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剧本与笔【双更合一】

乔温满头雾水地被中原中也半强迫地拉进了街边的一条阴暗小巷。

巷子口那里,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左一右，明明刚刚还是水火不容、从斗嘴已经上升到了动手地步两个人，如今却十分默契地彼此配合着, 将巷子唯一一个出口封堵了个严严实实。

尽管乔温如果真想要从这个简陋“包围圈”里逃脱出去话，也不过就是打个响指事。

可他要是真逃跑了, 恐怕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了吧……

乔温抬手捂住似乎已经开始隐隐作痛额角。

“请问……”他语气十分虚弱，“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有关于你所说的那位女性的话, 我之前已经回答过了……”

“不, 与那无关。”

中原中也打断了乔温弱弱的发言。

他视线死死盯驻在乔温身前——那个巴卫飘飞着地方。

“喂，太宰。”

中原中也对着巴卫所在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最后再确认一次, 你是真看不见那里飘着‘那个’, 是吧？”

太宰治弯起眼睛。

“啊。”他用那种特有、十分活泼轻快语调回答，“什——么——也看不见哦？”

中原中也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

橘发青年目不转睛盯视着乔温, 周身亮起代表异能即将发动的绚丽红光——

“既然这个混蛋和我都是那种能够看得见‘怪异’异能者。”

中原中也说着，双手插兜，背脊微微躬起，摆出了明显是准备发动攻击的姿势：

“那为什么……”

“只有我，能看见你身边那个‘怪异’？”

乔温：…………

啊这……

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吗？

他就说本来谈得好好, 怎么中原中也会突然变脸,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乔温露出了胜券在握……不, 应该说是松了口气神情。

“因为你异能力与‘神明’有关？”

他用猜测语调, 说出了与事实相差仿佛惊人发言。

中原中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他脸上便露出了惊疑不定神色来：

“——你怎么知道？！”

周身红光暴涨了一圈，橘发港.黑干部大有种乔温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立刻就要冲上来用重力将他碾碎架势。

然而站在中原中也对面那个看似普普通通黑发青年, 却对此时此刻不断从中原中也身上散发而出的强烈威压感仿若未觉。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因为最近横滨大家都在传言，说那位公主殿下到了这边嘛。”

中原中也：？？

他被乔温带跑了话题，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

乔温听他这样说，立刻露出了十分不满的表情来：

“那又怎么样？！”

他语气激动地说着，好像他自己才是应该质问中原中也那一方一样。

“这位……呃，中也先生对吧？我家这个你不是也看到了么？虽然说是怪异，但他和我这个人类之间——不是我自夸——相处算得上十分融洽。”

“我之前又没有见过那位公主殿下，也不知道她对于怪异与人类之间的往来，抱持究竟是怎样一种态度，所以就想着，如果她反对这一点，并且会强烈要求我和巴卫分开话，那注定无力反抗又绝对不想要分开我们两个，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显然没想到乔温会说出这样一番说辞，中原中也眼神明显变得茫然了起来。

他又下意识追问了一句：“对啊，你们该怎么办？”

就听乔温笑嘻嘻地回答：“这个嘛……当然就要说到你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答案啦！”

他边说着，边聚拢双手，做了个“捧”动作，将飘飞过来的巴卫小心翼翼掬在了掌心。

“我去求了某位目前隐居在山林之中，过去曾为神明，如今却已然被人类遗忘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只能与其他那些异样的存在被统称为‘怪异’，即便失去神位，如今也依然身具庞然伟力存在。”

“在支付了一点‘小小的’代价以后，我从那位大人那里换来了一种符箓。”

“据说贴上这符箓以后，若非持有与自然诞生‘神明’同源力量，普通怪异们，以及能够看见怪异异能者们，就都看不见巴卫了。”

乔温说到这里，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拦下我，问我巴卫是不是‘怪异’时候，没见我很惊讶的样子么？因为依照常理而言，身为异能者你，就算能够看见怪异，也不应该看见现在正处于符箓隐身作用之下巴卫的……”

——乔温这番说辞其实不能完全算是谎言。

因为巴卫身上隐身符确实出自神明之手，制作它正是鬼灯的一生之敌，来自高天原神兽——白泽。

当初鬼灯将这出自白泽之手符箓交给乔温的时候就说明过了，虽然白泽这家伙在男女关系上问题很大，人品也不怎么样，但制作符箓和药物的能力客观地评价，还是十分优秀。

这隐身符确实可以隔绝诸多窥探，不过只有一点——

“如果遇上是同样的、源自自然诞生‘神明’力量，它便会有一定几率被对方勘破。”

鬼灯严肃提醒。

“所以在使用它来隐匿踪迹的同时，也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是有这么巧，就有那种闲来无事神明正在暗中悄悄观察着你呢？

乔温当时被鬼灯故作阴森模样说得心里毛毛。

直到后来他用了好几次这种白泽出品隐身符，从来都没被人识破过身形，差点要以为鬼灯又是在恶趣味地吓唬自己，其实那所谓“一定概率”，说不定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结果，就遇上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并非真正的人类。

根据特典的说法，他是异能的化身，虽有人形，也有属于自己人格和思维，本质上却是某种【荒霸吐安全装置】，疑似为被军.方进行人工异能合成实验时将异能置入体内实验体，又或者是有荒神之称的“荒霸吐”自行选择的“宿体”。

无论真相如何，中原中也力量的确来自于传说中荒神，这点毋庸置疑。

于是中原中也就成了所有异能者中，唯一那个能看见处于隐身符作用下巴卫身影的“特例”。

乔温也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这样而让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自己产生怀疑。

不过幸好他机智，几乎是在发现自己受怀疑理由的瞬间，便想出了一套合乎逻辑、几乎没有破绽可言超有说服力说辞。

而看中原中也样子，他应该是相信了乔温的说法。

代表着操纵重力强大异能的红色光芒渐渐从他周身消散而去，此刻的中原中也给人的感觉，也从一头蓄势待发凶兽，重新变回了最初与乔温他们相遇时，那个态度认真平和、甚至还有点好说话普通混.黑青年（？）。

就在乔温暗中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已经平安度过了这场无妄之灾的时候……

一直没有说话太宰治出声了。

他笑吟吟地说道：“等一下。”

乔温和中原中也闻声，齐齐看向太宰治。

只不过中原中也是带着单纯的疑惑，乔温则是在伪装疑惑之下，藏得极深的一点郁闷和无奈——

真是的……太宰治这个搞事精，就不能放过他吗！

太宰治迎着两人目光，嘴角笑容分毫不变。

他语气轻快：“中也，你就没想过，这或许是敌人设下陷阱吗？”

中原中也：？？

“……哈？”橘发青年高高挑起一边眉毛，脸上全是不耐烦和困惑神色，“什么陷阱？只让我一个人看到的怪异？”

这算哪门子陷阱？

太宰治听他这样说，就边“啧啧啧”地叹息着边摇了摇手指，一脸“中也你果然还是太天真啊！”爱怜小傻瓜神色：

“所以说，中也你还真是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没变过啊……”

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中原中也头顶。

瞬间读懂太宰治的眼神，发现自己又被内涵了身高中原中也：…………

他额角蹦起巨大青筋：

“你给我闭嘴！果然，你这种家伙，还是去死好了……”

太宰治对前搭档暴言毫不在意。

“我可是在教你哦？中也。”他露出面团般软乎乎笑脸，好像自己真为中原中也操碎了心一样，“不能轻易相信这种一面之词呀！”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看上去依然对太宰治的说法不太相信，却没有再像刚刚那样强烈地反驳他了。

太宰治见状微微一笑。

“中也一定是在想，对方设立这种莫名其妙，甚至乍一看去，根本就是毫无用处所谓‘陷阱’，到底有什么目的……对吧？”

看着中原中也陡然瞪大眼睛，太宰治一边用一种让对方火大“看吧我就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眼神看着中原中也，一边说：

“我注意到，在我开口跟中也打招呼之前，这位小哥……似乎正想与中也谈论某个话题，对吧？”

此言一出，中原中也还没什么反应，乔温心下却是一个咯噔——

果然，就听太宰治继续说着：

“如果不是我出现打断了你们之间的谈话，中也，你想想看，接下来你会跟那位小哥谈论什么样的话题呢？”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顺着太宰治的假设，想到了某种可能的中原中也，这一刻看向乔温的目光，再度变得犀利起来——

“……原来如此。”

他低声说道。

“目的是要从我这里，探听‘某人’情报么……”

乔温：…………

乔温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确是抱着想要从中原中也这里套话想法，才会有目的性地引导着话题转移向樱川九郎身上。

可是……

就这么把心里想法光明正大地说出口真好吗？中也君！

别忘了，你旁边那个看似好心地在为你分析前因后果家伙，已经不是你搭档，而是你“敌人”了啊！

要说套话，绝对是他段位更高吧！

你看，三言两语之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既让中原中也重新怀疑上了乔温——或者说，将他怀疑重点转向了乔温，又从他那里得知了乔温的存在如果真涉及到某个“陷阱”，那么目的就是为了从中原中也那里获知某人的情报。

而这个“某人”，很可能与港口Mafia最新的动向，以及那位突然驾临横滨的公主殿下息息相关。

于是太宰治此行目的也就完成了大半——探知港口Mafia和那位公主殿下意图和动向。

好不容易想到这一步，乔温瞬间瞪出死鱼眼——

这还真是一举数得＝＝

不愧是你，太宰治！

如果作为单纯的读者，他可能会为太宰治这精彩至极操作鼓掌叫好吧？

可是作为被他骚操作牵扯到的一员，乔温此时却只想骂人。

他赶在中原中也二次开始爆发异能力之前，有气无力地举手发言：

“等一下……我有个疑问。”

太宰治笑容十分亲切：“请讲。”

乔温叹了口气，将手中捧着巴卫送回肩膀上，同时脸上露出了十分郁闷的神色来：

“首先我想说，我今天与你口中这位中也先生相遇，完全是以他主动搭话，将我拦下进行询问作为起点的。”

见太宰治闻言想要说些什么，乔温抬手，制止了他动作：

“我知道，你是想说既然是陷阱，那当然要设计得越自然越好，事前也一定经过了充分准备，知道这位中也先生应该是在寻找怪异，所以才会想到利用怪异来‘钓鱼’，让他愿者上钩，主动来找我搭话，以造成一种我并没有想过刻意与他进行交谈，我们之间发生一切交互都是由他主导而成‘错觉’。”

“但是！”见太宰治听着自己分析，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而只是一直带着种面具般的微笑，乔温深感心累的同时，也深觉这个世界真超级不好混——他根本还没想清楚要给自己设定个怎样的剧本，就被接二连三意外逼迫得不到不快刀斩乱麻，迅速做出决定——

“我想说，我实在没有理由这样去做。”

“要问为什么话……”

乔温边说着，边侧过脸，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目瞪口呆注视下，轻吻了一下巴卫的嘴角：

“巴卫是我恋人，也是我伴侣。”

乔温声音温柔，内中蕴含着某种足以震撼人心厚重而磅礴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值得我将巴卫拿来当作是‘幌子’或者‘诱饵’。”

或许是他语气过于斩钉截铁。

或许是这段宣言过于掷地有声。

总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在这一瞬间，集体失去了反驳的力量。

一阵在中原中也身上也许还不算太过异常，但对于太宰治而言，就完全称得上是极端罕见大脑空白过后，身上缠着绷带武装侦探社社员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又一次被对方抢了先——

“尽管我承认，我之前确是有想要诱导中也先生说出更多有关‘某人’情报的意图。”

事到如今，中原中也眼中怀疑明显因为乔温远远超出预料发言而退去大半情况下，乔温却一反常理，也完全出乎太宰治的意料地，大大方方承认了他此前确实有套话中原中也意图。

他迎着橘发青年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眼神，目光柔和而清澈：

“抱歉，中也先生，因为你提到了那个人，我下意识就想要多探听一点有关于他情报。”

“因为……既然中也先生你是在追踪‘某一个人’线索话，那你应该也明白的吧？”

因为不确定港口Mafia对樱川九郎和樱川六花究竟了解到何种程度，也因为不想便宜太宰治，让他从自己言辞之间，察觉中原中也所追踪某人，和乔温想要套出情报的某人并非同一个人，乔温刻意用了一种十分模糊说法。

他轻笑着，在曾经横滨里世界大名鼎鼎、被称为“双黑”传说中搭档组合面前，奉上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呈出的“剧本”：

“世间既然有他们那样的存在，那自然也有与他们相对立存在。”

“尚未自我介绍。”

“鄙人乔温。如二位所见，只是个毫无异能力普通人而已。”

“不过……”

“侥幸得家中传承，目前……乃为此世唯一一名——”

“除妖师。”

乔温说着，在中原中也“什么鬼？！”震惊目光之中，优雅地欠身一礼。

他声音里含着一点笑意：

“话虽如此，我立场其实与那位公主殿下相当一致。”

“——我们所守护的，是这世间的‘常理’与‘秩序’。”

“无论人还是怪异，只要是在遵循着常理，遵守着秩序，认真而努力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对我而言，他们就都不是需要被‘拔除’存在。”

“只不过……”

乔温说到这里，语声停顿了一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于是就看见，自从见面起，就一直温和含笑，哪怕是在做出他肩上“怪异”就是他伴侣惊人宣言时，也只是气势大盛，却并不给人以咄咄逼人之感黑发青年那张俊美到不似人类的面孔，第一次彻底冷淡了下来。

他眸光清冷，语气淡漠而凉薄：

“如果……有人想要破坏这秩序、打碎这常理话……”

“选择站出来阻止，是那位公主殿下。”

“而选择予以对方‘制裁’，就是我了。”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无论是港口Mafia还是武装侦探社，在世界意识委托内容暂且还不够明确情况下，都不打算过分接近，甚至连引起对方的注意都不想要乔温，此时此刻，却是在这两个组织各自的核心成员面前，做出了霸气侧漏宣言。

这不是意气用事，也不完全算是顺势而为。

而是在发现这是一个由截然不同两种世界观“糅合”在一起，拼凑而成疑似融合世界事实以后，一瞬间对世界意识委托内容有了某种确实可信，准确性预估至少在90%以上猜测乔温，瞬间调整了原本的计划，并且……不能说是修改，而应该是“创作”完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想要演绎的——

剧本。

同样地，这并非是对自我表达渴求。

也不是乔温突然就变得想要出风头了。

而是针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种种“事故”或“意外”，这个剧本能让乔温在这个世界发挥出最大限度的自由，让他不会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也让他和巴卫接下来所有行为，在这个世界人们眼中，显得更加合情合理、事出有因。

——既然躲不过，那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乔温的确没信心拼脑力赢过剧本组。

甚至像森鸥外这样不算剧本组高端脑力派他大概也是赢不了。

但是中原中也在组合来袭时，接受森鸥外命令前往晚香堂突袭侦探社那个时候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姿态，非常有道理——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算计都会失去它原本的意义。

乔温或许还做不到一力压下文野世界所有异能者——毕竟还有超越者这样的外挂般的存在。

但是，乔温拥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比拟优势。

——他被世界意识所追逐、所偏爱着。

尽管这两个世界意识并不像之前鬼灭世界世界意识一样，必要时甚至能够给予乔温某种实质性的帮助。

但是被偏爱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乔温后来回想曾经在鬼灭世界经历，为什么他到来会加速上弦鬼出现和聚集，为什么不死川实弥会那么幸运，好巧不巧和无惨面对面撞个正着？

乔温事后听御影分析，应该是某种冥冥中“运势”改变以后，造成影响。

世界意识能够做到的事情远比乔温最初以为要多得多。

祂们或许不能直接颠覆按照既定轨迹发展中的“命运”，但祂们可以通过施加间接影响，令某些事情以乔温这个“外来者”为契机，出现自然而合理改变。

这就是乔温最大的优势。

——他虽没有手握剧本，却握着一支足以改写剧本的、唯一【笔】。

迎着太宰治终于带上了某种惊奇之色的注视，乔温露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为舒展一个笑容：

“如何？这个答案，够不够令中也先生满意？”