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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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狄连着两年都没考上高中,他倒是无所谓,听说高中生整天都要学习,而且考完高中还要考大学,大好的人生都这么荒废了。靳狄巴不得去上个职高技校的,混个几年,收一帮小弟,就可以欺男霸女,不对,是独霸天下、一统山河了。
可惜,很快他的霸王梦就破灭了。他被他爸硬塞到了一所重点高中去了,前面说过靳狄他爸是个军官,靳狄从小混不吝的性格以及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处事原则全拜他爹对他的暴力教育所赐。靳军官结婚晚,得了这儿子的时候都四十二了。他自己不会管孩子,靳狄的妈又跟人跑了,所以靳狄算是跟着一帮兵痞长大的野孩子。平心而论,尽管靳军官教育方式简单粗暴,但他一把年纪当爹又当娘地养大靳狄不容易。靳军官明白,等靳狄长大立业的时候自己恐怕早就是个老棒槌了,估计什么忙都帮不上了。他琢磨不能让儿子这样混下去,于是豁出去老脸托了关系把靳狄送去重点学校,想让他混个高中毕业,他知道靳狄这吊儿郎当的德行上不了大学,打算等他到了岁数就送到部队去锻炼。
靳狄拗不过他老子,只得硬着头皮去了高中,没两天就和学校的一帮不着调的小混混打成一片,把全高一的男生都叫到宿舍开会,号称自己以后就是高一里男生的老大,哪个不服尽管放马过来!
那个年头能上高中的孩子大多数都挺上进,大家都是冲着考大学来的,能不招事就绝不惹麻烦。再说认个老大又没有亏吃,于是纷纷表示自己对老大忠心耿耿、惟命是从、团结一致不让别的年级的欺负的决心。靳老大看着手下几百号小弟,正为自己叱咤风云初级阶段的累累硕果感到欣慰呢,突然就听见下面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很明显有人因为不屑在嘲笑他。
当时给靳狄气的啊,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他下不来台,这分明是**裸的挑衅,他拿眼神寻么了一圈,口气十分不善地质问台下面面相觑的小弟们:“说!谁笑的?找不痛快呢?”
大家都发愣的时候,下面有个男生说:“是我笑的。”
靳狄听着声音就觉得有点耳熟,他伸手扒拉开人,一眼就看见站在队伍里面的安湛了。
高中时候的安湛已经完全没有小蹦高儿的豆包相了,他变得高高瘦瘦的,看来后期没少拔个子,少年的身形虽然挺拔却有些偏瘦,眉眼间还是小时候清秀的五官,只是渐渐长开了,浓眉大眼中透着一股子正气。这会儿他嘴角轻扬,明显对靳狄当老大的事情看不上眼,抬抬眉梢儿瞧着他:“我笑的,怎么了?为什么要认你当老大啊?认你当老大有什么好处?”顿了一下,安湛似乎也有点认出靳狄,又问:“哎?看你有点眼熟啊?”
靳狄本来看见安湛挺激动,结果听他这么一问火又上来了,好个小蹦高儿啊!不光当众打他脸,还把他给忘了!自己可是一看见他就都想起来了,那个他欠了一条红领巾的,一张嘴说话跟崩豆似的仗义小豆包。
老同学见面,靳狄跟他发不起火来,于是他伸手照安湛脑顶一胡噜:“好处?老子赏你条红领巾!”
其他的男生并不知道俩人有过这出,还以为“赏你条红领巾”是什么黑道内的暗语,跟一丈红似的暗示要打得安湛浑身冒血,一个个吓得跟受惊了的小鸡仔似的看着他们俩。
安湛想了想,仔细瞧了瞧他,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哦,还真是你,你叫什么来着?”
嘿,敢情这崽子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于是,俩人一笑泯恩仇。靳狄伸胳膊搂住安湛对大伙说:“这是我弟兄!以后我是老大,他也是老大,你们听谁的都成!”
其实当时大伙还真不在乎到底谁是老大,那所高中的升学率还是不错的。为了考大学,大家伙都卯足了劲往前冲,尤其是男孩子,白天都一副爱学不学的样子,拿捧着课本看的女孩子们打趣儿,一到晚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复习到后半夜的人比比皆是。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去看看书学习,谁有时间去打架斗殴?还老大是谁,爱是谁是谁!
良好向上的学习氛围给不爱学习的靳狄憋屈得够呛!小学、初中那会儿他还能以给老师捣乱引起大家的关注,现在老师对他这种差生压根不分一丝神,直接臊着他:“你要是实在听不懂就后面睡会去吧,别影响别人,你不学,别人还得学呢!”
不过,好在这个老大当得逍遥自在,别说高一了,整个高中都没人敢跟他挑刺,其实主要是因为没人搭理他,自然看着一片臣服,高中霸王靳狄带着几个臭味相投的家伙,一天到晚地在校园里乱晃,巡视他的地盘,还挺洋洋得意。
也有不跟他臭味相投,却被他缠着乱晃的家伙,比如安湛。
高一的时候安湛正值叛逆期,挺喜欢跟着靳狄一起出去见世面。他小学初中时候都是中规中矩的,过着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课余活动就是踢球,连网吧都没去过。跟着靳狄去了几次网吧、台球厅,突然就觉得自己长见识了。靳狄从那时候起就打心眼儿里面待见安湛,小时候那事快忘了的时候又回忆一遍就记得更深刻了,他觉得安湛才算是跟他有过经历的兄弟,值得信赖,是个爷儿们!
那时候,帝都的治安还没现在这么好,经常有一群一伙的染着头发纹着身的小流氓、胡同串子在大街小巷厮混,学校那帮小崽子划分地盘就是跟这群人学的。这条街是你的,那条街是我的。甭管有没有好处,一语不合就打,打不赢就认大哥,合并势力。当时受一些香港电影古惑仔之类的影响,流氓地痞成了不少学生青春时代的偶像。靳狄就是,渐渐地他不满足于在学校里称王称霸,总觉得自己的势力太小,就是在一群傻学生里比划比划,有什么意思?他得往外扩展。于是频频开始接触那群社会青年。
社会青年之一的赵辉那时候起就已经跟在靳狄后面当小弟了,他是典型的胡同串子,家里管不了了,后来就干脆不管,任由其死活。他跟上靳狄早,算是左膀右臂的亲信。除了赵辉几个小弟,靳狄还有自己老爹手下的几个兵痞子撑腰,实力不容小觑。靳狄虽然披着高中生的皮,却是个十足的街头混混。染着红绿灯一样色彩缤纷的时尚头发,穿着小商品廉价淘换来的西服,打耳钉,纹身,喝啤酒,抽烟,时尚时尚最时尚,酷到不行。同学们看见他都大气不敢出,不过好在靳狄自认是学校的大哥,从来不欺负同学。加之因为他“势力强大”,别的小混混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不去打劫他们学校的学生。因此,学校方面对靳狄搞小团伙的事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是教务处请来了一支杀马特保安队。
安湛多少跟他们不一样,安湛不欺负人,而且坚决不打耳洞不染头发,他觉得那都是小姑娘干的,但是也没少跟着他们吃饭,看录像,打台球,有时候客串帮靳狄打个架什么的。等到上高二的时候,有一次正跟靳狄几个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安湛当工程师的爸爸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呢。安湛从小就没说过谎,但是当着哥们儿也抹不开面子,就随口说自己在学校上课呢。结果安工程师那么好脾气的人第一次爆了粗口:“上个*,我就在你们学校,在你老师的办公室呢!”然后就气得血压蹦高了无数点,直接送医院输液去了。安湛吓得脸当时就绿了,扔下靳狄他们,一溜烟地就跑回学校去了。
安工程师被气病之后,不良少年安湛痛定思痛,下决心改邪归正,他把头发剃短了,烟也戒了,规规矩矩地回去上学,又变回了红花好青年。之后还像模像样地跟靳狄道歉:咱俩还是兄弟,但是我不能跟你到处玩了,我不能跟我父母那里犯浑,我得考大学。
是兄弟就不能拦着人家出息不是?靳狄红着眼圈咬牙同意,还责令手下几个狗腿子不许去骚扰安湛学习。安湛班上谁要是上课捣乱打扰了老师讲课,出了门先挨一顿揍。那一段安湛班里学习气氛简直浓到了极点,门口天天蹲守几个小流氓帮忙维持课堂纪律,弄得年轻的女老师以为靳狄暗恋她,暗自得意了好几天。
安湛在学校住宿,有一次周末回家赶上下大雨,靳狄跟兄弟们出去鬼混,半路看见安湛正淋着雨往家跑,靳狄手一扬把伞扔给他,雨里俩人都**的狼狈,安湛眯着眼睛问他:“那你怎么回去啊?”
靳狄迎着雨,倍儿帅地甩甩头发,一笑:“发烧了大不了回家躺两天,反正我也不考大学!”
那会儿,俩人虽然不在一块玩儿了,但是感情还是很好的,靳狄这个人,看着当上了学校霸王,人五人六,风生水起的,但是不知怎么的,跟安湛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跟个孩子似的。大约是从小缺乏关心和爱,对这个仗义的发小多少带着点依赖。
本来俩人照着这个剧情发展,肯定能歃血为盟,一直铁磁下去,根本不会失去联系,不过看八点档肥皂剧的经验告诉我们:但凡是好兄弟总会为同一个女人翻脸。很快,这个站在转折点的女人就出现在靳狄和安湛的命运齿轮中。
林雪凝是到高三才转到这个学校来的。因为她是外地人,考大学的分数比北京要高,想挂着安湛他们学校学生的名义在北京高考。小姑娘成绩不知道要高出本地状元多少,内心目标远大,奔着清华、北大去的。学校方面当然乐得有这种长脸的事情,顺利地接受了这个优秀的插班生。
林妹妹一来,大观园的整个风景都不一样了。
高一高二的时候,学校为了防止这些青春期的孩子攀比臭美、不务正业,要求学生不许穿校服以外的衣服,女生不准留长发、不准化妆、男生不准剃光头、不准染发,不准这个,不准那个,除了杀马特保安队,学校大多数学生都要住校,衣服也没人洗,头发也没空捯饬,导致睡眠不足的脸上不是有黑眼圈就是有刺目糊。弄得整个校园里放眼望去学生都跟贫困山区的放羊娃似的。男生女生从后面看根本分别不出来,难怪大家都能自觉地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而林雪凝却不一样,人家高三才来没有校服,所以只能穿着合体的运动装,于是在一水大藏蓝色的水桶中,总能看见林雪凝努力朴素却依然鹤立鸡群的玲珑身段。还有那一头长发,总是梳得很蓬松,在阳光下一照还泛着栗子色。这姑娘长得白,南方女孩子特有的好皮肤把旁边那些满脸青春痘还泛着油光的脸比出去两条街。林雪凝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得像百灵鸟的叫声,不说话的时候俩眼睛忽闪忽闪对着人笑。一时间,男生们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女生,很多女生也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女生。不得不说,这个美丽的外地姑娘给当时匮乏无味的高中生活增了一抹异常靓丽的色彩。很多男生的初恋都是从看见她的那一刻开始的。对当时那帮刚刚懵懂的半大小子来说,那样的姑娘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树大招风,很快学校新转来一个又清高又漂亮校花的事情就传开了,没过两天,门口就出现了两个小流氓堵她。又凑巧让安湛撞见。安湛自小被湛老师良好道德熏陶,受的是正统教育,就好打抱不平,更何况那还是全校男生心中的白莲花。于是二话不说,主动走过去替林雪凝解围。俩小混子都和靳狄认得,看见是安湛,知道是靳狄罩着的人,也就罢了,讨了两句嘴上的便宜就走了,因为这件事林雪凝一下子就注意上了安湛的。安湛长得帅,学习好,还是林妹妹的救命恩人。林雪凝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给安湛带了一盒她亲手烤的蛋糕,安湛过意不去,执意请她吃麦当劳,就这么一来二去,林妹妹就跟安湛偷偷地牵上手了。
这事本来瞒着,毕竟上学的时候,大家还是要一心扑在考大学上的,这对小情侣也发乎情,止于理的一起努力学习,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俩小混子中看上林雪凝的那个对英雄救美不甚在意,得知美人爱英雄之后就发飙了,气不过就通气给靳狄说要教训安湛。当时靳狄正在录像厅里面打牌,听完之后脸色唰地就变了,骂骂咧咧地一把把牌摔在桌子上:“我*!跟我说没时间出来玩,要读书上大学,一转脸找个丫头片子陪着?”
赵辉、杨白专几个都给吓傻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靳狄为什么就炸了。
靳狄在台球厅大发雷霆,亲自动手把号称要教训安湛的那个混混揍了个半死,还觉得不解气,非得要跟安湛清算。本来人都冲到安湛班门口了,又想到这一段是安湛考大学的关键时刻,转头又回去了,整日找茬撒火,把几个常去娱乐场所折腾得鸡飞狗跳,哥几个面面相觑,都以为靳狄看上林雪凝还没动手,就让兄弟撬了呢,直劝他:“得了靳哥,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咱哥们还愁找不到好女人么?”
靳狄抬手就拿东西扔:“滚犊子!什么他妈玩意!”
就这么,靳狄这一口气生生憋到高考结束。考最后一科的时候,靳狄满脑子都琢磨着怎么找安湛算账,卷子答得一塌糊涂,最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卷子上连着写了三个安湛。
当然,今天靳狄再回想自个儿那时候种种奇怪的反应,很容易看出来他就是让醋意给蒙了心智了,搁现在他有一百种解决方法,可那时候没有经验啊,他浑然不知自己满身酸味,只觉得自己被安湛骗了,丫说什么要考大学,要好好学习,不能每天一起出去玩,不能每天发短信到半夜,等自己咬牙答应跟他暂时分开,他转脸却交了个女朋友,不跟他出去玩却有时间跟女朋友拉手逛公园,不跟他发短信肯定是因为躲在被窝里给女朋友打电话。什么好好学习,那就是为了不跟他在一块找的借口,安湛就是因为嫌弃他了才躲着他的。
醋火攻心的靳狄,还没等到考试结束就交了卷子,去门口蹲守,果然被他堵到一起走出考场的安湛跟林雪凝,靳狄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臭着一张脸对林雪凝牛*哄哄地说:“我跟他,你选一个!”
安湛本来瞧见靳狄挺高兴的,结果看见他跟自己女朋友说这话,当时就不干了。这明显就是挑衅么!别说他俩还是哥们儿呢,就是不认识也不能上来就抢啊,这不是当众打安湛嘴巴么。安湛眼看着靳狄绷着脸,一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那表情真跟他跟林雪凝有过什么似的。
人家林妹妹哪认得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谁啊,仗着有高大威猛的男朋友在一边,高傲地嘀咕一声:“有病吧?”
靳狄当时就酸脸子了,上去就要动手。那安湛能干看着么?赶紧挡在林雪凝前面。这时候,安湛还觉得他跟靳狄没到动手的地步,他虽然不知道靳狄是为了什么抽风,但是他还算了解靳狄的为人。俩人做了三年兄弟,他也不想为这件事撕破脸皮,于是趁着靳狄红着眼看着他的时候,放缓了口气说:“靳狄,你要是也喜欢雪凝,就跟我公平竞争,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打算跟姑娘动手是不是?你跟她道歉,咱这事就算完了。”
林雪凝眉毛一挑,拉着安湛高傲地说:“我不用他道歉!咱们走吧!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就是一辈子不找男朋友都不会找个小流氓,谁看上他谁才是瞎了呢!”
靳狄瞧着人俩手拉着手,气得脸都绿了,心里跟让人撕吧了似的难受,还掺和着委屈。安湛拉拉女朋友的手示意她别胡说,特别真诚地看着靳狄,还挺友好把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哎,靳狄,道个歉今天的事儿就算了,大家以后还是好兄弟,道歉啊。”
靳狄瞧着那两个握在一起的手,不知道脑袋里面哪根筋啪一声就断了,一拳挥到安湛脸上:“我道你姥姥!”
安湛毫无防备地重重挨了一拳,左边脸瞬间就肿起来了。然后伴随着林雪凝“嗷”的尖叫,这场上了北京晚报的主标题“为争女友,大打出手”,副标题“高三压力大,发泄靠打架”的战役正式打响。
安湛眼看着靳狄一拳连着一拳地挥上来,脑袋里面一片茫然,靳狄这是要疯啊?好好的撬兄弟女朋友不说,还招呼不打一个就动起手来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要打架?安湛开始还只挡在林雪凝前面让靳狄打,后来拳头挨多了也顾不上为什么了,伸手也招呼上了。靳狄一看安湛竟然冲他动拳头,那妒火烧得越来越旺。你丫为个小娘们儿你打我!今天我就当着她的面打死你!
俩人一拳一拳全都干在肉里,连踢带踹,再也不是小包子时代的抓咬,实打实的来了一场硬仗。
很快,这场混战就引来了刚刚考完试学生们的围观。女生不必说,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男生则分为三种情况,第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型,一般多为胆小怕事的人。看见一直称兄道弟的哥俩反目成仇还动起手了,第一反应是赶紧跑,千万别误伤到自己;第二类是靳狄麾下的一群不良少年,以赵辉几个为首,他们跟着靳狄混的时间长了,虽然分得清楚谁是自己的亲老大,但是安湛多少也算是自己的兄弟,左右为难,踌躇着要不要去帮忙;第三类,也是围观的大多数男生,他们刚刚经历了人生一次关键的考试,长久的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恨不得要也痛快的打上一场架才能得到完全宣泄。安湛和靳狄的战斗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机会,骨子里那些青春期的叛逆思想被一下子涌现出来。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知道是靳狄的小弟先绊了安湛,还是安湛的崇拜者先踩了靳狄,很快,加入混战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两个,很多男生们不明是非地一拥而上,仿佛这是他们高中时代最后的狂欢,拳头和暴力是他们青春岁月最缺少的成长印记。
等靳狄反应过来的时候,场面早就失控了,周围的人全都打成一片,本来是他没事找事地想找茬跟安小湛打一场友谊赛,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打群架,因为靳狄身后的小弟是固定的,所以很快就分出派别,安湛身后的人虽然不擅长打架,但是架不住人多,都是十七八的半大小子,真打起来谁也不比谁弱多少。况且这场发泄为目的的群架,大家都不遗余力,三拳五脚地真招呼。靳狄醋火攻心全然失去了平日里打架的策略和手段,就是逮着安湛打。安湛恨的啊,你妈的你个王八蛋说动手就动手啊,这一拳下去把心里那点舍不得全打掉了,他跟靳狄厮混了三年,对方什么拳路什么弱点他全知道,加上身边不少对靳狄早就心怀不满的人趁机加入,而靳狄又疯了似的揪住安湛不放,对别人的进攻爱理不理的,自然是占不到便宜。
安湛揪住靳狄的领子:“你他妈的孙子!”
靳狄刚想张嘴,旁边一小子一记扫堂腿,他就跪下了。安湛本能地想去扶他,后面又不知道被谁咣地给了一脚,往前一磕,下巴整磕在靳狄的脑袋上。“邦”的一声,安湛下巴都麻了,靳狄生生挨这么一下子,“我*”地叫唤了一声,他抬头,正看见安湛瞧着他,安湛动了动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分明是在说:疼吗?
靳狄看出安湛眼里的关切,鼻子一酸,顿时心软了,委屈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虽然他疼得直抽气,可是心里倒是没有那么憋屈了。安湛的心里头还是关心自己的,这么一想,那点醋火就稍微有点消化了。他甚至想潇洒地对自己的狗腿子们一挥手说:“不打了,咱走!”
不过,场面早就不是靳老大挥一挥衣袖就能控制住的了。
就在他跟安湛对视的瞬间,安湛已经意识到这是在打架,于是他推开靳狄之后转身参加到别人的混战中去了。
跟着靳狄的狗腿子全校能有几个?何况,里面不乏欺负软的怕硬的墙头草之辈,本来是跟风凑热闹的,见安湛方得势,转头就跑,安湛这边倒是越战越勇,追打落水狗,仿佛拥着孙大圣旗开得胜的猴崽子们一般。
靳狄让刚才安湛的眼神一晃悠,精神上还有点没缓过劲来。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杀马特在他耳边说:“大哥不成啊,咱给白哥打电话吧!”
靳狄回头,斩钉截铁道:“不成!输了就输了,不能叫人!”
不过靳狄的震慑没有起到作用。还是有人去给杨白专通风报信了。杨白专就是白哥,是靳军官手下的一个班长,手里有十几个兵能随时调动。也是个混不吝的兵痞子,跟靳狄关系铁的很。靳狄从小就在一群兵痞里面长大的,好几个班长甚至连长都跟靳狄是拜把子兄弟。一个电话打过去,杨白专带着好几个班的兵坐着车就赶过来救场。
没多一会儿,两辆面包车堵在打架的胡同两头。从车里跳下来三四十个大头兵,把一群鸡飞狗跳的猴孩子堵在了中间。
靳狄心说“不好”的时候,一个狗腿子已经得意地冲着其他人嚷嚷道:“我大哥码人来了!你们牛*再打啊!”
安湛回头一眼就瞪上靳狄,那眼神里是靳狄从来没看过的不屑和愤怒,学生打架归学生打架,大家无非就是发泄情绪,一旦牵扯到校外的人,而且还是一群兵痞子,这就变成了暴力事件。不少人都吓傻了,举着拳头不知道该怎么办,靳狄知道安湛误会了,他站起来对和杨白专和霍老三他们挥手,打算跟他们说,是误会,回去吧哥几个。
正在靳狄拍拍身上的土要过去澄清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个混子拿着根暖气上拆的铁棍子往安湛的后背上抡过去,速度快的让靳狄都来不及反应。安湛脸还冲着靳狄,完全没注意,猛地挨了一下重的扑通地就趴下了。
“安湛!”靳狄瞬间觉得心都拧成一股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度,眼圈也立刻不争气地红了。
安湛被打得半天没缓过来,那混混正是追求林雪凝不成的那位,他见靳狄这边得势,难免要泄私愤,对着安湛又补了两下,林雪凝吓哭了,旁边好多人都愣住了。靳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人群扑过去的,他冲着那混子的肚子就是一脚,真是下了死手了,一脚踹的那混子蹲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安湛!安湛!”靳狄扑过去把安湛从地上扶起来,周围的人见状也都住手了,赵辉几个都围过来,都有点摸不着头脑靳狄来的是哪儿出。刚才还大打出手,怎么一会儿又抱上了?
靳狄看着安湛因为疼痛而拧在一处的眉毛,心里疼得直哆嗦,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混账,安湛是他最好的兄弟啊,他怎么能对安湛动手呢。靳狄后悔的眼圈泛红,安湛吸了口凉气,抬眼看了看靳狄,咬牙切齿地说:“姓靳的……你个就会码人的娘炮!”
靳狄红着眼睛急忙对安湛说:“人不是……”
我叫的
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警车已经到了。就在一帮兵痞混子赶来的时候,已经有学生偷偷报警了。学生打架没什么,可是聚众斗殴可是犯罪了。
管片儿民警到了,场面混乱得像一锅粥一样,学生们一个一个蔫头耷拉脑袋的后怕。大头兵们也低头不语,俩警察做笔录,问打架原因,抓幕后主使,一抬头瞧见地上一个抱着另一个哭鼻子呢,连忙走过来给扶起来:“能走吗?”
安湛倒吸了一口气:“……够呛。”
俩警察一抬,扔警车上了。接着把没趁乱跑了的学生、兵痞子、小混子一窝全都给抓了。
学校领导差点就给气疯了,二十几年的名校啊,从来就没出过一点败坏校风的事。这回可好,不仅学生内部打群架,还招惹来外面的人,最后让警察一锅端了。学校一猜就是因为靳狄,平日里就不三不四的不着调,不好好上课,还爱勾结社会青年,校方之前因为他的义务保卫校园安全而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倒好,这一个大嘴巴把学校给打的啊,从昨晚上到今天,教务处的电话就没停过。连校长的私人手机都被报社和愤怒的学生家长们给打爆了,校长给气的血压都升高了好几格,教导主任差点被撤了职。
几个小兵痞和社会小青年都给拘了。学生挨了一顿臭批也就给放了,当然靳狄除外。一是因为他已经满十八岁了,二是因为他是主谋,生生给拘了十天。
靳狄这次祸闯的不小,这次打架的事上了报纸,谁也压不下去,期间靳军官来看他,靳狄头一次跟他爸说软话,哀求他爸把他弄出去,靳狄真的很担心,他不停地问:“安湛怎么样了!我出去看看我再回来都成!”
结果老爷子给了他两脚什么也没说。靳狄那一头红绿灯给剃了,在里面担惊受怕的过了十天,等他熬到放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联系不上安湛了。
他给安湛打过手机,但是根本就打不通。问了好几个同学,但是谁也不知道安湛怎么样了,最后还是赵辉联系到跟安湛关系不错的几个人,才知道当时安湛肩膀轻微骨裂,医院住了七八天才出去。靳狄着急的又四处打听安湛家住在哪儿,等他终于鼓起勇气找上门去之后,才发现人家大门紧锁。早就人去楼空了。
后来听说,安工程师本来在外地工作,正好安湛大学考到了那,于是一家子干脆就搬去住了,真假不知道,但是在那之后,靳狄就再也没见到过安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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