷇音子请见。”

回答他的是水落湖平之后的两重剑气。

青光激电,纵横交织成天罗地网的杀阵,精妙无解之余,更隐约有惆怅人寰的巨大哀伤,邈若辰极陨落、昆仑崩殂、鼎湖弃世。震撼远岫平田、霎霎高林,顿时千石鸣钟、雷霆伐鼓。

鷇音子莫名心间也是一痛,手上却快速起势出招,白拂寓刚于柔,配着道者飘逸步法,上抽下扫,盘绞缠绕,一招、两招,道道气旋澄湛莹彻,如清和莲花层层舒展,严密地护持。忽然间撤步旋身,拂尘顺势绕肘、再借力一甩,终将漫天席地的杀风止息下去。

可也仅限于此了。那种天地同悲的幻觉,始终沉沉压在心底,无端而起,一往而深。

鷇音子罕见地气血不平,长长吐息两次,方开口道:“在剑之领域,大宗师已是冠绝江湖。但暗中偷袭,实在有损英名。”

淡烟似的人影飘然来到,素色衣摆猗靡轻扬,银缕珠穗回风成练,侧身而视,神光咄咄:“呵,道长给吾徒儿灌了什么灵丹,也没有告诉吾这个做师尊的啊。”

鷇音子望着眼前这人,许是他轻慢的站姿而带来的错觉,总觉得这风骨清羸之态,和此前气壮山河的一击太不相称。他停了一瞬,遂叹道:“若大宗师执意要将你师徒三人的结算到吾这个外人头上,鷇音子无话可说,只好奉陪到底。”

古陵逝烟却缓缓抽回了钉在他身上的视线,先行引路:“不必。方才吾一招‘回鸿十字引’便是来了结当年旧事。既然古陵无能取你性命,此事已清。道长若还有别的事情,请随古陵至和光同尘一叙。”

话虽如此,实在也没什么好叙。两人俱为当世智者,再多的弯弯绕绕只会显得可笑。

“鷇音子所求,乃是请大宗师凭借四奇观之能,引动地气,催生万物,解民于水火。自然相应的,鷇音子亦会答应大宗师的一个要求,决不食言。大宗师觉得可还公平?”

古陵逝烟刚刚放下昆吾,身体微倾于案前,尚不曾落座。“哦,道长如此心切,想必此事确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若果真条件置换、你情我愿,自然是公平的,可是道长尚未听吾开出的要求,如何知道交易一定就能成立?”

鷇音子果断接话:“大宗师不妨直言。”

“若吾说,吾要这半壁江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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