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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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宝贝弟弟来家小住,这个国庆忙着买菜烧饭陪吃陪玩,加上这个过渡章实在不好写,一个字一个字推敲到现在。水平有限啊水平有限。祝国庆快乐!!
以及,582386490是偶□□,如果不嫌弃的话,欢迎道友加我Q或者微信,催文提意见皆可~再次谢谢大家的包涵!希望可以为我们大烟都写一个不一样的圆满结局~~
初夏夜,山远风轻。抛书释卷,更无俗韵乱耳,唯有南山烟云,宿在檐下。
雪白狐皮上玉簟生凉,精巧的檀木小案上,紫铜熏炉润气蒸香,清隽雅逸,梅子青釉茶碗里绿波碎月,又兑了冰,端在手里,指尖一点露凝。
如果不是蜗居他人房顶,可谓完美。
此地乃烟都所在的广泰山脚下僻远的一处民宅,偌大的药庐、百草萋萋,三面环抱着一座红厝瓦的小院落。烹羊宰牛、推杯把盏、三跪九叩、谢恩告罪……闹腾了三日,终于安静了下来。
西宫吊影倚着凭几,对着茶碗,寂寂人定初,正是对影成三人。
若无后在此,必已咳珠唾玉,洋洋新赋。
他饮了一口茶,放弃了附庸风雅的尝试。结果各种心事又翻覆着涌上脑际。
天榜已开,烟都高居第五,令人侧目,今后恐将迎来无穷烦恼。
烟云冰风四境之内,战云界多年前便已没落,随着执牛耳者朝天骄被宫无后一剑封喉,就此倾覆湮灭;然而紧随着便是冰楼重开,虽冰王尚未破关出世,但已是动作频频;更令人不解的是驭风岛,早已退隐山林的一剑风徽杜舞雩竟也赫然在列,位第七——四境之间,互有相克,而风岛正是烟都大敌。
大宗师安然出关。把统领闇亭一脉的墨玉令牌交到西宫吊影手里时,一并交待了接下来的烟都策略:风岛动向,只需静观其变,当务之急,以全力攻克冰楼为先。
风岛虽天然克制烟都武学,但早年大宗师曾有大恩于杜舞雩,反倒是北方比邻接壤的冰楼,颇是让烟都忌惮。首先就在于冰楼地域,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境外之人踏入一步,就会被那极寒的地气冻成一具冰尸。光是想办法得到可以在冰楼来去自由的驭寒魄就颇为不易。
不久前冰楼王室遭逢大难,如今也已否极泰来。不止迎回仲王百里冰泓,政局重归正轨,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疏楼龙宿流连不去。近日更是传出冰楼公主对其青眼有加、秋波频送,冰楼上下更是一力撺掇,大有结成秦晋之好的意思。
那龙宿是什么人?
那可是谈笑间、尸横遍野的儒门龙首,生而复死,死而复生,来来回回折腾没完的千年老妖。虽然行事孤高,凡俗不入其眼,导致一把年纪了,全天下也就认识两个朋友,但,这两个人又偏偏是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冰楼何德何能竟抱住了这么粗的一条大腿,已是让烟都坐立难安;如果龙宿一高兴,再拉上另外两位出山,岂不是小小烟都要对抗三教顶峰联手,哪里还有活路。
虽然脑仁生疼,西宫吊影还得在*心驭寒魄之外、分一半脑力苦思分化瓦解两境联盟的方法。
……唔……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借着下月烟都、冰楼晤谈之机,找个公开场合煽动各方,一力撮合霜旒玥珂与龙宿的婚事,二人身份高贵,万众瞩目之下,碍于情面,必不得推脱。等到了喜宴之上,剑子仙迹十成十会神兵天降、大闹抢亲,而龙宿也一定会跟着跑掉。如此一来,就算冰楼大方、不跟儒门记仇,但王室尊严、皇女脸面,岂可儿戏,最终一定落得老死不相往来!……此计甚妙……甚妙!
宫无后半夜从朱家客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堂堂烟都主事歪在房顶,纤长手指拈着鬓角长发幽幽捋过,眼中一片明莹点点、暗涌浮动。过了半晌,不知又算计了些什么,长眉微挑,笑意愈浓,深眸中横波翦水,熠熠生辉,初夏夜空的星光亦不可夺色。估计是很满意自己的谋划,下意识就拿出了黄巾,轻柔地擦拭掌心,仿佛已预见猎物落网,就等着被他生吞活剥。
总之,怎么看怎么像只狐狸。
“‘收不住,就放不出。’”实在看不得此人洋洋得意之态,宫无后蓦然脱口而出,“西宫,你阴谋算计尚未得逞,就这么藏不住心事,谁还会乖乖入你毂中。”
西宫吊影呆愣当场。
从宫无后第一次出任务开始,来来去去这么多年,从未被发现。他自认敛气纳精、隐藏行踪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这回宫无后暗杀战云界朝天骄轻松得手,就向古陵逝烟讨了赏赐,依约造访朱家。虽然不是执行危险任务,但西宫吊影却寻思师弟此举不寻常,故格外在意,也就跟了过来。
孰料这么多年暗地里熟门熟路的作为被当场拆穿,大失颜面;也不知道对方会如何解读,更怕误会迭生;加上为了古陵逝烟的关系,那点同门情谊,已是烟消云散。此时一见,愁肠百转,张口结舌,竟至无言以对。
尴尬的沉默中,风起,手上的帕子顿时飘然离手,如鸟脱樊笼,转眼飞得老远。西宫吊影一惊,伸手去够,已然晚了,人还差点从房顶上滚下去。
这时,眼前一道红影飘摇而上。宫无后好似并未借力,凭虚御风一般就纵上半空,扬手一接,再轻盈一个回旋,落在西宫吊影身旁,纤尘不起。
冰凉的绢帕,脉脉如水。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就看见西宫吊影如珍似宝地藏着掖着,片刻不离身,保存至今,仍是簇新艳丽。
不知怎的,就想起朱寒私底下时常捧在手里的香囊。朱寒自小有哮喘之症,他父亲虽是颇有名气的杏林圣手,也还是寻经问典,配了无数方子,十几年里细细调理,还按季以草药做成药囊,让他随身佩戴,故从未发作。朱寒对那小小香囊,也是一样的宝贝爱惜,拿在手里的时候亦是藏不住的一脸欢喜。
他不禁又盯着那帕子看了看,纤腻寒薄,分明是一方他从未碰触过的柔软。
真的可以如此类比么?在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飞鸟尽、良弓藏之外,果真原也是如此么?
太过陌生的情感,让他无从确认,心头一乱,烦闷地把帕子往左一递。
西宫吊影看着他的侧脸,神情一贯如常的漠然,只是眼神缥缈,不知在想什么。
抬手接了,只片刻的工夫,方巾上就惹了三分荼蘼。
一边小心地把巾帕叠成四四方方,一边努力地寻些话来拯救自己于窘境:“好一句‘收不住,就放不出’,是我失态,倒要多谢师弟你特意拿出师尊的教诲来提点。旁人只看你们日日争锋相对,却不知师尊一番良苦用心你却是字字句句都记得那么清楚。”
宫无后果然一噎,随即微微恼恨道:“若是有人天天在你耳边说你‘剑招乏味’、‘剑心沉浮’,自然也能张口就来。”
谁知西宫吊影眼神一黯,竟略带惆怅地叹道:“我倒情愿如此。”
宫无后闻言微怔,转过脸去,却见西宫吊影又神色如常道:“不说这个。倒是师弟为何突然想要来朱家?”
“前几日代你主理烟都事宜,见那些奏报中屡屡提及这些普通人家的平凡琐事,便起了好奇,想来看看软红十丈外面,究竟是何光景。……果然如书中写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没有是非恩怨,一棹悠然,不问归程。”
话语平静,听不出悲喜,西宫吊影暗暗推敲一阵,又小心问道:“那你,可有想过,湖海一生?”
“呵,‘山月不知心里事’。这般安逸平遂,原本也有期待,如今看来,却并不怎么向往。”
竟是如此?西宫吊影诧异地去看身边的人。
红衣恍若彤云摇曳,层层铺展,唯有月下优昙,方可比拟一二,冷眸幽深而肃然含威:“难道于空室蓬户,卑栖吾垂天云翼?山林归隐,那也是功成名就、旋乾转坤之后才有资格说的话。”
来此之前,我原也以为,自己一直想要的,就是宫墙之外的自由;但一朝来到此地,新鲜感褪去,心里还是落落的空。这才发现,此生所有的是非、所有的执念,千思万绪俱已系在一人身上,自五岁起,一川烟草、满城风絮,便同自己再无瓜葛,毫无意义。
所谓“知进而不知退”,非“不知退”,而是早已没了退路。
“若做不到‘前无古人’,宫无后的一生岂不是个笑话!”
竟是如此……西宫吊影顿时哀戚难言。果真是天涯一眼望断,便知世上再无任何牵绊与挂念足以令自己放弃这桩仇恨。可是,真到了那一天,且不知如何过得?光是放在脑中想想,便已无法接受。
况且,无后,烟都于你,真的只有仇么。
可惜纵有千言万语,却已习惯了不去辩解,最后只能悠悠长叹罢了。
宫无后兀自沉浸在那份激烈的情绪里,待到久久不闻人语,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见西宫吊影紧紧攥着黄巾,眼中是那么鲜明的苦痛之色。一直都觉得这是他与古陵逝烟二人之间的恩仇纠葛,却原来一直有旁人牵连其中,无能为力、辗转反侧,还从头至尾被忽略了个彻底。一时间心有歉疚,但话已出口,难再转圜。
两个人,两副心思,明月清风两独自。
终究还是西宫熬不过这凝结的沉默,勉强一笑道:“师弟是天生的剑者,更是师尊一生最大的期许,定不会让他失望。”
宫无后看他神态轻松,但话语里分明已经百般煎熬,愈发难当。无奈之下只有转过头去,瞥见漆盘上青色的瓷杯,实在忍不住端起来呷了一口茶,压一压心头乱麻。
终于定了定神,转而说起别的话头:“西宫已然执掌闇亭一脉,这种跟梢监视的事情何必还亲自出手?”
西宫吊影心中又是一叹,神色、语气却仍是处变不惊的风轻云淡:“自然是师尊关心你,毕竟不是在宫里,盘桓时间又这么久,交待了我好生照应、不可出什么差池。我虽诚惶诚恐、忠人之事,到底是坏了师弟的兴致,还请不要介怀。”
宫无后隐约听出他话里带刺,想是不高兴了,有些懊悔自己慌乱中口不择言,不敢再在这件事上纠缠。盯着手里的茶杯半晌,突然闷闷地说:“从罗浮山回来我便有些不对劲,难以保持专注,总会分心去注意到一些以往不会在意的东西……想来,从我第一次杀人开始,西宫便一直陪着的吧?但在以往,我能将全副心神都用在对手身上,境外无物,此为古陵逝烟教会我的第一重境界。当然他最不满的,也就是我始终停留在这一境界,再不能精进至‘非天非人、非阴非阳’的无我之境。可是,罗浮山一战后,我竟连原本的有我之境也不能维持,常常被境外之物干扰,心魔大盛。不过也因此,我能感觉到西宫夜里一直都在。”
听到“罗浮山”三字,西宫吊影便又惊又疑,屏声静气地听着,联想起鷇音子当日所言,心砰砰乱跳不止。
“……也不知那个妖道给吾下了什么蛊。”
西宫吊影脑中飞速地转过一堆念头,道:“师弟的武学造诣早已超凡绝尘,罗浮山一战受了点挫折、有些不安也是常理,但根基犹在,断不会倒退。不信的话,下月烟都、冰楼一会,正好可以测试师弟你守中元一之修为。”
“嗯?”
“冰楼皇女霜旒玥珂好靡奢,最爱珠翠满头。届时,师弟入席,我们便以五息为限,看你能不能数清她头上雨濂的数目。”
宫无后放下茶杯,慢慢想起那个一身珠围翠绕、堆金砌玉的女人来,她头上的雨濂是五百年孕育一颗的宝珠,华艳璀璨,亮瞎人眼,混杂在通体闪闪发光的人身上,想要在五息之内数清纷杂乱错的珠子数量,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一开始还以为是西宫吊影开玩笑,现在想来,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西宫咄咄精光的注视下,丹宫果然一挑嘴角答应了。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是说,师弟来朱家这么多天,竟是两手空空,都没带礼物来?”
“……备礼?吾来走访慰问自己的侍童,需要备礼吗?”
“……”
一夜转花影。
翌日,朱寒掐着钟点去房里伺候宫无后起床,却见屋内空空如也,大惊。父子二人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无果。是不是先回宫了?正心急火燎地要奔回软红十丈,待走到院内,猛回头,只见红瓦之上,丹宫靠在西宫肩头,睡得不省人事,西宫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冲他摇摇头。
此情只应天上有,莫煞风景赶快走。——善良孩子的单纯大脑中乍现这么句话,赶紧缩了缩头一溜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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